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十里桂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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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盼兒當初到定北侯府時,是以奶娘的身份進府的,后來跟阿良的婚事定下之后,才把小寶接進了府里。
凌氏還記得自己頭一回見小寶時,的確覺得這孩子像極了褚良,不過小孩一天一個模樣,越長大小寶的五官就跟林盼兒越發(fā)相似,反倒與阿良不那么像了,要是領(lǐng)出去的話,別人都不會以為這是阿良的種。
再者說來,誰又能保證林盼兒跟阿良時就是清白身子?萬一她早就耐不住寂寞,在邊關(guān)打仗時與別的男人私會,屆時生了野種,還將屎盆子扣在她兒子頭上,這可如何是好?
凌氏越想越慌,心中的懷疑也更為濃郁。
有些事一旦開了頭兒,便止不住了,凌月娘都不必提滴血認親的法子,凌氏就主動想到了這一層,她恨不得馬上將小寶抱過來,驗明正身,偏偏阿良還跟林盼兒呆在一起,此事要是被阿良得知,怕會傷了母子之間的感情。
凌月娘眼神閃了閃,扶著凌氏慢慢往前走,清秀的臉上露出明顯的擔憂之色,只聽她怯怯問了一句:“月娘瞧著姑姑的臉色不好,可是有什么煩心事?不如跟月娘說說?”
凌氏張了張嘴,想要將心中的懷疑一股腦兒的吐露出來,但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伸手揉了揉有些脹痛的眉心,凌氏邊嘆氣邊搖頭,保養(yǎng)得宜的面上滿是陰郁,看起來好像蒼老了十幾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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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雪蓮酒之后,桂花酒也被盼兒從地窖里搬了出來,直接送到了云來樓里。
這一回都不必谷老板費心費力地推銷,云來樓的熟客們一個個也都是識貨的,看到店里頭多了新品種,便直接買了嘗嘗。
桂花酒與雪蓮酒不同,主料是桂花花瓣熬出來的糖漿,里頭又加了不少蜜水,雖然其中也添了些藥材,但口感卻偏甜了些,即使喝進肚腹中讓人覺得十分妥帖,但在男客中卻不如雪蓮酒受歡迎,畢竟雪蓮酒還有某些“特殊”的功效,實在是讓男客們割舍不下。
不過有失必有得,男客們不喜歡桂花香甜馥郁的滋味兒,但女人們卻愛極了。
邊城地處西北,氣候干燥,風沙也大,偏偏又沒有京城那么繁華,女人們常年呆在此處,若是不精心保養(yǎng)著,即便是再水靈的人,要不了多長時間,原本白凈細膩的臉蛋也會變得蠟黃粗糙,就跟砂紙似的,再加上那些斑斑點點的,實在是愁人的很。
云來樓的常客中有一位姓胡的老板,生了三個兒子,只得了一個女兒,自然寶貝的跟眼珠子似的,什么好東西全都搜羅到胡小姐面前,就是為了讓女兒高興一陣兒。
這云來樓出了雪蓮酒之后,因為樓里大多都是男客,買的就少些,也能按壺帶回家。胡老板大喜過望,直接買了三壺,一壺給了老母親,一壺送到夫人那兒,最后的則送到了胡小姐的繡樓中。
胡小姐年紀不大,過了年才滿十五,如今已經(jīng)定下了一樁親事,對方也是個極好的青年才俊,按理說兩人相配極了,胡小姐應(yīng)該沒有什么煩心事兒才對。
豈料最近不知怎么了,她臉上竟然起了不少又紅又腫的痘痘,有的鼓脹極了,用指尖兒稍稍碰一下都覺得疼;有的則冒起一個白頭,里頭的膿水都清晰可見。
雖然胡小姐原本的皮肉就沒有多細膩,但現(xiàn)在變成了這副模樣,她心里哪能好受?不分白天黑夜的將自己鎖在繡樓中,除了貼身伺候的丫鬟外,誰都不見,就連胡老板都連著三日沒有見到自家女兒了。
他既是心疼又是焦躁,端著酒壺走到了胡小姐閨房外,啞著嗓子開口道:
“蕓娘,你快把門打開,爹爹給你帶了好東西。”
胡蕓娘此刻正坐在妝匣前,盯著銅鏡中的女人,心里頭升起了一股邪火,偏偏不好跟自己親爹宣泄出來,她深吸了一口氣,強忍怒意道:“爹,女兒什么都不缺,您快回去好好歇著吧。”
胡老板一聽這話,整張臉都皺成一團,恨不得直接沖進房中,急的好似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忽然,胡老板靈機一動,一邊用手掌拍著門板,一邊扯著嗓子道:“你也知道你爹之前總是鬧毛病,最近喝了這藥酒,簡直就跟換了個人似的,蕓娘你火氣重,喝些藥酒調(diào)理調(diào)理,比抹那些膏藥可強了不少,外敷哪有內(nèi)服見效快呀?”
