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八章 元嬰中期
    見張世平飛遠,丘從摸了摸少年的頭,輕道了一聲:“老夫本想為你留點人情,不過看來還是沒能留下。”
    而后他衣袖一拂,將地上的玉棺收了起來。
    “師父?”少年有些不善言辭,問了一聲。
    “怎么了?”丘從看著自家徒兒眼中的堅定,故意笑問道。
    “師父不必為徒兒擔(dān)憂,徒兒,徒兒今后也能成元嬰?!崩罱ㄍㄒ蛔忠痪涞卣f道。
    “希望如此吧?!鼻饛牟]有太過于打擊少年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心性。
    畢竟人生在世,總要有些傲骨。少年自然要意氣風(fēng)發(fā),這才不枉年少。
    只是修士想修行到元嬰境界,資質(zhì)是其一,還需要有堅韌不拔的性子,能守得住苦修寂寞,能見得了云開月出,將數(shù)百年歲月視若等閑。
    他說完后,便自顧自地朝前走去,一步便是數(shù)丈遠,轉(zhuǎn)眼人已在百余丈外。
    李建通見此,連忙小跑了起來,跟了上去,急忙問道:“師父,剛才那位就是碧琥島的世恒真君?”
    少年臉上總藏不住心事,耐不住性子。
    “嗯,是的?!鼻饛念D住腳步,轉(zhuǎn)身頷首說道。
    一說完,他俯身隨手折斷了一根開著青色花朵的碧綠草莖,問道:“此物何名,生長的地方有什么特別之處,何種功效,可煉制哪幾種靈丹?”
    “祝余草,生長在金屬礦或是玉石之上,人食之不饑,可煉制辟谷丹。”李建通條件反射地說道。
    丘從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后轉(zhuǎn)身緩行,問道:“你是聽誰說的碧琥島?”
    “徒兒曾聽族人提起過。”李建通應(yīng)道。
    “他們說了什么?可是說了碧琥島原本是你李家所有,如今卻被世恒占去了,讓家族白白損失了一條上等靈脈?”丘從不急不緩地說道。
    “確實有人是這般說道。不過靈石礦脈本就是宗門所有,家族不過是因為飛羽老祖的緣故,才得以延續(xù)得享靈脈數(shù)百年,本就是一樁幸事。族中大部分人不曾有過怨恨之心?!崩罱ㄍㄟ@時竟頗為流利地回答了起來。
    “這話是李之麟教你說的吧?!?br/>
    這李之麟乃是李家的族長,一位老牌金丹真人。不過丘從是何許人也,活了兩千余年的他,豈能聽不出這些話的由來,讓一個小兒用話語湖弄了過去?
    “是族長教的?!崩罱ㄍ〒?jù)實回應(yīng)道。
    “那你呢,又是什么樣的看法。我們修行者,修得可不止是法力,這為人處世也是一種修行。人不可隨波逐流,當(dāng)要有自己的主見。不管是正是邪,是善是惡,有了自己的觀點,才能算得上是一個真正的人,不然便如鸚鵡,只學(xué)人言,不得人意?!鼻饛木徛曊f道。
    “這……”李建通有些遲疑了起來。
    “不急,你好好思考。”丘從說完后便轉(zhuǎn)身,一老一少散步于山中。
    直至過了小半柱香的功夫。
    這時李建通才開口說道:“族長說的不錯,不過有朝一日,等徒兒自己結(jié)嬰了,定要將碧琥島要過來?!?br/>
    “有志氣。不過你可就要快一些了,不然幾百年過后,島中的靈礦挖掘到一定的程度,便要封礦。到時你結(jié)嬰就晚了?!鼻饛墓笮Φ?。
    少年不禁有些臉紅,想再說什么,卻憋著說不出話來。
    大笑過后,丘從這才接著說道:
    “老夫壽元不多了,不過還能教導(dǎo)你百年左右,這段時間可有你受的了。你可知世恒年輕時候,從白芒山一路流浪輾轉(zhuǎn)到遠霄城,見了繁華,卻仍謹(jǐn)守本心,宛如苦修士一般,數(shù)十載修行如一日,這才能在百歲前結(jié)丹。這一點你可能做得到?”
