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微妙
第20章</br> 居民樓里面住的人雜,桑舟在門上裝了微型監(jiān)控,而她在里面可以看到外面發(fā)生的一切。</br> 巧的是,她本來是打算起床喝杯水,就看到了貓在自己門口聽聲音的余點語。</br> 小姑娘往外走了兩步又回來,反復(fù)徘徊,一看就很糾結(jié)的樣子。躡手躡腳,還害怕發(fā)生一點聲音。</br> 就讓桑舟很想再去惡劣的捉弄她,看她驚慌失措,又臉紅的樣子。</br> 以前看別人說過,獨自一個人的時候睡到黃昏醒來,時間的齒輪走到了末尾,喧鬧只是他人的,那種感覺非常不好。</br> 桑舟自己體驗過很多次,確實如此,后來也慢慢習(xí)慣了。</br> 她倚在門邊,看著監(jiān)視器里小姑娘被黃昏拖得長長的影子,心里的沉郁在剎那間被完全治愈。</br> 原來黃昏這么浪漫,桑舟第一次才發(fā)現(xiàn)。</br> 余點語第一次扯的拙劣謊言被桑舟無情地戳穿,尷尬地站在原地實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彌補。桑舟讓出位置,側(cè)身問她:“進來?”</br> 余點語乖乖地像個好學(xué)生一樣慢吞吞地跟在后頭進屋。</br> “隨意點。”桑舟穿的清涼,寬松的長背心,熱褲,腿又直又長。她打量了在那沒動的余點語一眼,主動將靠背椅放在她身邊。</br> 湊近了,才看到余點語眼眶還有點發(fā)紅,像是剛才哭過了。</br> 但余點語還沒開口,桑舟見她小心翼翼地在椅子上坐下,知道余點語是有點緊張,連后背都挺得筆直,沒有松弛下來。</br> 頭發(fā)綁成了個馬尾,濃密蓬松的黑發(fā)下襯得皮膚越發(fā)的雪白,耳垂帶著點粉紅色,雙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在腿上。</br> 小白兔來到了狼窩,緊張是應(yīng)該的。</br> 桑舟唇角隱約帶著笑,將冰箱的門打開:“喝點什么?”</br> 余點語的視線垂下,看著自己的腳尖,“嗯……都可以。”</br> 但桑舟的冰箱里似乎沒有可以給這小屁孩喝的,宛如一個酒精容器,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酒。</br> 嘖,不合適啊。</br> “我去廚房給你倒杯水。”</br> 桑舟暫時離開了房間,余點語的頭終于往上抬高,悄悄喘了口氣。</br> 她開始打量著這個房間。</br> 桑舟住的是一室一廳,客廳和廚房都在外面,臥室里用的都是深色的裝飾,和她那個人一樣的冷冽。主臥外面好像有個陽臺,但窗簾拉得很嚴(yán)實,余點語沒好意思過去看。</br> 書柜上的最上方,放著兩個被擋住了畫的畫框。</br> 余點語有點好奇,想走過去看,手肘卻不小心碰到書柜的邊緣,有本書掉了出來。</br> 余點語低頭看過去,名字她很熟悉,叫藏品,是最新的期刊,封面上印著的就是唐君望先生最新競拍的新作。</br> 唐老師……</br> 那一瞬間,余點語覺得恍如隔世。太久了,她有太久沒接觸過這一切。</br> 這是專門做國內(nèi)藝術(shù)藏品的雜志,由memory投資創(chuàng)刊,在國內(nèi)外享有權(quán)威盛名。以前余點語不僅看的是雜志,還包括所有藏品,她都能親眼看見。</br> 難怪,桑舟知道自己的畫材來自memory,她還買到了那套畫筆。