第28章下榻
,皇后命 !
第28章下榻
從皇太后中寢殿中出來后,顧錦沅終于略松了口氣。
她并不畏懼那個將她視為失敗者的皇太后,也不畏懼那些憐憫或者嫉妒望著她的夫人和貴女,她只覺得有那位太子爺在,整個寢殿都透著寒意,讓她很不舒服。
從寢殿中出來,她覺得從冰窖中逃出了人間。
剛松了這口氣,就見韓婉茹站在了她面前,淡淡地道:“姑娘,淑妃娘娘要給大家安置住處了,姑娘要去住哪里?”
顧錦沅看過去,這位韓婉茹應(yīng)該和自己年紀(jì)相仿,剛剛看著太子的時候是一臉?gòu)尚撸贿^如今,倒是仿佛矜貴起來,和自己說話也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
她倒是不在意:“既來之,則安之,自然是一切聽?wèi){娘娘做主,哪有自己挑揀的道理。”
韓婉茹瞥了她一眼:“既如此,姑娘過來就是?!?br/>
顧錦沅頷首,一時跟了過去,原來韓淑妃負(fù)責(zé)諸位姑娘下榻之處,每個人都要領(lǐng)一個金色小木牌,木牌上寫了一個名字,諸如“秋山”,“海崖”等等,是那房間的名字,到時候大家?guī)е谱尤フ易约旱淖√帯?br/>
顧錦沅過去的時候,韓婉茹抬眼瞥了她一下。
也是年輕的小姑娘,也是黑白分明的眼睛,甚至面上隱隱帶著笑的,但是不知為何,顧錦沅被她這么看了一眼的時候,卻憑空察覺到一絲異樣。
韓婉茹笑著道:“姑娘取一個吧,喜歡哪個名字?”
顧錦沅一眼掃過去,便見韓婉茹旁邊放著一個牌子,那顯然是她給自己留下來的,卻是“西鳳”二字,當(dāng)下看向那許多牌子,便發(fā)現(xiàn)其中有一個牌子叫“西風(fēng)”。
當(dāng)即伸手去拿了那“西風(fēng)”。
韓婉茹看著她取西風(fēng),笑道:“這么多雅致名字,沒想到姑娘取了這個?!?br/>
顧錦沅很是隨意地道:“這西風(fēng)二字,和西山倒是應(yīng)景,我也就隨意一取。”
韓婉茹笑著道:“這都是先帝時候?qū)m人就定下的名字。”
這個時候,大家的丫鬟們也都各自過來了,染絲匆忙過來:“小姐,可算見到你了。”
丫鬟是另外乘車過來,一輛馬車十幾甚至二十幾人,自然是和這些貴女們不同了。
顧錦沅再次看了一眼韓婉茹,卻見顧蘭馥湊過去了,正和韓婉茹說話,兩個人倒是親密得很,不知道在說什么悄悄話。
這么看這間,恰好顧蘭馥往自己瞥了一眼。
四目相對,顧蘭馥忙收回了目光。
恰好這個時候譚絲悅過來了,見到顧錦沅自然是驚喜得很,顧錦沅和她說笑著,帶著那“西風(fēng)”的木牌,過去尋找自己的房間。
譚絲悅便也依依不舍地別了,她是要過去和她堂姐一起住的。
顧錦沅將那木牌掛在房門外,進(jìn)去房中,顧錦沅先是打量了一番,房中布置倒是清雅,木桌木椅,連清漆都不曾涂,一派天然田園意趣,打開旁邊的窗欞,隱隱就能聽到山澗里的鳥鳴聲。
顧錦沅特意讓染絲把這房中都打掃了一遍:“不可放過任何一處?!?br/>
染絲自然是聽令,乖巧老實(shí)地打掃了,甚至連旁邊軟榻都特意搬動,擦了軟榻下面的木板。
顧錦沅是從旁盯著的,一直沒見什么異常,于是她就有些疑惑了。
難道說是自己想多了,這房間中并沒有什么特別的?
