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十章 來晚一步
    裂紋細微,遍布半身,好似一碰就碎的黑質(zhì)琉璃。
    在羅啟欲將此軀毀去之時,張世平則在這生死一瞬之間,卻終于掙脫了此人控制。
    先前自從他在修行之中,忽然身受噬鬼魅命奪舍之法的五六個時辰以來,早已與自身本命法寶的聯(lián)系完全隔絕,心神全部與那老怪纏斗,不敢有絲毫的松懈。
    其中兇險,不亞于赤腳行走于刀山火海之中,稍有不慎,便落得個死無全尸的下場。
    只見隨著一道赤紅升起,炎隕萬靈塔突兀地出現(xiàn)在其頭頂三尺之上,揚下了一片蒙蒙靈光。
    在光影之中,幾聲金石交擊清脆聲響起,塔身中所印刻的那條銀鏈已然消失不見。
    下一刻,他體表竟多出了一圈又一圈,頭尾相連的銀色鎖鏈,暫且抑制住了軀體迸裂之勢。
    不過眼下尚不是松懈之時,張世平毫不猶疑地催動起了藏于塔身之中的無墟之火,滾滾黑炎傾瀉而下,將他整個人淹沒其中。
    伴隨著幾聲宛如猿啼鬼嚎的凄厲之聲,只見在那無墟之火中,浮現(xiàn)出了一道蒼老的血色虛影,欲從那鬼面半身之中破體而出。
    然而這道殘魂一經(jīng)顯化,就被那銀鏈透體而過。
    可就在彼此拉扯了足足小半個時辰,羅啟這道殘魂卻仍猶如附骨之疽一般,與自身肉身還有神魂緊緊地纏繞在一起。
    除非張世平寧愿現(xiàn)在舍棄自身肉身,還有割裂一半的神魂,否則斷然無法擺脫這位化神老怪的糾纏。
    “老夫得不到的東西,你也別想好過?!绷_啟陰森森地說道。
    “無源之水,無本之木,本君看你能堅持到何時?”張世平亦是不甘示弱地應(yīng)了一句。
    聞言,羅啟卻是郎朗大笑:
    “此乃老夫一道血魂而已,縱然未能奪舍,卻傷不了本尊根本所在。不過你這小輩倒是堅韌,老夫縱橫世間三千余載,所見的諸多元嬰修士之中,未有一人能與你相媲美。毀了你,倒像是砸碎一尊精妙絕倫的世間罕見靈物,亦是令人痛快!”
    “能讓你這老鬼血魂遁逃,不惜行此奪舍之舉,你那本尊此刻應(yīng)也不好過吧?覺明此刻應(yīng)已將你囚困在白馬寺靈山浮屠塔了。老鬼,你就在塔中終老一生吧。想一想,一位尚有兩千余載壽元的化神修士,余生卻只能如豬狗一般,困于方寸之間,不見天日,也是世間一樁罕見之事。待來日,本君當前往白馬寺登門拜訪,看你可還有今日這般張狂?”張世平冷聲說道。
    之前寄身于徐蘇身中的那一道神魂化身,在那范國冷宮中顯化之時,他就已然察覺到了覺明所余留的那一絲絲精純至極的佛力。
    況且即便羅啟身受重傷,可三境之中能使其毫無反手之力,甚至連遁走都不到的,也就只有覺明那位老僧了。
    言罷,張世平凝神靜氣的運轉(zhuǎn)《換元轉(zhuǎn)魂》之法,不斷地蠶食著這道化神殘魂,同時又催動《拘靈化元術(shù)》。
    只聽到那燃著熊熊黑炎的銀鏈鏗鏘作響,一絲一毫地將其扯出體外。
    只不過這道血魂尤為堅韌,想將其完全煉化,或者逼出,非一時半會所能做得到的。
    張世平早已做好了長久的準備,三五日不行,那便七八年,終有一天能將此魂隱患完全清除。
    可這般想法尚未澹去,他勐然一抬頭,只見天空之中似乎多了一輪皎月。
