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對手,新仇敵(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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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爾皮茨辭職了,那個讓王海蒂怨恨了小半輩子的倔老頭居然辭職了,他甚至在王海蒂引以為豪的赫爾戈蘭灣大捷功勞簿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從海軍總部的會議室出來,王海蒂在狹窄的走廊上暈頭轉(zhuǎn)向。提爾皮茨的辭職、英格諾爾的告誡、十?dāng)?shù)年慘痛的回憶讓焦頭爛額的宅男敏銳的覺察到什么,可每當(dāng)宅男試圖集中精力深入思考的時候,那點可怖的靈感又總是能輕易從腦海里溜走。
王海蒂對于這棟陳舊老化的建筑物并不陌生,曾經(jīng)擔(dān)任過海軍辦公室秘書的他跌跌撞撞的在海軍總部大樓里走,循著舊年的記憶轉(zhuǎn)過幾個岔口,繞過幾個轉(zhuǎn)角,不自覺的來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帝國海軍大臣辦公室門前。
“不是提爾皮茨,而是皇帝威廉!”似乎是醍醐灌頂,王海蒂豁然開朗的愉悅尚未消散,冷汗已經(jīng)打濕了他襯衣的前胸后背。
1897年,頭腦發(fā)熱的王海蒂發(fā)表了艷驚四座的《論戰(zhàn)列艦時代的非對稱作戰(zhàn)》。基爾海軍學(xué)院校長、賴歇少將如獲至寶,下令學(xué)校存檔并且親手謄抄一遍,鄭重其事的交給提爾皮茨。王海蒂近乎妖孽的精準(zhǔn)預(yù)言消失在海軍部浩如煙海的公文中,傳言說提爾皮茨看不上那份近乎凡爾納的科幻小說式的論文,它被好大喜功的皇帝收藏了。
1898年,年少氣盛的王海蒂與提爾皮茨吵得很兇,由最開始的理論之爭變成單純的意氣用事。宅男與提爾皮茨交惡后被放逐海外,從最初的遠(yuǎn)東炮艦的槍炮長到波羅的海預(yù)備役艦隊的動員參謀,到荒涼的東非海軍陸戰(zhàn)隊指揮官,到最后,山窮水盡的王海蒂為了豐厚的薪資不惜摒棄宅男“安全至上”的原則,冒著戰(zhàn)火來到危險的伊斯坦布爾,跟隨山河日下的奧斯曼帝國在巴爾干那片被神遺棄了的絕域沉淪。
1914年1月,希佩爾與雷德爾在提爾皮茨面前旁敲側(cè)擊,試圖讓提爾皮茨放棄對宅男延續(xù)十六年的仇視,可性格偏執(zhí)的提爾皮茨對此無動于衷,他甚至喊出“在他改掉他那令人作嘔的驕傲自大和夸夸其談之前,我并不準(zhǔn)備接受任何由他撰寫或者敘述的觀點,即便他的觀點是對的”這樣的言論。
1914年7月,在希佩爾將軍的照拂下,王海蒂在大洋艦隊游刃有余,然而海軍大臣決計不會放棄對這個桀驁不馴的年輕人的打壓,屢屢借口王海蒂的出言不遜頂撞上官,對他的職務(wù)升遷橫加干涉指手畫腳,要不是希佩爾因為身體問題放棄了赫灣防御司令部主官一職,恐怕也就不會有王海蒂在戰(zhàn)爭八月的豪情萬丈。
宅男一直以為他的敵人是看他不順眼的提爾皮茨和以喬治馮穆勒為首的海軍部元老,前者雖然處境不妙,可地位崇高的他對海軍的人事任命擁有干涉權(quán),后者雖然并不掌握實權(quán),可他們要么是皇帝的寵臣近侍要么門生故舊無數(shù),或倚老賣老或有恃無恐,他們對大洋艦隊的掌門人、性格弱勢的英格諾爾將軍擁有足夠的影響力。
在王海蒂看來,新興的德國與舊的世界體制必有一戰(zhàn),無論是天時還是人和,一戰(zhàn)都是德國打碎枷鎖的最好時機。歷史上德國戰(zhàn)敗,后方的工人運動、黑死病肆掠、兩線作戰(zhàn)都只是外部因素,追根究底,德國還是輸給了消耗戰(zhàn)。
為此,就任赫爾戈蘭灣防御司令部主官的王海蒂將他手里的牌發(fā)揮到極致,用一場又一場劍走偏鋒急功近利、近乎冒險賭博式的勝利撕下了皇家海軍“獨孤求敗”的外衣,用輝煌和榮耀告訴那幫垂垂老矣的海軍元老海軍永遠(yuǎn)都是一種進(jìn)攻性兵種,試圖在輿論面前造成一種既成事實。被海軍部明升暗降后,王海蒂也沒覺得喪氣,他還幻想著能夠說服皇帝,排除提爾皮茨那個老家伙的扯后腿和海軍部元老的干擾,擊碎英國人的海上封鎖。,
熟知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的殘酷和德國戰(zhàn)敗后哀鴻遍野的慘狀的宅男內(nèi)心未必沒有恐懼,然而宅男并非渾渾噩噩虛度韶華之人,既然已經(jīng)在基爾安家落戶,那么德意志這片瑰麗的土地就有足夠多的東西只得他去守護(hù),容不得他王海蒂退縮。8月4日戰(zhàn)爭的號角奏響,王海蒂義無反顧的挺身而出,被天朝三十年的承平和河蟹世界的外交政策而閹割去的責(zé)任感和使命感逐漸尋了回來,王海蒂以孤膽英雄的姿態(tài)試圖挽回大洋艦隊低落的士氣,孜孜不倦的尋釁滋事試圖在龐大的皇家海軍面前扳回戰(zhàn)爭主動權(quán)。
就在王海蒂重整旗鼓奔走呼號的時候,宅男驀地發(fā)現(xiàn)其實他要挑戰(zhàn)的并不是一些過了氣的老人,提爾皮茨也并非他真正的仇敵,與之相反,也許這些年隱藏在暗處百般照拂他的那個人不是德皇,而是提爾皮茨!