胡老板這話說到了胡蕓娘心坎兒里去了,眼看著婚期將近,她現(xiàn)在最犯愁的就是這一張臉,萬一新婚之夜面上的膿包痘痘還沒好全,讓慶哥哥看到了她這副模樣,下半輩子可怎么過?
她爹送過來的藥酒雖然不見得是什么好東西,但萬一有效呢?
胡小姐現(xiàn)在也算是死馬當成活馬醫(yī)了,為了求這么一個萬一,她抹了把淚,從圓凳上站起身子,慢吞吞地走到門前,將雕花木門掀開一條細縫,只能容一只手通過。
隔著薄薄一層門板,胡蕓娘嗓音沙啞,隱隱還帶著幾分哭腔道:“爹,您把酒壺遞進來。”
聽到這話,胡老板二話不說,一邊將酒壺送進門縫里,一邊道:“蕓娘,這桂花酒雖好,卻不能喝的太多,每晚在睡前喝兩杯就成了,你酒量淺,要是用得多了,反而不美。”
胡蕓娘也清楚過猶不及的道理,忙點了點頭,想起胡老板瞧不見她,清了清嗓子道:“爹,您就放心吧,女兒心里有數(shù)。”
等到胡老板一步三回頭的離開繡樓,胡蕓娘拿著酒壺直接坐在了桌前,掀開蓋子,鼻尖湊近輕輕嗅了嗅,一股桂花的馥郁甜香霎時間彌散開來,其中還帶著淡淡的酒香,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胡蕓娘心里頭升起的邪火,此刻突然散了不少,她拿起一只茶盞,往里倒了些桂花酒出來。
瞧見淺黃色的酒液,她舔了舔唇,只覺得有些發(fā)饞,就跟杯子里裝的不是酒,而是什么靈丹妙藥一般。
雙手捧著茶盞,胡蕓娘慢慢地將桂花酒送入口中,這藥酒不止聞起來味道好,嘗在嘴里更是難得的美味。胡家在邊城也算是有名的大戶,胡老板又最為疼寵這么一個掌上明珠,什么好東西都恨不得送到胡蕓娘面前,但像桂花酒這樣的藥酒,以往胡蕓娘卻沒有嘗過。
她到底是個女子,酒量實在算不得好,將滿滿一茶盞的酒水全都給喝下肚之后,腦袋也不由有些昏昏沉沉的,看東西都重影兒了,好在醉的不算厲害,又在自己的閨房中,胡蕓娘也沒什么可擔心的。
將裝著桂花酒的酒壺放在桌上,換了一身衣裳,胡蕓娘便直接倒在了床榻上,連燭火都忘了吹熄。
在睡夢中,胡蕓娘只覺得自己面上像是被火燒一般,一陣陣發(fā)燙,她身上直往外冒汗,原本貼身穿著的綢衣綢褲,此刻都被黏黏膩膩的汗珠兒給打濕了。
面頰上出的汗格外多,臉蛋上鼓鼓囊囊的白頭,此刻爭先恐后的往外冒,一時間瞧著格外惡心,那些紅腫的疙瘩,倒像是涂了靈丹妙藥一般,稍微緩解了幾分。
過了一整宿,第二日閨房的雕花木門被丫鬟推了開,這小丫鬟走到床榻邊上,看到小姐一張臉后,忍不住扯著嗓子叫了一聲。
胡蕓娘原本睡的十分舒坦,被這尖利的叫聲吵醒之后,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眼皮子還沒睜開呢,嘴里頭便忍不住開始埋怨了。
“你這大早上的鬼叫什么?嚇得我心口發(fā)疼。”
小丫鬟渾身止不住的打哆嗦,伸手指著胡蕓娘的臉蛋,咽了咽唾沫,道:“小姐,您的臉......”
