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元春一直是個有野心的人。
她不覺得自己想要過得好是什么錯誤的想法。自小,她就跟在家里老太太賈母的身邊長大,跟著祖母住在榮國府里。哪怕祖母對她再好,她時常也會從下人口里聽到對于她的評論,說什么她不是這府里的正經(jīng)主子架子還大,什么嬌氣就靠著老太太,否則誰都不喜歡之類的話。
年紀(jì)小的時候不懂事,她覺得委屈就給回頭去跟賈母告狀了,可換來的,除了下人對她的小心翼翼冷冷淡淡,沒有任何改善。沒辦法,她只能靠著以前看過的王氏的手段,給下面人些賞錢,果然,財可通神,下人對她又重新熱情了起來。
這就是住在別人家的痛苦,你根本不能名正言順的發(fā)脾氣,因為,你其實不是這家的人!
元春有想過回家去的,可是她父親,不過是個五品員外郎,府邸也是新買的宅子,哪能跟榮國府敕造的府邸相提并論?更不要說家里的吃穿用度了,哪怕有王氏補貼,這補貼也不可能時時日日都補貼,哪比的府里,老太太寵著,要什么有什么?
元春就這么留在榮國府里慢慢長大了,可是隨著日子的增長,她對賈赦一家的嫉妒,便如野草般,瘋狂生長了起來。
憑什么?都是祖父的子孫,憑什么大伯一家可以住在這么豪華的宅子里,自己一家,卻不得不搬出去?都說父母在不分家,祖母還在呢,大伯怎么能分家呢?
大房的吃穿用度都那么奢華,可自駕卻得勤儉節(jié)約,因為母親不樂意拿補貼家里,父親那么點錢根本不夠自己花銷,門面鋪子,田莊山地,收成也是一年比一年少。哪比的榮國府,家大業(yè)大,連大房庶女,都過得比自己強。
元春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尤其在賈瑚讀書科舉完勝了自家哥哥,把自家哥哥比得一無是處的時候,在王氏的勸導(dǎo)下,她下定決心,有一天,她一定要成為那人上人,叫所有人都瞧一瞧,自己的能耐,給自己家里增光添彩。
然后,宮里小選,家里給找了個關(guān)系,她就給進(jìn)宮來了。因為父親只是個五品官,她甚至不能參加秀女選拔,只能做個宮女,她也認(rèn)了,知道徒宥昊是賈瑚的好友,徒宥昊又是二皇子的人,她連淑貴妃那里都不去了,打點了好久才來到皇后宮里,又費了老大才給混了個女史的位置。她努力想要博取太子和皇后的關(guān)注,可一直都沒能成功。
直到,昨天!
走在宮外的路上,聽著馬車車輪鹿鹿的響聲,元春臉沉如水,腦海里還一直回蕩著皇后的吩咐:“你家堂兄賈瑚現(xiàn)在可是立功回來了,我記得你進(jìn)宮也很久沒回家了吧?正好,趁著這機會,也會去看看吧?!?br/>
宮女輕易不能出宮,皇后這樣施恩與她,為的什么,話里的意思,元春不是不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才更加難受。
她努力了那么久,就是希望能壓住賈瑚一頭,結(jié)果淋到了了,她卻沾了賈瑚的光?天知道,她一點都不愿意沾賈瑚的光!
可皇后有令,她又不敢拒絕,只能坐車回家,趕著跟王氏賈政和兄嫂過了會兒話,說是要給賈母請安,看望弟弟,就給來了榮國府。
對賈母,她是真有幾分感情,賈母看見她也一直哭,直問她在宮里好不好?“這么就沒見,消瘦了,憔悴了,我的孫女兒啊,在宮里頭受苦了吧?”賈母眼里水光涌動,死死拽著元春的手,激動問道,“你生活可好?宮里可有受委屈?”
