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七十六章
賈代善宣布要然賈政去金陵祖宅后,榮國府下人心里雖然震驚,卻都等著看賈代善后悔的時候榮國府上下誰不知道賈政是賈代善賈母的心頭肉,這會兒賈政要去金陵,不說旁人,賈母能受得?。窟€不哭天搶地跟賈代善鬧?賈代善后會改變主意,不過是時間早短的問題罷了。
所有人都是這樣想的,可結(jié)果卻完全出乎了他們的預(yù)料。
賈政在啟程前兩天突然染上風(fēng)寒,咳嗽無力,請了李大夫來看,說是要好好休養(yǎng),下人去回稟了賈代善,誰知賈代善非但沒有關(guān)心問候賈政的身體,反而大怒,沖進(jìn)賈政的院子里也不知道說了什么,當(dāng)天晚上,賈政猛然發(fā)起了高燒,整個人都昏迷不醒了。
賈母在賈政床前哭了好半會兒,跑去跟賈代善理論,賈代善卻依舊沒有改變主意,臉色越發(fā)不好,直吼著賈政去金陵是去定了,再不能改的,不要說如今只是發(fā)燒風(fēng)寒,就是他今兒瀕死垂危了,該走還是要走!
這狠話撂下來傳進(jìn)下人們耳中,都不敢置信,議論紛紛著:“老爺這是怎么了?怎么跟以前差這么多?”要擱以前,賈政生病難受,賈代善什么不順著他,怎么會跟現(xiàn)在這樣,對賈政這般狠心?
“這里面沒什么事吧?”下人們猜測著。
賈母很快就從心腹口中得知了這件事,不敢怠慢,立刻便去了賈代善處賠禮道歉,軟□段說了好些話,才叫賈代善稍稍平復(fù)了怒氣,答應(yīng)再留賈政三天:“三天他的少爺該退了,東西也該收拾好了?!甭曇粢粎?,陰森道,“這是我給他的最后的機會了,我警告你,不要再陪著他跟我玩花樣,真惹惱了我,前面的協(xié)議也一并取消,我只領(lǐng)著他去祠堂給祖宗謝罪!”賈母刷的白了臉,賈代善只冷笑道,“你要不信,只管來試試,看我到底敢不敢!”
賈母噤若寒蟬,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低下了頭:“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勸老二的?!?br/>
賈政這次走了一步爛棋,賈代善如今對他正是懷疑憤怒的時候,偏他還拿自己的身體來說事兒,這落在賈代善眼里,無疑就是威脅他!叫他如何能忍?!賈代善忍不住都懷疑,是不是以前他對賈政太好了,才縱得賈政越來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以為自己生個小病,就能拿捏住他了?“時間一到,就是爬,他也給我爬到金陵去!”賈代善警告得看著賈母,“別再叫我說第二遍!”
那冰寒的眼神,看得賈母一個哆嗦,所有的小心思,瞬時一掃而空。
第二天,賈政喝了藥退了燒,乖乖收拾起了行囊。王氏領(lǐng)著賈珠,淚水只差沒淹了榮國府去。
對此,張氏真是說不出的快意,私下和蘇媽媽金媽媽等人說起時,大感痛快:“該!自作孽、不可活,現(xiàn)在知道哭了,以前干什么去了?如今這一切啊,都是她自找的!”這些日子,賈代善對張氏很客氣,很禮遇信任,可張氏卻并不怎么感激,要不是自己和賈瑚在里面使力,找出了‘元兇’,今兒她的下場,可不定是寂靜無聲地去金陵老宅呆著了,家廟、病逝,還得拖累兩個孩子,一想到這種可能,張氏就覺得賈代善那關(guān)心慈愛的長輩臉孔怎么看怎么惡心,只恨王氏今兒怎么就還有力氣哭,合該她連哭都哭不出來才對!“說來老爺也是夠偏心的,做出這樣的事,老爺還幫著隱瞞,把這事壓下了,哼,這要是我們大爺,不定被作踐成什么樣了?!?br/>
“誰說不是呢?!苯饗寢屩倚膹埵希缃駨埵细Z赦相敬如賓,她自也為賈赦抱不平,“當(dāng)初咱們大爺雖說沒大作為,可從不犯大錯,不過是小毛病而已,可就這老爺都看不過眼,處處呵斥責(zé)罵,現(xiàn)在二爺犯了那么大錯,老爺還幫著遮掩,這心偏的,可真是沒邊了?!?br/>
蘇媽媽怕張氏心里再憋著火,忙瞪了金媽媽一眼:“你說這些做什么?老爺雖說偏頗了些,到底是處置二爺了不是?有了這個開端,以后你還怕老爺不再懲處二爺?有一就有二,只要老爺知道二爺不是他想象的那樣的好兒子,就已經(jīng)很好了?!?br/>
這話說得有理,只要賈政在賈代善眼中失去了完美的形象,以后大房做事,就可以輕松許多了。張氏想到這里,總算不覺得那么憋屈了。蘇媽媽接著又笑道,“我這還有件事要跟奶奶說得,您知道如今敏姑奶奶過得如何嗎?”