1894年,王海蒂與小半生的夙敵提爾皮茨會面,那時候提爾皮茨還不是大洋艦隊的締造者,王海蒂也遠(yuǎn)沒有如今這偌大的名聲,校園里的閑聊沒有驚天地動鬼神,但是提爾皮茨上校對于當(dāng)時臭名遠(yuǎn)揚的王海蒂的欣賞溢于言表,提爾皮茨甚至勸告斯騰澤爾對后知后覺的王海蒂多一份包容理解。
1897年,王海蒂首次提出“非對稱作戰(zhàn)”概念,嘩眾取寵一陣子后旋即被海軍部束之高閣。海軍部的傳言王海蒂也聽說過,可在他擔(dān)任海軍辦公室秘書期間,王海蒂分明望見了被提爾皮茨鎖在柜子里的那篇被提爾皮茨用紅筆批判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摹墩搼?zhàn)列艦時代的非對稱作戰(zhàn)》。年少無知的王海蒂還以為那是傳言的明證,現(xiàn)在想來,也許提爾皮茨比誰都更加重視王海蒂的論文,至少費希爾主持建造的無畏艦和完美巡洋艦下水后,德國人很快便拿出了拿騷級無畏艦和馮德坦恩級戰(zhàn)巡,其設(shè)計水平和性能數(shù)據(jù)甚至比英國人更加優(yōu)秀。
1898年,王海蒂與提爾皮茨吵得很兇,緊接著被冷藏和流放,在海外蹉跎了十六年。1914年,在希佩爾和雷德爾的游說下,王海蒂終于能夠重返大洋艦隊。王海蒂有十足的理由感激德皇威廉,可雷德爾早在1909年的時候就已經(jīng)擔(dān)任皇帝威廉的皇家游艇霍亨索倫號航海長,王海蒂有理由懷疑皇帝在此事中的作用。
1914年7月初的海軍部會議,王海蒂猛烈抨擊了海軍高層含混不清的大洋戰(zhàn)略。那時候的宅男正在氣頭上,不可理喻的他沒有意識到海軍內(nèi)閣大臣喬治馮穆勒不過是個弄臣;海軍部元老影響力尚在,但對于帝國的戰(zhàn)略方向并沒有決定權(quán)。而此時,海軍部威望最高的是帝國海軍大臣提爾皮茨,掌握實權(quán)的是大洋艦隊總司令英格諾爾,他們固然有這樣或者那樣的瑕疵,但畢竟都是德國海軍一時無兩的將帥之才,即便他們不能提出有建設(shè)性的意見,可總不至于讓排名世界第二的德意志海軍海洋戰(zhàn)略自相矛盾含混不清,須知道由提爾皮茨一手締造的這支大洋艦隊頭號假想敵就是大英帝國。王海蒂更加沒有意識到,在會場上口出狂言的他能逃過喬治馮穆勒的追究并且在七月末意外晉升上校并且成為赫灣防御司令部主官不過是提爾皮茨與希佩爾聯(lián)手演繹的雙簧。
王海蒂突然明白了海軍這些年發(fā)了瘋似的建造主力艦,卻不肯為大洋艦隊配齊足夠的巡洋艦、輔助艦只的緣由了;王海蒂突然體會到海軍這些年對于新科技的運用偏向保守,卻總能輕易后來居上的緣由了;王海蒂突然理解了十年前大洋艦隊草創(chuàng),百廢待興之時曾也熱情萬丈的英格諾爾將軍之所以職務(wù)越高骨頭越軟的緣由了;王海蒂終于理解提爾皮茨在赫爾戈蘭灣海戰(zhàn)勝利的同時不得不黯然辭職的緣由了。
“原來一手操控我十?dāng)?shù)年起起伏伏的命運遭際,讓我嘔心瀝血書寫的調(diào)查報告石沉大海,讓大洋艦隊屢走彎路的那個人并不是提爾皮茨。”爆裂的情緒在心頭滋蔓,幡然醒悟的王海蒂扭頭朝夏洛騰堡宮看去,湛藍(lán)的眼瞳里充滿了嗜血的味道:“大洋艦隊從來就不是帝國海軍大臣阿爾弗雷德馮提爾皮茨的,從來就不是艦隊總司令阿爾弗雷西馮英格諾爾的,它更加不屬于德意志人民!真正操控這支艦隊命運的只能是霍亨索倫家族,只能是德意志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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