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兩人在衙門口見面時，凌驍似乎早到了。
    “昨天扎的過癮吧？“他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往外蹦。
    云琇打死不認(rèn)：“侯爺吃酒吃糊涂了吧，小女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冒犯您?！?br/>     “你，行?！傲栩斒持父艨拯c點她，先一步撩袍跨進(jìn)門檻。
    按規(guī)定，堂役擊堂鼓三聲，三班衙役兩廂伺立，齊聲高叫“升堂“，開始審案，然而云琇和凌驍身份特殊，主官兩頭不敢得罪，特例特辦，請二人到后面偏廳喝茶。
    茶是百銀一兩的湄潭萃芽，凌驍放在鼻下聞了聞，心領(lǐng)神會道：“坊間傳中原富賈，揚州占三成，一個小小衙門都能喝上等好茶，果然名不虛傳?！?br/>     “侯爺謬贊，“主官慌忙解釋，“下官家中有走茶的親戚，得點私藏，是私藏?！?br/>     云琇沒說話，淺淺品一口，是正宗西南特產(chǎn)，因西南遙遠(yuǎn)。揚州很多茶商為牟暴利，喜歡摻雜當(dāng)?shù)厝干嗪庑小?br/>     “說吧，無功不受祿，“凌驍放下茶杯，看著主官，“別浪費你的私藏?！?br/>     “這??“主官思慮片刻，先向云琇作揖，“此事連累云八姑娘是下官無能，還請八姑娘在云御史面前據(jù)實已告，改日登門謝罪?！?br/>     而后又朝凌驍行禮：“實不相瞞，昨天大明寺附近又發(fā)生命案，今天一早僧人報案，說還是那個眼疾的孩子發(fā)現(xiàn)的?！?br/>     云琇很費解：“大人。他既有眼疾，如何看清，如何發(fā)現(xiàn)？“
    主官一籌莫展：“小孩子話確不能作數(shù)，可我們的人去看了現(xiàn)場，除了孩子腳印，再無線索?！?br/>     凌驍看云琇一眼：“那孩子，我們見過，瘦得猴干兒似的，比同齡孩子個子小?！?br/>     主官疊說是：“搜查的捕快仔細(xì)盤問過，僧人都說不知道，倒那孩子說，是他爹帶他去后山捉迷藏，然后他爹藏土里?！?br/>     凌驍挑挑眉：“怎么逮誰都叫爹。“
    主官：“??？“
    “侯爺?shù)囊馑?。帶孩子捉迷藏和埋土里是兩人?！霸片L憋著笑，打圓場，“大人請繼續(xù)?！?br/>     “我們也這樣推斷，“主官面色更難，“問題，這次死的是留宿的香客，大明寺香火鼎盛，達(dá)官顯貴不占少數(shù)，主持擔(dān)心寺廟名譽受損，聯(lián)名揚州城十位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請愿，催促破案?！?br/>     辦不好，烏紗帽不保，急了。
    凌驍神情幾分真幾分假，“明鏡高懸的牌匾，你當(dāng)是木頭，它就是木頭，當(dāng)它是鏡子，就是鏡子，大人應(yīng)居安思危。“
    “侯爺教訓(xùn)得是?！爸鞴俦羌鉂B出冷汗，聽出話里的警告。
    原以為凌驍還得訓(xùn)兩句，他卻轉(zhuǎn)臉笑了：“繼續(xù)說案子?！?br/>     主官提到嗓子眼的心回落下去：“孩子我們查過，被人扔在大明寺側(cè)門外，僧人發(fā)現(xiàn)時眼睛已有問題，請過大夫，能治，但什么時候痊愈，不好說?！?br/>     “找過孩子父母嗎？“云琇問。
    主官點頭：“找了，無人認(rèn)領(lǐng)，主持說孩子塵緣未了，希望遇好心人收留?！?br/>     所以孩子可以自由進(jìn)出寺廟。
    “可你們不是已經(jīng)抓到幾個疑犯嗎？“云琇想到另一點，“那孩子認(rèn)過？“
    “像八姑娘說得順當(dāng)便好了。“主官直搖頭，“那孩子能看個輪廓，可來了，一會尿尿一會哭，沒法認(rèn)?！?br/>     倒應(yīng)了凌驍那句“還得關(guān)一陣子“。
    “既然處處死結(jié)，找我何用？“他說，“我有公務(wù)，在揚州待不久。“
    主官一聽急了：“不不不，侯爺，您昨兒說一查到底，怎么今天變卦？有道是君子一言九鼎，您常伴圣駕，乃君子中的君子?！?br/>     這高帽扣得??云琇差點噴茶。
    凌驍擔(dān)心“圍魏救趙“穿幫，大力咳嗽兩聲，打斷道：“事已明了，與八姑娘無關(guān)，先送她回府，你帶我見見那幾個疑犯?！?br/>     “下官馬上辦?！爸鞴僬一刂餍墓?，安排人送走云琇，又帶凌驍下地牢。
    ***
    “姑娘，看樣子，侯爺真要走?！按禾以隈R車上提醒，“不知道護(hù)腕這兩天能不能做好？“
    云琇嗯一聲，似乎有別的心思。
    春桃猜測：“姑娘想去送別？“
    “不想。“
    “那想什么呢？想得這么入神?！?br/>     “我乏了，瞇會?！霸片L閉目養(yǎng)神。
    大明寺案子，她前世有些印象，當(dāng)時鬼迷心竅總想留在府邸與謝宗仁多面，并未留意，連犯人長什么樣也不知道，只記得府里婆子茶余飯后談起，嘖嘖咂舌，想不到一個老實人會殺人。
    老實人??