只是韓婉茹那一眼,怎么想怎么不對勁,至于當(dāng)時臨走前顧蘭馥看自己的那一眼,更是隱隱有等著看好戲的意味了。
她站在窗欞前,盯著外面翠綠的枝葉,恍惚中覺得,這西山仿佛一張網(wǎng),而自己則是那只貿(mào)然闖入蜘蛛網(wǎng)的小蟲子,已經(jīng)不知道多少眼睛盯著自己了。
她蹙著眉頭,在房中來回踱步,一時也不由犯難了。
如今回想下,自己來到燕京城后,先是用些手段,讓自己在寧國公府站穩(wěn)了腳跟,不至于讓人小看了去,之后又小小地耍弄了顧蘭馥。
這些小心機(jī),不過是一些小女兒家的手段罷了,實(shí)在是難登大雅之堂。
她能安穩(wěn)地繼續(xù)當(dāng)這寧國公府的姑娘,也不過是別人還懶得理會她,如今一進(jìn)西山,她便猶如踏入甕中的困獸,便是有七巧玲瓏心,奈何身單力薄,無人相助,也是不得施展,只能坐困愁城了。
這個時候,有人敲門,染絲忙過去看,卻是前來送晚膳的宮人,并略叮囑了一番,說是晚上不要外出:“如今女眷們都在行宮之東,往西就是外人了,便是東院,也有侍衛(wèi)在外巡邏,萬萬不可輕易出去?!?br/>
顧錦沅自然是答應(yīng)著,一時這宮人出去了,她卻是并沒什么心思用膳。
她再次想起韓婉茹給自己牌子時候的那神情,想著若是有什么機(jī)關(guān),必然是這個房間有關(guān)了,為了安全起見,她還不如干脆出去,另尋住處。
下意識想過去找譚絲悅,她記得譚絲悅手里的牌子是哪個,譚絲悅也會收留她的。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間,到底是怕連累了譚絲悅。
自己是一身的賬,不知道多少人盯著自己,這一切都和譚絲悅沒什么關(guān)系,自己為什么要連累她?
當(dāng)即顧錦沅決定,去叨擾她那妹妹顧蘭馥。
至少顧蘭馥如今是二皇子的未婚妻,也就是韓淑妃的準(zhǔn)兒媳婦,便是有再多算計,也暫時算計不到她頭上的。
顧蘭馥自是不滿,但是管她呢,她就賴在她那里了,她還能把她趕出來?若是非急赤白臉地趕,那才有問題了。
誰知道她剛出去,就聽得染絲道:“咦,姑娘,你看這個,真好看?!?br/>
顧錦沅聽得這話,回首看過去,卻見自己的門前,在那不易察覺之處,竟然貼了一朵桃花,看上去是紗做的,猶如指甲蓋那么大,又被那木牌遮掩著,一般人是輕易不會注意到的。
顧錦沅盯著那桃花,心中一動,便又看了眼別處的房門前,并沒有這個。
她想起來剛才那宮人,突然就明白了。
她一直把心思放在房內(nèi),以為房內(nèi)有什么機(jī)關(guān)和算計,如今想來,其實(shí)一切竟都在門外,門外一朵桃花,那接下來會怎么樣?
顧錦沅抬眸,看向了長廊外,長廊外,在那綠蔭掩映的矮墻外,就是隨行的宮中侍衛(wèi),那可都是男子?。?br/>
一墻之隔而已。
顧錦沅微微咬唇,她略一沉吟,當(dāng)即回房,讓染絲幫著自己將那矮榻搬到了門旁,又尋來了旁邊的蚊帳撐子放在一旁。
染絲看得目瞪口呆:“姑娘,這是要做什么?”
顧錦沅壓低了聲音:“若是半夜里,咱們屋里進(jìn)來了強(qiáng)盜,到時候你就要和我一起打了?!?br/>
染絲驚得捂嘴:“啊?”
顧錦沅挑眉:“打不過,我們兩個的小命都葬送在這里,你怕不怕?”