元春自幼在賈母膝下長大,也頗有些感情,聞言眼淚漣漣,哭道:“老祖宗,您別擔(dān)心孫女兒,孫女兒在宮里,好著呢?!痹掚m如此,卻是止不住一聲聲的啼哭。
賈母叫她哭得心都碎了,拉著人心肝肉的喊叫起來:“我的兒,你受委屈了,你受委屈了啊”
抱著哭了好一陣,穿著一身紅衣的寶玉跑了來,元春進(jìn)宮前,教著他還讀書寫字了,感情最深,拉著人問:“寶玉啊,可還記得姐姐?”
寶玉偏著頭看了她,奶聲奶氣道:“可是大姐姐?寶玉現(xiàn)在還記得,姐姐叫我讀書寫字時最是溫柔耐心不過,你現(xiàn)在是家來了嗎?不走了吧?寶玉可想你了?!蓖灾烧Z,說的元春才止住的眼淚禁不住又給掉了下來
賈母要留著元春用飯,元春本打量著也能跟賈瑚見一面,就沒拒絕,王氏也趕了過來,大家坐著一塊兒吃飯,飯菜還沒好呢,前面就說賢王徒宥昊來了。
元春心中一動,賈母自是喜上眉梢,王氏就不那么高興了對她來說,只要不是自家的喜事,那就統(tǒng)統(tǒng)不值得高興。
既然來了客,賈赦賈瑚自然就不來后院了本來就是侄女堂妹回家,可來可不來的事,這會兒,當(dāng)然不會為了她耽誤了前頭招呼貴客,只一個張氏過來陪著說了些話,賈母王氏都不大熱情,就元春,對她很客氣,還說起了過往,很感謝張氏的樣子。
要以前,張氏聽到她這樣說,心里可能還得軟一下,雖不喜歡,畢竟也是在榮國府長大,看著一點點長成現(xiàn)在大姑娘的模樣的。
可之前,賈瑚帶兵失蹤的時候,她急得都病倒了,賈母和王氏卻是對她冷嘲熱諷,沒半點好話,甚至還斷言賈瑚這一失蹤,定是不好了張氏可以容忍賈母王氏對自己不好,可這么咒自己的孩子?
哪怕元春說得再好聽,一頓飯下來,張氏一直都是不冷不熱的模樣,飯后喝了杯茶,就說還有事,給走了。
王氏氣得直跟賈母告狀:“老太太,您看看嫂子,您看看嫂子,我元春都多久沒回來了?她還給孩子擺臉色!”
賈母也氣呢,元春可是在自己膝下長大的,張氏沒給元春臉,那就是不給自己臉??伞澳苡惺裁崔k法?誰叫人家給生了個好兒子呢?”賈母看得也清楚,有賈瑚在,這個家啊,張氏賈赦,那就是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王氏是看不慣,哪能有什么辦法?誰較人家兒子出息?
要是賈珠也這般能耐,她也可以這樣?。?br/>
王氏一窒,想起漸漸被媳婦籠絡(luò)了去的兒子賈珠,悲從中來,這次,是真哭了。
元春瞧著母親這樣,心里發(fā)酸,給安慰了好久,瞧著日頭不早了,這才告辭離開。
堅持不用王氏賈母送,元春看著身邊的丫頭,笑說道:“許久沒回來了,走之前,我還想好好轉(zhuǎn)轉(zhuǎn),你不用跟著了,我自己一個人就好。”
元春也是主子,那丫頭是賈母身邊的人,自然不會違逆她,就給先走了。元春看著人影一消失,趕忙就撩起了裙擺,快步跑起來。
皇后可是給她下了命令的,今天再怎么,她也要見到賈瑚,否則,她根本不能交差。
可見到面她就能交差了嗎?賈瑚跟四皇子交情那么好,會轉(zhuǎn)投到太子麾下嗎?元春自己都沒有底。
在榮國府呆了那么久,元春對府里的格局還是很清楚的,尤其賈瑚和徒宥昊,以前就很喜歡小花園那邊喝茶聊天,她悄悄走過去,本還想問四皇子走了沒有,她方不方便去見賈瑚,誰知才到小花園,就見賈瑚的貼身侍婢守在那里,好像在看守著什么。
難道,有什么影迷事?
