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珍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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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房里的地方本就小,兩扇窗戶緊緊關(guān)著,不止密不透風(fēng),甚至連光線都投不進(jìn)來,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褚良手里端著壇子,將尚未完全揭下來的紅綢重新壓了回去,屋里頭的酒香漸漸但了幾分,他直接捧著灰撲撲的壇子往外走,進(jìn)了盼兒的臥房中。
在沒打開泥封之前,這壇子南果梨酒到底好與不好,其實(shí)盼兒自己心里頭都沒底,雖然她知道南果梨是難得的好滋味,吃進(jìn)嘴里幾乎都停不下來,趙婆子的手藝又好,但釀制成酒水跟直接吃進(jìn)嘴里,味道仍是有些不同,再加上釀酒的工序繁復(fù)冗雜,有一個關(guān)節(jié)出了差錯,最后釀出來的就不是香醇可口的酒液,而是酸不溜丟的醋汁兒了。
不過剛剛聞到的那股子香氣,讓盼兒精神一振,瓷白小臉兒也不由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暈,眼下雖還沒用嘴嘗一嘗果酒到底是怎樣的味道,但光用鼻子聞,已經(jīng)讓她有幾分醉意,還真應(yīng)了那句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話,想必果酒喝進(jìn)肚子里頭,定然是不差的。
況且就算果酒的滋味真的稀松平常,盼兒手里還有靈泉水,只要往其中稍稍加上一滴,果酒的味道一定會更上一層樓。
主臥到底是盼兒之前住過的地方,周莊頭一個常年下地做活兒的成年男子,往女主子的臥房里鉆,即使姑爺也在,說出去也傳不出什么好聽的話來,他心里一琢磨,雖然也想嘗嘗果酒的味道如何,卻還是忍了下去,因怕小姐跟姑爺待會兒有事找他,就轉(zhuǎn)身直接往偏房走去。
此刻房里頭只有褚良跟盼兒兩個,裝滿果酒的壇子被放在桌面上,這壇子在地窖里也放了好幾個月,上頭落了一層灰,用巾子仔細(xì)蹭了蹭,盼兒這才拿了瓷碗,掀開紅綢,從里頭舀出來澄黃透明的酒水,捧著碗端到褚良面前道:“嘗嘗?”
男人也不客氣,接過瓷碗直接喝了一口,黑漆漆的眸子盯著盼兒,說:“還行……”褚良身為定北將軍,喝過的美酒自然不在少數(shù),他這么說,盼兒約莫這果酒的味道還可以,只不過沒有想象中好,但要是加了靈泉水,應(yīng)該還能再提一個層次。
青花瓷碗被送到了小女人眼前,盼兒低著頭露出雪白柔膩的細(xì)頸,輕輕喝了一口果酒,這東西是用新鮮的南果梨釀造而成,但也不知道是梨子本身就帶了酒味兒,還是其他別的什么原因,只喝了一口就覺得有些上頭,滋味兒卻如同盼兒所料想的般,酸酸甜甜帶著酒香,色澤與時下流行的桂花酒相似,都是金黃透明的琥珀色,但卻比桂花酒更多了幾分甘美醇厚。
臉兒騰地一下便紅了,好在盼兒喝的少,雖然暈了一下,但酒勁兒散了些后,只覺得渾身暖意融融,倒也不覺得難受。細(xì)嫩小手伸進(jìn)懷里摸索了下,盼兒將裝了靈泉水的玉瓶拿了出來,反正褚良是知道靈泉水的,她也沒避諱著這男人,直接將玉瓶中的靈泉水滴了幾滴進(jìn)到壇子里,湊上前用鼻子嗅了嗅味兒,果不其然的發(fā)現(xiàn)果香更為濃烈不少。