    云琇想，到底什么事情會逼一個老實人起殺心？
    還有，如何告訴忠毅侯自己知道的線索。
    為什么要告訴忠毅侯？
    云琇后知后覺琢磨過來--
    希望他快點離開揚州吧，她想。
    回府吃過午飯，一覺醒來已近申時，云琇看眼窗外的天色，叫春桃硯墨。
    有些話不好當(dāng)面講，寫出來卻不一樣。
    “你叫小伍把信送到侯爺手上，告訴他，這是我的一點淺見?！霸片L滴蠟封章，交由春桃，“只能給侯爺。“
    春桃領(lǐng)命，揣著信箋出了門。
    “姑娘，您看那是不是春桃？“寶珠拗不過云姝，陪她出來散步，遠(yuǎn)遠(yuǎn)看到一個熟悉身影，“天都暗了，她怎么去小三爺屋里？我沒認(rèn)錯吧?！?br/>     “沒認(rèn)錯，是春桃?！霸奇f一句話，喘口氣。
    寶珠見她剛有起色：“姑娘，我們還是回去吧，大夫說您需靜養(yǎng)?！?br/>     云姝蹙蹙眉：“我再躺下去就死了?！?br/>     寶珠：“呸呸呸，姑娘說什么死呀活的，老太太、老爺聽見又要傷心。“
    云姝冷笑：“祖母眼里只有云琇，父親也一樣，咳咳咳??“
    “姑娘別動氣，別動氣?！皩氈樘嫠谋稠槡?，寬慰道，“您昏睡兩天，方媽媽在屋外守了兩天。就是八姑娘病了也沒見老太太這般上心，老爺也說無論花多少錢都要醫(yī)好您?！?br/>     這話大概說到云姝心坎里，她咳了會，漸漸停下來：“父親真這么說？“
    寶珠使勁點點頭：“奴婢怎敢騙姑娘。“
    云姝臉色微霽：“我小娘呢？“
    寶珠面露難色：“老爺叫丁姨娘在屋里好好思過，不許出門?！?br/>     “我就知道，咳咳咳??“云姝一口氣哽在胸口，忍不住又咳起來。
    “姑娘，我們回去吧?！皩氈榫团滤袀€三長兩短，“正好該喝藥了。“
    “也罷?！霸奇桓市木瓦@么倒下去，“一會你找人盯著春桃，她做什么都跟八妹脫不了干系?！?br/>     寶珠連連答應(yīng)。
    云姝喝完藥躺在床上，精神似乎好一些：“寶珠，春桃那邊可有消息？“
    “回八姑娘屋里了?！皩氈檎f，“不是找三爺，找他身邊的小伍?！?br/>     云姝：“她找小伍做什么？“
    寶珠搖搖頭：“我們的人隔得太遠(yuǎn)沒看清，也不敢去打聽，小三爺和八姑娘關(guān)系好，以免怕打草驚蛇?！?br/>     “那倒是?！霸奇C進(jìn)厚厚的靠枕里，思忖頃刻，“你請八妹妹過來一趟，就說我悶得慌，找她過來說話?！?br/>     “是?！皩氈橥讼氯ァ?br/>     云琇沒想到云姝會主動找她，春桃總覺得七姑娘沒安好心。
    “姑娘，丁姨娘受罰，她們母女連心，指不定又給我們下什么套?！?br/>     “她病著，不去看說不過去。“云琇換身清雅的裙裳，“丁姨娘被罰，可續(xù)弦的事沒變，父親表面不說，心里向著七姐，將心比心，也算補償她們母女。“
    春桃別別嘴，替她不平：“這會子，您釋然了?！?br/>     “我不釋然怎么辦？由著祖母和父親吵？“云琇對著銅鏡左右照了照，“把祖母氣出好歹，你我都是罪人，凡事不能太認(rèn)真，也不能不認(rèn)真。“
    “聽著繞口令似的。“春桃送她出門?！肮媚镎娌灰靖?？“
    云琇笑笑：“你在屋里等小伍消息?！?br/>     ??
