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一眼萬年
    當(dāng)明徵和程澈一起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大家先是一愣，繼而和明徵熟識的幾個男同學(xué)開始饒有興致地起哄。明徵雖在語言制止他們，但臉上卻掩藏不住笑意。
    這時，言念突然站起來，跟大家說，抱歉有事，先走了。
    程澈看到言念離去的背影，她知道，屬于他們之間的一切，都結(jié)束了。
    整個晚上依依都在喝酒。
    程澈坐在沙發(fā)的角落，自始至終，沉默不語。
    大家把喝得爛醉胡言亂語的依依扶上依依爸爸的汽車，然后各自回家了。明徵送程澈回宿舍，告別的時候，明徵看著程澈，眼睛清澈明亮，認(rèn)真地說：“我從未想過有一天你答應(yīng)和我在一起時我的心情，現(xiàn)在我知道了，這種心情，像是我能體會到的所有美好的總和。我太高興了，以至于我現(xiàn)在看到什么都有點飄。”
    程澈看著像個孩子一樣的明徵，覺得自己太自私了，她此刻的心亂極了，不知怎么和明徵開口。
    “明徵，對不起，其實我......”
    “程澈你什么也不要說了。我知道你為什么和我在一起，我不在乎，我只要你相信我會盡我所能讓你開心讓你幸福!”明徵摸摸程澈的頭發(fā)，故作輕松地說：“什么也別想了，回去好好睡一覺！快回去吧！”
    程澈心情復(fù)雜，感覺回宿舍的走廊像踩在深一腳淺一腳的泥地。她剛回到宿舍，宿舍電話鈴聲就響了。程澈木然地接起電話，聽見電話里面一個冷冷的聲音：“你下來！”。
    程澈在宿舍樓下遠(yuǎn)遠(yuǎn)看到站在對面的言念。程澈慢慢走了過去。
    言念盯著程澈問：“為什么？”
    “對不起。我不能。”
    “我問你為什么！”程澈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言念，平常的言念有著超乎他這個年紀(jì)的冷靜，好像任何事情都不會使他情緒有所激動。可是此時的言念眼睛里像是有一團(tuán)燃燒的火，咄咄逼人的語氣讓程澈幾乎不能呼吸。
    “沒有為什么，我和明徵互相喜歡，結(jié)果就是你看到的。”程澈幾乎是一口氣說出來，她怕自己忍不住那奪眶的淚水。她的心像是被人扔在了地上，然后狠狠地踩了幾腳，一呼吸就是排山倒海的痛！
    言念向程澈逼近，程澈后退幾步，卻被一棵樹硬硬地抵住了退路。言念眼睛紅紅，一只手撐在樹上，聲音在他喉嚨里低沉地翻滾：“我以為你懂！我以為你也在乎！”
    “對不起，你誤會了！”程澈掙脫言念轉(zhuǎn)身就走。
    程澈淚如雨下。
    程澈聽到身后的言念用哀求的語氣說：“你不要走，好不好？對不起。”
    程澈沒有回頭，逃一樣地跑回宿舍。
    寒假開學(xué)，程澈依然每天能見到言念。他又恢復(fù)了冷若冰霜的表情，無比安靜的臉。他一眼也沒有再看過程澈，他們之間像是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
    陌生而清白，冰冷而決絕。
    多年以后的程澈，一字一句，執(zhí)筆寫下：如果我們能知道何時的對白是最后的對白，何時的告別是最后的告別，何時的情景永遠(yuǎn)不會再現(xiàn)，我們會不會在最后的對白勇敢，在最后的告別認(rèn)真，在永遠(yuǎn)不會出現(xiàn)的情景里用力地記住每一分每一秒。
    歲月騖過，山陵浸遠(yuǎn)。有人說過，世界上最美的事物，恰恰是以秒來計算的。于程澈而言，歲月悠長，但時間的密度卻不同。有些瞬間像是濃縮了所有的喜怒哀樂，輕輕稀釋一下，就足夠在以后平凡無奇的日子里，氤成悵然若失的想念。
    那件事以后，依依便刻意躲著程澈。她很久沒有住宿舍，每天晚自習(xí)后她爸爸都接她回家。程澈看著依依書桌角落的卡通杯子，那是依依過15歲生日程澈送她的生日禮物，心里空空蕩蕩。
    杯子完好內(nèi)心卻已滿是裂痕，無法愈合。
    過完年，時間像是被撥快的鬧鐘，轉(zhuǎn)眼就到了高二的后半學(xué)期。學(xué)校要求高二全年級師生每天早上六點半操場集合跑步兩公里，為高三沖刺儲備良好的身體素質(zhì)，周末只休半天，取消了大部分課外活動。而且高二教室晚上熄燈時間也延長到了十點半，圖書館和階梯教室全天開放供同學(xué)們自習(xí)用。
    程澈所在的班級是文科重點班，幾乎包攬了文科年級前三十名，大家雖然嘴上抱怨學(xué)校的高壓政策，放學(xué)了卻都舍不得回家，繼續(xù)在教室自習(xí)，坐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雖不到夏天，但整個教室彌漫的都是風(fēng)油精的味道。
    明徵的成績也不錯，但他對他的成績退步或者是進(jìn)步向來是不放在心上，該打球打球，該游戲游戲，一副一蓑煙雨任平生的姿態(tài)。
    但突然有一天，明徵開始跟著程澈在圖書館上自習(xí)，而且一坐就是一整天，嘴里還念念有詞：“不苦不累，高中無味，不拼不搏，高中白活！”程澈有點詫異他突然的變化，明徵只是跟程澈說，有一次，明徵在程澈的書里發(fā)現(xiàn)了一張夾著的書簽，書簽上的圖案是北京大學(xué)。她學(xué)文科，目標(biāo)是北大，他已經(jīng)找了北京大學(xué)那片兒的所有學(xué)校，逮著哪個算哪個。
    明徵的話讓程澈哭笑不得，但又不忍打擊他好不容易燃起的斗志。明徵沒有跟程澈說的是，昨天月考之后，明徵看到文科年級大榜上榜首一前一后挨著的兩個名字，他攥疼了的手心。
    程澈和明徵每天課外的時間都去圖書館自習(xí)，午飯就在食堂解決，他們在操場走一圈稍微消消食就回到圖書館。明徵其實很聰明，稍微一用功，成績就有了突飛猛進(jìn)的進(jìn)步。
    明徵和程澈雖每天一起就是學(xué)習(xí)，并無其它，但他們的“形影不離”依依都看在了眼里。
    有一天放學(xué)，因為還有一道題沒有解完，程澈晚走了一會。她并沒有注意到教室里依依也在。依依在教室后面拿著一杯奶茶踱來踱去，最終一咬牙走到程澈座位跟前，把奶茶往程澈桌上一放，裝著滿不在乎地說:“一下午都不見你喝一口水，你不是屬水母的嗎現(xiàn)在要改屬駱駝啦？”程澈看著桌上的奶茶，那是她和依依以前經(jīng)常光顧的店，這是程澈最喜歡的抹茶味奶茶。
    “依依，我......”程澈不知怎樣開口。
    “哎呀，什么我呀你呀的，磨磨唧唧。”依依嘴上這樣說，臉卻有些紅了。
    兩個人相視一笑。
    程澈和依依又恢復(fù)了以前的形影不離，無話不說，只不過她們之間的話題再沒有涉及到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