元春躊躇一下,咬咬牙,從另一邊給偷偷進(jìn)了去。大概賈瑚是真有什么要緊事,居然把人都給打發(fā)了,元春仗著熟悉地形,還真叫她給摸了進(jìn)去。
“到底什么事,這么避著人?”
元春咕噥兩句,偷偷摸了過去,她是從假山空腹間穿過去的,透過花木,剛好可以看見外頭的動靜。元春細(xì)目瞧去,只見賈瑚和徒宥昊好似在爭執(zhí)什么,距離有些遠(yuǎn)了,她聽不大清楚,元春還來不及懊惱呢,就見賈瑚一把甩開了徒宥昊的手,羞惱的朝著這邊來,似乎要走,徒宥昊幾步追上前,似乎也氣,抓著人吼了兩句,就給、親上去了
元春死死捂著嘴巴,看著那頭徒宥昊死死壓住想要掙扎的賈瑚,一點點含著賈瑚雙唇,深吻著懷里的人賈瑚掙扎不動,先還有點抗拒,后來,竟是慢慢就和軟了。
兩人抱在一起,雙唇相交,難分難舍。
呸!竟是這樣一對不知廉恥之人!
元春騷得滿臉通紅,更有種撞破自家一直出色的堂哥隱秘事的興奮感,哼,平日在我們面前表現(xiàn)地多了不得,實際上呢,居然雌伏人下,跟賢王殿下是這種關(guān)系!
元春正想著,外頭徒宥昊已經(jīng)慢慢放開了賈瑚,抵著他的額頭,一遍遍叫著“子方、子方~”
賈瑚被他叫的面紅耳赤,不自在道:“你有完沒完,叫夠了沒有?”
“不夠、不夠,怎么會夠呢?”徒宥昊很是有些肉麻兮兮,“我都想了你六年了,你好不狠心,竟一直沒回來看我?,F(xiàn)在終于見了你,我再怎么喊你,也沒夠的?!?br/>
賈瑚羞得渾身不自在,怒道:“徒宥昊,你再這樣,我不理你了?!?br/>
徒宥昊見他真有些惱了,這才不甘不愿地放開他,委屈道:“我都惦記了你六年了,一顆心,從來就沒在你身上離開過,你現(xiàn)在才回來,就對我這樣?”
元春死死捂住了嘴,睜大雙眼,她聽到了什么?剛才賢王殿下是在說,他喜歡賈瑚?
賈瑚氣得跌腳怒喝:“徒宥昊,你也是郡王爺了,說這種話,你也不害臊?!”
徒宥昊黏黏糊糊地往他身邊湊,舔著臉道:“情之所至,有什么害臊的?子方,我心悅你,一直一直,都沒有變過,你知道的。我說的話,句句發(fā)自肺腑。”
賈瑚看著這樣的他,就給長長嘆了口氣,半天,才無奈道:“你這又是何必呢”
元春已經(jīng)不敢再聽下去了,強自克制著自己激動地情緒,她忙忙跑開了,路上卻是遇見了守門的那個丫頭,瞧見她,臉色都變了:“大姑娘,您怎么從那兒出來?”
元春隨便點了點頭,一路往外沖,到了門口,跳上馬車就走。
等到賈瑚和徒宥昊聞訊趕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
賈瑚深深鎖緊了眉頭,徒宥昊安慰他:“沒事的、沒事的,你放心吧,一切有我在呢。”
對著他有些懷疑的眼神,徒宥昊只冷笑:“有些事,我準(zhǔn)備地也夠久了,現(xiàn)在提前,也沒什么大不了的?!?lt;/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