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蟬、螳螂、黃雀、彈弓子
無名潛入水下,便被一股洶涌的暗流攝入了地下,在無盡的黑暗和旋轉(zhuǎn)中,無名漸漸氣息將竭,他只道此番莽撞,終要窒息而死時,終于身子一輕,如煙花火箭一般向上沖起,一下子冒出了水面。</br> 一下子浮出水面的無名大口地喘息著,當他的呼吸終于稍稍勻定時,看到眼前一幕,頓時一呆。</br> 眼前是如詩如畫的一個地方,竹籬茅屋、木橋桃花,野草蔥綠,宛然仙境。</br> 這里……</br> 奉常寺里怎么會有這樣一個地方?</br> 無名在奉常寺轉(zhuǎn)悠很久了,這里的建筑莊嚴肅穆,所有的建筑乃至裝飾風格,講究的都是肅穆神圣,所有的一切都是方方正正,鄭重嚴肅,突然出現(xiàn)這樣一個地方,實在大異其趣。</br> 由于無名的突然涌現(xiàn),池中的游魚驚得一下子四散逃去。</br> 其中卻有一條體形最大的、一身魚鱗呈金紅色的大鯉魚,躲到一片大荷葉下,鬼鬼祟祟探看幾眼看,竟然甩開尾巴向無名游了過來。</br> “去去去,滾開!再搗亂燉了你!”</br> 無名被那大鯉魚拍了一尾巴,甩了一臉的水,有些懊惱地推了它一把。</br> 大鯉魚不肯走,魚不惑覺得眼前這個人很合他的眼緣,瞧著一點都不叫人害怕,還蠻親切的。</br> 于是,他又游了回來。</br> 無名踩著水,游到岸邊,正想悄悄潛上岸去,探看一下那屋中住的是什么人,那大鯉魚忽然游來,一口咬住了他的衣衫。</br> “你是不是想死?啊?你說,你是不是想死,你是想清蒸、紅燒還是炙烤,小爺我不怕你刺兒多,你想死我就給你個痛快的。”</br> 無名惱了,揪著大鯉魚的魚須子怒氣沖沖地質(zhì)問。</br> 魚不惑不高興了,我對你這般示好……</br> 是了,魚不惑恍然大悟。</br> 在這里,我一直以魚身示人,他只當我是一條魚,我這形態(tài),他也不可能知道我是有靈識的生物啊。</br> 魚不惑馬上轉(zhuǎn)嗔為喜,一搖身子,又濺了無名一臉水。</br> 無名這次是真惱了,他抹一把臉上的水,一把扯斷岸上一根高高的水草,摳住魚不惑的魚腮道:“來來來,你想死我就成全你,我先穿了你的鰓拴在腰上,等我回去就……”</br> 這時金光一閃,那條大鯉魚恢復了魚不惑的模樣。</br> 無名掐著魚不惑的大臉蛋子,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半晌,無名失聲叫道:“魚不惑!原來你的本體是一條魚啊!”</br> 魚不惑一臉茫然地問道:“你是誰,我在哪?你為什么要掐我?”</br> 嗯……魚不惑顯然已經(jīng)忘了剛才親眼看見無名從地下涌泉中出現(xiàn)的一幕了。</br> 無名訝然道:“我是誰?我是你的好兄弟啊。”</br> 魚不惑警惕地道:“可你剛剛還說要吃了我。”</br> 無名干笑道:“我剛剛……我剛剛不是不知道你是你么?不惑,你怎么會在這里?”</br> 魚不惑始終記得自己的名字叫魚不惑,一聽他竟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便歡喜起來:“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果然是我兄弟。我們?yōu)槭裁磿谶@里呀?”