</br> “你也看這本書嗎?”余點語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波動,將雜志拿在手里問倒了水回來的桑舟。</br> 桑舟的眸底閃過一絲異樣,走過來將書抽走,毫不在乎地扔在了書柜底部:“垃圾場幾塊錢隨便買的而已。”</br> 余點語心思敏感,察覺到桑舟的語氣和情緒的變化,停頓片刻,沒有再繼續(xù)詢問,“……這樣。”</br> 桑舟將水推給她:“喝點水吧。”</br> 余點語接過來小小的抿了一口,“好,謝謝。”</br> 微妙的安靜籠罩下來,剛才還在升溫的氣氛突然因為這一本雜志而僵硬住,余點語有些懊惱自己不該亂提。</br> 好在沒多久,桑舟輕叩了兩下桌面,讓余點語想起了自己過來找桑舟的正事。</br> 她小聲說:“我決定要畫畫了。”</br> “嗯?”桑舟頓住了自己想點根煙的手,視線看過來,“抬頭大點聲說,這是好事,說得像犯了錯似的。”</br> 她不意外,因為桑舟知道會有這么一天。余點語雖然脾氣溫和軟糯,但性子里有堅韌的一面,咽得下苦。加上小姑娘本來自己就舍棄不了,所以只需要外界來推動一把,自然想得明白。</br> 想到剛才余點語發(fā)紅的眼圈,桑舟知道,肯定是在家里面那幾個糟心的親戚又讓余點語受委屈了。</br> 真是欠教訓(xùn)啊。</br> 桑舟漫無邊際的想著,聽到余點語又將剛才的話十分乖巧地重復(fù)了一遍。</br> 那樣糟糕的環(huán)境,少女卻還是成長的這么乖軟。</br> 桑舟心底嘆口氣,點頭,“我聽唐芙說,藝術(shù)生的聯(lián)考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你沒有成績,是沒有辦法在今年參加美院招生的。”</br> 余點語的手指緊張地捏住了裙擺。</br> “我……有。”余點語閉上了眼睛,睫毛輕輕閃動著,讓自己再次重拾那些被刻意不再提起的過往,“四年前,我參加過mace的全藝術(shù)測驗考試,通過了。”</br> 桑舟聽到這句話,懶散的神情在頃刻間收了。</br> 只要是在藝術(shù)行業(yè)的人,誰都知道m(xù)ace的藝術(shù)考試含金量有多重。這是由世界排名前50的藝術(shù)院校聯(lián)合開設(shè)的藝術(shù)水平考核,面向全世界的藝術(shù)考生。</br> 每一名參加考試的藝術(shù)生,都要通過藝術(shù)種類的五個分支。比如美術(shù)生,選擇了油畫、水彩、素描,中國畫,甚至雕塑后,要同時達(dá)到優(yōu)異才可通過。</br> 因為門檻極高,所以通過極低,一旦通過,成績保留五年,申請學(xué)校時國際通用。</br> 考核要求滿十六歲才可參加,未滿的需要需要有引薦人,才能破格參加。</br> 桑舟嚴(yán)肅道:“當(dāng)時誰是你的引薦老師。”</br> “是唐君望先生。”余點語眸中有星星點點的光亮,“我……會試著先去聯(lián)系唐老師。”</br> 她需要將mace的考核通過成績單原件,以及引薦人的證明書信送到校方,才能轉(zhuǎn)去藝術(shù)班。但是這三年里,她與過去早已拉開巨大的鴻溝,也沒有顏面去面對當(dāng)時悉心栽培自己的老師。</br> 但不管怎么說,她要試試。</br> 果然。</br> 與桑舟的猜測無異,余點語以前的身份就是唐君望那從沒公開過的關(guān)門弟子。</br> 但現(xiàn)在唐君望有藏品正在競拍,人也不在寶海市,想聯(lián)系他的人千千萬,僅憑余點語一個人,怎么可能這么容易聯(lián)系上唐君望?