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爹爹！琇琇來了！“年糕朝林子深處大聲喊。
    云琇環(huán)顧四周茂密的植被，和被人踩出來的一條泥巴道，背脊骨慢慢爬上涼意。
    “挑夫在哪？“她緊握下孩子的手。
    “就快到了?！澳旮庵噶酥盖懊?。
    話音未落，身后倏然出現(xiàn)一個突兀的聲音：“琇，琇，琇琇??“
    這人口吃？！
    云琇怔忪一瞬，轉(zhuǎn)身的剎那，年糕擺脫她的手，奔向挑夫，脆生生叫聲“爹爹“。
    年糕扒著挑夫的腿，抬頭笑：“就是她給我錢，買東西的。“
    “謝，謝謝?！疤舴蛐ζ饋砺冻鲆慌艥嵃椎难?，憨憨的。
    “無事，“云琇松口氣，“我見這孩子提及你要走，很是不舍?！?br/>     挑夫指了指大明寺的方向：“你是，是，香，香??“
    “對，我是來寺里替家人祈福的?！霸片L會意，邊說邊往回走，“長輩生病，做晚輩的盡盡孝心?！?br/>     這挑夫除了口吃，看起來挺面善，以樣貌判斷。并不覺得他像兇手。
    云琇暗暗觀察對方露出一截小臂，小麥膚色，肌理線條明顯，一看就是常年風(fēng)吹日曬干體力活練出來的。
    若按體格推斷，又具備傷人的能力。
    她心存猶疑，但直覺想快點(diǎn)離開樹林。
    “年糕，我們走吧?！霸片L朝孩子招招手，“東西送了，你也踐行了，我們回去吧?！?br/>     年糕似乎不太想離開，他看看云琇，又看看挑夫，再看向云琇：“琇琇。你先走吧，我還想和爹爹玩會?！?br/>     云琇不想單獨(dú)留下孩子，“你都告別，我們就該走了，別耽誤別人行程。“
    年糕不大樂意哦一聲，咬著食指想了想，歪著頭問：“爹爹走了，你還會來看我嗎？“
    “來，“云琇幾步過去，牽起他的小手，與挑夫錯身時點(diǎn)了個頭，強(qiáng)裝鎮(zhèn)定邊走邊對年糕說，“我答應(yīng)帶你去城里找最好的大夫。自然要來找你?！?br/>     年糕抬起頭：“你說話要算數(shù)?！?br/>     話音未落，林間突然傳來凌驍?shù)母吆?-
    低頭！??！
    電光火石間，云琇將孩子扯進(jìn)懷里，本能彎下腰，一支短箭擦著她的發(fā)髻，直奔身后，叮咣一聲響，她來不及看眼是刀還是匕首，就被人從身后掐住咽喉提起來。
    年糕眼睛不好，看不清發(fā)生何事，還是受到驚嚇，他緊緊抓住云琇的手，聲音發(fā)顫喚聲“琇琇“。
    云琇剛想說話，脖子上的手增加幾分力道，一口氣卡在喉嚨管，連音都發(fā)不出。
    “放，放，我走?！疤舴蚵曇糇兊煤蒽濉?br/>     凌驍把劍交給身后隨從，空著手，一步一步往前走：“放了她，我找匹快馬給你?！?br/>     “別，別，過，過來。“挑夫拖著云琇往后退。
    凌驍看見云琇的臉都憋紅了，停下腳步：“掐死她，你一樣跑不掉?！?br/>     說著，他蹲下，朝年糕招手，話對挑夫說：“要不先放孩子過來，你拖著兩人，也沒法跑?！?br/>     挑夫沒說話，但看云琇的表情似乎能呼吸了。
    對方在松動。
    “年糕，過來?！傲栩敳粍勇暽逞垡呀?jīng)繞到挑夫背后兩名捕快，繼續(xù)哄，“小和尚在到處找你，買了你最愛的糕餅?！?br/>     正說話，兩名捕快飛奔而上，挑夫似乎察覺，把云琇往前重重一推，擋住前來接應(yīng)的凌驍，躲過一刀橫披，撿起地上的鐮刀，撕打起來。
    整個過程，云琇是懵的。
    凌驍?shù)男靥藕苡?，她撞得生疼，兩腿發(fā)軟，耳邊不?；仨懚瘫嘧驳募ち衣暎绾伪患艹鋈?，再送回大明寺禪房，她拼不出完整回憶。
    最后在春桃的哭泣聲中，漸漸清醒過來。
    她勉強(qiáng)扯出笑容：“我又沒死，你哭什么。“
