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兄！”李元叫了云安一聲, 他的內心有些忐忑，雖然從前他也是揮金如土的主兒，但五千兩銀子對從前的他來尚且不是一筆數目, 倒不至于拿不出來，但這次畢竟是花別饒, 總不能不管不顧。李元本想用五百兩銀子的首次加價震懾對方, 卻不想根本沒奏效，也不知對方到底是什么身份，一開口就將競價提升了三倍不止。不過, 有一件事李元是篤定的, 這也是李元根本不怕得罪對方的原因：那個姓鄭的不會是朝廷中人。李元出身官宦世家, 從耳濡目染, 對一些官場上的潛規(guī)則很熟悉, 燕國朝廷雖然沒有明文規(guī)定朝廷官員不準踏足青樓, 但因某次李元逛青樓而被李青山鞭笞時, 李青山曾怒斥道：“當今圣上最不喜朝中官員出入青樓, 你這是在自毀前程！”一個知府都知道的事情, 想必其他地方的官員不會不知道，即便是有朝廷官員偶爾會喬裝出入圖個新鮮，也絕無可能大張旗鼓地競價花魁。其二, 李元對朝中各個級別的官員俸祿很了解，朝廷給的那些俸祿根本不足以支撐如此闊綽的揮霍，而那些暗中的收入，是不能夠拿到臺面上來花銷的。李元逛青樓，其實是打了一個擦邊球，他雖有功名傍身，卻無實際官職, 倒也的過去。聽到李元叫自己，云安將目光從“鄭大爺”的身上收回，道：“繼續(xù)加。”“加多少？”李元問。云安壞笑一聲，答道：“一兩。”“一兩？！”李元驚了。云安拍了拍李元的胳膊，寬慰道：“五千兩銀子的底價，應該不會辱沒了纖纖姑娘，你和銀子有仇嗎？”李元思索一番覺得云安的也有道理，便對龜奴了報價。龜奴瞪大了眼睛，反問道：“一兩？大爺，的沒聽錯吧？”“對，就是五千零一兩，只管去報價。”“是。”龜奴來到欄桿邊上，扯著嗓子喊道：“李大爺出價，五千零一兩白銀！”云安勾了勾嘴角，抖開折扇擋掉了臉上得逞的笑容，因為她透過vcr看到一直穩(wěn)如磐石的鄭姓男子，臉『色』變了變。樓下的賓客也如同炸鍋了一般，議論紛紛。不過有了五千兩底價的依托，即便是只多叫了一兩銀子，也不會有什么人質疑，只是云安這別具一格的競價方式，這些人從未見過，有些意外罷了。短暫的沉寂后，對面?zhèn)鱽砹撕罄m(xù)的競價，只聽那龜奴扯著嗓子喊道：“鄭大爺出價，五千零二兩白銀！”云安皺了皺眉，姓鄭的男子端起茶盞朝云安示意了一下，仿佛很確定云安在看他似的。……另一邊，縹緲樓這次的動靜弄的不，這不大不的洛城府，各方勢力安『插』在坊間的眼線也都將這一消息紛紛傳到，或者正送往自家主饒手里。一個花魁從良無從輕重，但替花魁贖身的人值得他們關注，一位是知府府被逐出府門的兒子，寧王殿下的表弟。一位是洛城赫赫有名的新貴，飛上枝頭變鳳荒南林府贅婿。這樣的兩個人湊到一起，做了一件這樣的事情，很值得推敲一番。這一消息火速傳入洛城各大府邸，宅院。收到這一消息的有：李青山李知府，衙門里的各位同知老爺，包括鐘蕭廷在內。還有幾家商賈大家，為首的便是南林府……林府的管家懷揣著新鮮出爐的密報，一路飛奔前往林威的院子。另一邊，林四姐書房的門亦被敲響。“何人？”“姐，奴婢瑞兒，來給姐送滾燙熱茶來。”林不羨筆尖一頓，“滾燙熱茶”是她和瑞兒之間的暗號，這代表了外面有消息進來，而且是十萬火急的消息。林不羨放下『毛』筆，道：“進來吧。”“是。”瑞兒端著熱茶進了書房，林不羨的目光一直看著瑞兒。今夜，云安不在家。林不羨知道云安是到那地方去了，她和自己了，林不羨了解云安的脾『性』，既然了就一定會去，但在林不羨的心底仍免不了別扭了一番，她似乎在暗暗希望著，希望云安能“『迷』途知返”突然改變主意，回家來。沒有云安在的夜晚，林不羨怎么都睡不著，好在接管家業(yè)以來，林不羨最不缺的就是晚睡，甚至徹夜不眠的借口。她來到了書房，賬目，云安離開之前都幫自己算好了，林不羨看著那些羅列整齊的賬目發(fā)出一聲嘆息，只得提筆練字。卻頻頻斬卷，雪白的宣紙上墨跡斑斑，團了一張又一張，丟到火盆里，燒了。聽到瑞兒的“十萬火急”又一滴墨汁滴到了宣紙上，林四姐自己都沒發(fā)覺。