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8章 此恨綿綿無絕期
陳玄丘一對翅膀都快舞成幻影了,終于止住了沖勢。</br> 然后,他就發(fā)現,那只素手皓腕一轉,一把攫住了紫微帝君,然后就收沒于天際。</br> 咦?</br> 圣人只是收走了紫微,果然不敢過多干預三界之事么?</br> 陳玄丘大喜,立即喝道:“困殺敵軍,莫讓他們走脫!”</br> 其實不用他多說,大戰(zhàn)已經白熱化。</br> 原本被擋在大陣之外的九天玄女、懼留孫、馬元二佛,以及擋在另一邊的女貪狼等天兵,齊齊殺進陣來。</br> 而原本的大陣范圍之內,剛剛灰頭土臉地被走犬使者從山腹中刨出來的天蓬元帥,眼見紫微帝君離開,哪里還有戰(zhàn)意,立即大喊:“撤退!撤向天璇星!”</br> 于是,陣里的人向外沖,陣外的人向里沖,雙方一團混戰(zhàn)。</br> 大陣一破,三霄姊妹便恢復了自由,混元金斗、金蛟剪,兩件殺伐至寶,望空便拋。</br> 倒是原本在陣中如魚得水的呂岳、羅宣等人,擅長使瘟毒、使火器的這幾位星君,沒有了用武之地。</br> 因為敵我混雜一團亂麻,他們的神通多是大范圍殺傷的功法,此這種混亂場面中,反而沒有了發(fā)揮的余地。</br> 金靈也適時地飛了回來。</br> 紫微被媧皇帶走,她這邊卻有兩尊準圣,那還有什么好說的?</br> 金靈一聲冷笑,四象寶塔祭出,就向九天殺童大將當頭鎮(zhèn)壓下去…………媧皇錦繡宮前。</br> 媧皇素手收回,未至宮前,便把紫微帝君攏進了袖中。</br> 昊天和瑤池只見媧皇站在院中一叢盛開的鮮花前面,突然黛眉一蹙,面噙冷笑地向虛空中探出一只大手,但又旋即收回,臉色陰晴不定。</br> 瑤池忍不住道:“娘娘,怎么了?”</br> 媧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淡淡地道:“沒什么,本座這里,剛剛遇到一點小事情。”</br> 媧皇轉向瑤池,淡淡一笑,道:“你們先回去吧。”</br> 昊天動容道:“娘娘不能前往昊天宮觀禮了么?”</br> 媧皇淡然道:“你們且去,本座處理了事情,便即趕去!”</br> 后半句她沒說,如果“事情沒有處理完”,那她自然便不去。</br> 昊天和瑤池身為天帝天后,這個面子如果能賣給他們,那便賣給他們。</br> 如果不能,媧皇倒也不在乎。</br> 她貴為圣人,天帝天后又能奈其何?</br> 昊天和瑤池倒沒有多想,圣人如果要去,只是一念之間的事。</br> 空間距離于圣人而言,便是“無距”。</br> 這種神通,屬于空間法則的一種。</br> 圣人就算領悟的不是空間法則,對于空間法則這種最基本的使用,也是駕輕就熟的。</br> 所以,昊天便欣欣然道:“是!那昊天和師妹便先回去了,于昊天宮中,恭候娘娘大駕!”</br> 兩個人出了錦銹宮,各登龍車鳳輦,便往昊天宮而返,在女媧面前刻意做出的恩愛樣兒,倒是不必再裝了。</br> 媧皇眼見天帝天后離開,袍袖一轉,就將獨臂紫微帝君,從中釋放了出來。</br> 紫微帝君倒不知道昊天和瑤池剛剛才走,他從媧皇袖中出來,立即欠身行禮,感激道:“紫微謝過娘娘救命之恩!”</br> 媧皇盯著他,沉聲道:“你說通天道人出世了?</br> 其中情形,馬上說來!”</br> 通天道人不知被幽禁了多久了,驟然出世,也難怪媧皇震驚。</br> 紫微倒沒有想及其他,馬上把他被陳玄丘引誘進了小木屋,內中自成空間,通天道人正藏身其中,險些取了他性命的經過說了一遍。</br> 媧皇聽著,面上難看的神色漸漸舒緩下來。</br> 她注意到了一點:陳玄丘費盡心機,將紫微帝君騙進了小木屋。</br> 而紫微帝君付出了紫微帝皇劍、紫微之璽還有“地緯”這等寶物的代價,又受了一指之傷,卻是終于從小木屋中逃了出來。</br> 而他逃出之后,卻是陳玄丘舉著小木屋追殺而來,通天道人并未出現。</br> 以通天道人的火爆脾氣以及護短的毛病,紫微帝君欺壓到他諸多弟子頭上了,通天道人安有不追殺紫微的道理?</br> 為何他不出那小木屋?</br> 甚至還要陳玄丘冒死把紫微帝君引進小木屋,這才出手?</br> 他……無法離開那小木屋?</br> 或者是,不敢離開那小木屋!媧皇想著,淺笑漸漸重回頰上。</br> 一個受制于小木屋的通天道人,她又何懼?</br> 那么,明日的封神大會,她照樣可以出席的。</br> 已經打消了明日為昊天站臺主意的媧皇,復又改變了主意。</br> “娘娘?”</br> 紫微帝君見媧皇若有所思,眉宇間忽有恨意、忽有喜意,陰晴不定的,不禁喚了一聲。</br> 媧皇回過神兒來,淡淡地道:“明日,昊天開封神大會,你且與本座同去吧。</br> 然后,本座送你回紫微星。”