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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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日子不見了,我瞧你清減了不少。”張氏讓婆子上了茶,瞧了顧麗娘幾眼道。
“哎,沒法子,都是這戰(zhàn)爭這給鬧。”顧麗娘倒是很滿意現(xiàn)身段,不用辛苦減肥就恢復(fù)了生產(chǎn)前模樣。
“這廣安王真該殺,沒事鬧騰得人日子都不好過。”張氏點頭,繼續(xù)說道,“咱們這還算好了,你沒見外頭,好多難民逃到京城,都不準(zhǔn)進來,又沒吃,都城外吃樹葉挖樹根呢。真真可憐!”
“把難民阻城外?難道那位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么?”顧麗娘遲疑地問,眼睛往皇城方向瞟了一眼,意味不明。
張氏意會,“誰曉得呢,罷了,不提這個了,提起就頭疼。上面事,橫豎咱也管不著。”
顧麗娘自然巴不得,京城重地,有些事輕易說不得嘴,以防隔墻有耳。
“確實,這事也由不得咱們這種平頭百姓操心。嗯,過兩日就是城煌廟廟會了,你若得空話,咱們結(jié)伴去上個香吧?不求什么,求個平安也是使得。”
“甚好甚好,我也正有此意。”
兩人約好了,顧麗娘再呆了一刻鐘左右,便起身告辭。
因那天張氏說要帶著幺女前去,她就打算帶妞妞一道了,后來見小石頭眼底有著熱切和期盼,顧麗娘不忍心說不,遂將他也帶上了。小家伙一整天眼睛都彎成月牙狀,笑瞇瞇,可愛極了。至于福哥兒,才四五個月大,她怕沖撞了什么,沒敢?guī)С鋈ィ土艏伊恕3鲩T前,她將他喂飽了,然后又?jǐn)D了一碗奶放鍋里溫著。怕趕不及回來,就讓許老爹拿它來給福哥兒填填肚子。
城煌廟廟會那天一早,顧麗娘帶著兩個孩子擠上了夏家馬車。
馬車頓時窄了不少,顧麗娘不好意思地笑道,“麻煩你們了。”
張氏見不得她這么外道,嗔怪道,“你說這話,莫不是要打我臉啊?趕緊,去得晚了就人擠人了。”
顧麗娘笑笑,讓兩個孩子緊挨著她坐了,才道,“這是你女兒罷,出落得真標(biāo)志,可是有了人家沒有?”
小娘子臉皮薄,才夸了一句便紅了臉,沒法,她只好假裝拿了一只絹花逗著妞妞玩兒。
“你別夸她了,省得把她夸得都分不清東西南北了。”話雖如此,可張氏滿臉驕傲可騙不得人,“為她這事我都操碎了心,眼見著就要十二了,還沒個人家。偏她爹還說不急不急,還想養(yǎng)個兩年再說。”
“你家娘子還小,養(yǎng)上兩年也是使得。不過人家可得開始留意了,省得好都被人挑走了。”
“是這理兒!”張氏點頭。
妞妞陪著夏家小娘子一旁玩,小石頭一旁靜靜看著,也不鬧人。惹得張氏連瞅了幾眼,“你家哥兒小小年紀(jì),倒是沉穩(wěn)得緊。”
顧麗娘摸摸他腦袋,道,“也是他性子太悶。”
“你別不知足,這么乖巧孩子多少人盼還盼不到呢。真給你個皮猴子,成天上竄下跳,就有得你操心了。”
顧麗娘一想她要真有個這么樣兒子,頓覺頭疼不已,她只希望福哥兒也一如他大哥這么乖巧就好了。
說話間,已來到城煌廟。他們來得早,但有人比他們早。廟前一片人山人海,多是夫人小姐前來上香。自打廣安王謀反至今,京城就少見這般熱鬧場面了。
停妥馬車,顧麗娘一手拉一個孩子,跟張氏他們后面往廟里走去。半個多時辰后,各個殿都拜完,沒遇上什么意外。顧麗娘很是松了口氣,她忙拉著兩個孩子跟著張氏他們出了寺廟,出了來,母子三人眼睛都紅紅,顧麗娘還掉了淚,都是被里面香薰。張氏他們也好不到哪去,今兒來上香人實太多了。
“麗娘,這兒齋菜是出了名,不過今兒咱們恐怕吃不上了。”張氏頗遺憾。今兒來上香達官貴人不少,廂房早就沒了,便是有,今兒也輪不上她。而她又不愿去和一幫平頭百姓擠,她自己也是平頭百姓,倒不是瞧不起他們,而是帶著孩子,被踩著哪可不好。
吃沒吃上,顧麗娘倒無所謂。今兒她來這,一來想求個安心,二來就是與張氏套套近乎。
此時小石頭被撞了一下,顧麗娘眼疾手地抱住他,確認(rèn)他只是被嚇著而沒有傷著哪,這才不悅地瞪著來人,“怎么走路這是?”