    “姑娘，您嚇?biāo)琅玖?！“春桃頓時哭得更大聲，抽噎道，“要讓老太太知道，奴婢十條命不夠賠的??“
    “好了，好了，我這不是沒事嘛?！霸片L輕拍她兩下，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小腿肚子還在抖。
    春桃著實(shí)嚇到，哭了好一會才緩和：“姑娘，您以后萬不能拿自己犯險，若不是侯爺及時趕到??“
    她吸了吸鼻子，用手帕捂住又要溢出的淚花，“侯爺一聽您走了，臉色都變了，這會子估摸在罵衙門的人。“
    這話讓云琇緊繃的神經(jīng)放松不少：“他罵衙門的人做什么？“
    春桃說：“奴婢后來知道，衙門的人根本不認(rèn)為咱們來大明寺能抓到兇手，派兩個捕快是礙于侯爺威壓，侯爺也瞧不上他們?nèi)_貓的功夫，說一人頂不上他半個下屬?！?br/>     提到忠毅侯，云琇才想起來：“侯爺呢？他沒事吧?！?br/>     春桃：“倒沒大礙，就是打斗時割傷了手?！?br/>     “傷口深嗎？“云琇不知為何，明知道忠毅侯無性命之憂，心里仍舊滿滿愧疚。
    “奴婢沒看到傷勢如何?！按禾移鹕淼贡瓱岵柽f上，“方才有軍爺來傳話，說侯爺傷了，等姑娘好些，抽空去看看?！?br/>     云琇深吸口氣，情緒徹底平復(fù)下來，“他救了我，我自然要去看他。“
    說著，又看看窗外天色：“今兒天色暗了，明天吧。“
    這一晚，云琇睡得并不好，她輾轉(zhuǎn)反側(cè)，閉上眼夢見全是被人掐喉索命的絕望。
    雞鳴二遍，她又被嚇醒一次。
    云琇驚出一身冷汗，掀開被子起身，忽而覺得有些冷，她沒叫醒春桃，白天一遭都嚇到了。能沉眠是好事，她苦笑一下，披著衣服坐到天亮。
    早上用過飯，云琇帶著春桃去探望忠毅侯。
    “你沒事了？“凌驍習(xí)武多年，養(yǎng)成早起練功的習(xí)慣，哪怕現(xiàn)在傷了手可以偷懶，作息規(guī)律不變。
    云琇進(jìn)屋時，他剛上完藥，雖收拾干凈，她還是聞到淡淡血腥味。
    “你沒事了？“凌驍叫人上茶。
    云琇說沒事，又看一眼受傷的左手，手背上的紗布有條淡紅的血?。骸白蛱於嘀x侯爺出手相救，您的手??“
    “一點(diǎn)皮外傷?！傲栩斕鹗挚戳丝矗俺瞬荒苷此?，其他無礙?！?br/>     聽起來云淡風(fēng)輕，細(xì)想就不是了。
    不能沾水代表什么，代表需要人伺候，而且得細(xì)心的人貼身伺候。
    一群隨從大老爺們，肯定不行。
    云琇玲瓏，笑著答道：“侯爺來揚(yáng)州游玩，為救小女遭意外，家父常教導(dǎo)不忘恩不忘本，若侯爺不嫌棄，還請回城后移步府上，祖母、父親也好答謝侯爺恩情?！?br/>     換之前，凌驍肯定求之不得跟她同住屋檐下。
    現(xiàn)在他瞇著眼，半笑不笑一言不發(fā)盯她半晌，撂一句，回去再說。
    之前人家追著跑，一拒再拒，現(xiàn)在有求不應(yīng)，云琇心里竟生出一絲失落。
    “全聽侯爺安排。“她抿抿嘴，想說點(diǎn)什么，可又覺得說什么都不對。
    但就這么安靜沉默，尷尬的快坐不下去。
    “我給侯爺沏茶?！霸片L起身端來茶具，“我看茶罐里只備有碧螺春，侯爺喝兩口提提神，等到府上再挑選可好？“
    凌驍不咸不淡嗯一聲。
    云琇開始燒水、洗茶、溫壺、沖泡、封壺、分杯，每一次轉(zhuǎn)腕裹著細(xì)膩婉約韻味。累絲的細(xì)銀鐲偶爾觸碰薄如蟬翼的骨瓷具，發(fā)出極悅耳清泠泠響聲，混在低沉晨鐘鳴響里，有種置身世外的別樣江南情懷。
    這是北方燕京，及塞外孤煙感受不到的精細(xì)和安寧。
    凌驍喜歡這樣的安寧。
    他端起茶杯，沒品出什么滋味，只覺得墜馬髻上的珊瑚珠擺動得心神蕩漾。
