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三章 中邪的古仙
“大哥哥!”</br> 王姝從石頭上跳下來,在周圍找了幾圈之后,便有些焦急的大喊起來,可惜除了徐徐吹過小溪,帶著濕潤水氣的山風外,再也沒有任何回應。</br> “仙人!”</br> 女童有些不甘心的繼續(xù)大喊著,剛剛還在身邊同她說話的大哥哥,結果一轉眼就不見了。</br> “王姝!你在喊誰呢?”</br> 口中嚼著青草的老黃牛從一旁經過,黃牛寬闊的脊背上,梳著垂髫的頑童用一根竹竿吊著一把嫩草,指引老黃牛前行。</br> “我剛剛在跟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大哥哥說話,你有看到他嗎?”</br> 女童雖然不抱希望,但還是向這個一直想跟自己玩的孩子問道。</br> “你剛剛在跟人說話?你剛剛明明都是一個人啊!”</br> 垂髫頑童的眼中滿是疑惑,隨后他便反應過來,猛然瞪大了雙眼,</br> “你是不是撞邪了?”</br> “你才撞邪了!”</br> 王姝頓時生氣了,雖然她的性格相比同齡的孩子更為沉穩(wěn),但是沒有前世記憶的她,仍舊只是一個孩子。</br> “可你剛剛不是說你跟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大哥哥說話嗎?可我剛剛一直都在旁邊偷偷的看你,你身邊根本就沒有其他人。”</br> 垂髫頑童信誓旦旦,此時他的腦海中頓時翻涌出了,他聽到的那些光怪陸離,充斥著些許恐怖氣息的故事。</br> 頓時,他大叫一聲,將手中綁著嫩草的竹條往地上一扔,動作輕靈地跳下了黃牛的背,然后就連這條老黃牛都不要了,一溜煙的沖進村子,</br> “不好了,不好了,王姝中邪了!”</br> 那頑童一邊跑一邊大聲嚷嚷著,很快便有大人聽見了動靜,出來查看,</br> “小武,你喊什么呢?”</br> “王姝中邪了,我剛剛明明就看見他一個人,她卻說她跟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大哥哥聊天!”</br> 頑童解釋著,然后沖進了王姝的家里,對著那位正在整理柴火房,手上沾滿了灰塵的嬸娘大聲嚷嚷著,</br> “嬸嬸不好了,你家王姝中邪了,你趕緊去看看她吧,再晚點,她的魂都要被勾走了。”</br> 頑童的話頓時嚇到了這村婦,一把將手中的柴火扔掉,著急忙慌的抓著詢問,</br> “你不要亂講話,我家姝兒怎么了?”</br> “她中邪了!”</br> 于是,一群上了年紀的村婦涌向村口,而正在田地里勞作的男人們,也都扛著農具趕了回來。</br> “這人不是還好好的嗎?”</br> 讓大人們趕到后,看到的卻是面色紅潤,只是眼神略微茫然的女童,看樣子似乎是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間被大人們圍了起來。</br> “姝兒,你沒事吧?”</br> 布衣荊釵的農婦緊緊地摟住自己的大女兒,神情滿是焦急,不過等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女兒,并且伸手摸了一遍之后,這才發(fā)現沒有任何問題,懸起的心頓時就放下了。</br> “小五,你這小兔崽子,你又胡說八道,等回家了看我不扒掉你的皮!”</br> 而一旁,另一位得到消息,奔過來的農婦則是大怒,從一群湊熱鬧的小家伙中,一把拽出來,還在嚷嚷著“王姝中邪了”的兒子,抬手就是往他的屁股上打了兩巴掌。</br> 清脆的肉響詮釋著這位母親向自己的兒子身上傾注了何等力量,隨之響起的便是頑童充滿委屈的哭聲。</br> “嗚嗚……哇……我沒有撒謊,王姝剛剛就是跟我說,她看到了一個大哥哥,我就在旁邊,一直都沒看到人。”</br> 在孩童嚎啕大哭聲中,大人們的目光又落到面色已經恢復平靜,顯得極為成熟的王姝身上,顯然,這位女孩的話更為可信。</br> “姝兒,你剛剛真的在跟人說話?”</br> 女童雖然意識到了不對勁,但是她先前從未經歷過類似的事情。所以面對母親的詢問,她下意識地選擇說真話。