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家人閑坐,燈火可親
男人靠坐在墻角里,身邊灑落了一地的酒水,幾只空了的大壇子歪斜的倒著,一襲白衣又臟又亂,墨發(fā)也凌亂的散了下來,腦袋頹然的耷拉著,那半睡半醒的模樣,有著說不出的頹廢。</br> “離……王?”</br> 是他!</br> 她從未見過的狼狽。</br> 男人渾身都是濃烈的酒氣,理智與意識(shí)被烈酒吞噬,反應(yīng)慢半拍的豎起腦袋來,渾濁的眼睛里已經(jīng)渙散的找不到焦點(diǎn)。</br> 他晃著腦袋,極為艱難的撐著眼皮,用盡了所有力氣,才吃力的看清:</br> “秦……秦野?!”</br> 是她?</br> 真的是她?</br> 眼中剛有一絲的雀躍,瞬間又熄滅黯淡。</br> 她竟然跑到他的夢(mèng)里來了?</br> 如果這是一場(chǎng)夢(mèng),那就醉得再深些,永遠(yuǎn)都不要醒來。</br> 他輕笑一聲,抓起手邊的酒壺,拔掉蓋子,仰頭便灌。</br> “別喝了。”秦野走上前去,按住他的手腕,將酒壺取走,扔的遠(yuǎn)遠(yuǎn)的,“不就是在為巡防營的事而煩惱嗎?又不是不能回去了,一個(gè)大男人,就不能堅(jiān)強(qiáng)一點(diǎn)?”</br> 宗政離直接怔住,渾濁的眼睛、愣愣的看著女子抓著他的小手。</br> 是暖的。</br> 有溫度?</br> 這不是夢(mèng)?</br> 四五秒后,他才愕然的抬頭,“真的是你?”</br> “??”</br> 這個(gè)問題把秦野問懵了,看見她很意外?</br> “你就這么一言不合的消失了,你知道別人有多擔(dān)心你嗎?你娘、你的王妃,你不在,離王府那一攤子誰來管束?你倒好,藏起來一了百了,讓別人怎么辦?”秦野皺著眉頭,一字一句的教育他。</br> 宗政離眼中的光逐漸暗淡下去,像熄滅的灰燼,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走向死寂……</br> 秦嬌嬌的威脅,娘親的壓制,道德的綁架,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br> 秦嬌嬌認(rèn)為,他必須靠著她,才能有出頭之日。</br> 娘親希望他安穩(wěn)度日,不爭(zhēng)不搶,照顧好妻兒才是最重要的。</br> 從沒人問他,為何這么努力、這么拼命,就只有秦野知道他難過的原因。</br> “呵……”</br> 了解他的人,是別人的枕邊人。</br> 他醉醺醺的翻了個(gè)身,爬了幾步,撿起一只酒壺,往嘴里灌酒。</br> “宗政離!”</br> “你告訴我,活著的意義是什么。”他仰頭,酒水滑出唇角,打濕衣襟,又頹廢、又狼狽。</br> 醉深了的雙眼,再也不像以前那樣明亮溫柔。</br> 秦野看著他,“我所理解的意義,家人閑坐,燈火可親。”</br> 最重要的是家。</br> 有家,人生便有來處,沒有家,人生只剩歸途。</br> 宗政離怔了神,怔怔的低喃著:“家人閑坐……燈火可親……”</br> 對(duì)于普通百姓而言,這是觸手可及的幸福,但對(duì)他來說,是這輩子都不可能完成的夢(mèng)。</br> “從我幼時(shí)起,就再也沒有了意義……我仿佛不該存在……我是宮女之子,有著人上人的身份,卻過著人下人的日子……到底該怎么做,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m.</br> 許是醉了酒,他說的話顛三倒四,語無倫次。</br> 這里一句,那里一句,聲音模糊不清。</br> 秦野蹲下身來,認(rèn)真的聽他說話,“珍惜現(xiàn)在所擁有的,就是意義,不要等失去了再追悔莫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huì)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huì)。</p>
良久之后,機(jī)會(huì)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