    直到受傷手背不小心撞到桌子上，他下意識咧嘴嘶了聲。
    “侯爺，沒事吧?！斑@聲嘶壞了方才氣氛，云琇忙放下茶具，焦急看向他。
    凌驍捂著傷口，眉頭緊皺，“是我不小心，你繼續(xù)。“
    茶藝本是愉悅身心、修身養(yǎng)性的，在人難受時還玩高雅，那不叫雅，叫二五點(diǎn)。
    云琇繞過圓桌，半跪在凌驍腳邊，捧著受傷的手細(xì)看了下，輕聲問：“侯爺，滲血了，要不要再上遍藥？“
    她嗓音柔，動作也輕，兩人手掌間隔著藕荷色帕子，可凌驍?shù)闹讣庖廊荒芨惺艿剿菩牡臏囟?，有些涼。且軟?br/>     “你換吧?！斑@時候拉近關(guān)系，對他來說是種享受。
    傷口是刀傷，割開的皮肉外翻，不停滲血，看著挺瘆人。
    云琇沒給人包扎過，看到傷口一剎那有些無從下手。
    “侯爺，很疼吧?！八⌒囊硪戆阉幏劬鶆驗⑸先?。
    凌驍說還好。
    這話她只當(dāng)安慰，針扎破手指尚且疼一會，何況一條一指長的刀口。
    云琇心里有愧。
    忠毅侯除去脾氣，真心待她好。
    “侯爺，小女斗膽問個事?！八椭^，聲音有些悶。
    凌驍盯著她烏黑發(fā)髻：“你說?！?br/>     “侯爺心里有沒有怪我？“云琇面對面問不出口，憋在心里又難受。
    凌驍?shù)挂仓卑祝骸坝悬c(diǎn)?！?br/>     云琇立馬成了啞炮。
    凌驍占了上風(fēng)，不免嘚瑟，“你是怕責(zé)怪才請我去府上?！?br/>     云琇抬抬眼，隨即垂眸，夾槍帶棒回一句：“侯爺這么認(rèn)為也行?！?br/>     枉她滿心愧疚，盡把人往壞處想。
    凌驍卻笑起來：“可算不裝了，裝幾天不累嗎？“
    “侯爺，我沒裝?！八岛眉啿迹瑖@口氣，起身去盥手。
    凌驍跟到一旁，把右手伸到盆里，叫她幫他洗，“沾了一手藥味?！?br/>     云琇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剛才明明都是她上藥，她包扎，什么時候弄臟過他的手。
    凌驍不管，他說有就有，而且單手沒法洗沒法擦，總得有人伺候。
    “侯爺，您講點(diǎn)道理?！霸片L一面幫他仔細(xì)擦水，無可奈何道，“您真怪我，不如責(zé)罵，打一頓解氣，我祖母斷不能說個不是?！?br/>     捏著恩情，得便宜賣乖算怎么回事。
    凌驍心里樂，面上使著壞，“堂堂忠毅侯跟個姑娘過不去，有損體面。再說，昨天你不亂跑，不被兇手挾持，我未必受傷?！?br/>     就捏著恩情，怎么著。
    “是，這事確是小女考慮欠妥?！霸片L服軟，“可情急之下顧不上許多，萬沒想到那挑夫是個練家子?！?br/>     折好毛巾，她定定看著他，之前一潭死水的眸子里像有了活氣：“侯爺，我不是木頭。“
    她輕咬下唇，思量著說：“可要我陪您去京城，目下做不到，我是姑娘家，好些事身不由己。祖母真的病了，您全當(dāng)成全孝心，別在為難我了?！?br/>     真心實(shí)意求他，不是逢場作戲，不是陽奉陰違，話里全含著無奈和苦楚。
    凌驍少有嘆氣，他多少明白云琇要什么，可他不想輕易承諾，萬一失信，以對她了解，可以想象如何恨他。
    屋里恢復(fù)安靜，兩人把剩下的茶飲了，各懷心事端看窗外的風(fēng)景。
    好一會，凌驍才想起什么，說：“昨晚兇手已經(jīng)押送回城，主官連夜趕來接我們，我推了，估計云御史已經(jīng)接到衙門的錦旗和表彰文書，不過云府到現(xiàn)在沒人來接你，怎么回事？“
    云琇不想多提：“可能祖母病倒，府里沒主心骨，忙不過來吧。“
    頓了頓，她連忙補(bǔ)充：“不過不影響照顧伺候侯爺。“
