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居然還真有霓虹人,敢跑到唐人街來鬧事?”
“對啊,就前兩天發(fā)生的,動靜不小最后連警察都出動了……你要加辣椒嗎?”
“不用,謝謝。”
隨手將零錢遞給商販后,接過了一份街邊小吃的勞墨,便若無其事地繼續(xù)朝前方走去,這一路上他就是靠著隨便買個三瓜倆棗的機會跟人閑聊,然后漸漸拼湊出了自己會被警察找上門的大致原因。
由于之前出呂組連續(xù)跑到唐人街上鬧了兩次事,所以勞墨很容易就從人們口中聽到了各種亂七八糟的版本,包括但不限于霓虹人老大的腦子壞了或是帽子綠了,以及他們突發(fā)奇想要在扭腰拓展一下地盤了。
上學(xué)時也算是跟道上打過一段時間交道的勞墨,當(dāng)然不會輕易相信這些明顯是在夸大其詞的流言蜚語,不過他倒是也從其中提取了一些被提及頻率較高的重要信息。
比如有很多信誓旦旦仿佛當(dāng)時就身處現(xiàn)場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提及,沖突當(dāng)中除了光看模樣不太好分出敵我的唐人街地頭蛇和霓虹雅庫扎,還有幾個驚慌失措只想趁亂逃跑的白人。
雖然唐人街不是什么外人謝絕入內(nèi)的封閉型社區(qū),但在事故中心出現(xiàn)的白人還是讓勞墨有些在意,畢竟以前護身符的生意有多么慘淡他其實心里有數(shù),偶爾會對此產(chǎn)生興趣上門的陌生亞裔就更少了,并且其中絕對沒有出現(xiàn)過什么霓虹人——除非其中有刻意偽裝過口音的家伙。
同時勞墨在唐人街這邊的熟人,大都傾向于購買那些可以掛到墻上的超大型護身符,而那些化名“桃符”的玩意兒到底能起多大作用,就連他自己目前都還沒有搞清楚,如果有誰突然上門搶奪……最先找上勞墨的人估計也不會是警察了。
也就是說,這其中的大致脈絡(luò),應(yīng)該就是霓虹黑幫想找那幾個白人的麻煩,并且很可能就是為了自己賣出去的護身符?
而那些白人在被追到有些走投無路的時候,搞不好就是突然想玩一招燈下黑……也可能是認(rèn)定霓虹黑幫不太敢到天朝人的地盤上鬧事,所以這才躲到了唐人街里?
在手邊情報有限的情況下,勞墨暫時也只能做出這么一點猜測了,如果想要再獲得更多的細(xì)節(jié),他恐怕就得去找唐人街的地下勢力了。
可自從勞墨之前被毒蝎盯上,打算出去找些舊關(guān)系的時候,他就發(fā)現(xiàn)這么多年下來道上早就有些物是人非了,唐人街這邊的情況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至少根據(jù)上次幫武文鋒到賭場出頭的時候,勞墨倒是確認(rèn)了自己當(dāng)年留下的威名應(yīng)該還在,但“天九威”、“鬼手雄”什么的他還就完全不認(rèn)識。
不過相較于勢力交替頻率較高的其他區(qū)域,唐人街這邊的老人就算洗手不干,也未必就徹底跟道上堂口失去了聯(lián)系,所以不管能有多大效果,勞墨還是打算先挨個找上門去跟人打聲招呼——誰讓他那時在賭場里的時候裝過了頭,根本沒有打算跟那個天九威結(jié)交呢?
當(dāng)初勞墨故意給人家設(shè)置障礙,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從武家那邊收到任何聯(lián)絡(luò),如果這個時候再舔著臉上門去找天九威打聽消息……呵呵,就算明面上肯定不會受到什么冷嘲熱諷吧,但是在私底下指不定會被人怎么念叨呢。
考慮到事情好像還不算特別急迫,勞墨暫時還不想扯下自己的老臉,所以他寧可再多花點功夫,去找找那些當(dāng)年打過些許交道的老關(guān)系。
“那條什么魚,居然還敢說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勞墨驅(qū)車開始在唐人街上四處奔波的時候,吳先生茶樓的包間里比上次少了好幾個人,其余幾名大哥正有些心急火燎的圍坐在桌子前吞云吐霧,這讓有些封閉的房間里又變得煙霧繚繞起來。
“他說個屁啊!我們就是對那個洋人太客氣了,如果直接來點硬的那小子估計馬上就竹筒倒豆子……”
“那個洋人跟咱們又無冤無仇,憑什么對他來硬的?”