胡蕓娘悚然一驚,連繡鞋都顧不上穿,赤著腳沖到了妝匣前,一把抓起銅鏡,等到看到臉上一層灰黑色的痂衣,就跟王八殼兒似的糊在面上,她先是駭了一跳,之后便忍不住掉下眼淚來。
虧得她爹還說那桂花酒是什么好東西,她真信了那副說辭,現(xiàn)在臉色比之前還難看,就跟帶了層面具似的,這讓她如何見人?
一想到日后昏暗的生活,胡蕓娘眼前一陣陣發(fā)黑,滿心絕望之下,她根本沒注意到,隨著她眼淚掉的越多,淚水匯成小股,直接將面上的灰黑色臟污直接沖下去不少,黑白交織的臉蛋此刻看起來十分滑稽,那小丫鬟先是一愣,隨后眼里露出一絲狂喜,急聲道:
“小姐,您快看,您臉上的臟東西能擦掉!”
胡蕓娘不信,她以為貼身丫鬟是在糊弄自己,將銅鏡翻了個面,直接扣在大腿上,胡蕓娘連連嘆氣,啞聲道:“你快別安慰我了,如今我整張臉已經(jīng)毀了,慶哥哥如果瞧見了我這副模樣,估摸著婚事也不會作數(shù),就算他不嫌棄我現(xiàn)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我也不愿意拖累他......”
小丫鬟急的抓耳撓腮,眼見著隨著胡蕓娘苦的越發(fā)厲害,黑水留的越多,露出來的皮肉就跟凍上的豬油似的,比先前不知細嫩了多少,雖然還能看到不少痘痘膿包之類的,卻要好了些,只可惜小姐不信,根本不愿意照鏡子,這丫鬟一時間也沒了主意。
深吸一口氣,小丫鬟走到胡蕓娘身邊,小聲道:“小姐,奴婢冒犯了。”
說著,她伸手直接在女人臉上抹了一把,之后將掌心攤在胡蕓娘眼前,說:“您看,您臉上的臟污真能擦掉,奴婢哪有膽子糊弄您呀?”
眼見著小丫鬟掌心里黑乎乎油膩膩的,積了一層臟東西,隱隱還帶著一股腥臭味兒,胡蕓娘先是吃了一驚,隨后心頭升起了幾分忐忑,緩緩將銅鏡拿起來,看到面上一塊黑一塊白的模樣,立刻就破涕為笑。
從懷里掏出了帕子,胡蕓娘先在臉上擦了擦,發(fā)現(xiàn)油膩膩的泥灰光擦還有些擦不干凈,便趕忙開口催促道:“去打盆洗臉水過來。”
小丫鬟應(yīng)了一聲,麻利地退了出去。
不多時,人就回來了,胡蕓娘也不耽擱,她心里急躁的很,直接走到了木架子前頭,用花皂仔仔細細的洗著臉,動作略有些大,將臉上柔嫩的皮肉都給洗的有些發(fā)紅了。
因為面上實在太臟,小丫鬟中途又去換了一盆水,等到用軟布擦干凈后,那丫鬟看清了小姐的模樣,嘴巴長得老大,好像能塞進去一個雞蛋似的。
“小姐、您變好看了!”
胡蕓娘對著鏡子,瞧清了自己的模樣后,一時間美得合不攏嘴,此刻她臉上的痘痘膿包雖然還沒有消干凈,卻不像昨晚上一片一片的那么瘆人了,而且皮膚比之前白皙了不少,即便比不上江南水鄉(xiāng)那種嬌嫩嫩的姑娘,但在邊城里卻算得上不錯了。
扭頭看著木桌上毫不起眼的白瓷壺,胡蕓娘眼神火熱,怎么也沒想到這平平無奇的藥酒,竟然能起到這么大的功效。
在房里頭都悶了好幾日了,胡蕓娘今個兒終于換了一身新鮮的衣裳,直接去了主院中給胡老板胡夫人請安。
連著四五天沒看到自家女兒,胡老板根本不知道胡蕓娘面上的情形,但胡夫人先前卻看了一眼,對自家女兒心疼極了,偏偏又不敢說什么,萬一蕓娘想不開,她們老兩口還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眼見著今日蕓娘就跟換了個人似的,胡夫人蹭的一下就從八仙椅上站起身子,因為動作太急,錦緞裙裾在凳子腿上勾了一下,絲綢立刻就抽絲了,胡夫人也不在意,幾步?jīng)_到了胡蕓娘面前,雙手顫巍巍的捧著女兒的臉,兩眼微微發(fā)紅,輕聲道:“蕓娘,你的臉好了!”