</br> 到時候錯過了最好的轉(zhuǎn)班時機,就想轉(zhuǎn)也難了。</br> 桑舟心情有點復(fù)雜,從心底冒出來的沖動有點折磨人,她是可以出手幫忙,但不可避免的,她一定要接觸到自己不想接觸的人。</br> 她的視線落到余點語的手上,細(xì),很瘦,干干凈凈的,像是自己大力一點就能折斷了一樣。</br> 自然地往上看,也不知道為什么,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天的大雨,余點語渾身被暴雨浸透的模樣。</br> 嗓子莫名發(fā)干,桑舟別過眼眸不再看,太陽穴隱約有些躁動,忽然覺得很渴。</br> 她沒想那么多,手指碰到桌上的杯子,仰頭就喝了。</br> 結(jié)果剛放下,就看到余點語怔怔的望向自己的表情。</br> 過了半秒,桑舟也反應(yīng)過來。</br> 操。</br> 她把余點語的水給喝了。</br> 唇齒間慢慢回甘,牽扯出若有似無的甜。大概,是少女剛剛喝水的時候留在杯沿的淡淡奶香。</br> ……</br> 饒是桑舟也尷尬了片刻,她放下杯子掩飾:“我給你去倒杯新的。”</br> “我不渴。”</br> 余點語耳根子都熱了起來。</br> 明明也沒干什么,桑舟也不過是無心之舉,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氣氛卻變得奇怪起來,讓人覺得坐不住。</br> 就這樣安靜地對著沒說話幾秒鐘,桑舟輕輕咳了兩聲。</br> 桑舟的本意是打破沉默的尷尬,小姑娘卻誤會了,逮著話題說:“你嗓子不舒服嗎?”</br> “……嗯,有點癢。”桑舟順著她的話,又假裝咳了幾聲。</br> 桑舟也是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光想著不那么尷尬了,哪想到余點語抓起水杯,“那我去給你倒點熱水喝。”</br> 她不用兩個字還沒說出口,余點語小碎跑出去了,想著也是因為剛才的尷尬,桑舟把話給咽了下去,揚聲說:“熱水就在壺里!”</br> 過了會兒,余點語真端著熱水來了。</br> 在寶海市三十六度的高溫里喝熱水,即使是在空調(diào)房,桑舟也大老遠(yuǎn)就感覺到了汗水要往下淌。</br> 她下意識說:“太燙了吧。”</br> 余點語將手指貼在杯壁,是有點。</br> 她湊過去,貼著杯口,輕輕呼氣。</br> 吹一下,等等就沒這么燙了。</br> 桑舟:“……”</br> 要命。</br> 余點語倒的是熱水,吹得也只是熱水,她卻心思不正的只聞到了余點語身上的香味。</br> 少女的唇微微嘟著,有著自然的紅潤,神情很認(rèn)真。</br> 桑舟就這么看著她,垂下眸,別過臉,將止不住上揚的嘴唇藏一藏。</br> 她怎么能這么可愛的。</br> 但漸漸地,桑舟覺得圍繞在自己鼻息間的奶香味越來越濃,讓她很想真的去把這顆牛奶糖咬一口。</br> 她感覺到自己的嗓子越來越干,也很熱,明明空調(diào)溫度開的還挺低的。</br> 她不算自然地說:“行了,不要吹了。”</br> 余點語給她遞過去,桑舟發(fā)現(xiàn),這個杯子還是之前那個。</br> 她低頭,唇壓著杯沿,喝了半杯額頭就出汗了。但在余點語期待的目光下,桑舟還是勉強自己把這杯熱水喝完了。</br> 白水,真的是寡淡無味。桑舟一點也不愛喝,而且還是熱的。</br> 余點語眨眨眼,“嗓子好點了嗎?”</br> 當(dāng)然,人都要燙熟了好嗎。