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說當(dāng)年魏國舊事
之所以徐北游還未踏足魏國,消息就先他一步抵達(dá)魏王宮中,一則是因為蕭瑾一手構(gòu)建的諜報系統(tǒng)的確迅捷,二則就是因為徐北游走得太慢了。
因為遇到了孫世吾,所以徐北游在斬殺了鄭魁奇之后,并未直奔魏國,而是又回到了那艘客船上,隨著客船去了魏國第一大港口春山港。
春山港為名中有山?因為這座港口背靠一座郁郁蔥蔥佳氣浮的蒼翠高山,徐北游雖然不通兵事,但也能看出僅就地勢而言,此地絕對是易守難攻。此時站在港口回望城中,整座城池依山而建,鱗次櫛比,看著竟有一種微縮中都城的錯覺。正值春日,整座城池如同那座高山一般,青翠盎然,處處可見植被覆蓋,讓人望之便心曠神怡。
孫世吾站在徐北游的身旁,輕聲吟誦道:“老將羊公辭帝都,征帆一片繞蓬壺。明月不歸沉碧海,白云愁色滿蒼梧。”
徐北游道:“當(dāng)年老將羊伯符跟隨魏王征討衛(wèi)國時,不幸病逝于衛(wèi)國境內(nèi)的九原城,消息傳回中原后,一位文壇宗師為緬懷羊老將軍特意作了此詩。”
孫世吾輕聲感慨道:“屈指算來,羊伯符此去已經(jīng)五十年有二了,榮辱功名,皆成過眼云煙。”
也許是年老上了年紀(jì)的緣故,孫世吾這位當(dāng)世大儒有些絮絮叨叨,“說句誅心之言,當(dāng)年羊伯符死得有些蹊蹺啊,羊伯符何許人也?乃是當(dāng)世名將,與長于騎戰(zhàn)的徐林等人不同,羊伯符長于水戰(zhàn),曾任江都左都督,并一手編練了如今的江都水師,后來陸謙之所以能與先帝劃江而治,也是多虧了羊伯符留下來的江南水軍。”
“至于羊伯符的位置為何會被陸謙取而代之,那就不得不提到一樁陳年舊案了,當(dāng)年的羊伯符因為性子耿直,上書為牽扯進(jìn)太子謀反案的首輔方何辯解,引得大鄭神宗皇帝雷霆震怒,直接將其罷官免職,甚至險遭殺身之禍。羊伯符也是性情之人,在聽聞神宗皇帝將其免職的旨意后,未等圣旨來到江都,自己就已經(jīng)掛冠而去,以示其輕蔑之意,勃然大怒的神宗皇帝下令暗衛(wèi)府和天機閣尋覓羊伯符行蹤,要將其明正典刑,可惜足足數(shù)年功夫,羊伯符此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完全不知所蹤。世人都說羊伯符是躲入了道門的臨仙府,也有人說羊伯符遠(yuǎn)渡重洋去了衛(wèi)國,還有人說是托庇于牧人起和徐林幾位故友的門下,成了邊軍一老卒。總之林林總總不一而是,你猜他到底藏身于何處?”
徐北游沉思片刻,略有遲疑道:“他就藏身于江都城中?”
孫世吾搖頭笑道:“雖不中,但不遠(yuǎn)矣。當(dāng)年江都形勢復(fù)雜,遠(yuǎn)非羊伯符一人可以掌控,若是出海逃遁,難免留下痕跡,不有句老話叫做燈下黑,所以當(dāng)年羊伯符就反其道而行之,沒有像世人所說的那般逃往臨仙府或是衛(wèi)國,而是布置了出海的假象后,直接沿著東江大運河一路北上,甚至與南下江都宣旨的欽差座船交錯而過,當(dāng)圣旨到了江都時,羊伯符已然身在東都。再往后,任憑暗衛(wèi)如何偵緝天下,卻想不到羊伯符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據(jù)說羊伯符在東都置辦的府邸,距離暗衛(wèi)府白虎堂不過兩條街的距離,即便步行也用不了一盞茶的功夫。后來先帝入主東都,他這才亮明身份,主動投入先帝麾下。”
徐北游惹不住贊嘆道:“這位羊老將軍果真不是尋常人等。”
孫世吾亦是感慨道:“你說就是如此人物,怎么會就莫名其妙地病死在九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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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游臉色一肅,“老先生是說魏王他……”
孫世吾輕聲道:“當(dāng)年先帝將魏王遣往魏國,其中有放逐之意,可也不會放任魏王在魏國徹底坐大,所以先帝才會派遣羊伯符與魏王一起征伐衛(wèi)國,那時候魏王不過是一少年,想來羊伯符足以應(yīng)付才是,最后卻是羊伯符早早亡故的下場,世上哪有如此巧合之事,只怕是……”
孫世吾沒有把話徹底說明,剩下的當(dāng)作留白,讓徐北游自己去慢慢思量回味。
他接著說道:“南歸,說起羊伯符,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
徐北游微微一怔,然后猛然記起一事,“家?guī)熡幸煌珠L,名為公孫伯符,同樣是早早病故。”
孫世吾點頭道:“沒錯,兩人名中都有伯符二字,故去的時間也相差不遠(yuǎn),而那座九原城本就是屬于公孫氏的,只是兩人的年紀(jì)有些對不上而已。”
徐北游的臉色越發(fā)凝重起來,望向一座蒼翠春山,竟是感到一股云遮霧繞的窒息壓迫之感。
孫世吾突然道:“南歸,你可知道當(dāng)年的衛(wèi)國五大世家都曾經(jīng)兩頭下注?葉氏只是沾了道門掌教的光,真正厲害的還是慕容氏,先后在后建、道門、先帝、東北牧氏和佛門、衛(wèi)國劍宗等六方下注,怎么看都是一個穩(wěn)贏不輸?shù)木置妗!?br/>
徐北游搖頭不知。
孫世吾緩緩說道:“兩頭下注也注定了兩頭都不討好,說白了就是墻頭草行徑,不過即便是如此,先帝也從沒想過要滅去張氏和公孫氏。”
徐北游疑惑問道:“是魏王蕭瑾?”
孫世吾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魏國的故事很多,一時半刻說不完,老朽也談不上全知盡知,你若是想知道其中內(nèi)情,不妨在魏國四處走一走,興許會遇到一些經(jīng)歷了當(dāng)年之事的老人,能從他們的口中知道一點不一樣的東西。”
徐北游重重嗯了一聲。
他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提醒道:“當(dāng)初明陵一戰(zhàn)時,先帝曾經(jīng)說魏王已經(jīng)修成了三尸元神,雖然已經(jīng)被先帝毀去一尊元神,但老先生此去面見魏王,還是不要大意為好。”
孫世吾點頭道:“青塵竟是將斬三尸之法也傳授給蕭瑾了,的確是不容小覷,多謝小友提醒。”
他隨即笑道:“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當(dāng)年蕭瑾與完顏北月并稱為南北兩大謫仙人,如今完顏北月都已經(jīng)摸到了飛升的門檻,蕭瑾沒有原地踏步的道理。”
最后這位儒門大宗師爽朗道:“好了,該說的也都說完了,你有你的事情,我有我的事情,你我二人也到了該分別的時候,臨別之前再送你一句嘮叨,紙上得來終覺淺,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你這次若是不急,不妨在魏國走走看看,也許能有一些意外收獲。”
徐北游笑著拱手道:“多謝老先生教誨,就此別過,還望老先生一路珍重。”
兩人相視一笑后分道揚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