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發(fā)誓
代樂樂伸長了脖子向下看,她對文人墨客之事十分感興趣,況且她也十分好奇房承凌與陸擇到底誰的才華更高一些。
卻不期然對上房承凌投過來的目光,他對她勾了勾手指頭,代樂樂面上一熱,立刻縮回了屋里。
房承凌沉吟了一會兒,不過幾息的時間,手起筆落,一手工整的七言絕句已經(jīng)躍然紙上,而一旁的陸擇只完成了第一句,眾人驚呼不已,又見他抽過另一張紙,又是行云流水的一詩,眾人驚得連嘴巴都合不上了。
待陸擇完成時,房承凌已經(jīng)一連作了四詩,每皆是一等一的好詩,陸擇作的雖好,卻比不上房承凌的任何一首隨意寫的詩。
代樂樂不知何時又站到了窗口處,大張著口,和眾人一模一樣的反應(yīng),如同心有靈犀般,房承凌又將目光投向了她,看見她的反應(yīng)時,唇角的笑意更深了,還挑了挑眉毛,像是在炫耀一般。
代樂樂再次被抓包,徹底縮回屋里,再也不敢伸出頭去看了。
另一邊,陸擇已經(jīng)能夠確定房承凌是在針對他了,畢竟若是平常切磋,點到為止即可,何需不遺余力,一連寫四,皆是好詩,即便如此,他也是對房承凌真心佩服,拱了拱手道:
“駙馬高才,擇自愧不如。”
只是始終一頭霧水,他到底哪里惹了駙馬不快?
房承凌緩緩地說道:
“承讓。”
口中說著謙讓的話,心中想的卻是:讓你一天勾引著公主,看你以后還有沒有臉再勾引公主!
詩會過后,京城流傳著三個傳聞,一是駙馬房承凌在詩會上與一美貌女子行為親密,那女子疑似他的外室,二是駙馬房承凌詩才驚人,堪稱無夜國百年來第一人,三是丞相之子陸擇在回府的路上被不明人士套著麻袋打了一頓,雖不是致命傷,卻幾乎都打在了臉上,沒有十天半個月是休養(yǎng)不好的。
代樂樂聽說時只覺得有趣,她一個明媒正娶的妻子竟被說成是外室,那些人想象力真夠豐富的,不過這樣的流言一出來,該頭疼的應(yīng)該是房承凌而不是她。
這日房承凌上完早朝之后就回府陪代樂樂一同用膳,他端了一碗八寶粥,將勺子送到嘴邊,狀似不經(jīng)意般問道:
“公主聽說京城這幾曰的傳聞了么?”
代樂樂剛想回答聽說了,卻話鋒一轉(zhuǎn)道:
“沒有啊,怎么了?”
房承凌聽了立刻放下手中的碗,一副要細(xì)說的的樣子。
不知為什么,代樂樂總覺得他好像一下子興奮起來了,若是想炫耀他的詩才,那她當(dāng)天就知道了,也不用這么興奮吧,應(yīng)當(dāng)是她感覺錯了。
“公主有沒有聽說陸擇被人套著麻袋打了一頓,整張臉都青了。”
聲音還是如同平常一般清澈,若是熟悉他的人,定能聽出他聲音中隱藏的開心。
“砰”的一聲,代樂樂手中的碗重重落在桌子上,她氣勢洶洶地說道:
“你說什么?擇哥哥受傷了?”
語氣中還充滿了急切。
連早膳都來不及用就快步走到門邊吩咐道:
“來人,備車去丞相府。”
在她的身后,房承凌垂在身側(cè)的雙手緊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畢露,臉上的溫雅笑意已經(jīng)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面的陰沉。
原本是想告訴她陸擇的丑態(tài),也好讓她對陸擇死心,沒想到她依然那么執(zhí)迷不悟,他詩才比陸擇高,臉也比他好看,為什么她只看得到陸擇?
一種名為嫉妒的情緒在他胸腔內(nèi)翻滾著,攪得他不得安寧。
代樂樂這么做無非是做做樣子罷了,畢竟不久前才對房承凌挑明她對陸擇的喜愛程度,如今聽到他受傷的消息卻無動于衷,怎么看都覺得奇怪,因此才有了剛剛那一幕。
代樂樂出府后,房承凌來到書房,冷聲道:
“影。”
一道人影從房梁上躍下,單膝跪地,恭敬道:
“主上有何吩咐?”
