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二章 藥
第二七二章yào
已經(jīng)過去的這一夜,有人徹夜未眠,有人睡得很沉。
皇后就睡得很沉。
她一向如此,越遇到大事,越沉得住氣。而且,能做的都做了,盡了人事,后頭的就聽天命吧。
而且,在此前的十幾年中,每當她醒來,常常有一個好消息等著她,接下去一天或是數(shù)天,她的心情都會十分的好。
可是這次等著她的并非好消息。
“怎么回事?”
下面跪的人聲音微微發(fā)抖:“原來好好兒的,誠王府一直看得死死的,前后三撥出來求救的人都扣住了。可是后來亭二爺……”
“少亭?”陸皇后皺著眉頭,握緊了梳子:“他做什么了?”
“他聽著人說誠王妃難產(chǎn)危急,他,他背著人把那個何勇和胡太醫(yī)放過去了。等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追不及了?!?br/>
陸皇后深吸了一口氣憋著火,還是忍無可忍,用力一砸,yù梳摔在地下斷成了好幾截。妝臺上的胭脂盒粉盒都帶翻了,殷紅的胭脂粉倒傾了一桌,象是潑了血。
“這個敗事有余的東西一mén心思都長在nv人身上了”
陸皇后怎么也沒想到布了這么久的一個局,竟然被自家侄子拆了臺
之前陸少亭在上元夜瞅見了何家的姑娘,跟中了邪似的,非要娶她。結(jié)果陸家前去提親,還碰了一鼻子灰。為這事兒,陸皇后早就不自在了。求親不成,這兩年陸少亭倒是改了過去的荒唐,行事不那么張狂,也終于又成了家??墒沁@心事剛剛放下,陸少亭竟然又做了這么一樁事出來
“娘娘,娘娘暫且息怒……咱們還有后著,這事還沒完呢。”
是啊,這事兒還沒完。
cháo生不知睡了多久,睜開眼時,只覺得窗上亮的刺眼。
她虛軟地躺在那里,渾身軟癱如泥,連一根手指頭都難動彈。
“王妃?王妃醒了?”
cháo生先看到了楊夫人,還有芳園和*光她們,唯獨沒見著許婆婆。
“孩子……”
“孩子好著呢,rǔ娘喂過了,這會兒正睡著。”
“婆婆呢?”
“她照看了王妃一夜,累了,歇著呢?!?br/>
“要緊么?太醫(yī)看過了么?”
“太醫(yī)看過了,王妃不用擔心?!?br/>
cháo生微微點了下頭:“讓婆婆好生歇著,她這么一把年紀了,夫人你也是,都是為了我……”
“看王妃說的,這還不都我們份屬應(yīng)當?shù)拿?。?br/>
楊夫人使個眼sè,rǔ娘把孩子抱了過來。
cháo生這會兒才仔仔細細的看了他一眼。
這孩子五官看起來生得比他哥哥還秀氣——幸好他平安無事。
cháo生真怕自己早產(chǎn)會對孩子有什么不良影響,她慢慢抬起手來,rǔ娘知機的把孩子抱到近前,cháo生的手指在孩子的小臉上輕輕蹭了一下。
初生嬰兒的皮膚軟極了,上頭還有軟軟的茸máo。他眉頭皺著,好象不太高興的樣子。呼吸勻細,鼻翼微微的一張一張的,胎發(fā)卷曲著貼在腦mén上,
看著他,cháo生覺得心里發(fā)酸,那是一種既失落,又滿足的感覺。懷胎十月,突然間與他分成了兩個完全獨立的個體,只覺得心里和身上同時挖去了很重要的一部分??墒强粗眠@樣好,又覺得一切都值得——人們總說的雖死無憾,大概就是這種心情。
cháo生虛弱地笑了一下,雖然不舍得,還是說:“抱出去吧,這屋里氣味兒不好?!?br/>
雖然收拾過了,可是屋里還殘余著些許污濁的氣味,畢竟這時候的人都認為產(chǎn)室進不得風。
楊夫人用孩子岔開了cháo生的注意力,這一手很是高明,cháo生果然沒有再接著追問許婆婆的事。
yào湯端了過來,楊夫人接過來吹了吹,嘗了一口,才給cháo生喂yào。
*光忽然出了聲:“等等。”
楊夫人的手頓住了。
cháo生也看了過來。
*光有些不安地說:“這……奴婢剛才煎yào時有點兒mí糊,分了神。這yào好象熬過了時辰,不知道yào效是不是還對,要不,請胡太醫(yī)看看,要是沒事兒的話,再給王妃服……要是不成,奴婢就趕著再煎一副。這都是奴婢的錯……”
楊夫人很自然地說:“也不能怪你,你從昨天也熬到這會兒,還沒合過眼呢。”
cháo生微微點了下頭:“這不打緊的,再煎一副就是了?!?br/>
楊夫人把yào放回托盤里,又和cháo生說了兩句話,才起身出了屋。
yào煎沒煎老,一看顏sè,再聞氣味,楊夫人心里有數(shù),她剛才嘗了,并沒有問題。
但是*光素來穩(wěn)當,她這樣說一定有她的用意。
*光站在mén邊,見楊夫人出來,便跟了上來。
“說吧?!?br/>
*光從托盤上端起那碗yào,聞了聞:“奴婢也不懂得,夫人再嘗嘗這yào。”
yào剛才楊夫人已經(jīng)嘗過,是沒有問題的。
她看了*光一眼,把yào接過來,先聞了聞,又用舌頭tiǎn了一tiǎn。
yào不對了
剛才她嘗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怎么就這么一眨眼的功夫,yào就出了問題?