重新將紅綢封好,盼兒將周莊頭叫過來,讓他再用泥巴把壇子口給糊上。說起來也有些可惜,她知道釀酒之事實(shí)際上已經(jīng)有些晚了,若是從釀制的第一步就加了靈泉水進(jìn)去,這果酒釀出來的味道肯定比現(xiàn)在要好上數(shù)倍,不過這些南果梨酒今年只不過是釀出來嘗嘗味道,要是榮安坊真準(zhǔn)備賣這個的話,也得等到明年梨樹掛了果兒,才有原料用來釀制。
大概是果酒的勁兒真有些足,盼兒此刻竟懶懶散散的不愿動彈,兩手拄著紅木桌坐在圓凳上,小臉紅撲撲,就連那張嘴兒也是又紅又嫩,口中有些干渴,屋里頭卻沒有熱水,舔了舔干澀的唇瓣,將紅肉染得晶瑩發(fā)亮,明明盼兒不是有意做出這種動作,偏因?yàn)楹攘司疲X子里好似裝了一灘漿糊,迷迷蒙蒙比平時反應(yīng)慢了許多。
褚良本就不是什么好東西,此刻眼神深幽不少,身上的氣息也變得越發(fā)危險。
伸手將放在桌面上的瓷碗往前推了推,聲音沙啞又低沉:“你若是渴了,就先喝些這個緩一緩,等到廚房里燒好了熱水,再給你煮碗茶醒醒酒就是……”
琥珀色的果酒被推到近前,盼兒水眸迷蒙,眨了眨眼,一時間也沒分辨出褚良更深沉的心思,兩手捧著瓷碗,好像小鹿汲取溪水般,小口小口的吞咽著澄黃清亮的酒液,果酒喝在水里甘甜的很,就跟她平時喝的蜜水似的,即使口味不同,卻十分相似。
褚良倒是沒想到廢莊里藏著的果酒后勁兒竟會這么大,明明是用鮮果釀制,偏酒勁兒比起烈酒只強(qiáng)不弱,別看小媳婦剛才只喝了一口,實(shí)際上后勁一涌上來,褚良腦子都嗡的迷糊了一下,更何況盼兒?
連著啜了小半碗果酒,男人約莫差不多了,直接把碗搶了下來,語氣比平時溫和不少道:“是不是熱了?”
芙面酡紅,盼兒木愣愣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見小媳婦比先前乖巧了不知多少倍,褚良喉結(jié)上下滑動一番,接著道:“我?guī)湍惆研∫\脫了,省的待會捂出了汗……”
若是放在平時,只看到男人額角迸起的青筋以及眼底濃濃的猩紅色時,盼兒便知不妙,但此時此刻,她被連哄帶騙的喝了不少果酒,自然瞧不出男人的言外之意,只當(dāng)褚良真是那善心之人,想要讓她好過些許。
今日因?yàn)橐鲩T,盼兒外頭披著織錦皮毛斗篷,里頭則疊了一件妃色的錦緞小襖,下頭配著月白色的裙衫,這新鮮的衣裳更襯得她嬌艷鮮嫩,好像枝頭紅透了的櫻桃般,引得人想要去嘗一嘗其中的鮮嫩。
帶著糙繭的指頭極為靈活的解開了織錦皮毛斗篷,褚良將衣裳搭在椅背處,見小廚房睜大眼盯著他一舉一動,眸中水汽彌散,好像一只丟了魂兒的小獸般,讓他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低聲道:“自己把衣裳脫了。”
盼兒眨了眨眼,低頭看著小襖上精致的盤扣,這衣裳的盤扣雖多,但卻好解的很,但此刻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怎么弄都弄不開,她急的用手狠狠扯了一下,領(lǐng)口的扣子崩開,露出了嫩綠色的小衣,艷麗的衣裳配著浮現(xiàn)淡淡粉暈的皮肉,隱隱約約還透著香氣,喉結(jié)上下滑動一瞬,褚良死死咬牙,好懸沒將小媳婦抱到床上直接成了事。
“別著急,慢慢來......”男人嘴上這么說,眼珠子就好像黏在盼兒身上似的,死死的盯著小襖被撕壞的地方,挪都不挪一下。
盼兒雖然腦袋混沌不清,卻下意識的覺得有些不對,她抿著嘴,心下涌起了絲委屈,這盤扣實(shí)在不是個好的,非要跟她作對,怎么扯都扯不開就罷了,還讓她身上出了一層熱汗,黏黏膩膩的難受極了。
兩手扶著紅木桌,盼兒踉蹌?wù)酒鹕恚伊济柕溃骸澳氵@是去哪兒?”