    “怎么就八妹一人，沒叫春桃跟著?！霸奇片L身后看了眼，“使喚丫頭不能慣?！?br/>     “七姐精神恢復(fù)不少?！霸片L避而不談，坐在床邊，“大夫怎么說？“
    “除了睡覺就是喝藥。“云姝嘆氣，“好生羨慕你和六姐，能走能跑，去哪兒祖母都想著你們。“
    “這次去大明寺，七姐不也一起?！霸片L勸慰，“六姐姐更是難得出門一趟。如今定親，只能待嫁閨中。“
    “六姐姐好命?！霸奇l(fā)自內(nèi)心感嘆，“你也是，模樣好，功課出挑，又是嫡親血脈，難怪京城的侯爺都另眼相看?！?br/>     云琇輕笑：“七姐在哪兒聽得風(fēng)言風(fēng)語，揚州的大戶姑娘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只怕侯爺長兩只眼睛不夠看?！?br/>     寶珠在一旁噗呲笑出聲。
    “你還有心思說笑。“云姝說得越發(fā)可憐，“唉，我的命數(shù)，我知道，只求每日在門廊下曬曬太陽足矣，唯有我小娘無人照應(yīng)??“
    云琇不接話茬：“父親氣消便沒事了?！?br/>     云姝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八妹妹，祖母最疼你，你幫我求求她老人家，父親愚孝。只要祖母點頭，我小娘就能出來?！?br/>     “長輩的事，我怎好插嘴。“云琇抽回手，起身告辭，“七姐切勿多思，我改日再來探望?！?br/>     云姝的聲音在背后響起：“八妹妹當(dāng)真不顧姐妹之情？“
    云琇腳步一頓，淡淡道：“是誰先不顧，七姐心里清楚?！?br/>     “你怎說出這般無情話？“云姝突然一陣猛咳，“你，你，咳咳咳??“
    云琇站在門廊下依舊聽得見咳嗽聲，她蹙緊眉頭，停了停，而后加快腳步。
    “就說姑娘不該去見七姑娘?！按禾移銐匦虏瓒诉^來，“她現(xiàn)在病著，提什么要求都得依，不依就成了別人不是?！?br/>     云琇搓了搓圓口杯邊：“我不去，她也有話說，傳到父親耳朵里，一樣是冷血無情。“
    春桃不齒：“七姑娘橫豎都有理。“
    “和病人計較什么?！霸片L也煩，“小伍回來沒？“
    “回了?！按禾尹c頭，“小伍說，侯爺收了信，看完再回復(fù)?！?br/>     “回復(fù)不必了?！霸片L選了幾塊深色樣布，叫春桃一起挑，“你看哪個顏色配軟皮好？“
    春桃仔細(xì)端倪會：“棕色暗紋吧，不挑色。“
    “嗯，可以?！?br/>     定了樣布，再按記好的尺寸裁剪，第二天中午，裁縫鋪的伙計把打好孔的軟皮送到府邸，剩下就是云琇的活。
    “你的分析我看了。“凌驍說回復(fù)，目的是見云琇，他怡然自得走到窗邊，推開兩扇窗，“這茶樓位置不錯，臨湖又安靜。“
    云琇問他：“侯爺有何高見？“
    凌驍不急著討論案子，指了指半成品的護(hù)腕：“做好了？“
    云琇把軟皮拿過來：“沒，皮的部分好了，先給侯爺試試，不合適來得及改?！?br/>     凌驍伸出一只手：“怕我走了？“
    “怕耽誤侯爺行程?！霸片L把皮套在他臂上，低頭道，“侯爺莫多想。“
    “要我留下也行?！傲栩敯敌Γ芭履阕婺干岵坏??！?br/>     云琇坐懷不亂，依舊低頭忙手上的活：“請侯爺自重?！?br/>     “你這就沒意思了?！傲栩敺畔乱恢皇?，抬起另一只，“換別的女子，要么死鬼，要么含羞，你怎么無動于衷?！?br/>     云琇抬起頭，一本正經(jīng)道：“說侯爺死鬼是大不敬。再者，小女與侯爺關(guān)系清白，為何要羞？“
