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的使者
打開門,果然和伊萊斯說的一樣,我立刻就直接進入了花田。
各色的罌粟花在陰郁幽暗的天空下偏偏開的絢爛繁華,如下魔咒般的妖艷迷人,卻又凄美的讓人禁不住心馳神往。天上忽然下起了綿綿細雨,我驚訝的伸出手去,雨水掉在手上的感覺和人間一樣,原來冥界也會下雨
突然,一個畫面躍入了我的眼中,身穿一襲紫色敞領(lǐng)長袍的安提,正安靜的被清澈的雨水滋潤著,晶瑩的水珠從他胸膛的肌膚上滑落,伴著胸口輕輕的起伏,銀青色的長卷發(fā)飄逸悠長,映的四周光影流轉(zhuǎn)飛揚。
那個有著一臉天真笑容的男孩,現(xiàn)在看起來,更像是個成熟的男人。
想不到冥界有這么多出色的人物,冥王伊萊斯,死神修,睡神希泊,還有夢神安提,我的腦中忽然迸出了一個詞--------四大美男?
“叫我來做什么?”我先開了口。
他似乎微微吃了一驚,“這么快?”
“哼,我可是穿過冥王大人的時空門過來的。”我一揚唇。
“時空門,你是說冥王大人他”他臉上更加驚訝。
“對啊,我去看曼珠莎華的時候遇見他的。”
“曼珠莎華?”他漫不經(jīng)心的臉上忽然斂去了笑容,“你和冥王大人提起了曼珠莎華?”
“是啊,我覺得很漂亮啊。”
他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以后不要和他提起這種花了,知道嗎,以前有新來的侍女問起這種花,就被大人投入了熱沙谷。”
“為什么?”我詫異的問道。
“因為”他猶豫了一下,似是有難言之隱,“大人非常討厭這種花。”
“討厭?既然討厭又為什么種這么多?”我不解的問道,心里倒也有些后怕,也許今天正好冥王心情好吧。
“總之你就不要管這么多了,記住以后不要提起就好了。”他沖我笑了笑,“昨天的夢怎么樣?”
我剛要回答,不遠處忽然響起了悠悠的琴聲。絲絲縷縷,欲斷又連。如無定的輕云漂浮,凄愴沉痛,委婉動人。充滿著哀傷的旋律,仿佛能將人的心溶化成淚水
我失神的聽了一會,才道:“是誰?”
安提望著前方,“歐路非司又再為他的愛人彈琴了。”
“歐路非司?”
“他的愛人尤利詩因為意外失去了生命,為了救他的愛人,他只身來到冥界,冥王和冥后為他的琴聲所打動,準許他帶著愛人通過富田重返人間,唯一的條件是在到達人間之前,他絕對不能回頭。”安提的語氣中似乎也有一絲惋惜,“但----他還是回頭了,尤利詩就永遠的留在了冥界,而他,就一直在這里陪著她。”
“這么可憐”我嘆了一口氣,“不知他在冥界待了多長時間。”
安提瞇了瞇眼,“那該是發(fā)生在遠古時代的希臘的事情了吧。”
“什么?”我一驚,這么說來,歐路非司已經(jīng)在冥界待了上萬年
上萬年,該是多少個黑暗的日子,他究竟是怎么過來的?