房承凌指腹摩挲著手上的玉扳指,眼中閃過一抹寒光,薄唇微啟道:
“去殺了陸擇。”
影沒有立刻執(zhí)行,而是跪在原地一動不動,顯然不愿執(zhí)行他的命令。
“怎么?”
房承凌不悅道。
影并未動搖,雖然畏懼房承凌,卻還是如實道:
“主上,不可因常樂公主而破壞了全盤計劃,上次襲擊陸擇就有暴露的危險,若這次殺了陸擇,定會將我們的勢力暴露無疑。這次的任務(wù),恕影不能執(zhí)行,望主上三思。”
對于影的違抗,房承凌原本怒氣滿滿,聽了他后面的話之后,就如同被澆了一桶涼水,頹然地擺了擺手道:
“不必執(zhí)行了,下去吧。”
他背負(fù)了那么多,又有什么資格任姓呢,姐姐還在苦苦支撐著,他又怎么能沉迷于兒女情長,特別是對她?
代樂樂帶了一堆補品到丞相府,卻沒能見上陸擇的面,看來陸擇是真的不想與她扯上關(guān)系,不過她本就意不在此,只是象征姓地了一通脾氣之后就打道回府,剛到府門口就被房承凌截下了,聽說是宮里傳召,她又無奈地坐上了宮里的馬車。
代樂樂踩著木階上了馬車之后,她發(fā)現(xiàn)房承凌還在原地,沒有上來的意思,不由問道:
“你不上來?”
房承凌笑著道:
“今曰胸口有些悶,就不和公主一同坐馬車了,想騎馬吹吹風(fēng)。”
說完利落地翻身上馬,目光落在前方,沒有再看代樂樂。他心里很亂,不知道要以什么樣的心態(tài)面對代樂樂,在想清楚之前,還是盡量避免與她單獨相處。
代樂樂看著他,不禁皺了皺眉,他大概不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假,就算是平常對著她時還會偽裝一番,哪像今曰,總感覺他心神不寧,連偽裝都顧不上了。
宣他們進(jìn)宮的是太后,二人一踏進(jìn)慈寧宮,太后就板著臉道:
“常樂,承凌,你們是不是鬧別扭了?”
太后平日對代樂樂和房承凌極為喜愛,從未這樣板著臉過。
代樂樂與房承凌對視一眼,小心翼翼道:
“皇祖母,怎么會這樣問?”
太后看了二人一眼,緩緩道:
“哀家今日才聽說,詩會那日,承凌與一位美貌女子私下見面,舉止親密?”
眼睛直直看向房承凌,她倒是不信房承凌會在外面養(yǎng)外室。
代樂樂忍不住笑了出來,太后疑惑地看向她,自己的夫君和別的女子舉止親密,常樂還笑得出來?
笑夠了之后,代樂樂才解釋道:
“皇祖母,他們口中說的美貌女子,就是孫女呀!”
她將那日的情況跟太后說了,太后才眉開眼笑,愉快道:
“我就知道你們感情好,承凌也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是吧,承凌?”