    “你要覺得為難，我就不去了?！袄蠌?qiáng)迫人家姑娘沒意思，“平日練功少不得受傷，沒那么嬌貴?！?br/>     “但總歸因為我。“云琇請他到府上，不說沒一點(diǎn)私心。
    一部分為了向父親證明自己清白，一部分為了震懾丁媚生，還有一部分說不太清，她識趣歸識趣，不代表不識好歹，可以守規(guī)矩，但并非無欲無求。
    “侯爺，您要瞧得上那副護(hù)腕，小女再做一副冬天用的，“云琇輕聲說，“能在月底前趕制出來。“
    “行吧?！傲栩斆嫔峡床怀鰵g喜，心里挺高興，也喜歡她吳儂軟語的一面。
    “還有件事，“忘乎所以之后，他忽然想起一件正事，“按章程，衙門押審犯人，還需做筆錄，是你自己去，還是我?guī)湍阋徊⒄f了。“
    “侯爺若不麻煩，替小女一并說了吧?！霸片L不想再跑衙門惹丁媚生閑話，“年糕之前跟我說起那個挑夫，小孩子不懂口吃，只說時常有香客因此欺負(fù)挑夫，甚至不給錢，我當(dāng)時不知道兇手會武，但即便普通人被人嘲笑欺負(fù)久了，一樣會報復(fù)。“
    凌驍會意：“你早懷疑挑夫有問題？“
    “嗯。“云琇說，“起初是懷疑，聽年糕說他要走，便有了七成把握，唯獨(dú)沒料想傷了侯爺?！?br/>     “都說了沒事，“凌驍伸手摸摸她的頭，“不必自責(zé)，我沒怪罪你?！?br/>     云琇不信，“侯爺剛剛還說有點(diǎn)?！?br/>     “隨口胡謅你也信?！傲栩敼笮Γ氨荒愕莻€老古板管傻了吧。“
    云琇立馬撅回去：“侯爺在人背后妄議下官，可謂氣度不凡。“
    “好好，我不說?！傲栩敵盟蛔⒁?，突然湊近，在白嫩的臉上啄了一下。
    沒想到對方反手一巴掌，力道不重，卻挺響。
    到底因為侯爺，沒敢真打。
    但凌驍面子掛不住，云之洞得知大明寺案件的來龍去脈，去客棧請了幾次，沒請動大佛。
    他怕穿小鞋，左右尋思，把燙手山芋扔給云琇。
    “姑娘，論規(guī)矩。奴婢不該多嘴?！按禾遗阍片L坐在馬車?yán)?，不滿道，“老太太病了，丁姨娘明面上不管咱們，暗地里使壞，這當(dāng)口老爺也不管了，放眼整個揚(yáng)州城也沒有姑娘出面請男子的先例。“
    “這些話你當(dāng)我面說說罷了，府里這么說話，仔細(xì)你的皮?！霸片L警告，“上次小伍在柴房被打成什么樣，你看到了，祖母還病著，父親自然把內(nèi)宅交由丁姨娘。你再被她抓一次把柄，我保你一回，二回未必全須全尾。“
    小伍從柴房里抬出來，躺了三天才下地，云子墨情急之下找父親告狀，被趕出書房，林姨娘怕兒子闖禍，命人關(guān)進(jìn)屋子兩天不準(zhǔn)出門，連學(xué)堂也請了假，這口憋屈府里傳遍了。
    大戶人家從上至下全是明眼人，誰得勢，風(fēng)往哪邊吹。
    只有云琇送藥，送書。站在廊檐下陪云子墨聊天解悶。
    春桃哪能不知道，“姑娘，奴婢也是替您叫屈。若奴婢當(dāng)初再小心些，也不會連累小伍?！?br/>     “丁媚生想雞蛋里挑骨頭，多謹(jǐn)慎都能找茬?！霸片L心里也是一團(tuán)亂麻，誰讓她沒忍住，又惹惱忠毅侯。
    可怪她嗎？
    登徒子！
    想方設(shè)法占她便宜。
    “你來做什么？“凌驍開門看見是她，臉色陰沉沉的。
    好在沒當(dāng)面轟她走，他側(cè)身，讓她進(jìn)來。
    “侯爺?shù)氖趾眯﹩幔俊霸片L不好直戳戳賠不是，跟他身后。
    凌驍懶骨頭似的半躺榻上，沒給回音。
    “我問過大夫，說刀傷即便無礙，該忌口還是注意?！霸片L平平穩(wěn)穩(wěn)端杯茶過去，“侯爺，這杯茶算小女賠罪?！?br/>     她舉著，凌驍沒接。
    一杯茶想算了，想得挺好。
    云琇知道他還氣著，規(guī)規(guī)矩矩把茶杯放在香幾上，輕聲哄：“今天天氣好，不然陪侯爺出去逛逛，陪您挑塊好皮料，正好我?guī)Щ厝プ鲎o(hù)腕?！?br/>     凌驍還是沒動。
