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瑪伊有些踉蹌的走過樹林向?qū)掗煹牡缆飞献呷ィ粫r的眩暈讓她無法集中精力思考問題,現(xiàn)如今的處境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選擇,不遠處就是布利薩克的莊園,這里距市區(qū)太遠了,她拖著這副身體根本走不到診所。
怎么辦?她真的已經(jīng)盡力了,誰還能幫她?
就在這時天空響起雷鳴,不多時雨水噼里啪啦的砸下來,沒一會兒就把路邊的瑪伊淋了個徹底。
像是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幾乎快要澆滅她積攢的勇氣和期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場雨是要絕了她的生路嗎?
夜晚降臨,天邊的閃電不時亮起,照亮這片無光無影的道路,女孩瘦弱的背影在大雨中顯出幾分蕭瑟和狼狽。
瑪伊看了眼遠處莊園隱隱透出的光點,最終還是轉(zhuǎn)身向市區(qū)走去。
她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計劃趕不上變化,一切既沒有朝著她希望的方向發(fā)展,也沒讓她變得更好。
只是她的意外太多了,沒一個是善待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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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菲爾和愛德華在拜別了戴安娜夫人后坐車離開了宴會,一路上二人都沒有交談,愛德華撐著頭臉色不虞的望著窗外,路西菲爾則閉著眼休息。
司機也不敢多說話,安靜的駕駛車輛。只是雨天道路泥濘,前方的視線受阻,司機在轉(zhuǎn)彎時,“碰”的一聲響起,似乎撞到什么東西,連忙停下了車。
路西菲爾被一震睜開了眼,愛德華也神色不耐的看向司機,被四只眼睛盯著看的一霎那,司機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
“出了什么事?”路西菲爾問道,在睜眼的一瞬間便恢復(fù)了往日的溫和。
司機咽了咽口水,也顧不得剛才產(chǎn)生的恐懼從何而來,連忙道:“似乎是撞到了什么,我這就去查看。”
等司機一下車就看到了一個人倒在路邊,渾身倒在泥水里,湊近一看才發(fā)現(xiàn)對方的膚色較深,走在路邊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怪不得剛剛根本沒看到人。
車窗降下一半,愛德華正要不耐煩的質(zhì)問,卻看見倒在路邊的人,他愣了一瞬,那身顯眼的膚色和發(fā)色不久前他才想起過,即使那頭銀發(fā)被剪短沾了泥水依舊很明顯。
“撞到什么了?”
路西菲爾問道,愛德華下意識擋住,而后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也覺得可笑,不過是一個奴隸罷了。
于是愛德華側(cè)身讓開,語氣滿是輕蔑和不屑,“只是一個奴隸,沒想到還活著,真是命大。”
“別這么說,愛德華。”路西菲爾頗有些無奈的說道,隨后吩咐司機把人抬進來。“說到底是我們不小心才讓她受傷的。”
司機一聽連忙道歉,還脫下了自己的外套遞給路西菲爾。車上的備用衣服也是兩位大少爺?shù)模瑑r格昂貴,總不能讓路西菲爾少爺用自己的衣服給一個奴隸披著。
也就是路西菲爾少爺善良才回管一個奴隸死活,要換別的貴族,這人就算就地死了埋了,他們只怕都嫌臟了這塊地。
愛德華看到后冷嗤一聲,雖不樂意,但也沒阻止,而是把頭轉(zhuǎn)向另一邊。
“沒事,以后開車記得要小心。”路西菲爾溫聲囑咐道。
“是的,少爺!”
路西菲爾的叮囑司機一直謹記在心,只是直到一個月后被辭退他都不知道是得罪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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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伊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些恍惚,枕頭很軟,蓋在身上的被子也很暖和,讓她差點以為自己已經(jīng)到了死后的世界。
房門被敲響,而后一個穿著黑白裙裝的女人走了進來,女人的黑發(fā)高盤在腦后,神情嚴肅淡漠,她推著小推車來到床邊。
“你醒了。”
她抬手倒了杯清水遞給瑪伊,等瑪伊接過后又恭敬退到一旁,不再多言。
瑪伊靠坐著床背,看著恭敬立在一旁的女人,有些不知所措,還從未有人這樣對待過她,她能感覺到這個女人雖然面容冷漠,但是對她并無惡意,也不會因她的不同而報以異樣的目光。
于是她喝罷水將杯子放在了一邊,主動交談起來,“多謝你救了我。”
這個房間并不奢華,再看她身上的衣服,應(yīng)當是在貴族家?guī)凸さ氖膛僮屑毣叵胍幌滤龝灥沟牡攸c,附近最近的就是布利薩克的莊園,她應(yīng)該就是在這里幫工的侍女。
至于是誰救了她,并不難猜,她對自己并沒有表現(xiàn)出助人為樂的熱心,反倒是聽命行事的態(tài)度,所以救她應(yīng)該布利薩克的大少爺路西菲爾。
但這并不影響她對這個照顧自己的女人心生好感,不管如何她需要這個“朋友”。
“我能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嘛?”不等對方回答,瑪伊又有些小心翼翼的問道。
女人到嘴邊的話只得咽下,回答道:“叫我艾瑪就好。”
“艾瑪?真巧,我們兩個名字有些相似。”瑪伊望著艾瑪認真道,“謝謝艾瑪!”