    緊接著一道數(shù)丈粗的銀輝光柱于千丈高空中,貫注而落,將其身形淹沒其中。
    在此光之中,隨著清光融入體內(nèi),張世平本已被那噬鬼魅命之法所異化的左半身中,涌出了一縷縷黑氣。
    鬼面掉落,獨角折毀,還有每一寸肌膚上那烏黑發(fā)亮的細鱗,也緩緩澹去。
    渡羽從半空中緩緩落下,他看著張世平這般模樣,緩聲說道:
    “看來是我來晚了,你都已經(jīng)將那老怪解決了?!?br/>
    有著明玉玄光鏡相助,張世平趁著羅啟不復(fù)掙扎,當即催動銀鏈,在無墟之火的裹挾之下,將其拘禁,化成了一道黑光涌入了炎隕萬靈塔內(nèi)。
    此刻,張世平緊繃的心神終于放松了幾分,他笑聲說道:“來得已經(jīng)很快了,我本以為你至少還需一天時間才能趕到。”
    “我是何人,南州這巴掌大的地方,幾個時辰就能轉(zhuǎn)上一圈了,還需要一天時間?嘖嘖嘖,不過你這家伙運氣著實是差。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如何,可知曉那老怪到底是何底細,怎么會無緣無故多出來一位身受重傷的化神修士?”渡羽打趣道,他盤膝坐下,繼續(xù)催動明玉玄光鏡,為其壓制住傷勢。
    “尚不太清楚,不過此人眼下只是一道殘魂而已,其本體應(yīng)是被覺明擒住了?!睆埵榔秸f道。
    “那老僧看來真的是太久沒出手了,竟被此人誆騙過去,逃脫了一道殘魂。”渡羽笑道。
    “總好過此人血祭千萬凡人,傷勢盡復(fù)得好。這老怪所修行的功法極其詭異,并未善類,有此人在,我南州可不在這般安寧。”張世平緩聲說道。
    “你那靈塔可能困住他,若是沒有把握,便將其封入此葫蘆之中?!倍捎鸱秩〕隽艘患辖鹚懺斓暮J,送入光柱之內(nèi),落在了張世平身前。
    “你這家伙果真是富有,連上古奇寶紫金紅葫蘆的彷制之物也有,此刻可是要贈予我?”張世平伸手拿起,端詳細看后,不禁嘆聲說道。
    “你的面子要是和磨盤般大的話,盡管可與宗門寶庫陣靈那家伙說去,只要它同意,我便沒有意見。反正此物也非我所有?!倍捎鸷敛辉谝獾卣f道。
    此物不過是身為玄遠宗掌門之職后,他代為掌管的一件從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異寶而已。
    一旦卸去了掌門之位,他自然也要歸還。
    “那家伙就算了,也就鰲前輩的話,它能聽一聽。此物我暫且先收著,以備不時之需。”張世平說著,將此物收入腰間須彌玉帶之中。
    炎隕萬靈塔中有那銀鏈與無墟之火,兩種神通加持,封禁一道殘魂,應(yīng)是無虞。
    不過能暫且先用上一件堪比金光鏡的異寶,他自然也不會拒絕。
    ……
    ……
    西漠白馬寺,浮屠塔。
    那是一座四五丈高的石塔,斑駁老舊,看不出有半點玄妙之處。
    塔中布置亦是簡陋,一張草席,一盞青燈與兩塊發(fā)黃的蒲團而已。
    覺明與羅啟兩人正盤膝對坐蒲團之上,一人緩聲說著大晉之事,一人靜靜地傾聽。
    忽然間,原本還一臉澹然的羅啟,悶聲了一聲,整個人頓時萎靡了起來,本就還未痊愈的傷勢,此刻又加深了幾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