“我找翠翹。”小媳婦含淚覷他一眼,哼哼道:“翠翹會幫我脫衣裳……”
即使知道翠翹是盼兒身邊伺候的丫鬟,褚良臉色仍不免黑了一下,他一步?jīng)_到女人面前,大掌裹住了一只小手,順勢將站也站不穩(wěn)的嬌兒往懷里一拉,軟玉溫香在懷,別提有多舒坦了。
“以后這種事不必再找翠翹,為夫代勞即可。”嘴里這么說著,褚良手上也沒閑著,直接將剩下幾粒頑強(qiáng)抵抗的盤扣解了開,等到嫩生生的小羊呈現(xiàn)在面前時,又好聲好氣的哄了盼兒在上頭。
紫書比起翠翹要稍微細(xì)心些,她剛剛收拾屋時,記得屋里頭的茶壺空空,便準(zhǔn)備去倒了熱水,喝進(jìn)肚也能暖暖身子,豈料剛剛走到偏房前,就看到了從里頭出來的周莊頭。
常年做農(nóng)活兒被日頭曬的黝黑,呲著一口白牙沖著紫書笑道:“別去送水了。”
擰了擰眉,還沒等紫書開口問原因,一陣寒風(fēng)吹過,風(fēng)里頭好似夾雜著主子軟軟糯糯的哭聲,時高時低,自打少奶奶跟將軍成親后,昆山院時常出現(xiàn)這種動靜,只不過白天并不很多,夜里頭鬧出的聲音才大,前幾天正好趕上紫書守夜,在偏房的軟榻上臥了一宿,這動靜直往耳朵里鉆,聽了整整一夜都了無睡意,幸好第二天紫煙跟她換了,否則要接著伺候在少奶奶身邊,心神不定肯定會出差錯。
周莊頭還在笑,邊笑邊用手撓頭,要是紫書一個人呆在這兒,提著水壺直接離開便是,但面前還有一個年輕的男子,與她一起聽著墻角,這、這成何體統(tǒng)?
紫書雖然只是侯府的丫鬟,但因?yàn)槭钱?dāng)大丫鬟教導(dǎo)出來的,實(shí)際上最懂規(guī)矩,再加上她本性單純,此刻不由紅了臉,囁嚅的找了個由頭,便小跑著從此處離開了。
看著紫書的背影,周莊頭咽了咽唾沫,用手丈量了一圈兒,只覺得小丫頭的腰那么細(xì),他兩手一環(huán)就好像能將小腰給握住般,要是力氣稍微用的大一點(diǎn)兒,不得把腰都給折斷了?
原本褚良想哄了盼兒去山里溫泉中泡澡,哪想到今個兒給小媳婦灌了酒,迷迷糊糊的在白天弄了一回,等到夜里盼兒醒酒后,酡紅小臉兒瞬間青黑一片,任憑褚良好話說盡,也沒有理會這無恥的男人。
等到吃晚飯的時候,翠翹一邊端來了粳米粥,一邊附在盼兒耳邊低聲道:“主子,之前的珍娘已經(jīng)安置好了,此刻就在莊子里,您可要見一面?”
珍娘就是被自己男人賣過兩回的那個婦人,其實(shí)盼兒一開始雖然可憐她,卻沒想要多管閑事,可后來看清了珍娘的模樣,只覺得十分眼熟,一時之間又想不起在哪里見到過,正好趙婆子能想出主意來,就由著她去了。
“也不必見了,你跟周莊頭說一聲,給她安排些活計(jì)做,要是不愿意的話,離開廢莊也成……”
翠翹嘴里咕噥一聲:“不愿意干活哪能行?她可是花了幾十兩銀子買下來的,比奴婢值錢多了,要離開莊子也可以,先把銀子還了!”小丫頭年紀(jì)不大,心里頭的算盤卻打的啪啪響,肯定不會讓主子吃虧了。
盼兒笑笑沒說話,反正廢莊這么大,多個人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平時也遇不上。
夜里下了一場鵝毛大雪,整整下了一宿,堆起來的白雪足足能沒過女子的膝蓋,以前盼兒在石橋村長大,從來沒有見過這么的雪,即使身上發(fā)酸兩腿提不起力氣,她依舊換上了一件洗得發(fā)白的厚襖,去院子里頭走了兩圈兒。
剛剛邁進(jìn)院子里,就聽到一道細(xì)細(xì)弱弱的聲音:“少奶奶?”
