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囚籠
    無邊無際的詭霧深處。
    一塊碩大的火焰碎地,如流星一般虛空飛逝。
    它有著既定的方向目標,沒有一霎凝滯停頓,似永遠不會迷失方向。
    碎地后方,百里開外。
    一只金色蜂蟲,仿佛一束金色幽電遠遠尾隨。
    待到蜂蟲和主人即將脫節(jié),便有一只新的蜂蟲飛逝而來,做為溝通的橋梁。
    一只只蜂蟲,如燈塔般鋪在詭霧中,蜂蟲彼此之間能感應溝通。
    也因如此,蜂蟲的感知極限被延伸拓展,能一直跟著那塊朝煉獄而去的火焰碎地。
    不知多久后。
    “嗖!”
    蜂蟲脫離詭霧,看著這塊如流星一般的火焰碎地,拖曳著絢爛火流,從煉獄的第二界,直墜到第三界。
    流星持續(xù)沉落,一直隱沒到被污濁異力籠罩的第四界。
    到了這一刻,這只蜂蟲才重新隱沒詭霧,繼續(xù)充當一個指路燈塔的角色。
    歲月無聲,時光流逝。
    盡責的金色蜂蟲,藏隱在這片緊挨煉獄第二界的詭霧,默然等候主人的指示。
    又過了很久。
    “咻!”
    一只白鶴掀動著閃電,也橫跨了漫漫霧海,從某地成功地尋到歸家之路。
    “煉獄!”
    “老子終于回來了!”
    一脫離詭霧,白鶴就振翅向上飛去,直沖第一界。
    尾隨著白鶴,又離開詭霧一次的金色蜂蟲,望著空寂而無一人的天空,停留了一陣子后,重返詭霧深處。
    絕天禁地的進入口,偶爾會有驚世強者掠來,但卻敬畏詭霧內(nèi)中的天道法則,不敢深入其中探索。
    境界不超過凝神境者,途徑此方區(qū)域時,臉上皆布滿驚恐。
    從他們得來的消息看,荒蕪之境的絕代天才傅望塵,魔宗巫源,黑谷陸靈蟬,天水澤蔣潮,厲兆天的親傳弟子龐堅……
    已全部隕滅在禁地深處。
    ……
    第二界,劍樓。
    “確認,都葬身在了禁地?”
    厲兆天臉色深沉道。
    殿堂中,戚青松之師劉君宏,莊玉妍的恩師廣禾,還有王策等數(shù)位長老,分處在不同的石柱旁,也是神情沉凝。
    “凈土的一只神鶴,乃唯一從禁地離開的,我們煉獄這邊的生靈。”
    劉君宏嘆息一聲,又道:“前陣子,一團火焰裹著一塊碎地,從那詭霧深處沉落到第四界,再直達第五界。”
    “熾烈火焰內(nèi),埋著什么秘密大家都不清楚,只知它去了第五界。”
    “它落下不久,第五界異族像是突然有了主心骨,不斷有強者沖破通天劫柱的封禁。”
    劉君宏臉色越來越難看,道:“上頭說,所有通天劫柱,都在近期出了問題,恐怕再難限制第五界的強大異族。”
    廣禾冷聲道:“又要開始面對異族冒死沖天了嗎?”
    “嗯,通天劫柱一旦失去震懾力,七級,八級,九級的異族強者,就會開始從第五界踏天。”厲兆天皺眉道:“問題,應該就出在那塊被火焰裹著的碎地。可現(xiàn)在的局勢,又很難深入第五界查探。”
    “哎。”
    他長嘆一聲,訥訥道:“我為自己,為劍樓選定的那個傳承人,偏偏也死在了禁地。不然,待我將他帶到一個高度,我就準備沖擊真神境了。”
    幾位長老目露驚異。
    這一刻大家方知,他對那位尚未蒙面的親傳弟子,寄予了多大厚望。
    “我修的劍道,天道,過于極端偏激,封神之路坎坷崎嶇。成了,劍樓就能重返第一界,我也將成為排名前五的真神。”
    “可失敗的幾率也很大,我沒十足的把握,所以……”
    厲兆天覺察到了煉獄的劫難,顯得憂慮重重,道:“再等等看吧,等局面嚴峻到我必須封神,我再走這最后一步棋。”
    “樓主,你另外兩個弟子,還有樓內(nèi)那些小輩,就不能頂替你嗎?”王策詢問。
    厲兆天搖頭,道:“所有人都還差一些。”
    “那龐堅,當真如此天賦異稟?”
    數(shù)位長老驚呼。
    厲兆天道:“他的大道更為奇詭,也唯有非正統(tǒng)的異類道途,才能繼承我的衣缽,將劍樓引領向一個全新高度。”
    ……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在沒有日月星辰參考光陰的虛空,時光的流失,就只能借助特殊器物來計量。
    數(shù)月后,冰雷禁地。
    “轟隆!”
    龐堅所在的冰川之巔,巖冰陡然炸裂。
    一道道驚異目光,從附近的山川,從天坑的丘陵地帶,從破裂的城池投射而來。
    “大人!”
    “龐堅!”
    苦侯了許久許久的眾人高喝。
    大家的耐心就要被消磨殆盡了,龐堅依然藏隱山洞不出,這令他們備受煎熬。
    山巔異動,讓所有人精神一震,感覺終于看到了轉(zhuǎn)機出現(xiàn)。
    霎那后。
    一尊,猶如由黃金澆筑的巍峨身軀,綻放著燦燦金光從冰川山巔浮升。
    他身高近百丈,散逸著浩蕩神威,如一位外域異神的魂之投影。
    可他分明就是龐堅的身形和相貌。
    “凝神?”
    “龐堅鑄就出神魂了!”