張氏當(dāng)即皺起了眉,不忿道:“說她干什么?沒得叫人堵心。這姑奶奶,可真真是姑奶奶,在家的時候就會給我添堵找麻煩,出嫁了也不安生,好容易倒了霉還盡連累我。不是說皇上派了御醫(yī)去給她看診了?虧得她現(xiàn)在還在小月不能動,否則再來府里走一遭炫耀,我看著都能憋屈死!”
蘇媽媽笑道:“要這樣,我能說出來給奶奶添堵?”這話什么意思?張氏蘇媽媽疑惑地看著她,蘇媽媽幸災(zāi)樂禍地笑道,“咱們這位眼睛長在頭頂上的敏姑奶奶,這次可真是栽了。”看看四周,壓低了聲音,笑道,“林老夫人這次是動了真火了,這不前些日子才給林姑爺開臉了兩個丫頭做姨娘嗎?這回可就更厲害了,在外頭聘了個良妾回來!”
張氏金媽媽等都倒抽了口氣,震驚的對視了一眼,興奮地聲音都變了:“這是真的?”
蘇媽媽肯定得點頭:“那可不,正經(jīng)給了人家里下了聘禮,小橋子抬進(jìn)林府的,據(jù)說是京郊鄭姓秀才家的女兒,知書達(dá)理,嫻熟有度,難得還清秀美貌,善解人意。林老夫人對她滿意得不得了,還給這位鄭姨娘置辦了酒席呢,當(dāng)著來客的面,曬了這位姨娘的嫁妝,十二臺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暮脰|西,所有人都贊呢。”
辦酒曬嫁妝,金媽媽驚嘆:“這可都接近正妻的待遇了?!毕胍仓?,能把女兒嫁給豪貴人家做妾的人家,家里富裕不到那里去,這鄭姨娘有十二臺好東西的嫁妝從哪里來,不言而喻了??磥恚掷戏蛉藢@鄭姨娘確實很看重!
只是張氏有些奇怪:“林老夫人這一舉動,可是徹底把賈敏的臉都踩地底下了。怎么前些時候,還沒見林老夫人這般生氣啊?”
說起這個,蘇媽媽直搖了頭嘖嘖嘆息:“奶奶怕是想不到,咱們那位姑奶奶,狠起來能有多狠!這不前些日子林老夫人才給林姑爺抬了兩個丫頭嗎?咱們姑奶奶讓人侍疾,天不亮就要去她那里站規(guī)矩,晚上大半夜的才放人走,找了個借口,活生生讓人在外面跪了整整三個時辰,腿都跪得沒知覺了,抬著回去的!兩個花骨朵般的人物,才幾天呢,都不成人形了?!币姀埵辖饗寢屢蓡?,又解釋道,“林姑爺最近衙門事忙,都沒進(jìn)內(nèi)院,敏姑奶奶怕是仗著往日林姑爺疼她,所以可著勁兒鬧騰呢。卻沒想到,疏不間親,那兩個丫頭是林老夫人賜的,她這樣作踐,不是給林老夫人沒臉?林姑爺心里能好受?鄭姨娘進(jìn)門,林姑爺對她也是寵愛的,依我看,敏姑奶奶這會兒怕是哭都哭不過來了?!?br/>
丫頭出身的姨娘,便是再得寵,那也不過是賤妾,要打要罵要賣,全憑主母心意,就是生下孩子,也得矮人一等。良家子出身的貴妾就不一樣了,那可是良妾,便是做錯了事,也由不得主母隨意發(fā)落,生下的孩子雖然還是庶子,身份卻比丫頭生下的要貴重一些。最緊要的事,這良妾,要是夫家看重,那是可以入族譜進(jìn)祖墳的,不比丫頭賤籍出來的,隨便找個地兒埋了就完了。以賈敏的性子,怎么可能容忍這一點!
張氏想到這里,不由得高興起來,撫掌大笑道:“她也就是在府里橫慣了,當(dāng)?shù)萌巳硕嫉庙樦男囊鈦砟?,出嫁了還這般姿態(tài),連婆婆都不放在眼里了,敢隨意落婆婆的面子。那林姑爺年幼喪父,都是寡母帶大的,是個頂頂孝順的人,便是再疼妻子,還能真看著妻子把母親的顏面往腳底下踩?我倒希望賈敏接著這么作呢,到時候夫妻離心,可有的賈敏好果子吃!”張氏對賈敏,可是半點好感也無,不說她仗著賈代善賈母的勢,給她下了多少絆子,看不起賈赦,但只她往日對賈瑚的無視看不起,就足夠叫張氏把她放進(jìn)了仇人的名單里,更不要說,因為她,她還遭了次無妄之災(zāi),險些連命都搭進(jìn)去!
主仆幾人正自說得高興,賈赦回來了,他對賈敏還存著些兄妹情誼的,眾人可不好在他面前非議賈敏,忙停了話題,招呼伺候他。
張氏瞧他眉眼間帶著困惑乒,關(guān)心問道:“大爺不是出去赴宴了?怎么看著一臉心事重重的?”
賈赦擺擺手:“別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