“我想去看看。”我對那個男人充滿了好奇。
見到眼前的那一幕時,我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一位美麗的金發(fā)女孩直直的站立在花田的一角,她肩部以下的部分已經(jīng)全部化為凝固的化石,無法剝落。長長的金發(fā)一直垂到了地面,天使般的臉上帶著一絲淺淺的微笑。而坐在她身邊的,正是那位彈琴人-----歐路非司,他微闔著雙眼,濃密的金發(fā)隨著他彈琴的節(jié)奏輕輕搖晃,銀色的琴弦在他指下輕輕顫動,失去血色的雙頰和嘴唇猶如石刻,英挺中帶著幾分優(yōu)雅。
好相配的一對人啊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到來,歐路非司停止了彈奏,一臉警覺的望向了我們,待看清我們后,又很快恢復(fù)了原先的淡然。他只是向我們稍稍點了點頭,也沒有說話。
“你們好,我叫葉隱,對不起打擾了你們,我,我聽說了你們的故事,所以”我一邊打著招呼,一邊尋找著適合的言辭。
“你好,我叫尤利詩,那是我的愛人----歐路非司。”尤利詩微笑著回應(yīng)著我,“他不愛說話。”
“哦,你們繼續(xù)彈琴吧,實在是不好意思,”我覺得自己像是個忽然闖入的入侵者,破壞了這里的和諧。
“沒有關(guān)系,我也好久沒有和年齡相仿的女孩子說過了話了呢,”她笑著,“如果你愿意和我說會話,我會很高興的。”
“嗯!”我重重點了點頭,便在她的身邊坐下,開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聊開了。歐路非司溫柔的眼神掠過尤利詩,又彈奏起了他的七弦琴。
我把所知道的現(xiàn)代的事情幾乎全都告訴了她,她又是驚訝又是感嘆。就這樣,也不知說了多久,直到安提催促我回去。
“等等,我還沒說夠呢。”
“哦,那我先回去了。”
“好啊。”
“不過,那十壕你就自己”
“收到,馬上跟你回去!”
分別前,我和尤利詩已經(jīng)成為了很好的朋友。我答應(yīng)她等有空一定再去看她。
雖然很高興結(jié)識了一個新朋友,但我還是沒有忘記這次來冥界的目的。只是冥王的宮殿實在不是那么容易進去,更別談什么找東西了。
“安提,曼珠莎華只有紅色的嗎?”趁著安提造夢的時候,我趁機問了他。
“應(yīng)該是吧。”
“沒別的顏色嗎?只有一種顏色好單調(diào)啊。”
“沒聽說過有別的顏色。”
看他的樣子,似乎真的不知道。連他都不知道,這里真的有橘色的曼珠莎華嗎?
半夜醒過來的時候,我怎么也睡不著了,在床上折騰了一會,還是起了身,披上件衣服,走出了宮殿,在這個白天黑夜沒什么差別的地方,我自己都過糊涂了。
我四下張望了一下,躡手躡腳的溜了出去,剛溜出殿門,就看見冥王的宮殿前正站著一個人影。暗沉的光線籠罩住了那人的側(cè)臉,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覺得他仿佛正凝視著那些曼珠莎華,不知為什么,我感到有種淡淡的悲傷與無奈在他的四周漂浮。我一閃神,腳下忽然踩到了一粒石子,格的一聲在寂靜的夜晚格外響亮,那人猛的一驚,“是誰?”雖然語調(diào)不復(fù)平時的慵懶,但我還是立刻分辨出了,那撬?襝2吹納?簟?
“是我。”既然被發(fā)現(xiàn)了還是大方點走過去吧。
“怎么,你也失眠了嗎?”就在那么一瞬間,他的聲音又恢復(fù)了慵懶的聲調(diào),我抬起頭,只見他蔚藍色的長發(fā)隨風(fēng)飄揚,愛琴海般深邃的眼眸內(nèi)淺笑盈盈。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我有氣無力的應(yīng)了一句,心里卻涌起了一絲疑惑,剛才那種悲傷的感覺是我的錯覺嗎?
他笑了起來,“今天這個樣子,可是和那天在血池地獄完全不同哦。”聽他說了這句話,我立刻繃緊了神經(jīng),哇,他不會趁機報一踹之仇吧。
“不用這么緊張,我希泊好歹也是堂堂睡神,怎么會和你這個小丫頭一般見識,再說我弟弟他”他頓了頓,沒有說下去。
我頓時松了一氣,想趁著這個機會問他幾句,一時卻又不知該問什么,忽然想起了今天安提好像提到過冥后這個詞,當(dāng)時也沒太在意,現(xiàn)在回想起來,倒還真有點奇怪,來了這么久還沒看見冥后呢。
“對了,為什么沒有見到冥后呢?”我的話音剛落,希泊的笑容猛的一滯,好半天才說了句:“我們沒有冥后。”
“可是我聽安提說之前明明有”
“冥后已經(jīng)不在了。”他迅速打斷了我的話,無意中瞥了一眼曼珠莎華,“記住,千萬不能在冥王大人面前提起這幾個字。”
“曼珠莎華也是嗎?”我留意到了他的目光。
“不錯。”他的臉上又極快的掠過一絲淡淡的傷感。
我心中漸漸產(chǎn)生了一個疑團,明明之前有冥后,現(xiàn)在卻不許說,也不許提曼珠莎華,我的心里一個激靈,難道冥后和曼珠莎華,兩者是有聯(lián)系的嗎?如果是的話,那又是怎樣的聯(lián)系呢?