</br> “我沒有中邪,我剛剛真的在跟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大哥哥講話,他的身上穿著非常漂亮的衣服,他說仙山叫做九巍山,山上真的有仙人,他還說……”</br> “好了,不要說了!”</br> 女孩的母親打斷了她的描述,然后目光看向了臉色已然變得極為嚴肅的漢子,他手中的鋤頭上還沾著濕潤的泥土,他才剛剛得到消息,腳不沾地,就從田里趕了回來。</br> “你看到有人進村子嗎?”</br> “沒有。”</br> 漢子的臉色已經變得極為嚴峻,而周圍圍過來的村人神色同時也變得極為凝重,有少許人的臉上已經出現了不安。</br> “我也沒看到有外人進村子。”</br> “哪有這樣的人?”</br> 在外勞作的農人們紛紛趕回,彼此核對后,基本可以確認。今天根本就沒有外人進村子。</br> “大哥哥不是從地上走過來的,他說他是從天上飛下來的。”</br> 王姝扳開母親的手掌,神情認真的說道,她并沒有撒謊的概念,因為從小接受到的教育就是誠實,誠信。</br> “天上?”</br> 大多數聽到消息趕過來的村民,不自覺的抬頭望天,也有人眺望著遠方的仙山,臉上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br> “不會是真的有仙人到我們村子里來了吧!”</br> 有村民驚疑不定,卻是有些相信女童說的話,畢竟是從天上飛下來的,自然而然的便能聯(lián)想到仙人。</br> “說不準是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呢?”</br> 也有人忍不住反駁,提出不一樣的意見。</br> “這大白天的,哪來的不干凈的東西?”</br> “你看姝兒這妮,這不是活蹦亂跳的,一點事情都沒有嗎?”</br> “現在看著沒事,但是到了晚上,就說不準了!”</br> “要我說呀,趁著現在天還沒黑,趕緊去請一位先生回來看一看,到時候就算有事情也好應付,如果沒事的話,也不過是費些錢而已!”</br> “這也倒是個法子,只不過就看姝兒他爹舍不舍得出這份錢了!”</br> “……”</br> 漢子的臉上不禁露出為難之色,請一位能夠驅邪的先生,代價對于他們這種普通的農戶而言,可以說是極為高昂的,若非大事絕對不會耗費這般錢財,他女兒如今看起來也沒什么大事。</br> “要不等明天再看看吧,實在不行,大家伙可以湊些錢,請位先生回來看一看,這條路也不只有姝兒,還有很多小娃娃在這里玩呢,要是真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也好有個應對。”</br> 王姝聽著大人們的商談,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可此時又哪里有她說話的份兒。</br> 即便是在被父母帶回去的路上,她也是在不停的說自己并沒有中邪,可是他們此時更相信自己的判斷。</br> 于是,在第二天中午,即便是王姝沒有任何異常,村子中還是來了一位道士。</br> 那是一位看起來很年輕,五官相貌明明都很正常,但是卻讓人感覺有些猥瑣的道士,王姝被帶到他面前,然后被他盯著看了片刻。</br> “你們的女兒確實跟不干凈東西接觸過,只是沾染一點邪氣,并沒有大礙,我給他喝一碗符水就好。”</br> 聽到這名道士的話,王姝終于知道她那見到這道士的第一面,心中油然生出的厭惡感是來自于哪里了,不過她此時的話語,全都被大人們給無視了。</br> 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道士,或者說是騙子,從懷中摸出了一枚繪制精致符文,甚至折射淡淡紅芒的符紙,然后那符紙無火自燃,其中的灰燼落到了一碗清水中。</br> 王姝即便是百般不愿,卻也仍舊被父母強按著喝下了那一碗符水,符水落肚的那一刻,她便感覺腦子昏昏沉沉的,在徹底睡過去前,她聽到了那騙子的聲音。</br> “等令媛睡醒之后,就沒事。”</br> “多謝道長!”</br> 她還聽到了自己的爹娘感激涕零的聲音,但聽完這兩句之后,她的意識便徹底陷入到黑暗之中。