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什么叫志向一致?</br> 是和你太子一起玩耍,一起不務(wù)正業(yè)?</br> 還是聽從你太子的命令,當個應(yīng)聲蟲,對你的行為放任不管?</br> 等到以后,皇帝要考較學識。</br> 若是表現(xiàn)不佳,只消一句,和老師志向不一,分歧太大,從而無心向?qū)W。</br> 是不是,便可將自身過錯,推脫個一干二凈?</br> 有深明大義的大臣,看不過去,站了出來。</br> 將自己的這番推斷,也幾乎是大部分人的想法,直諫給炎帝。</br> 由不得他們不這樣猜測。</br> 實在是,梁休對崔士忠的所作所為,全然不像一個會尊師重道,一心向?qū)W的好學生。</br> 哪怕,梁休的本意其實并非如此。</br> 然而一旦推論起他這話的動機,還是難免讓人往壞的方面想。</br> 至于梁啟為何和群臣有不同看法。</br> 主要還是先入為主。</br> 有哪個當老子的,會覺得自己的兒子不行?</br> 然而一經(jīng)這位大臣的提醒,梁啟頓時皺起眉頭,竟然覺得十分有道理。</br> 這一定是太子給自己荒廢學業(yè),所找的借口。</br> 簡直豈有此理!</br> “好你個太子,說什么志向,原來打的是這個鬼主意。”</br> 梁啟有種被欺騙的羞辱感,當即大怒,吩咐道:“來人,立刻給朕把這臭小……太子押回東宮,嚴加看管。”</br> “禁足之日,延長十天,不到解除之日,不準放他出門!”</br> 炎帝梁啟簡直氣壞了。</br> 這臭小子,不給你點顏色看看,真是要翻天了,連老子都敢騙!</br> 梁休真沒想到,自己的肺腑之言,竟然被歪曲得這么嚴重。</br> 他趕緊澄清道:“父皇,你誤會了,兒臣真不是這個意思!”</br> “誤會什么?你以為朕不知道?你為了不想學習,盡想些歪門邪道。”</br> 梁啟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一副我已經(jīng)看穿你的模樣,竟有幾分得意:</br> “別想騙朕,朕的腦袋,可清醒得很。”</br> 梁休:“……”</br> 他算是看出來了。</br> 或許是今天,自己給眾人留下的印象太過糟糕。</br> 所以不管炎帝梁啟,還是在場的大臣,都不太相信自己的話。</br> 這讓梁休很不服氣。</br> 自己之所以怒懟崔士忠,也不過是為了自保。</br> 難道就因為一個尊師重道,儒門禮教的規(guī)則約束。</br> 自己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崔士忠給自己潑臟水,卻不選擇還擊?</br> 梁休做不到。</br> 并非他喜歡睚眥必報。</br> 而是,他是一個來自地球的靈魂,沒有被這個時代根深蒂固的儒家教條所影響。</br> 從骨子里,他就看不慣這種腐朽的落后教義。</br> 就比如三綱五常里的,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br> 憑什么做官的,就一定要聽信你皇帝的?</br> 自己沒思考能力嗎?</br> 憑什么當兒子的,就一定要聽從父親的?</br> 萬一這個父親,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叫你偷蒙拐騙,你也做嗎?</br> 憑什么做學生的,就一定要對老師唯唯諾諾,好像天生就矮一截一樣?</br> 學生就不能質(zhì)疑老師嗎?</br> 學生就只能任憑老師打罵,就算有理,也只能忍氣吞聲嗎?</br> 拜托,梁休真的無法接受啊。</br> 在前世那個,老師稍微體罰一下學生,一旦曝光,就會被無情開除的信息時代。</br> 也并非就不崇尚尊師重道。</br> 但更崇尚的是,學生尊敬老師,老師也尊重學生,大家彼此體諒,和睦相處。</br> 這才是梁休心目中,所認同的師徒之禮。</br> 至于儒門這些古老的陋習,早就被掃進歷史的故紙堆。</br> 撇開這個不談,梁休的為人,向來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br> 人若對我不敬,我也無須客氣,該還擊的時候,就要還擊!</br> 總不可能被別人打了左臉,還要把右臉伸過去,讓人再打一次。</br> 然后還要問一句,你可消氣了?</br> 這樣一味的忍讓和退縮,換不來別人的另眼相看。</br> 人家只會,把你當成一個二百五的傻子。</br> 一邊占著你的便宜,一邊在心中嘲笑你的怯懦和無能。</br> 國家如此。</br> 人也亦然。</br> 前世,在那個強敵環(huán)伺的國度長大,讓梁休深刻地明白這個道理。</br> 他的胸中,頓時涌起一股豪邁。</br> 想要抗爭!</br> 想要發(fā)泄!</br> 想要說出自己的心聲!</br> 于是,當兩名親衛(wèi)沖進來,將梁休架起之后,他忽然開口:“父皇,還有諸位大人,請聽我一言!”</br> 平靜的目光環(huán)視全場,梁休突然高聲說道:</br> “我所謂的志向一致,絕非你們想的那樣,全是出自我的真心,不管你們相不相信,我梁休,問心無愧!”</br> 說完,用力推開兩名親衛(wèi)的手,傲然抬頭:“不用你們押送,孤自己會走!”</br> 總算吐出心中郁悶,他一下輕松很多,連腳步也輕快不少。</br> 還沒邁出幾步,身后突然傳來一個和煦的聲音:“太子殿下留步。”</br> “劉仆射還有何事?”</br> 梁休聽出來了,這是尚書省仆射劉溫的聲音。</br> 盡管對方身份極高,位列宰相,堪比王侯,盡管很是失禮,他還是沒有回頭。</br> 不為別的,只憑心中一份倔強。</br> “殿下方才之言,聽來坦蕩至極,所以,微臣想問殿下一個問題。”</br> 劉溫似乎并不在乎梁休的不敬,語氣沒有半點波動:“敢為殿下,你所謂的志向,到底是何志向?”</br> 梁休沒想到,當朝宰相,竟會問自己這樣一個毫無深度,又無關(guān)痛癢的問題。</br> 他忍不住笑了:“劉仆射真想知道?”</br> 劉溫笑道:“洗耳恭聽。”</br> “好!那就請劉仆射聽好了。”</br> 梁休驀然轉(zhuǎn)身,面對所有人的注視,面不改色道:“孤所求者,其實很簡單。”</br>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br> 少年太子傲然而立,目似晨星,修眉斜飛入鬢,氣勢凌厲飛揚如鷹。</br> 這一刻,滿堂皆靜,落針可聞。</br> 梁休說完這句話,忍不住一陣心虛,再次轉(zhuǎn)身,抬腳便走。</br> 溜得極快,轉(zhuǎn)眼就消失不見。</br> 連兩名親衛(wèi),都不得不加快步伐才能跟上。</br> 許久之后。</br> 啪啪啪……</br> 尚書仆射劉溫撫掌而笑,將眾人從震驚中拉回來。</br> “好一個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能說出此番,振聾發(fā)聵之言者,豈是凡俗可比?!”</br> 劉溫對梁休的話大加贊賞,隨即越眾而出,向著上首長揖道:</br>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得此麒麟兒,實乃陛下之幸,也是我大炎之幸,萬民之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