而希泊-------------似乎也有些奇怪。
之后幾天,我也趁著安提去巡視的時候,跟著他去看了幾次尤利詩。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我的心里也越來越焦急,那顆藥丸只有一個月的期限,我必須在這之前拿到該拿的東西。可是實在又是毫無頭緒,也根本再沒有合適的機會進入冥王的宮殿。
“小隱,你好像有心事呢。”尤利詩微微笑了笑。
我搖了搖頭,繼續(xù)替她梳著頭發(fā),她的金發(fā)美得耀眼。“尤利詩,一定很辛苦吧,你和他,在這永無止境的黑暗世界”她愣了愣,笑意又浮上了她的面頰,“很辛苦,不過,他更辛苦。”她抬眼望向了不遠處彈琴的歐路非司。
不知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撒那特思,他也---------一定很辛苦吧?
歐路非司朝我淺淺一笑,他實在不是個善談的人。
“我也該走了,”我站起身來,“一會安提就來了。”
“小隱,謝謝你。”尤利詩的笑容猶如春天一樣迷人,我的心里微微一顫,能支撐她一直微笑的,恐怕只有歐路非司的愛了吧。
我向他們道了別,往前走了一段路,忽然想起忘了把梳子拿回來,那梳子是安提臨時借我的,不是一把普通的梳子,它擁有讓人精神愉快,一夜好夢的魔力。想到這里,我趕緊往回去,就在離他們不遠處,我停下了腳步。
歐路非司正在親吻尤利詩的臉頰,這樣的情況我實在不適合去攪局,我正想挪動腳步,卻聽見尤利詩的聲音,“歐路非司,我的愛人,回答我,在這沒有陽光的世界里,就這樣終日守在我的身邊,失去了自由和理想,你后悔嗎?”
歐路非司先是一愣,隨即又淺淺的笑了起來,輕輕地掬起她金色的長發(fā),柔聲道:“頭發(fā)又該修剪了”
“回答我,歐路非司,我要聽真實的回答。”尤利詩這次出乎意料的固執(zhí)。
“尤利詩”他低低喚了一聲,“也許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沒能將你帶回有陽光的世界,該抱歉的是我才對。至于我自己,外面的世界對我已經(jīng)不重要。只要你在身邊,無論在哪里都覺得心安。因為有你,因為有愛,因為可以為你彈琴,因為你就是我握在掌心里的陽光。”
因為------你就是我握在掌心里的陽光。
聽到他的最后一句話,我也是渾身一震,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jīng)淚流滿面,心里隱隱的痛了起來,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人,只要有愛,連陽光也可以舍棄
我用手抹著不聽話的眼淚,轉(zhuǎn)過身就走,沒走幾步,就撞入了一個結(jié)實的懷抱中,我淚眼模糊的抬頭一看,是---------安提。
“你們女人真是容易感動。”他好笑的用手指幫我抹去淚水。
“你也聽見了嗎?”
“嗯。”
“可是安提,我好感動他們真的好可憐,如果可以,我真想回到遠古時代,改變他們的宿命。”我抓著他的袖子一頓胡抹。
“笨蛋,連神都難以改變他們自己的宿命,更何況是人類。”他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異樣的神色。
“誰說不能改變,可以改變的,可以改變的!”
“好吧,好吧。你快跟我回去吧,過幾天冥王大人會舉辦一個宴會,倒時一定會很忙,我要準備很多東西。”
“冥王的宴會?”我的心里一動,“是在冥王的宮殿里嗎?”