</br> 而等她的意識再一次蘇醒,猛得睜開雙眼,這時卻發(fā)現外面的天色已經暗淡下去,晝夜交替的昏黃光芒自窗外落入屋間。</br> “感覺怎么樣?”</br> 少年俊朗的面容映入眼簾,那燦爛的笑容肆無忌憚,毫無遮掩,那其中幸災樂禍的韻味可以說是再明顯不過了。</br> “你害我?”</br> 女童的面容有些許小小惱怒,她呲牙咧嘴,就像一只炸毛的小貓咪,被人強灌符水的體驗絕不好受,她先前是沒有經歷過類似的事情,這才吃了這招苦頭。</br> “哈哈哈哈!”</br> 看到眼前這位古仙轉世惱怒的神色,坐在案幾上的風秉文頓時大笑起來。</br> “是你自己笨,怎么能說是我害你呢?符水味道怎么樣?是不是很好喝?”</br> “這是考驗?”</br> 女童皺了皺鼻子,很是不滿,不過她的反應并不慢。</br> “你可以將這當做是考驗,你自己在這場考驗的表現如何?應該不用我多說了吧!”</br> 風秉文微微一怔,然后便順著話頭,接了下去。</br> 說實話,直到如今,他也沒想好如何當這位古仙轉世的護道人。</br> 按照他所了解的,真正的護道人應當是直到守護者遭遇生命危險的時候,才會出手相助,平時的時候就當不存在好了,不干預任何事物。</br> 可是當他看到這位古仙轉世的時候,他就知道,他絕不能什么都不做,必須干預一下,不然的話,這位古仙恐怕就要以凡人的身份渡過這一世。</br> 他原本看著這一位古仙轉世遙望九巍山,就琢磨著要不要將這位古仙引入九巍山,讓她拜入這一處仙道玄宗中,反正那也是一處極好的修行之地。</br> 只不過當古仙轉世問他,能不能將其收為徒弟的時候,原先的想法又被推翻,新的念頭浮現。</br> 似乎將她收為弟子也不錯,護道人與師傅的身份并不沖突。</br> 只不過沒有了記憶的古仙,從各方面來看都平庸至極,風秉文觀察了半天,也沒尋到什么長處。</br> 沒有任何特殊體質,就是最為普通尋常的凡體,至于修仙的資質,怎么說呢,跟靈氣的親和確實有,但是似乎只是達到了修仙的最低水準。</br> 標準稍微高一些的仙道玄宗都不會收下這種資質的弟子,因為這種資質,即便是苦修一生,也不會有太大成就。</br> “我實話實說,可是他們都不相信我。”</br> 王姝也很是苦惱。</br> “注意你的年紀,他們已經度過了數十個春夏秋冬,當然更相信自己的判斷。”</br> 風秉文毫不在意少女的苦惱,他借此機會教導著女童,</br> “當你自身擁有異于常人,且不能被常人所理解之處時,你應該學會隱藏,而不是大聲嚷嚷著,惹得人盡皆知,特別是在沒有保護自己的力量時,更要隱藏。”</br> “即便是我的爹娘也不能說嗎?”</br> “你待會兒就把我跟你的話說給你的爹娘吧,你覺得他們是會相信并理解你,還是會逼著你喝下第二碗符水?”</br> 風秉文笑著問道。</br> “肯定是讓我喝符水,他們不會相信我說的話。”</br> 女童的表情頓時焉了下去。</br> “因為他們沒有跟你經歷過一樣的事情,相比于仙人,反倒是隱藏在田間曠野中的‘臟東西’更容易碰到。”</br> 所謂的“臟東西”,便是由天地間的晦氣雜氣聚集在陰邪之地,孕育而生的邪靈,只不過這些靈,絕大多數都并沒有傷害人的能力。</br> 常人只要血氣運轉如常,便無需畏懼,也就只有在精神恍惚,血氣衰竭之時,才有可能被這些陰邪趁虛而入。老人和孩子常常是它們選擇侵蝕的目標。</br> “我是不是沒有通過考驗?”</br> 女童沉默地聽玩風秉文說的話,隨后抬起頭,眼光暗淡,就像是一株凋零的鮮花。</br> “你是不是不會收我當弟子了?”</br> “怎么會?”</br> 風秉文看著這轉世古仙可憐兮兮的表情,啞然失笑,毫不在意的吐露自己此世年幼時所經歷的事,</br> “我比你年紀還小的時候,也被家里人灌下符水,然后我就變乖了。”</br> “原來大哥哥你也喝過符水?”</br> 女童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紅嫩的唇瓣如花般綻放,</br> “那我是不是還有機會?”</br> “這就要看你接下來的表現了!”</br> 風秉文的臉上露出忌諱莫深的表情,并不準備多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