    “能?!崩罱ㄍㄓ昧Φ攸c了點頭。
    “那結(jié)丹之后,兩百年歲月不曾有過半點松弛,不聞絲竹聲樂,不見霓裳羽舞,一打坐便是數(shù)年,一閉關(guān)便是甲子年月。這一點你可能做得到?”丘從又沉聲問道。
    “能,不過這豈不是像石頭一般?”李建通仍頷首點頭,不過語氣有些遲疑。
    畢竟對于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而言,閉關(guān)修行一下子就是六十載,實在是一件不能想象的事情。
    他修行吐納靈氣,積累法力,最長的一次,才不過一兩個月時間。
    而就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nèi),他便已經(jīng)感覺到自身好似遠離了外界,孤獨寂寞種種感覺,不禁油然而生,有一種迫不及待想出去的沖動。
    “修行者本就是如石頭,不然所謂的‘仙’,怎么一半是人,一半是山?!鼻饛男Φ溃麑Υ瞬]有太失望,反而覺得這才是正常的人性。
    只不過修行之后,修士會一點點地反思自身,收斂性情,從而慢慢地做到心如磐石的程度。
    這一點,不止需要他來引導(dǎo),更需要這孩子自己去體悟。外人說再多,也是無用。
    “徒兒會盡力的?!崩罱ㄍㄕf道。
    “不要負(fù)擔(dān)太大,有時候也需要順其自然。你師父我從前就是看不透這一點,性子太過于要強了,自以為丹、陣無雙,便松懈了修行,結(jié)嬰晚了一步,以致于這些年來修行緩慢。因此宗門先代掌門便將明玉玄光鏡傳承給了青禾、濟豐。不然就憑濟豐這家伙,豈能與老夫相提并論?不過幸好你這小家伙,在煉丹一道上天資不錯,可其他的卻是了了,想來不成什么氣候,因此也不會如老夫一般,將心力分散了太多?!鼻饛淖猿暗匦Φ馈?br/>
    而少年聽后,不知自家?guī)熥鸬降资窃诳渌€是在罵他,竟不知要說些什么。
    “通兒,今后你要以此為戒。人這一生,時間有限,精力有限,有些事情要懂得取舍,修行者當(dāng)以修行為主,至于煉丹這些修行技藝,等你結(jié)嬰后壽元充足了,再去好生鉆研,輔左自身。在結(jié)丹之后,可千萬別分心其他事情。”丘從叮囑道。
    他這些年來的積蓄可要比尋常元嬰中期修士要厚實得多,因而想要培養(yǎng)一位雙靈根的弟子結(jié)丹,并不是一件什么困難的事情。
    況且即便百年之后,他所留下的遺物不說,還有宗門中的那條靈石礦脈,每年的收入也會有一部分,大約是三百枚上品靈石,都?xì)w于這位剛收不久的親傳弟子。
    昔日張世平數(shù)十近百年來,為了培育出一只三階的幻鬼蝗,零零散散所投入的靈石加起來也就那么多而已。
    如果這等助力之下,這少年還不能在短時內(nèi)結(jié)丹,乃至修行到后期境界,那也只能說明是自身的原因了。
    “徒兒明白?!崩罱ㄍㄕf道。
    而在丘從教導(dǎo)徒弟的時候,張世平早已飛回了離云谷。
    ……
    ……
    離云谷。
    谷中遍地赤石,自谷中縈生而起于半空之上的離火氣息,終年不散,宛如熊熊烈火一般,似將半邊天燒了起來。
    只不過這時,從谷中不斷地有點點紅光從谷中飄起,絲絲縷縷地融入了天空中的云彩之間。
    此外,谷中那塊偌大的玄明離火巖表面的青石石皮,正發(fā)出‘卡察卡察’的輕微聲響。
    石表上一道道龜裂,猶如蜘蛛網(wǎng)般延展開去。
    從那細(xì)微的裂縫中,隱隱有點點藍紫色的靈光,泛成了一圈圈朦朦朧朧的光華。
    張世平正盤坐在半空中的云彩中,將身形完全隱匿了起來。
    此刻,他身體正緩緩地變得有些通透了起來,衣物之下的皮膚、血管、經(jīng)脈、血肉、骨頭越發(fā)地清楚分明。
    從那玄明離火巖中泛出的藍紫色靈光,緩緩地飄入了云彩之間,由經(jīng)周身穴竅,一點點地沒入了他體內(nèi)。
    其實這離火若是精純之物,則稱為南明離火,那本是朱雀之火。
    當(dāng)然玄遠宗此地的這處離火,自然是遠遠不及。
    而所謂的‘離’,乃為南,因南方為太陽正午之位,屬陽,為丙丁之火。丙是天干,因而這離火乃是陽火。
    至于午則為地支,故而午火也是陽火。
    因此這離火,倒也符合張世平本想著用來突破元嬰中期的午火靈粹。
    只不過兩者有些差別,不過今后還能彌補一番,不至于功法境界出了太大的差錯。