“不必,我只是奉命行事,是路西菲爾少爺和愛德華少爺救你回來的。”艾瑪解釋道:“照顧你也是路西菲爾少爺囑咐的,不需要對我如此熱情。”說罷艾瑪就推著推車出去了。
瑪伊臉上的失落在人完全離開后才逐漸淡下來,艾瑪人走了留下了藥劑和溫水還有一本有些老舊的書籍。
中午艾瑪也是匆匆送完餐就離去,根本沒給瑪伊說話的機會。下午瑪伊坐在床上翻艾瑪帶過來的書籍,她從沒上過學(xué),僅會的一些簡單詞句也是她的母親教的,母親死后就再沒人管過她,更遑論上學(xué)讀書。
瑪伊原本只是想隨手翻兩頁,她并不期待這本書自己能看懂,至少目前她的學(xué)識不支持她看很復(fù)雜的書籍。
可沒想到翻開第一頁就讓她有些驚訝到了,這不是一本“晦澀難懂”的散文或是小說,而是一冊插畫繪本,雖然只是簡單的黑白線條勾勒,但足夠讓她看懂并且理解了。
瑪伊合上書,書頁封面用略厚的紙嚴絲合縫的包裹著,內(nèi)里也保存完好,能夠看出艾瑪很愛惜這本書。
她小心的翻過目錄,整個人沉浸在文字和圖畫勾勒出來的奇幻冒險世界,日頭西斜,直到讀完瑪伊都有些意猶未盡,主人公的冒險戛然而止,反倒讓人生出無限想象。
“咚咚咚”叩門聲響起,“瑪伊,我是路西菲爾,方便我進來嗎?”
門外傳來一道溫和的嗓音,瑪伊反應(yīng)了一瞬,是救她的路西菲爾。
她連忙把書藏在枕頭下,“請進。”
門被推開,康納推著路西菲爾走了進來。路西菲爾一身整齊挺拔的白金色的禮服,淺金色如絲綢一般的長發(fā)聽話的垂于胸前,即使坐于輪椅上也絲毫不顯羸弱,反而透出幾分矜貴。
“瑪伊,你的身體好些了嗎?抱歉,沒能第一時間來看望你。”
路西菲爾一臉的歉意的望著床上的瑪伊,眼中藏著擔憂。
瑪伊順著他的眼神看向了被棉被蓋住的腿,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于是連忙答道:“我沒事的,只是輕微的擦傷罷了。”在對眼前之人的稱呼上瑪伊犯了難,遲疑了一瞬便又繼續(xù)道:“……您不必擔心。”
看著對方那張過分出色的臉上仍舊是掩飾不住的擔憂,她又加了一句,“已經(jīng)沒事了。真的。”
為了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瑪伊從另一邊掀開被子赤腳下地,來回走了幾步。床的高度擋住了她的下半身,但是靈活移動的步伐佐證了她說的話。
“瑪伊小姐,請您自重。”一直沉默站著的康納出聲道。瑪伊看著對方微皺的眉頭和不贊同的神情,連忙道歉,只是腳踩過地板不清潔過上去怕是會弄臟床鋪,瑪伊一時有些無措。
這一幕落在康納眼里自然又是無禮的表現(xiàn),只是還不等他出言斥責,路西菲爾便出聲道:“康納,你太嚴肅了。”
路西菲爾溫和的面容也染上了幾分不贊同,“你嚇到她了。”
康納自然也察覺到溫和情緒下藏著的不快,雖然驚訝少爺為何會對一個低賤的女奴另眼相待,但也秉持著職業(yè)素養(yǎng),垂首恭敬道:“抱歉,大少爺。”
然后報以同樣的姿勢向瑪伊道歉道:“是我唐突了,瑪伊小姐。”
“沒有沒有”瑪伊連忙擺手,頭低的更低,“是我無禮了。”
兩個人都沒抬頭,康納是在等瑪伊的原諒,瑪伊是在向康納道歉,兩個人一個低的比一個低,反倒把一旁的路西菲爾惹笑了。
“好了,你們快起來吧。”說著囑咐康納了幾句,康納躬身退了出去,沒一會兒就帶著艾瑪走了進來。
艾瑪手里抱著一疊衣服,進來后也沒看瑪伊,和路西菲爾問過好后就恭敬的立于一側(cè)。
“是我們不好,才讓你遇到這樣的倒霉事。我想要彌補一些,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所以我想到了為你提供一份工作,不知道你喜不喜歡?”路西菲爾溫柔的笑了笑,補充道:“當然,你有想要的也可以和我說說,說不定我能夠幫到你。”
工作?侍女嗎?
瑪伊再聽到工作這兩個字時有一瞬間的心動,原本一份體面穩(wěn)定的工作也是她曾經(jīng)期盼的好出路,可是艾達的例子讓她明白,這份工作遠不像表面那樣看起來光鮮亮麗。
她得有什么樣的七竅玲瓏心才能在這樣的地方活到離開的那一天。
瑪伊跪坐在了床邊垂首思考了片刻,看向路西菲爾,紫色的眼眸充滿認真和真誠,她鄭重的和面幾米之外的矜貴青年道謝,“是我該謝謝您才是……”不等她說完,敲門聲響起,一位侍女在門外說道:“一位叫做哈維·安德森的夫人在門外等候,那位夫人說她是瑪伊小姐的嬸嬸。”
!!!
瑪伊猛地轉(zhuǎn)頭看向門的方向,怎么回事?!
人找上門來了,她怎么知道自己在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