“我們現(xiàn)在都跟出呂組翻臉了,這還不都是他們那群白皮給鬧出來的?要我說,吳先生就是太客氣了,什么敵人的敵人……”
“還沒睡醒啊你,在那兒說什么胡話呢!”
“……我就是想說吳先生脾氣太好,都這樣了還打算先跟對面老大談判嘛……那群小鬼子也不知道是發(fā)了什么瘋,還敢跑到咱們的地盤上來抓人……如果只一次說是誤會那也就算了,可特么居然還敢來第二回,真當(dāng)我們是泥捏的啊!”
“可誰讓人家手底下有高手呢,居然能獨自攔住我們在場的十幾號弟兄,甚至還回頭放倒了幾個,硬是拖到條子抵達現(xiàn)場。”
“天九那小子肯定知道點什么,不然他手底下的鬼手雄為什么會突然打電話過來,還說什么讓我們在碰到小鬼子時小心點……”
“說起來上回跟霓虹人的賭局,最后也是鬼手雄憑本事才撐住了場子,加上這次天九提前做出警告又好好露了一回臉……哎,我們都開始老了,以后終歸年輕人的天下……”
“呵呵,吳先生這回出去談判,還專門帶上了天九那小子呢。”
“不行,我還是再去找那條水魚套套話,至少得問清楚霓虹鬼子特意找上他們,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就在其中一個大哥有些安耐不住,掐滅煙頭準(zhǔn)備出去的時候,臉上明顯帶著疲憊的馬叔,推開包間的門走了進來:“大家都在啊……你這是要去哪兒?”
“馬叔,我……我就是想去審審那個水魚。”
“我怎么從來都不知道,你還能做來那種精細(xì)活兒?”馬叔立刻對那人翻了個白眼,“你怕不是打算去跟人動手吧?坐下吧,不用再去白費力氣了,該交代的那小子現(xiàn)在差不多都交代了,畢竟我也不是在陪他白白浪費時間。”
聽到這話后其他人立刻往前一湊,七嘴八舌地嚷嚷起來:
“馬叔果然老當(dāng)益壯,最后還是得由您出馬……”
谷</span> “老馬,別賣關(guān)子了,趕緊說說看,霓虹鬼子跟那些個洋人到底是有什么矛盾,至于追到咱們的地盤上都不撒手嗎?”
結(jié)果坐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的馬叔,在潤了潤喉嚨后卻無奈地?fù)u了下頭:“不知道。”
“不知道?”
“老馬,什么叫不知道?”
“馬叔,難道您也沒有從那個洋人嘴里掏出有用的情報?”
圍在桌邊挺直身體、伸長脖子、豎起耳朵,心里癢癢想要獲知其中內(nèi)情的幾人面面相覷起來。
“那條落在我們手里的魚兒,自己都不知道他們那幫人到底是什么時候得罪過霓虹鬼子。”揉著腦袋的馬叔這才仔細(xì)解釋起來,“而那幾個家伙一開始選擇藏到我們這里,其實只是想躲麻煩……哼,洋鬼子居然還懂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什么?最危險的地方?咱們這兒?”
“老馬,那你的意思是說,那幫洋鬼子……得罪過我們這邊的人?”
不過馬叔又搖了搖頭:“也未必是咱們這邊的人,畢竟扭腰這么大,也不是所有天朝人都會住在唐人街……說來也巧,你們還記上次開會的時候,我說霓虹鬼子在外面頻繁行動,沒準(zhǔn)是跟已經(jīng)散掉的毒蝎有關(guān)系嗎?”
“是有這么一回事來著……老馬,看你這個意思,難道那個洋人是毒蝎的成員?草!那種貨色我們還不得好好招待一下?就算吳先生回來也挑不出錯!”
“嘿!我早就說那條死魚該特么好好修理一下!”
見身邊的幾個家伙變得有些激動,知道其中肯定有人想借機發(fā)泄一下的馬叔,趕緊起身攔住了他們:“等等,你們急個什么勁啊,那不過是一條喪家之犬罷了,先說正事……其實按常理來說,毒蝎那幫死不足惜的殘余分子,就算想找活路也不該找到咱們這里。”
“馬叔,你剛剛不是還說,那幫洋人想玩燈下黑嗎?”