只見那人愣愣地看著顧麗娘,惹得她皺眉不已。這才吶吶地道了歉。
張氏是個有眼力見,這人看穿著,是個管家類人物。遂她悄悄拉了顧麗娘一下,朝她使了個眼色,“好啦,今兒人多,你也別計較了。”然后湊近她低聲道,“今兒貴人多,若是沖撞了哪個便不好了,且忍忍罷。”
顧麗娘抱著小石頭,道,“嗯,那我們走罷。”
那人直瞅著顧麗娘看,直到?jīng)]了人影,才蹲□子撿撿起撒了一地物什,嘴里喃喃,“像,真像——”他思忖著要不要告訴老夫人這個消息呢,他心里也拿不定主意。這么些年傳來消息不少,但每回結(jié)果都讓老夫人失望不已。這回他還真不敢——老夫人年紀(jì)大了,要是萬一,他可就罪過了。
半個月左右,顧麗娘將放廚房那幾甕實驗品起了。發(fā)現(xiàn)酒餅確能替代酒,麩皮、米糠也能替代大米,但光麩皮米糠釀出來醋品質(zhì)不比放大米下去一起釀那些。如此一來,又省下了一些成本。接著她又試著釀了一批,試圖找出佳比例。
“掌柜,你當(dāng)你賣糖醋排骨是魚翅燕窩呢,一百八十文錢才得這么點,坑爺呢?”來人一臉橫肉,一拍桌子,上面碗筷乒乓響。
店里人一瞧有人找碴,往日里積下怨念也被勾了起來,跟著附和,“就是就是,便是魚翅燕窩也沒那么貴!”
“又不是聞香樓菜,還敢賣這么貴,兄弟,給他好看!”
掌柜開始訴說各種辛酸,真是聞?wù)邆模犝吡鳒I啊,“各位爺,不是小店賣得貴,實是成本太高哇。不說這排骨已經(jīng)賣到八十文一斤了,且說這醋吧,也賣到二十五文一斤了。而且現(xiàn)還斷貨了,有錢也買不到!每天還要付給廚子小二工錢,對了,還有店租,小店真不賺錢呀。不但不賺錢,還虧著喱。”
眾人不信,“虧本買賣你還干?當(dāng)我們傻啊?”
“就關(guān)門大吉了。”掌柜一臉苦相。
眾人無語,不知是真是假,不過還真沒見過拿自己店來詛咒掌柜,紛紛掏錢結(jié)了賬,道了聲晦氣便走人。
許強湊巧經(jīng)過,聽到了這么一段話,等眾人散去后,他湊到老掌柜跟前,“掌柜,你真要關(guān)門啊?”
老掌柜瞟了他一眼,“去去去,別詛咒我!”
“掌柜,我說真,你要是真關(guān)門,就把店轉(zhuǎn)賣給我罷。”許強挺看好這店鋪,離他們家也近,地段也好。
那掌柜將許強上下打量了一番,眼里不時閃著精光,“嘿嘿,小子,想買我家店啊?”
許強點頭。
“五百兩,不二價!”那掌柜伸出一只巴掌。
許強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這價錢離普了,若不是這掌柜刻意刁難不想賣,便是他想宰自己一頓。他不動聲色地問,“不能少了?”
他瞧著這店挺小,按如今行情,這店頂了天了就能賣三百兩!剛才他聽了那番話,以為能撿個漏,想一百多兩把它拿下來。
“去去去,不少不少,一個子兒都不能少!”說完他也不理會許強,轉(zhuǎn)過身嘀咕,“沒錢學(xué)人家盤什么店鋪!窮酸!”
連個商量余地都不給,許強便知道想盤下這店是沒多大指望了,當(dāng)下便斷了那心思。又想起剛才掌柜和客人那番話來,思忖這未嘗不是一個機會。于是他上前,“掌柜,你店里,可是買不著醋?”
掌柜抬眼,“是又怎滴?”
“做吃食店沒有醋,許多菜肴都做不成吧?”
那掌柜微瞇著眼,“小子,說了這么多,你莫不是要告訴我你是賣醋吧?”
“正是。”許強挺了挺胸膛。
“如今山西老醋都進不了京,我不信你有存貨!”山西正是被廣安王占領(lǐng)城池之一。
“不是山西老醋,那醋是我家自釀。”
見許強不似說假話,眨眼間,那掌柜心思百轉(zhuǎn)。京城醋現(xiàn)已經(jīng)完全斷貨了,若非他之前精明,還有幾瓶存貨,他這店恐怕要流失好些嗜吃酸辣客人。他認(rèn)識好些店,都是如此,但也莫可奈何。若這小子說是真,而那醋品質(zhì)又不差話,那么——
“小子,貴姓?鄙人姓江。”
許強心中一喜,這事兒看來有戲,當(dāng)下笑道,“原來是江掌柜,失敬失敬,我姓許。”
“客套話我就不說了,適才你說可是真?”江掌柜按奈著激動問道。
“絕無假話。”
“你回家拿些過來與我瞧瞧。”
許強應(yīng)了下來,便回家,拿了個小酒瓶裝了半瓶過去。
江掌柜嘗了嘗,又讓廚子用這醋炒了道菜,吃了,發(fā)現(xiàn)這醋與山西老醋相差無幾。心中欣喜若狂,這回要有了這醋,他能大賺一把,若是不賺,也能讓各家掌柜欠他一個人情。
“怎么樣?江掌柜?”許強對自家東西還是很看好。
“是還不錯,不過畢竟是自釀,比不得人家山西老醋老牌子。”江掌柜瞇著眼,心中算計著怎么才拿到大好處。
許強笑笑,心中也不惱,嫌貨才是買貨人,“是比不得,不過現(xiàn)山西老醋不是進不了京么?”
“小子,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對你這醋興趣挺大。你家醋有多少?”
“現(xiàn)家里就有三四十斤左右,還有些沒釀好。”
“十五文一斤,我全要了!”江掌柜倒是豪氣。
“江掌柜,剛才你也說了,現(xiàn)醋二十五文一斤還買不到。你給這個價錢也忒低了點吧?”
“十八文,再多就沒有了。許公子,你要知道,這醋總歸比不上山西老醋名氣兒。”
許強想了想,覺得這買賣可做,當(dāng)下便應(yīng)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