    “他的神魂,怎么剛一凝結(jié)出來,就能從血肉之軀遁離?”
    戚青松等人失聲驚叫,有些估摸不準龐堅的狀況。
    因為,凝神境和魂游境是有本質(zhì)區(qū)別的。
    所有人族的修行者,最初凝煉的神魂都虛弱不堪,禁不起風吹日曬。
    凝神境,整個境界都需要一點點地淬煉神魂,好為神魂的外游做準備。
    可龐堅的神魂,卻在鑄就出來的那一刻,便堂而皇之地游離出了本體,給人一種堅如黃金般的玄妙感受。
    這和大家所理解的凝神境全然不同!
    “大人!”
    冰原,冰盈,還有冰鏡、冰河等冰族族老,騎乘飛鳥從另一座山巔到了龐堅的身旁。筆趣閣
    他們一眼就看到,龐堅的本體真身,剛剛從下方的寒冰巖洞踏出。
    “嗯。”
    龐堅淡漠回應,旋即一點額頭眉心。
    “嗖!”
    他的金色神魂倏然而入。
    瞥了四長老冰鏡一眼,龐堅直言道::“你若不愿前往煉獄,可借助一艘戰(zhàn)艦,帶上愿意追隨你的人遠行。”
    “大人,我……”
    冰鏡欲要解釋。
    龐堅不耐地揮了揮手,九座聳立在雷神禁地的冰川,一同施加磅礴大力。
    血脈也晉升七級的冰鏡,被異力封凍了軀體,被直接挪移到一座冰川上方的異族戰(zhàn)艦。
    “召集,你能召集的冰族族人。”
    “你們幾個要是愿意和他去別的天地,為冰族尋一條出路,也但去無妨。”
    “只有留在這塊碎地,肯陪同我前往煉獄者,以后我才會給予庇護。”
    龐堅表明態(tài)度。
    冰鏡之外,另外五個冰族族老,呆呆看向如變了一個人的龐堅。
    “我愿追隨你。”
    “我愿隨你前往煉獄。”
    五大族老接連表態(tài)道。
    “很好。”
    龐堅輕輕點頭。
    “呼!”
    碩大的“凜冬之心”,從他丹田靈海飛出,重新坐落在冰封之地的祈神祭臺。
    就在下一刻。
    “轟隆!”
    合二為一的冰雷碎地,地底深處猛地傳來震動,此震動形成了一股推力,推動著冰雷碎地從此方虛空開始挪動。
    初始極其緩慢,后面卻越來越快。
    “呼!”
    趙媛琦御動葫蘆而來。
    戚青松,董天擇,周卿塵,莊玉妍,逐個在龐堅身旁落下,都驚疑不定地望著他。
    他們眼中的龐堅,因凝煉出了神魂,整個人似乎都發(fā)生了一些變化。
    “你沒事吧?”周卿塵關切道。
    “沒事。”
    龐堅努力平復了一下心境。
    揮手,他先示意冰族的幾位族老離開,然后才說道:“洛紅煙的再現(xiàn),祂那令我摸不清看不透的身份,讓我……”
    “喝點酒吧。”
    周卿塵拋出一壺酒。
    他不談龐堅神魂奇異一事,也不問龐堅接下來的打算,只是說:“對祂,你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是感覺,祂忽然離我無窮遠。遠到,讓我必須仰望,而我不喜這種感覺……”
    龐堅大口飲酒,神色恍惚:“我不知道祂想做什么,但我感覺祂要做的事情,對煉獄天地不太好。整個煉獄,可能會被祂攪弄的天翻地覆,我也不知接下來該如何對祂。”
    莊玉妍,趙媛琦,還有魔宗的巫源,也都在山巔各處落下。
    他們也都驚訝地看著這一刻的龐堅。
    在他們的印象中,龐堅冷冰冰的很少對人吐露心扉,也不太會提自己的事情。
    這還是龐堅第一次,神色迷惘地說起一個……異性。
    然而,一想到那位無比蔓延,覆蓋了天與地的浩瀚神威。
    幾人要么找周卿塵索要,要么自己取出酒壺自飲自酌,也全都在唉聲嘆氣。
    他們?yōu)樽约海矠闊挭z的未來,感到濃濃的悲觀。
    “我們?nèi)俗咫y道沒有出路了嗎?”
    趙媛琦幽幽一嘆,低著頭說道:“背后有骨刺的異神,從冰雷碎地離開前說的那番話,我們也聽見了。”
    “現(xiàn)今時代的封神者,在踏出煉獄天地的那一刻,就開始遭受外域諸神的圍殺。”
    “更早前的真神,只能流亡在廣袤的星河,可也還在被眾神追擊。”
    “下方,那些信仰祂們的異族又咄咄逼人地,趁著污濁異力的向上浮升,一點點蠶食著我們的領地。”
    “人族,究竟該何去何從?”
    下有逼迫者,天穹之外則是諸神截殺。
    從漾蘿口中了解到一些真相的幾人,見識到了洛紅煙的恐怖后,總覺得人族的滅亡近在咫尺。
    一直以來,他們都對自己的出身感到驕傲,以自己身為人族為榮。
    人族,掌控著煉獄的第一界、第二界、第三界、第四界,鎮(zhèn)壓著所有敢于違逆的異族,乃煉獄天地的實質(zhì)統(tǒng)治者。
    他們以為他們就是這個天地的寵兒,就算放在外部的世界,也是出類拔萃的佼佼者。
    可現(xiàn)在……
    當他們意識到煉獄是一個囚籠,也是一層保護膜,保護著他們不被滅絕時,他們所謂的驕傲和自負突然顯得無比可笑。
    原來,人族只是處于一個很小很小的囚籠內(nèi),一直在夜郎自大罷了。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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