盼兒轉(zhuǎn)過頭,正好看到了身后站在回廊里的珍娘。珍娘還是先前見到的那副樣子,瘦的好像一把骨頭,身上穿了件兒灰撲撲的棉袍,面頰凹陷,冷風(fēng)一吹,身上的衣裳直咣當(dāng),這副渾身沒有二兩肉的模樣,看起來還真是有點(diǎn)可憐。
“在莊子里可還適應(yīng)?”盼兒邊問著,邊用隱晦的眼神上下打量著珍娘,這細(xì)看之下,她發(fā)現(xiàn)自己先前的感覺果真沒錯,珍娘雖然瘦,但五官卻十分清秀,眉眼間隱隱跟自己,或者說林氏有些相像。
即使母女倆從來沒有關(guān)于盼兒的身世深談過,她也能猜到林氏以前應(yīng)該是住在京城的,否則不會對京里頭這么熟悉,大到街面的位置、小到邊角物件兒的價格,林氏都記得清清楚楚,要說沒在京城里呆過,盼兒是肯定不信的。
“莊子里一切都好,周莊頭對奴婢十分照顧,見奴婢體弱,也沒有安排下來粗活累活,只不過給那些莊戶做做飯而已,要不是少奶奶救了奴婢,奴婢當(dāng)真沒有臉面繼續(xù)茍活于世了……”珍娘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下來了,她過慣了苦日子,手心手背磨得粗糙,還帶著一層繭子,用手抹了把臉。
“珍娘,我還不知你姓什么?”即使手里頭抱著一個湯婆子,外頭如同刀尖兒般的寒風(fēng)呼嘯的刮在身上,依舊將窈窕的小女人凍的打了個哆嗦。
“奴婢姓林,說起來也是巧了,竟然跟少奶奶同姓……”說話時,珍娘滿臉感激,那副興奮的模樣,一看就是高興壞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盼兒便轉(zhuǎn)身往屋里走,珍娘站在回廊里,等到主臥的房門被關(guān)嚴(yán)實(shí),杏眼微微閃爍,一張柔弱消瘦的臉上,算計(jì)一閃而逝。
在廢莊里呆了整整六天,褚良這廝當(dāng)真無恥的很,即便一開始盼兒死活不同意去山間寬衣解帶泡在溫泉里,卻也架不住堂堂定北將軍放下身段,不分白天黑夜的軟磨硬泡,最后盼兒實(shí)在是架不住松了口。
明明第二天就要回侯府了,姓褚的竟然在夜里頭親自駕著馬車,讓盼兒在車?yán)镒粗洃浀姆较蛲嚼镒摺?br/>
溫泉正好在山林的最深處,就算一開始道路平坦些,到了后頭也必須下馬車,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積雪中,往溫泉的方向走去,也不知究竟走了多久,盼兒覺得自己都快被凍的麻木了,突然,一股嗆人的硫磺味兒直往鼻子里鉆,陣陣暖風(fēng)撲面而來。
“到了。“褚良扶著盼兒的腰,找了一塊平滑的石板,掌風(fēng)一震,上頭的積雪瞬間消失的干干凈凈,盼兒坐在石板上,看著一丈之外就是冒著氤氳水汽的湯泉,說起來也有些奇了,在這數(shù)九寒天之中,正常的河水溪流上頭都結(jié)了一層厚實(shí)的堅(jiān)冰,想要吃條魚都不容易,而眼前這并不很大的池子不止沒有結(jié)冰,甚至由于溫泉不斷往外吐著水汽,周圍竟然連點(diǎn)積雪都沒有,盡是光禿禿的砂石。
也不知是凍的還是羞的,盼兒臉蛋紅的像火燒般,眉眼低垂,根本不敢看站在面前的男人。
溫泉這處地勢極好,正好處于山澗中,正好還有一塊凸起的山巖在溫泉上頭,即使外頭的風(fēng)雪大的很,山澗里飄灑的雪花只有零星一點(diǎn),風(fēng)也小了不少。
稍微緩了緩,褚良就將身上的棉袍給褪了下去,順帶也把小媳婦剝得干干凈凈,怕她凍著,長臂一伸,摟著細(xì)腰直接進(jìn)了水中。
只聽撲通一聲響,水花四濺。
大概是剛才有些凍著了,剛一進(jìn)水里,盼兒只覺得燙的厲害,兩腿發(fā)軟,這池子又比想象中深了不少,她即便站直了都踩不到底,因?yàn)闊o依無憑的在水里頭,她慌得嗆了好幾口水,幸好褚良反應(yīng)的快,結(jié)實(shí)有力的胳膊掐著細(xì)腰,稍稍一用力,直接將嗆得直咳嗽的小人兒拎了起來。
沒法腳踏實(shí)地,盼兒整個人都有些發(fā)慌,兩手死死環(huán)住褚良的脖頸,纖細(xì)的腿兒也忍不住找了一處能夠攀附的地方。原本女人頭上插了一支琺瑯銀釵,剛才嗆了水,那支發(fā)釵也不知究竟掉到了何處,半濕的黑發(fā)披散在雪背上,黑白分明,再配上那雙水潤潤的杏眼,讓褚良呼吸不由急促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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