他點了點頭。
我心里一陣狂喜,機會終于來了。
“冥王的宴會一定很氣派,很有趣吧,”我裝出了一副非常向往的樣子,“可是,我是永遠也看不到了,等回到人間以后,再次回冥界時,就是真正的孤魂野鬼了。說不定就會被扔到亂七八糟的地獄哦。”
他盯著我,忽然嘴角一揚,眼中閃過一抹促狹的神色,“說了這么多,不就想我?guī)闳幔俊?br/>
我干笑了兩聲,“呵,呵,安提大人果然是冰雪聰明。”
他思索了一下,“要我?guī)闳ヒ残校贿^你要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我一沒錢,二沒勢,三沒權(quán),四沒色”
“暫時沒想到,等想到了再告訴你,現(xiàn)在你只管答應(yīng)就好了。”
“好,我答應(yīng)。”死就死了,能去冥王宮殿是王道。
“到時你就跟著我去吧。”
“嗯,謝謝!”
“不用謝,我也是有條件的。”
“當(dāng)我沒說。“
”呵呵“
冥王這次宴請的客人是來自天界的使者,聽安提說,從遠古時代開始,冥界和天界一直來往十分密切。
舉行宴會的那天,冥界罕見的點起了許多蠟燭,冥王宮殿更是燈火通明。在溫暖的燈火照射下,陰森森的冥界似乎也多了一絲暖意。
我跟著安提走進了宮殿,在他的身后站定。
今天伊萊斯的宮殿果然與往常大不一樣,渦卷紋的深紅蠟燭,夾雜著金線的錦鍛桌布,金漆細邊的白色瓷盤,一切都是井井有條卻又氣派不凡。
冥王這個摳門有好東西都藏著,非得等到有客人才拿出來。
主位上坐著的正是一襲黑衣的冥王伊萊斯,他的左首第一位是死神修,第二位是睡神希泊,安提自然就坐在了第三個位置上,我也順勢站在了他的身后,修和希泊看見我,都是微微一愣,伊萊斯只是看了我一眼,也沒說什么。
“卡桑大人,歡迎你來到冥界。”伊萊斯舉起了酒杯,他那淺灰的眼眸比往常更為迷蒙,若即若離的眼神讓人沉醉,優(yōu)雅的舉止,高貴而不做作,當(dāng)他修長的手指握住酒杯與人碰杯的時候,也許酒還沒入嘴,那人就先醉了。
“伊萊斯大人,多謝你的款待。”那人也舉起了杯子,聽那人的聲音年紀似乎也不是很大,我抬頭偷偷望了一眼。
只見那人和伊萊斯年紀相仿,按表面來看大概也只有三十左右吧,長目,薄唇,挺鼻,一頭紅色的長發(fā)服貼的垂在腦后,咋一看,也是位頗有風(fēng)度的男子,只是在冥界四大美男的夾攻下,他就只能當(dāng)個陪襯了。
可能是我注視的時間過長,那人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目光,也抬起了頭,就在一瞬間的對視中,他的臉色一變,手中的酒竟也灑出了幾滴。
眾人一片驚訝,伊萊斯若有所思的望了我一眼。
“實在是失禮了,我的手滑了。”那位卡桑大人連忙說道,臉色的表情也很快恢復(fù)了常色。
“沒關(guān)系,卡桑大人,請盡情享用吧。”伊萊斯朝他揚了揚酒杯。
歐路非司的原型來源于俄爾甫斯(orpheus),是希臘神話中的著名樂師和詩人,是阿波羅和卡利奧珀的兒子,歐律狄克的丈夫。一說奧阿革洛斯是他的父親。他與歐律狄克婚后的生活幸福美滿,但不久他的妻子被阿里斯泰奧斯看中,她在逃避中被毒蛇咬傷腳而死。妻子死后,他手持七弦琴追到陰間。冥王普路托和冥后珀塞福涅答應(yīng)他把歐律狄克帶回陽世,條件是路上不得回首。當(dāng)他快走出冥界時,忘記了自己的諾言,回頭看了看妻子是否跟在后面,結(jié)果妻子重回冥府,二人從此不能相見。自此不管俄爾甫斯彈奏出怎樣的曲子,都無法再喚回心愛的妻子,最后被酒神的侍女們分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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