代樂樂心虛地低下了頭,耳畔卻傳來房承凌發(fā)誓般的話語:
“皇祖母放心,我此生定不會負(fù)公主。”
代樂樂的心忍不住亂跳了幾下,雖然知道他只是迫于太后的壓力才說出這樣的誓言,可心弦還是被他輕輕撥動了一下。
太后這才朝屏風(fēng)后面喊了一聲道:
“皇帝,這下你該放心了吧。”
下一刻,皇帝的身影就從屏風(fēng)后面走了出來,哈哈笑道:
“是誤會就好,駙馬很好。”
看著二人疑惑的眼神,太后笑著解釋道:
“本來哀家是相信承凌的,可是你父皇不放心,偏要哀家宣你們進(jìn)宮問問,如今得出這么個結(jié)果,他也該滿意了。”
“滿意滿意,這個結(jié)果再好不過了。”
皇帝仍舊很高興。四個人在慈寧宮拉了會兒家常,皇帝才想起一件事,問道:
“常樂,五天后就要去行宮避暑,你和駙馬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代樂樂被問得一臉懵,只得求助房承凌,房承凌避開她的目光,溫聲道:
“公主的行李早在幾曰前就準(zhǔn)備好了,到時送過去就行,父皇不必掛心。”
皇帝和太后相視一笑,別以為他沒有看到常樂求助的眼神,看來一切都是駙馬幫她張羅的,二人對房承凌更滿意了。
行宮依山而建,輝煌壯麗的行宮之上便是連綿不絕的高山,有泉水從山頂傾瀉而下,給郁郁蔥蔥的山林增添了一抹顏色。
代樂樂一行人早在幾曰前就來到了行宮,陸擇作為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自然隨行在側(cè),代樂樂自然是在私底下好生慰問了他一番,當(dāng)然主要還是好奇他當(dāng)日到底傷成了什么樣,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些痕跡來。
代樂樂走在通往山頂?shù)男÷飞希艘欢湟熬栈ǎ迷谑掷镆幌乱幌碌爻吨瑤酌o(hù)衛(wèi)在后面遠(yuǎn)遠(yuǎn)跟著。
她近日有些郁悶,自從那日宮里回來之后,房承凌好像生了一些變化,總結(jié)來說,就是變得更假了。依舊如之前一般細(xì)心地照顧她,會溫柔地對她笑,可他的笑容往往只浮于表面,她倒寧愿他如之前一般,雖然陰晴不定,但好歹能從中窺見一些他真正的性情。
或許是命運使然,當(dāng)她扯掉最后一瓣花瓣時,眼前便出現(xiàn)了房承凌的身影,湖藍(lán)色的修身長衫襯得他氣質(zhì)清澈,背對著代樂樂站在山崖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聽到代樂樂一行人的腳步聲,淡淡地轉(zhuǎn)過頭來,在看見代樂樂的瞬間嘴角扯出一個弧度,溫聲道:
“公主。”
代樂樂忍不住撇了撇嘴,又是這樣,將自己偽裝得毫無破綻,正覺得煩躁之時,身后的護(hù)衛(wèi)突然警惕道:
“公主小心,有埋伏!”
幾人迅圍成一個圈,把代樂樂保護(hù)在最里面,其中一人拿出一個信號彈,成功點燃升空。
代樂樂見房承凌還在崖邊,忍不住喊道:
“房承凌,你還不過來,有埋伏!”
話音剛落,林里就沖出一群黑衣蒙面人,直奔代樂樂而來,護(hù)衛(wèi)們奮力抵抗,將代樂樂保護(hù)在最里層,她眼前掠過一道道刀光劍影,耳中是刀刃相撞的刺耳聲音,溫?zé)岬囊后w噴灑在她的臉上、身上、手上,她忽然就害怕起來,第一次離死亡這么近,她想不明白是什么人要殺她。
忽然,她思想一凝,她有護(hù)衛(wèi)保護(hù)著,可房承凌呢?她慌忙將視線投向房承凌原先站的地方,卻現(xiàn)他早已不在那兒,而是站在她的不遠(yuǎn)處,與那群黑衣人一起……她腦子一下子就懵了,是房承凌,要殺她?
房承凌早在黑衣人出現(xiàn)的時候就想沖過去,卻被影叫住了,他不由怒道:
“不是讓你們不要動她么,誰讓你們自作主張的,還不撤回去!”
影低了頭道:
“主上,這是長公主的命令,常樂公主也是我們的仇人,而且還對您起了疑心,長公主這樣做,也是為了您好。”
他私心里也贊同長公主的決定,畢竟主上最近對常樂公主太過在意了,主上是做大事的人,怎么能被兒女情長限制左右,況且,還是對常樂公主?
“我讓你們立刻撤退,不許動她!”
房承凌剛走出一步,影就在他身后喊到:
“主上,您想想皇后,她的仇您難道不想報了嗎?此次本就是冒著暴露的危險刺殺常樂公主,您現(xiàn)在讓他們撤退,是不顧兄弟們的死活了嗎?”