</br> 有媧皇以圣人神通送他,比他即時啟程,重返紫微星,自然還要快上許多,哪怕在此耽誤兩天功夫,也會提前一步送回。</br> 封神大會?</br> 紫微帝君想到那邊諸天星君還沒死呢,投靠了陳玄丘的諸天星君,都有了別的凝固金身之法,照樣活蹦亂跳的,心中便一陣苦澀。</br> 這事兒,還得跟昊天商量一下。</br> 不過,只能是考慮怎么善后了。</br> 明日冊封諸神,今天該做的必定已經都做了,就算現在趕去,也來不及了。</br> 媧皇素手一攤,掌心便現出一盞蓮花狀的寶燈來,燈光爍爍,蓮花熠熠,神圣之光,說不出的美麗。</br> 媧皇道:“這是本座的寶蓮燈,可在一定范圍內,更改天地規(guī)則。</br> 你拿去,到靜室中療養(yǎng)傷勢,有本座這寶蓮燈,你斷掉的手臂,亦可修復。”</br> 紫微帝君大喜,連忙謝過媧皇。</br> 寶蓮燈飛落掌中,紫微帝君忙托著寶蓮燈,叫錦繡宮中的仙娥引著,去靜室中療傷。</br> 媧皇獨自立于庭院之中,玉指輕輕掠過身邊一蓬嬌艷欲滴的山茶花,眸中又陰翳了幾分。</br> 通天……媧皇眼前,那道桀驁不馴、孤立如山的青衣形象,悄然浮現了出來。</br> 他居然找到了瞞過天機,重新入世的辦法。</br> 只可惜,局限重重呵,只要本座不進那小木屋,你又奈我何?</br> 媧皇想著,唇邊逸出一絲譏誚的笑意。</br> 強大的女人,比強大的男人,更難尋找伴侶。</br> 因為女人總是希望能找到一個比她更強大的男人做為她的伴侶。</br> 媧皇是天地間唯一的女圣人,她想尋找一位道侶的話,除了形貌相當的通天道人,根本就沒有第二個人選。</br> 但是她和通天,從不曾有過感情上的交集。</br> 兩個人的梁子,從紫霄宮中聽道時,便已結下了。</br> 那時,他不是圣人,她也不是媧皇。</br> 他是一襲青衫、仗劍獨立的昆侖山通天道人,她是春花爛漫、笑靨如花的黃衫少女風里希。</br> 她與哥哥趕到紫霄宮時,前邊的六個蒲團,就只剩下一個空位了。</br> 三清道人、鯤鵬、紅云,占去了五席。</br> 紫霄宮中三千紅塵客,誰不想往前去聽講?</br> 只是道行修為不夠的,情知搶不過旁人,也不敢生此妄想。</br> 偌大一座紫霄宮,就只在道祖講臺之下,設下六個蒲團。</br> 天地間第一尊圣人,拿不出足夠的蒲團給弟子們盤坐聽講?</br> 大家都是修道之人,本就聰慧伶俐,大部分都已猜出,最前邊的六個蒲團,必有大機緣在其中。</br> 比如三清、比如接引與準提,比如……她。</br> 但是,也有天生愚鈍者,或者心眼兒太直的人,想不到這一層。</br> 比如紅云、比如她的哥哥……“哎呀,穿過重重混沌之氣,趕了這么遠的人,人家腰酸背疼呢。”</br> 風里希彎著腰,捶著腿,笑靨如花地向哥哥撒嬌。</br> 哥哥年長于她,修為高于她,又是兄長,理當坐在前邊,但是哥哥疼愛她。</br> 風里希一句嬌滴滴的話,兄長便寵溺地一笑,推著她坐在了青草的柔軟的蒲團上,自己在后邊地面上坐了下去。</br> 完美!她可“不知道”那蒲團另有玄機呢。</br> 當她故作天真地看向同排幾位已然就坐者時,她迎來了通天道人的目光。</br> 太上閉目打坐,目不斜視。</br> 元始直視前方,不作他顧。</br> 紅云正和坐在后邊的好友鎮(zhèn)元子扭著頭輕聲聊天。</br> 鯤鵬大剌剌地坐在蒲團上,對嬌花一般的她不感興趣。</br> 只有既年輕、又英俊的通天道人,轉首向她看了一眼。</br> 她還以為通天道人是被她的美麗所迷。</br> 對這個修為卓絕、出身根腳高貴的通天道人,她也是滿心的好感呢。</br> 所以,她向年輕的通天道人甜甜地一笑。</br> 但是,她看到了什么?</br> 她看到通天道人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譏誚的冷笑。</br> 他的眼神兒,似乎早已洞悉了她的小小機心。</br> 就是那一眼,令她面孔脹紅,惱羞成怒!但是,通天什么都沒有說,只是轉過了頭去,神情平靜,再未看她一眼。</br> 那種鄙夷,那種無視,那種洞悉了她用心的嘲諷與不屑,那種熱臉貼了冷屁股的難堪,讓她又羞又惱,氣恨交加,偏偏又無法說出口。</br> 此時想來,她那嬌美無儔的俏臉上,還是不禁浮起兩抹紅云,火辣辣的。</br> 就像被人抽了一記耳光。</br> 媧皇忽然伸出手,一把攥住了面前的那朵盛開的山茶花。</br> 攥得死死的,直到那花瓣糜爛,滲出花汁來。</br> 通天,你再度出山了又怎么樣?</br> 呵……囚徒一般?</br> 媧皇本沒有多大的意愿去為昊天和瑤池站臺,但是此刻這欲望卻忽然強烈了起來。</br> 只因為,她的對面,站著通天。</br> 而且,他一身枷鎖。</br> 否則,她就是再恨,又怎么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