    凌驍心想跟他來這套：“用針扎我的時候，怎么沒想到大不敬？“
    “無心之過，侯爺也計較？“云琇滿臉無辜，“未免太小氣。“
    “你再說一句？“凌驍倏爾低頭靠近，甚至能聞到她的胭脂香。
    云琇有一瞬以為他要親她，本能退后一步，眉頭緊鎖警惕盯著對方。
    “你躲什么？“把她嚇到，凌驍很高興，“你也有怕的時候?！?br/>     云琇覺得他無聊：“侯爺若沒其他事，小女告辭?！?br/>     凌驍忙拉住她：“又沒親上，生氣了？“
    “沒生氣，“是假話，“我出來久了祖母會問，軟皮大小合適，無需修改，等做好，叫春桃送來。“
    “好好，剛才是我輕薄?！傲栩斝南牒媚胁桓罚澳愫缺柘麣?，說完案子再走。“
    “該說的寫在信里。“云琇轉(zhuǎn)身，“都是愚見，侯爺看過便忘了吧。“
    “真要走？“凌驍上前一步，擋住去路，“要我賠不是，下面人聽到，有損威嚴(yán)，不像話。“
    云琇看他一眼，回窗邊坐下。
    凌驍湊過去哄道：“不然我?guī)闳パ嗑┩?，這個季節(jié)比揚州涼快，定國公府不差你一雙筷子，不過齊家人多，你嫌吵可以住我私宅，也在城內(nèi)，小是小點，吃住不是問題?！?br/>     “多謝侯爺美意?！霸片L呵呵兩聲，別過頭不再說話。
    換個人凌驍早沒耐性，對她沒轍：“說案子吧?！?br/>     云琇臉色緩了緩：“侯爺請講?！?br/>     凌驍清清嗓子：“你連地牢里的疑犯都未見過，如何推斷兇手不在其中？“
    “仵作記錄兩名死者致命傷在背后，死后都因下雨洗涮周圍痕跡，線索中斷，“云琇邊想邊說，“若說一個巧合，第二個一樣也太巧。還有兩名死者除了去過寺廟，再無任何交集，說明兇手對大明寺環(huán)境很熟悉，在熟悉的地方下手，不一定是周邊村民，經(jīng)常往來的小販，挑夫都有可能。“
    凌驍敲敲桌子：“你繼續(xù)說。“
    “而案卷記錄的幾名疑犯，雖有前科，但活動范圍都在揚州城附近，“云琇說，“揚州很多富商求福報，年年贈粥放糧，城外乞丐都能分杯羹，吃得飽穿得暖，為何去做殺人越貨掉腦袋的事？“
    “你說得不無道理。“凌驍看著她，“之前我問過主官，大明寺周圍查過，未發(fā)現(xiàn)可疑之人。“
    “侯爺有沒有想過，兇手可能是普通人，“云琇直覺老實人的方向沒錯，“沒有作奸犯科，與人隨和？“
    凌驍笑起來：“有點意思，接著說。“
    “就是那個眼疾的孩子，“云琇垂眸看著茶湯，“兇手為何放過孩子，孩子并非全盲，高矮胖瘦認(rèn)得出來?！?br/>     “所以？“
    “小女一點淺見，讓侯爺見笑。“她明白，忠毅侯為救她，招惹這個棘手案子。
    云琇很想勸他算了，案子遲早會破，不如早點回京。
    但這話沒法說。
    凌驍以為她氣沒消：“還不高興呢？“
    “沒有，是真的出來太久了。“云琇這次心口一致，“我答應(yīng)祖母不到處亂跑?！?br/>     “你多大了，跟小孩一樣。“凌驍笑起來，“行吧。我送你回去?！?br/>     “不勞煩侯爺，“云琇婉拒，“府邸馬車就在樓下，有春桃陪我?！?br/>     凌驍沒勉強：“那好，你自己路上小心?！?br/>     云琇起身福了福，告辭離去。
    這一路，她腦子亂哄哄的，似乎忠毅侯的氣息停留她鼻腔里，一股清冽的味道，摻雜極淡的黃熟香，像往心尖里鉆。
    “姑娘，姑娘?！按禾疫B續(xù)叫三遍，云琇才回過神。
    “何事？“