這中間除了楊夫人自己,并沒有人碰過yào盞一下,眾目睽睽之下,yào是怎么被做了手腳?
看著楊夫人的臉sè,*光知道自己沒猜錯。
“這是怎么回事?”
*光說:“奴婢也不是很肯定這yào有問題,只是……剛才忽然看到這勺子不是原來用的那一把?!?br/>
勺子?楊夫人把調(diào)羹拿了起來。碗和勺子都是安窯蓮huā紋白瓷,楊夫人沒看出什么不一樣的地方。
“原來那把勺子,因為有次磕著了,底邊有一點裂紋,yào的顏sè侵進去,就能看得出來……”楊夫人迅速把勺子翻了過來。
這把勺子的底邊是光滑平凈的,沒有裂紋。
是了,問題就在這把勺子上頭。
楊夫人手指在勺子上抹了一下,送到鼻端聞了聞。
手指上感覺略有些黏。
楊夫人瞬間明白過來。那下yào的人把yào液抹在勺子上,外面又輕輕的涂了一層膠,楊夫人用勺子攪yào的時候,yào汁燙,膠遇熱融化,yào液也就化在了盞里。
好心計。
有楊夫人在這里,cháo生每樣入口的東西她都要親嘗。想在yào里面動手腳,絕對過不了她這一關(guān),所以下yào的這人選擇了勺子。
楊夫人手直哆嗦。
終日打雁,今天卻險些叫雁啄了眼。
要不是*光眼尖看出勺子不對,這yào現(xiàn)在已經(jīng)進了cháo生的肚子。一想到她會親手把這有問題的yào喂給cháo生……楊夫人牙咬得格格響。
“yào是誰煎的?都有誰動過碗和勺子?”
*光抬起頭來:“yào是我和chūn芽一起煎的,碗和勺子是從柜中取出來的——平時也是和我chūn芽一起收管這些東西?!?br/>
楊夫人的眼瞇了一下。
剛才楊夫人和*光一起出去了,chūn芽對chūn雨說:“你去西邊看看許婆婆的情形吧,回來楊夫人必是要問的?!?br/>
chūn雨看了一眼里屋:“那……這邊呢?”
“這兒有我呢。“
chūn雨應(yīng)了一聲去了,chūn芽掀簾子進了屋,走到了榻邊:“王妃可口渴么?要不要吃口水潤潤?”
cháo生也真渴了,輕輕點了下頭。
chūn芽先倒了些熱水燙了下茶盅,然后斟了半杯溫水端了過來,遞到了cháo生的嘴邊。
cháo生眼睛瞇了一下,接過了茶盅,轉(zhuǎn)頭看了看窗子,低聲說:“把簾子放下些,太刺眼了?!?br/>
chūn芽應(yīng)了一聲,起身走過去,把簾子放下了一半,又重新勾好。
她轉(zhuǎn)過身來,cháo生已經(jīng)喝完了水,把空杯遞給她。
chūn芽的手終于忍不住抖了一下,但她很快鎮(zhèn)定下來,沒lù出什么異狀,把杯子接了過去。
“王妃再歇會兒吧?!?br/>
cháo生點了點頭,chūn芽扶她躺好,替她把被子蓋上。
chūn芽走到mén口,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cháo生安靜的躺在那兒,看起來象是已經(jīng)睡著了一樣。
chūn芽快步向外走去。
她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她出了院子,立刻拐進了夾道,快步一直朝前走。走到了針線房后面的一排矮房,伸手推開mén進了屋。
屋里等著的兩人立刻跳了起來,緊緊的盯著她。
chūn芽咽了一口唾沫,才發(fā)出聲音:“成了。”
“真的?”
chūn芽確定的點了一下頭:“先下在yào里沒成,可是后來我倒了水,她喝了”
滿兒怔住了,不出話來
也許是始終沒有親眼得見,所以難以置信。
也可能是……覺得事情如此順利的解決了,大功告成,竟然無所適從起來。
還是chūn芽先鎮(zhèn)定下來:“得快把消息送出去?!?br/>
“哦,”滿兒回過神來:“我這就去稟告陳姑姑……那你呢?”
“我得馬上走。”
兩人出了屋就分頭行事,滿兒的心怦怦直跳,越跳越快。
cháo生真的死了?
太陽升了起來,秋天的陽光比夏天的還要耀眼。滿兒抬頭看了一眼,天藍得讓她有些眼暈。
她知道王府馬上就要luàn起來了,這想法讓她口干舌燥,心就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了。
四周還很安靜,滿兒忽然想起還在浣衣巷的時候,她和cháo生互相抓著chuáng單的一端,往相反的方向用力擰水,水珠滴滴答答的落進水盆里。
——————————————————
呃,咋還是這么晚。。
早睡啊早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