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重如千鈞五十兩
“你以為,朕扣了你的銀子,跑到皇后這里來,就能要到不成?”</br> 梁啟突然話鋒一轉,讓梁休大感意外。</br> 心下疑惑,忍不住問道:“父皇何出此言?難道母后掌管偌大一個后宮,手頭上還沒一點油水?”</br> 他心里充滿深深的懷疑。</br> 這么大個后宮,不說太監(jiān)宮女。</br> 單是那些嬪妃貴人們的吃穿用度,月俸賞賜,就是很大一筆開銷。</br> 而這些,可都是皇后一人說了算。</br> 哪怕指甲縫里稍微扣一點,或是找個由頭罰點款,那也是難以想象的巨大油水。</br> 難道這家老娘真的蠢萌到,為了當什么六宮表率,公平公正,連雁過拔毛都不會?</br> 梁休這番可謂口沒遮攔的話語,惹得梁啟眼角抽動。</br> 好嘛,這兔崽子,非但在朝會上,讓老子跟著你差點丟臉。</br> 現在居然,又胡亂臆測起你母后來了,簡直無法無天。</br> 越看越覺得這小子欠抽,忍不住又一巴掌,呼在梁休后腦勺上。</br> 打得梁休齜牙咧嘴,一個勁求饒呼痛,一臉委屈巴巴的樣子。</br> 梁啟可不吃他這套,訓斥道:“胡說八道!什么油水?休得在這里胡亂誹謗皇后。”</br> “要不是看在你母后面子上,朕早叫人把你拖出去打板子,知道了嗎?”</br> 梁啟眼睛一瞪:“還不快給你母后道歉!”</br> 梁休一邊揉著后腦勺,一邊用無辜的眼神看著皇后:“母后……”</br> “行了,太子不必道歉,本宮知道你不是有心的。”</br> 皇后不以為然地笑笑,伸手將梁休拉到跟前,朝他腦后看了看,關切地問:“剛才沒打疼吧?讓為娘看看。”</br> 梁啟一臉苦笑:“皇后這是什么話,朕的兒子,難道朕還能真下狠手?別這么慣著他,謹防慈母多敗兒。”</br> 皇后怔了怔,扭頭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陛下說的輕巧,當初我們母子,可是闖過好幾道生死關,最終才誕下休兒。”</br> “但凡他受到一點傷害,本宮都心疼得不行,也只有陛下,才會這樣不在乎。”</br> 這話讓梁休心里一陣感動。</br> 可憐天下父母心,尤其是當母親的,真是太偉大。</br> 梁啟也知道皇后當初生育的不易,于心有愧,只得賠著笑,又是道歉,又是哄著,這才讓皇后重新綻放笑顏。</br> 忽然想到梁休此行的目的,皇后拉起他的手,嘆了口氣:“太子,你也別以為你父皇是在騙你。”</br> “實不相瞞,自從去歲入冬以來,大炎境內很多地方都不太平。”</br> 皇后臉上浮現一絲凝重:“你父皇為了應對局面,整日憂心思慮,辛苦操勞。”</br> “朝廷的事,我后宮幫不上什么忙,只能節(jié)衣縮食,為天下女子做一個表率。”</br> 她突然指了指桌上的水果糕點:“就這一桌,也是本宮知道太子到訪,才特意置備的,換作平時,絕不會如此鋪張。”</br> 說到這,皇后似乎想起什么,揮手將萍兒招來身邊。</br> 萍兒此時手里,不知從哪抓來一個繡花荷包,交到皇后手上。</br> 皇后轉過身,就將荷包往梁休手里塞,一邊歉意笑道:“太子難得來找本宮幫忙,本宮也不好意思讓你白來一趟。”</br> “這里是五十兩銀子,是本宮自己積攢的一點私房錢,你若是手頭不寬裕,先拿去用著。”</br> 梁休整個人都僵住了。</br> 明明手中五十兩銀子,其實重量很有限,然而握在手里,卻像是握著一座山。</br> 何止萬鈞!</br> 重得梁休有種托不住的感覺。</br> 這不是錢,這是一份沉甸甸,不求回報,比天高比海深的親情。</br> 梁休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負罪感。</br> 就像一無是處的兒子,明明早已成年,卻不知報恩反哺,還在壓榨老母的血汗錢一樣。</br> 他覺得,此刻的自己,就是這樣一個混蛋角色。</br> 越想心里越慌,梁休趕緊將荷包推回給皇后:“這、這錢,兒臣不能要……”</br> 皇后抓著荷包,有些不知所措,擔心道:“怎么了,皇兒,難道你是嫌棄不夠?”</br> 她又將荷包往回推:“你先拿著,不過你直接說,本宮替你想辦法。”</br> 話音剛落,便聽見一道重重的冷哼。</br> “朕就說,皇后你太慣著他,五十兩銀子,還嫌不夠,朝中一個五品官員,一個月的俸銀還不到這個數呢。”</br> 梁啟面色惱怒:“依朕看,他就是貪得無厭。”</br> “不是的,父皇……”</br> 梁休知道他誤會了,想要解釋,卻被梁啟冷聲打斷:“不是什么不是?!你身為太子,成天卻只顧要錢,揮霍無度,可有為我大炎朝想過?!”</br> 不等梁休說話,他邊繼續(xù)道:“你知不知道?去歲因為南方地區(qū)大旱,糧食減產,朝廷賦稅少收了足足三成。”</br> “這半年來,朝廷一直忙著賑災,撥款,調運糧草,安置流民。”</br> 他的聲音有些沉重:“實話告訴你,這還不到開春,戶部的存銀和糧秣,已經消耗了大半。”</br> “還不知道,能不能捱到秋收,到時,恐怕連給官員發(fā)俸祿都困難。”</br> 他突然握緊雙拳,目露寒芒:“可恨的是,這個時候,其他地方,又有人出來給朕添亂……”</br> 因為炎朝國庫緊張,加之這個時代交通落后,糧食調運困難,地方官吏的能力也參差不齊。</br> 南方一些地區(qū),這半年來,一直存在著賑災不力的情況。</br>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xù)了數月,終于被當地的反叛勢力,找到了機會。</br> 在最南端的州縣,出了一個悍匪,名叫林踏天。</br> 此人武藝高強,背靠當地一些異族勢力,裹挾了幾萬流民造反。</br> 這些人戰(zhàn)斗力不可小覷。</br> 短短兩個月時間,他們已經打下好幾個縣城,禍害波及三州之地。</br> 而位于北方,帝國的宿敵北莽朝,最近似乎也在蠢蠢欲動。</br> 入冬以來,他們的邊境軍,頻繁出現在兩國邊境,已經襲擾了大炎國境好幾次。</br> 一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罪行累累。</br> 為此,駐守大炎邊疆的將士,幾次向朝廷請求,出塞決戰(zhàn)。</br> 偏偏大炎朝的國庫,如今卻撥不出錢財打仗,只能選擇被動挨打,忍氣吞聲。</br> 說到這里,梁啟看了眼梁休,忽然仰天長嘆:“內憂外患啊,所以,你母后能給你五十兩,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