桑舟看著余點語憧憬的眼神,酌情回答:“還行……好了不少。”</br> 剛說完,余點語就拿過她的杯子跑出去:“那就再喝一杯,這樣好得更快。”</br> 回來的路上就在小心翼翼地吹著,一邊還碎碎念:“很快就不燙了。”</br> 落日灑進房間,落進了少女盈盈的眼眸,是冷色房間里浪漫的暖色,真摯又熱烈,聲音輕軟的讓人無法拒絕:“來,給你,喝完嗓子就會舒服了。”</br> “……”</br> 桑舟自己都不知道,向來這么討厭喝熱水的一個人,是怎么心甘情愿地喝了一杯又一杯熱水的。</br> 一看余點語那雙眼睛,她就沒任何招架能力。</br> 真的是要命。</br> 而另一邊,姚淑心走進了巷口的房屋中介所。</br> 起因是余點語走后,周東星居然主動和姚淑心說,“媽媽,我也不想上補習(xí)班,你別和姐姐生氣了。”</br> 姚淑心了解自己的兒子,他怎么會突然為余點語說好話?這段時間周東星明顯在避著余點語,聯(lián)想到前面一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她越想越覺得不放心,就來打聽一下這個桑舟到底是什么來頭。</br> 相熟的中介迎上來:“姚女士,有事嗎?”</br> 姚淑心也開門見山,直接問:“小王,上次你也看到了,那個房東完全不給我們好臉色呀!我租了她的房子,又不是我求著她租給我的,她這態(tài)度不像話吧?!我要是想退租,你們這是怎么處理。”</br> 中介驚愕道:“退租?姚女士,一開始簽的可是三年的合同,單方面違約的話,你們是要賠違約金和損失費的。”</br> 桑舟的房租租的很便宜,在清吉巷是獨一份。</br> 不過先前巷子里的人聽到是桑舟的房子就敬而遠(yuǎn)之,姚淑心一家從外面搬來,才把這個別人不敢撿的漏撿走了。中介所也了了一樁提心吊膽的事情,恨不得姚淑心一直租下去。</br> “憑什么?!你不知道吧,我家里那個外甥女,可天天被桑舟壓榨啊,跟在屁股后面跑,任勞任怨送吃送喝的,我還沒找她要錢算好的了!”姚淑心嘖嘖兩聲,壓低了聲音,“這個桑舟,這么為非作歹,你們都不管管?”</br> “噓!姚女士,你可別亂說啊。”中介緊張地將姚淑心拉到一邊,“你是外地人不清楚,反正在這巷子里,千萬不能招惹的人就是她。”</br> “她啊,后臺硬著呢。”</br> “后臺?有后臺的人還能在這清吉巷住著,你怕不是在開玩笑吧?”姚淑心嘲諷道。</br> “是真的,”中介也是看在這是自己租客的份上好心提醒,“當(dāng)年桑舟剛來的時候,清吉巷出過很嚴(yán)重的一次打架斗毆事件,她也在其中……”</br> “挑釁她的人,得虧及時送去了醫(yī)院,你知道嗎?人都差點沒救回來。桑舟被抓了進去,第二天就毫發(fā)無損放了回來。你要是想在清吉巷生活下來,就不要去雞蛋碰石頭,包括你其他的家人也不要。”</br> 姚淑心見那中介神色慌張凝重,知道這事開不得玩笑,只好提著包嗯啊應(yīng)幾聲離開。</br> 她就不懂了,余點語是怎么和這種人搞到一起去的,怕不是做了什么亂七八糟的勾當(dāng)!真是沒想到一個高中生,竟然有這樣的心思。</br> 若不是看在余點語還有利用的價值……她才不會讓這種人在自己面前現(xiàn)眼!</br> 余點語以前的通訊錄早就不復(fù)存在,自然沒辦法通過電話聯(lián)系到唐君望。但她還記得當(dāng)年唐君望的私人郵箱,只希望現(xiàn)在老師還在使用。</br> 錦旗唐君望有作品在memory的畫廊拍賣,想必人應(yīng)該在國內(nèi)。