今夜云安不在，林不羨擔心這封密報和云安有關，而且林四姐也曾吩咐過，若非絕對必要，外面的暗線只要等自己聯(lián)絡就好。瑞兒端著茶盞放到林不羨的桌上，又從懷中掏出一物放到茶盞下面的托盤里，行了個萬福禮：“姐，茶來了。夜已深沉，您也早些休息。”“知道了，你先去門外候著。”“是。”瑞兒走后，林不羨拿過托盤上的東西，原來是一個袖珍的竹節(jié)，竹節(jié)口封了蠟，林不羨將竹節(jié)舉到燭火上，蠟油融化，撕開貼在竹節(jié)口處的油紙，從里面抽出了一張紙條。展開一看，上面是幾行蠅頭楷，上書道：“乙酉月丁卯日，晚子三刻，縹緲樓客似云來，人聲鼎沸，只為一觀樓內花魁玉纖纖之從良夜。云安同李元共坐，與一鄭姓男子對壘，競價花魁，底價已飆升至三千兩白銀。”看完紙條上的內容，林不羨緊張的心松弛了下來，沒出什么事兒就好……并非自己有意監(jiān)視云安，只是趙金之死太過蹊蹺，林不羨擔心已經有人盯上了云安，其目的尚未可知，出于諸多考慮，林不羨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云安，但暗中派了人保護云安的安全。或許是底下人會錯意了吧，將這份“保護”領悟成了“監(jiān)視”才有了這封密報。雖然得知云安安全無虞讓林不羨安心不少，但心中的壓抑反而愈發(fā)深沉了，特別是看到“花魁”“玉纖纖”“云安”“競價”等字眼的時候，林不羨的心口莫名發(fā)堵。她將字條舉到燭火上，點燃后丟到了腳邊的盆里，里面已不少灰燼，都是林四姐今夜的斬卷之作。紙條化為烏有，可林不羨心頭的重量卻沒有輕半分。“到底還是去了……”林不羨抿了抿嘴唇，輕嘆一聲。目光不經意劃過桌上自己剛才寫的東西，竟然是《女戒》的選段，只是上面滴了一滴巨大的墨汁，林不羨再次將宣紙團作一團，丟在了銅盆里。書房的門開了，瑞兒行了一禮，道：“姐。”“回房休息。”“是。”林不羨看了看黑漆漆的周圍，又吩咐道：“今后她的事情……不必特別向我稟報。”頓了頓林不羨又補充道：“如非必要的話。”“是。”瑞兒并沒有追問林四姐口中的那個“他”或是“她”究竟是誰。……另一邊，縹緲樓內卻出現(xiàn)了一幅奇異的場面，南北回廊上負責報價的那兩名龜奴，已是大汗淋淋，聲音沙啞，其中一位身體素質不是太好的，雙手已經按在欄桿上借力，怕是隨時都會站不穩(wěn)。樓下的賓客也都仰頭仰累了，有的叫了一壺酒靠著柱子喝了起來，有的干脆席地而坐。而二樓東西回廊的那些個姑娘們，也都百無聊賴，興致缺缺。三樓，玉纖纖閨房的門緊閉，房內依舊燃著蠟燭，而同在三樓的老鴇，額頭已經冒汗，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把檀香木折扇，正扇著風。立在云安他們桌前的龜奴回頭望了一眼，看到云安抬了抬手指，那名龜奴在心中發(fā)出一聲哀嚎，雙手抓著欄桿，『操』著已然沙啞的嗓子朝對面喊道：“李大爺出價，五千二百一十七兩！”話音剛落，對面回廊立刻傳來回應，同樣是沙啞的吼聲：“鄭大爺出價，五千二百一十八兩！”“哎喲！”“我的！”樓下的賓客和老鴇同時發(fā)出驚呼，這場本應萬分刺激的競價，已經開始讓人不耐煩了，要不是好奇花魁究竟花落誰家，怕是不少人都會離開。自從云安把價格從五千兩加到五千零一兩，那位鄭姓男子如法炮制也隨著云安加了一兩之后，半個時辰已經過去，這兩方就這樣你一兩，我一兩的加，已經各自叫了一百單九次。誰也不肯多加一兩，誰也不肯退讓半步，別兩個負責叫價的龜奴吃不消了，就連看熱鬧的人脖子都仰疼了。見云安又和那人走了幾個回合，李元有些坐不住了，壓低了聲音對云安道：“云兄，差不多了……再這樣下去，怕是要出笑話了。”云安瞇了瞇眼，清晰地看到姓鄭的那位臉上狹促的表情，云安有些憤憤的，這人是什么時候『摸』清自己心思的？本來是自己想“激怒”對方順勢消消金，沒成想被對方反擺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