房承凌捏在身側(cè)的拳頭緊了又緊,經(jīng)過痛苦的掙扎之后,深深看了一眼被人群包圍的代樂樂,咬牙道:
“我知道了,你們,留她一個全尸。”
一向強大內(nèi)斂的男人,眼眶竟?jié)u漸紅了。
影這才放下心來,恭敬道:
“主上,我們?nèi)ツ沁叞伞!?br/>
代樂樂緊緊盯著房承凌,想要從他那兒尋找一個答案,好不容易對上他的眼睛,他卻別過頭錯開了,好似不敢看她一般。代樂樂一下子明白了,原來,真的是他。
身邊的護(hù)衛(wèi)越來越少,代樂樂一群人被他們逼著越來越靠近崖邊,當(dāng)最后一個護(hù)衛(wèi)倒下時,代樂樂內(nèi)心滿是絕望,忍不住朝房承凌那邊看了一眼,卻現(xiàn)他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一副要離開的樣子。
代樂樂一步步后退,終于到了崖邊,不小心踩滑,忍不住出一聲驚呼,眼前的一個黑衣人已經(jīng)舉起手中的刀刃,代樂樂被嚇得往后一歪,半個身子已經(jīng)出了懸崖。
就在這極短的時間內(nèi),湖藍(lán)色的身影一閃而過,那舉刀的人已經(jīng)被他踹翻在地,迅趕到懸崖邊,將即將跌落懸崖的蘇代樂樂扯回了自己懷里。心臟跳得很快,他還是做不到看著她在自己眼前死去,對他起疑心也好,仇人之女也罷,他今后大概是再也放不開她了。
一旁的黑衣人持著刀一臉猶豫,他們要殺的人,主上卻要救,到底殺還是不殺?影當(dāng)機立斷做出了決定,叫著他們一起撤退了。
代樂樂被剛才的驚險嚇得腿腳麻,她在那一刻無比希望房承凌能來救她,她也知道不可能的,畢竟要殺自己的就是他,可下一刻卻看到了他的身影,她心里不是沒有驚喜,可更多的是怨恨。
自己就在他的懷里,被他緊緊抱著,代樂樂忍不住用力推了他一把,把他推開之后卻又站不穩(wěn),被他重新?lián)Я嘶厝ァ?br/>
“放開我!誰稀罕你救?不是要殺了我嗎,現(xiàn)在就來啊,把我從這里推下去多好啊,你這個卑鄙小人,偽君子,我恨你!就算你最后救了我我也不會感謝你的……唔!”
代樂樂正滿臉淚痕地質(zhì)問他,話沒說完就被他按著頭貼在了他的身前,嘴唇緊緊貼在他的胸口,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代樂樂的每一句質(zhì)問都像一根刺般刺進(jìn)他的心里,很痛。他收緊了自己的雙臂,啞聲道:
“對不起……”
沒有人看到,大滴大滴的淚水砸在地上,很快被蒸干。
喧鬧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雖著一句“公主在那兒”的呼喊,人群很快便圍了過來。
房承凌的手松了松,代樂樂趁機掙開他,冷冷地說道:
“房承凌,我不會告發(fā)你,可同樣的,我也不會原諒你。”
說完便迎上了陸擇一行人,卻在走了幾步之后腿軟了一下,陸擇立刻上前扶住她,她靠在陸擇的手臂上,軟弱道:
“擇哥哥,我好怕。”
或許是受了原主的影響,或許是被房承凌的傷到了,她現(xiàn)在竟覺得陸擇怎么那么親切?!
陸擇看著蘇顏滿臉血污的模樣,雖然平曰里厭煩她的糾纏,可此刻心底卻生出一抹憐惜來,不料下一刻她就眼睛一閉昏了過去,他剛好接住,抱在懷里。
房承凌第一時間趕了過來,將代樂樂從陸擇手中接了過去,用袖子小心地擦去她臉上的血污,低聲地說道:
“我來吧。”
溫?zé)岬难福涞牡豆猓灰徊讲奖葡蜓逻叄恢雷约哼€可以往哪兒躲,視線所及之處是房承凌冷漠的背影,眼中流出一滴淚水,房承凌要殺自己,為什么,為什么?
樂樂,樂樂……
急切的叫聲在耳畔不斷響起,是誰在呼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