    “側(cè)門到了。我們趕緊進(jìn)去?！按禾曳畔埋R凳，有些急，“方才奴婢下車時好像看見薛家馬車?！?br/>     “薛姨媽來了？“云琇心里沉了沉，“她來做什么，又不是年又不是節(jié)?！?br/>     按血親算，薛姨媽是丁媚生同父同母的姐姐，因為丁家生意敗落，兩個女兒一個過繼給一輩子嫌銅臭只中過秀才的堂親，一個過繼給表親，再大點改姓改名。
    薛家早年和鹽道打交道，打拼數(shù)年成了合法鹽商，少不了和云家來往。
    也因為有薛家撐腰，丁媚生抬進(jìn)云家時。嫁妝堪堪比正室夫人少一抬。
    “不是來看丁姨娘，就是來看七姑娘吧。“春桃趕緊拉云琇進(jìn)門，“老太太，老爺都不喜歡薛夫人，偏是個沒眼力見的?！?br/>     云琇哼了聲：“挺會挑時間?！?br/>     前腳一個病一個傷，后腳薛家就知道了。
    春桃嘆氣：“照薛夫人的性子，怕要在府上住幾天了?！?br/>     “這幾日走動仔細(xì)些，免得落人口實。“云琇叮囑她，“薛姨媽最愛人前人后嚼舌根?！?br/>     前世她與謝宗仁的往來就是長舌婦捅出去的。
    如今，沒了謝宗仁，薛姨媽的舌頭也不會變短。
    ??
    晚飯安排在暉壽堂，畢竟薛云兩家，不但沾親帶故，薛家年年需要販鹽文書，云御史只需動動筆，能分走利潤三成。
    “家里的姑娘越長越出落了?！把σ虌寣咸澋?，“您老真是好福氣?！?br/>     “都是她老子教導(dǎo)嚴(yán)格?！袄咸呛?，“我老了，吃吃齋念念佛，旁的事管不動?！?br/>     “瞧您這氣色，活到百歲也不是問題。“薛姨媽寒暄著，掃眼云琇和云嫣，“今兒怎不見七丫頭，又病了？“
    若出于真心，老太太自然歡喜，但奔著挑是非來的，老太太眼里笑意全無：“七丫頭身子弱，不適合一屋子人吵吵鬧鬧。“
    “那是，那是，“薛姨媽像看不懂臉色，繼而道，“一會吃完飯，老太太無事，我便去看看七姑娘，正好帶來的珍補一并拿過去?！?br/>     說完，又看向云琇：“不過來時走得急，倒把六姑娘、八姑娘的東西落屋里了，我明兒差人送來?！?br/>     老太太笑了笑，即便知道有些話不是真的。也不能傷表面和氣：“小姑娘愛圖新鮮，平日零碎不少，你來吃頓便飯，不必破費。“
    一頓飯，吃的是菜，嚼的是心事。
    散了后，薛姨媽推了喝茶聊天，直奔云姝屋里。
    “瞧瞧瘦的，臉比上次我來又小一圈?！八闷鹋磷幽ㄑ劢牵澳隳镆彩?，那會子聽我的，嫁個鹽道商人，也不會苦了你?！?br/>     “姨媽別責(zé)怪小娘?！霸奇撊醯?，“外公讀一輩子書，雖未高中，氣節(jié)有的，小娘總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br/>     “就是你外公害了她。“薛姨媽替她掖掖被角，“你也是，身子骨不好便歇著，倒是個主意多的，天大的事兒姨媽能看著你娘倆死活不管？“
    “姨媽，我委屈?！霸奇粗?，聲音發(fā)顫，“小娘被關(guān)著，我心急，求八妹去祖母面前說幾句好話，她不答應(yīng)?！?br/>     “你求她干什么？“薛姨媽忙安慰，“別哭，別哭，可憐兒見的，姨媽知道你們娘倆在府里這些年不容易。“
    云姝嗯一聲，抬頭問：“姨媽見過八妹妹了？“
    “見過了。“薛姨媽說，“八姑娘長開變漂亮了，可媚氣得很，老太太當(dāng)個寶，男人不一定，越是權(quán)貴越玩?zhèn)€新鮮，等新鮮勁過了，要不要兩說?！?br/>     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yōu)質(zhì)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