    云琇追問一句，“去嗎？“
    凌驍不為所動，翻個身，閉上眼。
    云琇嘆氣：“侯爺哪天的戲場，小女去端茶倒水伺候您。“
    凌驍閉著眼冷哼：“不是說家里不讓接觸鹽道，又行了？“
    云琇頗為無奈：“大不了回去挨頓罵，主要得侯爺消氣。“
    “你在乎我氣嗎？“凌驍一骨碌坐起來，“上次針扎不與你計較，這次直接上手，你嫌命長還是嫌脖子硬？“
    官大一級壓死人，就算揚(yáng)州巡鹽御史進(jìn)京述職，只夠格一頂轎攆，遠(yuǎn)不能比世襲爵位的京城貴胄。
    “侯爺想殺誰，不句話的事，碾死我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霸片L伏低做小，“只要侯爺消氣，想如何開口便是?！?br/>     好大的口氣。真當(dāng)自己是菩薩，只能看不能動。
    “我開口？“凌驍輕蔑上下打量，“我開口怕你消受不起?！?br/>     “哪得分事?！霸片L聽出弦外之音，是誰親的誰，誰輕薄無賴，怎么轉(zhuǎn)頭都成她的不是，非得三跪九叩不成，“侯爺若為人正派，家世顯赫，不但受人尊敬，也受姑娘愛戴?！?br/>     挨一巴掌不自找的嗎。
    “你！“凌驍抓起茶杯砸在地上，摔得粉碎，“滾！“
    云琇冷臉看眼灑了一地茶水。屈膝福了福，轉(zhuǎn)身就走。
    “站??！“凌驍想純心氣死他，“回來！“
    云琇停下腳步，轉(zhuǎn)身道：“侯爺叫小女滾，小女不敢不滾?！?br/>     還來勁了，“給我過來！“
    云琇只當(dāng)聽不見，踱步往門口走。
    “治不了你！“凌驍起身，大跨幾步，一把將人拉回。
    “侯爺自??“
    “重“未出音，硬生生堵回去。
    云琇后腦被一只手緊緊按住，像砧板上的肉，干瞪著眼任由凌驍撬開貝齒，猛地吸干心口的氣，她奮力掙扎，只能從喉嚨里發(fā)出嗚嗚咽咽的聲音。
    放開！
    她囫圇吐出兩個字。
    凌驍不管，壓住后腦的手開始往下，脖子、背，順下到腰，從后腰到前腹。
    云琇只感覺滌帶被人扯了又扯，下意識狠狠咬一口，凌驍嘶了聲，頓時停下來。
    他舔舔唇上的血，以居高臨下的氣勢壓迫道：“是你說只要我消氣，想如何我開口，怎么又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笆乱阎链?，得罪就得罪了，“侯爺想要勾欄瓦舍那套，小女不會也不愿，獨(dú)這條命是侯爺救的，還給侯爺。“
    說著，她突然大力推開凌驍，直奔窗戶而去。
    “發(fā)什么瘋！“凌驍眼疾手快，從背后截住，一腳瞪在窗框上，借力一退。
    這一退，兩人同時失去重心，云琇重重摔在凌驍身上。
    外面隨從聽見屋里動靜不小，忙敲了敲門：“侯爺，您沒事吧。“
    凌驍喊聲無事，又看向云琇：“看著瘦，還挺沉?！?br/>     云琇忙不迭爬起來。
    凌驍怕她再做傻事，抓住她手腕，舉起自己左手，“我要撕裂傷口，你自戕也沒用?！?br/>     “你！“云琇緩過勁，又氣又羞，管他規(guī)矩不規(guī)矩，朝他胸口捶幾下，“讓你欺負(fù)我！讓你欺負(fù)我！“
    “是你要我如何，“凌驍躺在地上笑，“又怪我欺負(fù)你?！?br/>     云琇抽出腕子，爭辯：“給你敬茶賠罪，答應(yīng)陪你看戲，還要如何！縱然我不該動手，總有前因后果，仗著侯爺身份逼迫良家女子，天底下還有王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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