    不然若是陰火,那他絕對不會為了突破一個小境界,而使得自身今后修行斷絕。
    元嬰修士突破每一層境界,除了自身法力積累到當(dāng)前圓滿,更還要考慮今后的道路,否則一步踏錯,終生悔恨。
    畢竟到了他們這種修為,雖然壽元漫長,可也經(jīng)不起太多的錯誤。
    修行遠不是那些低階修士所料想的那般,法力一到,突破了瓶頸,便能到下一個境界。這些高階修士所要考慮的事情很多,不止是在當(dāng)下,更要在未來。沒有遠見的修士,注定是走不長遠。
    當(dāng)然并不是每一位元嬰修士,都能尋得到契合自身的功法或者靈物,由此便能體現(xiàn)出,這些大宗門的好處所在。
    如果張世平本就是散修,即便是他修為足夠了,但是想找到合適的午火靈粹,那少說也得耗費個兩三百年時間。
    不過這樣一來,他的修行也會因此停滯。
    而如今,玄遠宗中便有現(xiàn)成的玄明離火,作為替代之物,省卻了張世平不知多少的苦功。
    但是這并不是沒有半點代價的。等到今后,張世平要尋到一個價值與之相若的靈物,償還于宗門才行,算是有借有還。
    要不然玄遠宗縱然家大業(yè)大,也經(jīng)不起每一代修士的索取,從而坐吃山空。
    ……
    ……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
    那本就是赤紅如火的云彩,漸漸地?fù)Q成了一團藍紫色的靈光,愈發(fā)地璀璨了起來。
    遠處的丘從,原本正在教導(dǎo)李建通修行,卻突然察覺到靈氣異常的波動,當(dāng)即臉色一變,凌空飛起,隔空遠眺。
    “要突破了嗎?”他輕聲說道。
    李建通也駕馭著一葉小舟,飛至丘從身邊,遠遠看到天邊的云彩層染,美輪美奐的藍紫色靈光正耀動著。
    “師父,這是世恒真君在修行某種功法嗎?”
    “是??磥硭谕黄?,你且在這里,我去為他護法?!薄?br/>
    一說完,他便毫不遲疑地遁光一裹,疾飛而去。雖然此地本就是宗門秘境,無外人在場,但是他可不想有個萬一。
    過了一小會兒,丘從疾馳了數(shù)百里,在離云谷外十余里處的半空中停了下來。他目生清光,又催動神識,掃視了方圓數(shù)十里地,沒有放過半點可疑之處。
    十余息后,他收回了神識,望向了前方那團藍紫色的龐大光團。
    只見在最中間的地方,有個模湖的人影正盤坐著,四周的靈光正一點點地朝其匯聚而去。
    隨著時間流逝,這團濃郁的靈光漸漸地變得稀薄。
    而就在這時,只聽到張世平輕道了一聲:“起?!?br/>
    聲音剛落,谷中那方玄明離火巖勐然炸裂,碎成了大大小小數(shù)十塊藍紫晶石,在空中無端自燃了起來。
    一團團紫藍色的靈炎,迎風(fēng)便漲,相互交融在一塊,化為一道火龍卷,沖天而起,將張世平整個人都淹沒了進去。
    丘從目光透過火焰,看見到一道道光華,如游魚一般從下而上繞著火龍卷,最后悉數(shù)匯聚于張世平體內(nèi),更為確切地說是匯聚在心臟之中。
    而這般異象持續(xù)了足足兩盞茶的時間。
    最后伴隨著‘冬冬冬’的心跳聲,從谷中所沖起的火龍卷,全然被張世平吸收殆盡,附近的藍紫色云彩此刻也全部消散。
    不過丘從并未上前,仍耐心地等著,心中暗道:“這《六甲真策》當(dāng)真有不凡之處,看似走的應(yīng)該是凝練真身的法門。不愧是那傳承了九禽教火鴉一脈的鴉十三所創(chuàng),一開始便以凝練真火為修行道基?!?br/>
    而張世平雙眼緊閉,凌空盤坐著,一動不動,而身上本已灼燒殆盡的衣服,此刻也由法力重新凝結(jié)了一套青衫出來。
    直至又過了小半刻,他方才睜開了雙眼,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看來世恒是已經(jīng)突破到中期了,可喜可賀!”丘從朗聲說道。
    “多謝了,還勞煩你特意來一趟,為我護法。”張世平飄然而至,拱手說道。
    “其實老夫來與不來都是一樣。既然你已經(jīng)突破了,是要現(xiàn)在就出秘境,還是先休息片刻,養(yǎng)足精神?!鼻饛恼f道。
    “那就再叨擾你一會兒?!睆埵榔叫Φ馈?lt;/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