</br> 無名一呆,道:“我正要問你,我們?yōu)槭裁丛凇懔耍蚁肫饋砹耍銈€健忘的,我問你也是白問。你怎么一直在這里,是被困住了么?那茅屋里是誰?”</br> 無名說著他健忘,卻還是忘了他健忘的離譜,又向他詢問起來。</br> 魚不惑道:“哦,你說那茅屋里啊,那里邊住的是……那里邊是誰?”</br> 可憐蘇夫人獨居于此十八載,如今已三十五歲,人生中最好的歲月,都是一個人在這里度過的。</br> 好不容易遇到一條有靈性的魚,就把他當了自己的寵物,時常對他說起自己的往事,還有牽掛無比的親生女兒,魚不惑也不知道聽她說過多少遍了。</br> 結(jié)果這時,卻又連她是誰都不記得了,所有的一切,忘得干干凈凈。</br> 無名苦笑道:“哎,我問你也是白問,算了,你跟我走,別吱聲啊,我們上去看看。”</br> 無名涉水上岸,握著他的長劍,悄悄向那茅屋掩去。</br> 無名屈膝到了窗前,悄悄探頭一看,便瞧一個人正側(cè)臥在榻上,似乎正在休息。</br> 看那曼妙動人的體態(tài),無名忙扭頭道:“里邊居然是個女……啊?你就這么光著啊?”</br> 魚不惑正一臉好奇地東張西望,身上赤條條的一絲不掛。</br> 其實他的鱗片不但是可以護體的甲胄,也可以幻化成衣裳。</br> 他在極樂境靈水池中聽道,有了靈識,學了道行,自然也有了羞恥心。只是魚不惑從水中上來,完全忘了自己是光著的。</br> 無名這一問,魚不惑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光著身子的,頓時唬了一跳,連忙雙手掩住自己的下體,弓著身子,羞澀地問道:“你是誰啊?”</br> 這廝一開口,嗓門可不像無名那般小聲,房中那假寐的美婦人頓時聽見了。</br> 無名氣得一陣頭暈。</br> 蘇夫人在這忘憂幻境中,除了王青陽每月送一次米面糧食時,會和她說幾句話,偶爾也會以水鏡圓光術(shù),讓她看看九碑林中她那漸漸長大的女兒,此外從未與其他人見過面,也沒聽其他人說過話。</br> 這時忽然聽到人語,蘇夫人也說不出自己是驚嚇還是驚喜,立即顫聲叫道:“誰在外面?”</br> ……</br> 王青陽飛天蝙蝠一遍橫空掠去。</br> 他必須在一刻鐘內(nèi)找到王舒窈,殺人奪寶,寄養(yǎng)己身。</br> 否則,他就會被神目火焰所焚。</br> 這“法眼如炬”一旦施展開來,中術(shù)者身上的火焰便不會輕易熄滅,非得被它黏連住的身體被焚盡方才罷休。</br> 但是世間萬物相生相克,也不是絕對沒有破解之法,自然也有一些法寶有禁制它的辦法。比如鎮(zhèn)魔鼎的禁錮,還有天菁水蓮的無限生機。</br> 此時,“天羅”消失,王宮上空的金色天網(wǎng)陡然化作點點金色星光散去。</br> 一直苦撐不退的月酌老人心神一松,就從天上栽了下來。</br> 孔九翎一見,連忙縱身躍起,將倒栽蔥摔下的月酌老人抱住。</br> 這時候他也沒忘了跟月酌搶風頭,孔九翎扯開大嗓門兒,用半座城都聽得見的聲音大吼道:“哎呀,鸑鷟力竭昏倒了。你不要怕,有我孔九翎在,誰也傷你不得。”</br> 月酌只是力竭,并沒有昏倒,但是聽孔九翎這么說,好像自己比他差似的,氣得一口氣兒沒上來,真的昏了。</br> 棄下姬國眾劍士,獨自逃出“天羅”的王舒窈,這時候正飛身奔向陳玄丘府。</br> 那邊有“天羅”罩著,或者可以把大雍王室一網(wǎng)打盡,可她最恨的滅宗仇人陳玄丘還活著,同時姬國國君也要救出來才行。