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哼唱
    第6章</br>  余點語早在二月份的時候就滿了十八歲,心性在這三年不再爛漫,但看著還是很小,笑起來是軟糯的模樣,可笑容很少出現(xiàn)在她臉上。</br>  她的手不敢像先前那樣緊緊圈著桑舟的腰,小心翼翼地松下來,就只捏住了桑舟腰兩邊的衣角,點頭,“……嗯。”</br>  “成年了還這么叛逆。”桑舟又調(diào)侃了句才完,“家住哪兒,指路。”</br>  單車再次飛了出去。</br>  余點語說話輕,語速也慢,一下一下像小貓似的。</br>  桑舟也不催她,覺得這聲音還挺悅耳,等到回神才發(fā)現(xiàn),怎么路越來越熟悉?</br>  直到停到清吉巷深處的那層老式小二樓外面,桑舟的臉色微變:“你住這兒?”</br>  余點語起身落地,平復(fù)好了這一路因飛馳而狂亂的心跳,又是點頭:“謝謝。”</br>  她沒有看桑舟,自然不知道桑舟眼中那微妙的表情。猶豫了下,還是補充說:“我叫余點語。”</br>  桑舟看看后面的房子,又看面前穿著高中生的少女:“知道。”</br>  之后兩人陷入了一種禮貌又安靜的尷尬,桑舟先開口:“進(jìn)去吧。”</br>  余點語將單車鎖好,低著頭說了句再見,才逃也似的進(jìn)了門。</br>  等少女進(jìn)去了,桑舟也轉(zhuǎn)身走了幾步,卻在不遠(yuǎn)處站住。</br>  她轉(zhuǎn)頭,看著這棟小房子。</br>  ——巧嗎?原來租了自己這便宜房源的竟然是她的家人。隱約記得中介那時候說,是一家人帶著個小男孩,所以桑舟也沒在意。</br>  大概余點語還有個弟弟。</br>  真挺巧,桑舟租的房子就在不遠(yuǎn)處的對面街道。</br>  這套房子是她母親幼年時隨著桑舟外婆曾居住過的地方,母親去世后,桑舟不想面對房子里的記憶,將所有的東西清掃后出租了出去。</br>  她轉(zhuǎn)身要走,手機(jī)卻響了。</br>  看到來電顯示,桑舟皺著眉頭,想了很久才接。</br>  那邊的人很驚喜地喊:“姐!”</br>  桑舟黑眸一黯,含糊應(yīng)了,那邊開始說起來,她只是偶爾有只言片語。</br>  慢慢地,桑舟的眸色沉下來,臉色也不大好看,戾氣彌漫開,到最后直接不耐煩地打斷:“跟我沒關(guān)系,別再找我了。”</br>  ……</br>  結(jié)束了這通電話,桑舟的心情莫名煩躁起來。</br>  她從C城來到清吉巷已經(jīng)三年了,與家里完全斬斷了關(guān)系。這三年里她做了許多旁人看上去離經(jīng)叛道的事情,甚至在剛來的那會兒,心中太多的情緒需要發(fā)泄,打架流血、飆車、再打架是家常便飯。</br>  就這樣麻木的過了一兩年,到現(xiàn)在,更多的已經(jīng)是掩埋后的平靜。</br>  沒什么大錢,但餓不死,一個人不咸不淡的過著,也還行。</br>  但是她心底始終有根刺,有個結(jié),時不時地就像剛才那樣,指不定就冒出來,狠狠地擺她一道,扎的傷口鮮血淋漓。</br>  她一點也沒覺得心里有多痛,反正已經(jīng)麻木了。</br>  桑舟去摸煙盒想點根煙,卻聽見上頭有了點響動。</br>  她仰頭望去。</br>  露臺上,有一雙白皙纖細(xì)的手在輕輕拍打著曬干的被單,再耐心地將被單對折翻過來。</br>  太眼熟了。</br>  桑舟頓了頓,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兩步。</br>  很快,她就把人看得更清楚了。</br>  昏黃絢爛的夕陽底下,閣樓里已經(jīng)亮起了淡淡的燈光。余點語已經(jīng)換下校服,穿著寬松的背心和棉質(zhì)短褲,手里拿著那臺老式手機(jī),連著耳機(jī)在聽歌。</br>  她閉著眼睛,有風(fēng)將她披散的頭發(fā)吹起來。白皙的臉上被罩上一層柔光,雙唇微啟,在跟著耳朵里的音樂一起哼唱。</br>  桑舟聽不見她的哼的是什么,但她看到了余點語臉上的笑容。</br>  很淡,但是比黃昏還吸引她的眸光。</br>  心里的那點暴躁和煩悶在頃刻間被壓了下去。</br>  路燈也亮起來,此刻的清吉巷十分安靜。只剩下溫柔的夏夜晚風(fēng),還有她和她。</br>  桑舟站在底下一直看著余點語,跟著她一起聽了一首又一首無聲的歌。</br>  先前余點語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桑舟真沒抱別的想法。她那會兒就覺得,大概是自己對三年前的那一面還有點記憶,因此大發(fā)善心幫幫忙而已。余點語就是個沒發(fā)育好的小屁孩兒,還能怎樣。</br>  但是現(xiàn)在,看著在二層陽臺上愜意聽歌的人,讓桑舟心里有了一絲與往常都不一樣的微妙感受。</br>  她比余點語大了足足六歲,在這個年齡,竟然被一個不言不語的小姑娘,僅僅是個稍縱即逝的笑容,就給吸引到了。</br>  桑舟開始想起自己問她成年沒有那時,少女低頭后紅透的耳垂。</br>  嗯,成年了。</br>  桑舟笑了聲,點燃了煙狠狠吸了口。</br>  ——那就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