這些日子因為胡蕓娘的事兒,胡夫人心中一直提心吊膽的,畢竟女兒家的容貌實在是重要的很,萬一蕓娘毀了容,即使未婚夫婿人品好,不會悔婚,但日后的路卻難走了些,眼下見著女兒的容貌恢復了,胡夫人懸在心口的那塊大石總算放了下來,長舒了一口氣,容光滿面,簡直高興極了。
胡蕓娘雙眼含淚,點了點頭,轉(zhuǎn)眼看著胡老板,急慌慌道:“爹,你送來的桂花酒還真有奇效,昨個兒難道沒給娘嘗嘗嗎?”
“你娘也喝了呀......”
聽到這話,胡蕓娘仔仔細細的端量著胡夫人的臉,這一看之下,果然發(fā)現(xiàn)了細微的變化。
女人上了年紀之后,眼角是最暴露年齡的地方,原本胡夫人眼窩處全是細細的紋路,如今就跟糊上了一層脂膏似的,皺紋稍微淡化了幾分。
桂花酒本就有美容養(yǎng)顏的功效,一般身體不錯的人喝了藥酒之后,會潛移默化的發(fā)生改變,但胡蕓娘不同,她身體里淤積著火毒,發(fā)在臉上,才會起了一片片的膿包,喝了桂花酒后,火毒盡數(shù)給排了出去,效果自然十分明顯。
與之相比,胡夫人身體康健,沒有什么大毛病,又上了年紀,即使桂花酒是難得的稀罕物兒,也不能返老還童,所以效果并不明顯。
桂花酒賣了小半個月后,像胡家母女這種情況的,著實不少。
原本賣的并不算好的桂花酒,現(xiàn)在比起雪蓮酒更為熱銷,谷老板也不是個傻的,眼見著買桂花酒的人多了,雖然沒漲價,卻定下了分量,每人每日只能買上一杯。
云來樓的小二記性都不算差,要是有人今日買過一回了,絕對不會賣第二次。
一時間,桂花酒在邊城中可謂是炙手可熱、供不應(yīng)求。不止盼兒那兒涌進了白花花的銀子,就連谷老板一時間也賺的盆滿缽滿,口干舌燥。
他是個生意人,自然不會嫌棄銀子多,眼見著想買桂花酒的客人一日比一日多,谷老板也不是個沒動過讓將軍夫人加量的想法,不過瞧瞧那渾身腱子肉的侍衛(wèi),一看就是個練家子,谷老板的想法也就在嘴里頭轉(zhuǎn)了一圈,根本沒敢說出口。
盼兒呆在郡守府里,對現(xiàn)在的情況十分滿意。
她最近閑的發(fā)慌,就帶著小寶欒玉兩個上了街。邊城雖然比不上京城繁華,但主街也十分熱鬧,人頭攢動熙熙攘攘,欒玉將小寶抱在懷里,伸長了胳膊護著夫人,生怕有人撞了上來。
盼兒倒不像欒玉那么小心翼翼,她慢悠悠的走著,時不時瞟上幾眼兩側(cè)的攤子,要是發(fā)現(xiàn)有什么好玩意,立刻就會頓住腳步,湊上前去仔細瞧了個透徹。
不遠處聚集了一幫人,盼兒心里癢癢的很,便沖著人堆一頭扎了過去,欒玉攔不住,只能苦著臉,加快腳步跟著夫人。
因為此處的百姓實在太多了,即使有欒玉護著,盼兒一時半會兒之間也進不到里頭,她抻著腦袋,沖著前頭的婦人問了一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兒啊?”
那婦人瞧見盼兒大著肚子,身上的衣料一看又十分華貴,也不敢怠慢,趕忙解釋道:
“有個不守婦道的女人,背著她男人搞大了肚子,先前正游街呢。”
“游街?”
盼兒愣了一下,怎么也沒想到竟然會遇上這檔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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