</br> 余點語按下郵箱的發(fā)送,收到了自動回復(fù)。</br> 您的郵件已收到,會盡快轉(zhuǎn)達(dá)唐先生予以回復(fù)。</br> 余點語期待的心沉下去幾分,這個郵箱已經(jīng)由唐君望的助理代為管理了,真的運氣好等到唐君望看到的那一天,也許已經(jīng)幾月甚至半年后。</br> 可她沒有另外的渠道再去找唐老師了。</br> ……</br> 算了,先等幾天吧,余點語在心中安慰自己,也許會被看到呢。</br> 如果實在不行,她去找學(xué)校的美術(shù)老師想想辦法。</br> 三天后,余點語將第二面墻的一半上色,張哥身后跟著兩個小伙子,搬了兩箱新的顏料進來。</br> 余點語急忙下來,“張哥,你這是……”</br> 她認(rèn)出來墻繪顏料的品牌,之前就是最普通不過的大眾顏料,而這個已經(jīng)是中線產(chǎn)品了。</br> “你畫的好,我也想這里的畫保留時間更長點!小余,你就放心的用,不夠就補,顏料是店里全部報銷的。”</br> 舞臺上的打碟聲劇烈連續(xù),而被光環(huán)籠罩的女人散發(fā)著致命的吸引力。似乎察覺到這邊的動靜,桑舟的黑眸冷冽的望過來,與張哥的視線碰到,她的兩指并攏,勾著唇在額頭邊輕輕一揚,打了個痞里痞氣的招呼。</br> 張哥無奈搖頭。</br> 這么懶懶散散的人,怎么就突然對店里的事上了心,還委托自己說把這些顏料以店里的名義送給小余。</br> 報銷確實會報銷,但報銷的不是店里,而是桑舟的工資。</br> 這年輕人的彎彎繞繞啊,張哥也不太懂。</br> 余點語開心的道了謝。</br> 普通的顏料容易氧化,上色后也會發(fā)灰,而好一點的會更鮮明,她的眼睛也能更好的去適應(yīng)色彩的變化。</br> 可以說,這幾箱顏料就像是及時雨一樣。</br> 下班前,余點語將箱子打開,一瓶一瓶將顏色看過去,像對待寶貝一樣將色彩重新排列,身邊有人來了都不知道。</br> “這么高興?”</br> 是熟悉的聲音。</br> 余點語蹲在箱子邊,小小一只,仰著頭望向桑舟:“嗯!好多好多的新顏料。”</br> 果然是真心熱愛畫畫的人,就是個普通的顏料,都能把她高興成這樣。</br> 余點語的眼尾笑得微微上揚,校服打著領(lǐng)結(jié),乖巧的不像話。</br> 小姑娘好像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樣了,笑容開始變多,與自己對視的時間也慢慢增加。</br> 嗯,挺好。</br> “喜歡嗎?”桑舟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她照常送余點語出酒吧門。</br> 余點語要上學(xué),十點半就會回家。所以桑舟會把她送到酒吧門口,但她知道,余點語總會繼續(xù)做習(xí)題到臨近一點。</br> 有時臨時有事要回去一趟,桑舟就看到那個早在十一點多和自己說了晚安的女高中生還在挑燈做題。</br> “喜歡。”余點語眼里都有光,腳步輕盈,“張哥真的好熱心腸。”</br> 說完,發(fā)現(xiàn)身邊的桑舟表情有點微妙,散發(fā)著冷冰冰的氣息。</br> 怎么了這是?</br> 桑舟扯了扯嘴角。</br> 操,突然有點后悔做好事不留名了。</br> 明明是自己送的,這小屁孩卻把別人給夸上了。</br> 小白眼狼。</br> 此時小白眼狼一臉茫然,不知道自己說錯了哪句話。桑舟覺得自己也有點幼稚,跟個小孩兒較勁什么。</br> “那邊給你回復(fù)了嗎。”