染絲囁喏了一番,最后還是點(diǎn)頭:“我,我不怕?!?br/>
顧錦沅:“也不用太怕,未必用咱們打,我們今晚不睡了,一切見機(jī)行事。”
如此,到了掌燈時候,顧錦沅和別人一般掌燈,到了熄燈時候,顧錦沅和別人一般熄燈,只是主仆二人不睡而已,坐在矮榻上等著。
待到夜深人靜,周圍沒了任何動靜,顧錦沅吩咐染絲:“你在這里,不要出聲,我去去就來?!?br/>
染絲忙攥住了顧錦沅的衣袖:“小姐,不可,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了,我們說不清。”
顧錦沅卻是道:“若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頂多是鬧上一場,我們背后還有寧國公府,若是在這里坐以待斃,你我打不過強(qiáng)盜,豈不是小命葬送?”
染絲只好不說什么了,不過終究擔(dān)心。
顧錦沅哪里管她。
她雖生得纖弱,也不能像阿蒙一般自小習(xí)武,但到底是跟著阿蒙他們一起在隴西長大的,蕭殺陡峻的沙峪口,也算是自家后院了,這點(diǎn)膽量還是有的。
當(dāng)下她走出房門,將那桃花也一并取下,之后憑著記憶,來到了一處,果然見上面掛著“西鳳”兩個字。
韓婉茹的心思很好猜,她心儀太子,所以特意給自己留了“鳳”字,是一個好兆頭,而顧錦沅偏偏給自己挑了西風(fēng)。
“西風(fēng)”和“西鳳”這兩個字,乍看之下,并無甚區(qū)別。
顧錦沅盯著那“西風(fēng)”二字,看了一眼,確認(rèn)無疑,便將自己手中的桃花不著痕跡地貼上去了,之后就要回來自己房中。
她深知此事萬萬要緊,必不能讓別人看見,當(dāng)下貼著長廊,輕腳慢行,往自己房中過去,誰知道走到拐角處,忽聽到外面有什么聲響。
她下意識一驚,當(dāng)即僵在那里不動。
心里卻是浮現(xiàn)出無數(shù)想法,想著若是被發(fā)現(xiàn),她應(yīng)該怎么狡辯,或者干脆把顧瑜政扯進(jìn)來就行了。
他那日既然那么說了,那她就給他先惹一個大麻煩了!
過了片刻,外面卻是“喵”的一聲,之后側(cè)耳細(xì)聽,卻聽得竹林簌簌,山風(fēng)陣陣,哪有什么特別的動靜,當(dāng)下懸到了一半的心才放下來,趁著夜深,匆忙回到了自己房中。
她先取下自己門前的牌子,抓在手中,之后悄無聲息地進(jìn)屋,關(guān)上門后,她深吸了口氣。
這種事,就是在做賊,若是被人抓住,也確實(shí)不好,幸好一切順利。
至此,她徹底放松下來,斜躺在軟榻上,只覺得手心都滲著冷汗,身上也有些發(fā)涼。
染絲是已經(jīng)嚇傻了,趕緊取來錦被,幫她裹住:“姑娘,山中露濃,仔細(xì)著涼?!?br/>
顧錦沅咬唇,淡聲說:“你也歇下吧?!?br/>
染絲:“???姑娘,我們不是要打強(qiáng)盜嗎?”
顧錦沅:“強(qiáng)盜也許可以去別家了。”
她就是在賭。
這別苑中,長廊曲折,這么多房間,誰分得請哪里是哪里,所以若有人前來作怪,必然有人指引,指引之物想必就是牌子以及那桃花。
唯恐牌子弄錯,才貼了桃花。
如今她收了自己牌子,又將桃花移到別處,只盼著禍水東引。
這一夜,自然是不能睡了,主仆二人,斜靠在那矮榻旁,一個攥著蚊帳撐子,一個抱著一只白瓷花瓶,就這么守在門外。
夜晚自然不能合眼,染絲也是不敢睡,只咬著唇,睜大眼睛,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緊抱著那花瓶。
顧錦沅微微閉上眼睛,細(xì)聽著那山風(fēng),山風(fēng)蕭瑟,稀疏竹影搖曳在窗欞上,沙沙之聲,不絕于耳,遠(yuǎn)處隱隱有猿鳴之聲,一切顯得空曠而寂寞。
顧錦沅只覺得,那枝葉輕輕掃過窗欞,仿佛掃在她心上。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外面?zhèn)鱽硇侣?,有人尖聲喊道:“來人,來人,有人闖入姑娘房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