“對,這就是問題所在了。”慢條斯理重新給自己添了杯茶的馬叔也有些茫然,“那條水魚也算是跟我有緣,他之前就在我侄子家的水果店附近被霓虹鬼子襲擊了一次……而‘最危險的地方才最安全’這番話,還是他在僥幸逃脫后回去從他老大嘴里問出來的。”
“所以?”
馬叔兩手一攤:“所以落在我們手上的只有這么一條漏網(wǎng)之魚,暫時也弄不清他們到底是在躲什么人……不過水魚倒是還說了,他們那些小角色經(jīng)常在私底下懷疑,毒蝎的分崩離析可能跟‘游蕩者’脫不開關(guān)系——可這又關(guān)我們什么事呢?”
“……”
結(jié)果包間內(nèi)的幾人居然同時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很顯然“游蕩者”這個詞對混跡于扭腰道上的人來說極具威懾力,而馬叔也樂得用這個沒有經(jīng)過證實的邊角消息,來讓自己的耳根清凈一下,在多喝了兩杯茶水之后,他才繼續(xù)開口說道:
“這些情報我全都已經(jīng)轉(zhuǎn)告給吳先生了,我們的牌有點不夠,就是這樣——好在霓虹鬼子在混亂中也沒有抓到什么人,如果我們還能找到那些逃走的家伙,也許……”
“……老馬,別開玩笑了,在我們和出呂組的雙重壓力下,那幫洋人肯定變得像驚弓之鳥一樣,不可能再繼續(xù)待在唐人街了,甚至都不太可能停留在周邊地區(qū)。”
馬叔嘆了口氣:“我也就是這么一說,畢竟沒準(zhǔn)就有誰想法奇特,繼續(xù)玩什么‘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最安全’呢?所以你們有閑功夫的話,還是讓手下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吧,如果運氣夠好說不準(zhǔn)還會有點意外收獲。”
見身邊的幾人居然還是沉著臉沒有說話,感覺到氣氛略微有些壓抑的馬叔,只好刻意擺出了一副輕松的模樣:“行了,都想干嘛干嘛去吧,吳先生說看情形咱們跟霓虹鬼子可能也干不起來——看你們一個個跟鵪鶉似的,跟游蕩者有沖突的人又不是我們,至于這樣嗎?”
雖然話是這么說,但到了最后,還是一個同樣有點上了年紀(jì)的老大率先開口:“老馬,道理其實大家都懂,可你多少得跟咱們交個底——畢竟那條小魚牽扯這么大,吳先生到底有沒有交代過你,找人到那邊去……稍微通個氣?”
“小魚小蝦的,不怎么值當(dāng)。”馬叔立刻坦白道,“人家和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只是后面如果真的被找上門來,人肯定還是得完成的交出去,所以你們就別想著去找那個洋人動手了,吳先生已經(jīng)吩咐說現(xiàn)在要嚴(yán)加看管。”
在聽到自家不用跟扭腰道上公認(rèn)的煞星打交道之后,包間內(nèi)的幾人總算是松了口氣,那模樣看的馬叔大搖其頭:“你看看你們,只是剛聽到人家的名號就變成了這樣……到底是不如年輕人了啊,天九在電話那邊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好像還有些激動呢。”
“狗屁!他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早先‘游蕩者’在掃平那些敢跟他們作對的幫派時,天九那小子還沒有上位呢,他怎么可能知道當(dāng)初道上突然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對我們這些親歷者來說到底有多么可怕!”
“就連扭腰道上最頂層的黑手黨最后都只能妥協(xié),像咱們這種只能勉強守住自家地盤的小勢力,根本就不想跟他們的事情沾邊好吧……老馬,你說這件事霓虹鬼子那邊知道嗎?”
“你不會是覺得,霓虹鬼子是突然想拍人家的馬屁吧?”馬叔的表情有些奇怪,“我倒是不這么認(rèn)為,畢竟游蕩者當(dāng)初也沒有做過什么趕盡殺絕的事情,往往是干掉首腦后就任由那些幫派自行解散……說起來跟現(xiàn)在毒蝎的情況還真有些相似。”
“那依你的意思,這個事情就已經(jīng)坐實啦!”
“不管是真是假吧。”馬叔覺得這個事情倒是有點無所謂,“我想這應(yīng)該能變成吳先生手上的籌碼,我們不知道霓虹鬼子到底在干什么,而霓虹鬼子恐怕也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找的洋人,居然還能跟游蕩者扯上關(guān)系……哪怕只是嚇?biāo)麄円惶沧銐蜃屛覀冋键c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