</br> 提到這個,余點語的眼神黯淡下來,無聲搖頭。</br> 三天過去,石沉大海,在這里的希望逐漸熄滅了。</br> 桑舟看著余點語失落的樣子欲言又止,心里也在不斷拉扯。</br> 幫她,可能會徹底打破現(xiàn)在的生活,也會有人找到這里來。</br> 不幫她,桑舟不忍心看余點語錯失這個機會。</br> 桑舟最恨的一點,就是自己曾經(jīng)那么想擺脫的過去,到頭來,還不是要用自己不想要的一切才能達(dá)成自己心中所愿。</br> “我會繼續(xù)想辦法的。”余點語見桑舟沉默下來,反倒自己開了口,“明天我去找學(xué)校的老師問一問,你……不要擔(dān)心。”</br> 唐君望的身份,想見他、找他的人那么多。</br> 一個小地方的美術(shù)老師,又怎么可能那樣輕易搭上線。</br> 但桑舟不忍心將這些說出來打擊余點語,只是點點頭,“好,回去吧。”</br> 第二天,余點語和唐芙一起去藝術(shù)班辦公室找周老師,卻被告知周老師去了九中做交流,要明天才能回來。</br> 沒辦法,只能明天再來。</br> 唐芙的電動車今天被小姐妹借走了,她坐余點語的小單車回家。兩人邊聊天邊往外走,唐芙突然接到了個電話。</br> 掛了電話就開始著急:“哎我去,有人在和我另一個小姐妹在奶茶店杠上了!今天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了,點點,借你的單車給我用下行嗎?”</br> 這種給人撐腰出頭的事對唐芙來說是家常便飯,她一般都默認(rèn)不讓余點語參與。</br> 余點語要兼職,還得學(xué)習(xí),這些烏煙瘴氣的事情要離點點寶貝遠(yuǎn)一點。再說了,要是讓舟姐知道自己帶余點語去打架,怕是自己會不好過。</br> “好,你要注意安全。”余點語將自己的車鎖鑰匙給了唐芙。</br> 唐芙有點不好意思,“那你坐公車嗎?”</br> 現(xiàn)在的公車應(yīng)該還有點擠,天氣又熱,想想就不舒服。</br> 唐芙想了想那個場景覺得挺累人,開始有點后悔自己那么快答應(yīng)了小姐妹:“要不然我再打個電話過去問問,要是沒那么急我就先和你回家再過去。”</br> 余點語剛想說沒關(guān)系自己可以慢慢地走路回家時,身后突然傳來陣陣引擎的轟鳴聲。</br> 她們都不約而同地回頭看過去。</br> 桑舟已經(jīng)利落地翻身下車,黑發(fā)紅唇,一身黑,機車也是濃郁的黑,冷戾的氣息踩碎逐漸柔和的陽光,倚在在機車旁邊往這邊望,將周圍的學(xué)生驚得不敢直視。</br> 胡嘉漢要給桑舟點上煙,被桑舟揮手拒絕。</br> 余點語與桑舟的視線在空中相觸,對面的人懶散的勾了下唇,余點語心就漏了一拍,首先落敗,將視線移向別處。</br> 唐芙趕快拉著余點語的手往桑舟那邊湊,討好地說:“舟姐,這不是巧了嗎,現(xiàn)在你回去吧?”</br> 桑舟:“……?”</br> 胡嘉漢在后頭喊:“巧什么呢,是舟姐和我說”</br> 話沒說完,桑舟一個眼刀過去,胡嘉漢立馬改了口:“說這里的煙賣的便宜一些,我們,順便來的,順便。”</br> “那不就是剛好嗎?胡哥,送我去個地方唄,舟姐,你順便把點點捎回去可以嗎,我實在是有急事。”</br> 余點語:“……”</br> 她莫名緊張起來,悄悄去拉唐芙的手臂,意思是想告訴唐芙真的不用了,感覺這樣真的不太好的訊息。</br> 但唐芙此刻不知怎么這么遲鈍,十分豪爽地拍了拍余點語細(xì)瘦的肩膀,安慰她:“點點別怕,我們舟姐車技很好的,絕對不會把你甩出去。”