</br> 陳玄丘府,一見“天羅”罩向大雍王宮,南子就知道機會來了。</br> 月酌被禁制在“天羅”之下,無法赴援此處,此時不走,更待何時?</br> 南子一聲嬌叱,和淺陌夾起姬侯就走。</br> 玉衡看見“天羅”出現(xiàn)時,就已飛身撲向奉常寺,陳玄丘府上此時有道行的高手只剩下陳玄丘與娜扎兩人了。</br> 一見南子和淺陌夾著姬侯越墻而出,陳玄丘頭懸混元兩儀嗩吶,紫皮葫蘆繞身旋轉(zhuǎn)著,一手執(zhí)著定神鞭,一身抓著小吉祥碑,便向他們當面攔去。</br> 娜扎也不遜色,揚手祭出乾坤圈,抖腕張開渾天綾,一桿紅纓槍向著淺陌劈面便刺。</br> “你帶姬侯先走,我來攔住他們!”</br> 南子一聲嬌叱,迎向陳玄丘和娜扎。</br> 她可是四百多年前參加過奪國之戰(zhàn)的高手。</br> 雖說四百多年來,她不斷轉(zhuǎn)世重修,在功力深厚上并不比當年強多少,但是經(jīng)驗和候的把握,對于道法的理解,卻已爐火純青。</br> 南子雙手一旋一推,腳下“蝶舞天涯”步,輕盈地避開娜扎迎面刺來的一槍,溫泉池水也于此時迎聲而起,化作“千絲萬絲霜練光”,就像一張大網(wǎng)似的,朝著陳玄丘和娜扎迎去。</br> 淺陌機不可失,心中不敢怠慢,立即拋出她的“霽云彩虹帕”,化作一方地毯大小,扶著父親姬侯坐了上去,寶帕一振,便迎空飛去。</br> 身在空中,淺陌又把翠袖一振,地面上幾樹梅花立即無風自搖,一朵朵梅花脫離枝頭,變得堅逾精鋼,凌厲地旋飛著,鋪天蓋地襲向陳玄丘和娜扎。</br> 陳玄丘和娜扎抵擋南子的“千絲萬絲霜練光”,倒還應付得來,不料淺陌突然也來了一招無差別全方位攻擊的招術(shù),迫得二人只能后退,只能眼睜睜看著淺陌和姬侯乘帕飛起。</br> 二人正要追趕,王舒窈到了。</br> 王舒窈遠遠看見陳玄丘,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br> 她尖嘯一聲,手中陡然出現(xiàn)一口水做的利劍,人劍合一,刺向陳玄丘。</br> 南子聽見尖嘯聲,猛然一扭頭,和王舒窈四目一對,空中仿佛突然碰撞出了一串無形的火花。</br> “是你這小賤人?”</br> 南子和王舒窈異口同聲。</br> 南子柳眉一剔,纖纖玉手一旋,那張“千絲萬絲霜練光”便從撲向陳玄丘,轉(zhuǎn)向罩向王舒窈。</br> 王舒窈的小蠻腰一擺,本來刺向陳玄丘的一劍在空中微微一蕩,便呼嘯著刺向了南子。</br> 王舒窈從王宮出來后,便一路疾奔陳玄丘的府邸。</br> 正在空中搜捕她氣息的王青陽頓時生出了感應,察覺到了那無盡死氣與無盡生機挾雜在一起的特殊氣息。</br> 王青陽立即振袖飛來,從云中撲下。</br> 王青陽一眼看見那氣息果然是王舒窈,頓時大喜若狂。</br> 時間已經(jīng)過去近半了,只要再捱片刻,他就要化作灰灰,想不到竟在這時遇到王舒窈。</br> 果然,我順天應命,自有大氣運加身,有神明保佑我啊!</br> 大喜若狂的王青陽陡然一聲大喝:“伏化天王,降定天一!給我死來!”</br> 王青陽兩手屈指如爪,化作箕斗般大小。</br> 便自天上,如一頭食腐的禿鷲般,凌厲地向王舒窈抓去。</br> PS:這兩章六千字,精彩不?熱鬧不?可是在一路的開會中寫的啊!明天上午繼續(xù)開會,下午趕路回家,晚上爭取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