</br> 說完,迅速跳上胡嘉漢的車后座揮揮手:“我走了啊舟姐!一定要把我們點點安全送到家,啊對了,順便明早也把她送來學(xué)校吧!單車今天就放這兒。”</br> “糖糖等一等……”</br> 但是唐芙行動敏捷極了,胡嘉漢也非常識趣的載著人走了,再眨幾下眼,車沒影兒了。</br> ……</br> 周圍是稀稀拉拉繞著她們走的高中生,桑舟的氣場太強了,和周圍的人如同有無形的屏障。但余點語還是可以感受到,那種打量和看戲的眼神一直在往這邊落下。</br> 她只能硬著頭皮抬起頭,才看到桑舟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那眼神仿佛就是在說你還要我等多久?</br> 余點語臉頰都在發(fā)燙,紅著臉過去,在桑舟面前手腳都不知道怎么擺放。</br> “要……麻煩你了。”</br> 她多少摸索出桑舟的性格,不會講出自己可以騎單車回去的傻話。</br> “嗯,沒事。”</br> 桑舟在心底說,一點也不麻煩,本來就是特地過來接你的。</br> 余點語來到桑舟面前的時候,那層始終在她身上的戾氣與冰冷才漸漸地化了。眸底有了光,印著小姑娘臉紅的樣子。</br> 桑舟勾過前面的頭盔,罩在余點語的頭上。淡淡的煙草味和冷冽香氣因靠近而變得明顯起來,余點語不由自主地將頭低下去。</br> “把頭抬高點。”桑舟好笑地看著她,用指尖點了下余點語的下巴,“再往下真系不上了。”</br> 夏季濕熱的風(fēng)吹過少女的碎發(fā),輕輕拂過桑舟正拉著頭盔搭扣的手背。面前的人也聽話抬了頭,密長的睫毛在陽光下有小扇子一樣的陰影,清澈漂亮的眼睛就這么望向自己,沒說話。</br> 媽蛋,桑舟感覺自己從手麻到心。</br> 給余點語戴頭盔的手差點一下沒穩(wěn)住。</br> 時間都好像在這里變慢了一樣,心亂了節(jié)拍的當(dāng)然不止桑舟一個人。</br> 余點語也能無比清晰地感覺到,當(dāng)為自己戴好頭盔時,桑舟再次不經(jīng)意碰到自己下巴的指尖,還有耳邊清楚的“咔吧”一聲,精準(zhǔn)落在自己的心跳節(jié)拍上。</br> “好了。”桑舟也感覺到氣氛開始有點不自然,跨坐上了機車,“上來吧。”</br> “……噢。”</br> 雖然這不是余點語第一次坐上桑舟的后座了,卻還是感覺到不知道怎么放雙手,干脆很拘謹(jǐn)?shù)胤旁谧约弘p腿上。</br> 桑舟從后視鏡里看到了全過程,嘴角往上勾了勾。</br> 她什么也沒說,只是將自己的頭盔戴好,發(fā)動了引擎,在加速的瞬間,直接將余點語的手往前面一帶,放到自己的腰上。</br> “抱緊。”</br> 余點語聽到從前面?zhèn)鱽淼牡偷蜕ひ簟?lt;/br> 她沒有拒絕的機會,呼嘯的風(fēng)已經(jīng)掠過耳朵,刮著臉頰。</br> 余點語只好圈住了桑舟的腰,其實速度沒有之前深夜桑舟帶自己飆車時候那么快,她想悄悄地,就像以前那樣就只拉住桑舟的兩邊衣角。</br> 但她手才剛移動,手背就被人輕輕捏了下。</br> 桑舟:“別亂動。”</br> 余點語:“……”</br> 為什么疾馳的風(fēng),都吹不散她臉上的溫度。</br> 她實在鎮(zhèn)靜不下來。</br> 余點語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錯覺,這一聲別亂動里面有三分閑散,更有七分的縱容。隔著一層衣服,但余點語還是能感受到指尖下肌膚的炙熱,和桑舟那隱隱的腰部肌肉線條。</br> 尤其是她在每次呼吸的時候,余點語都能觸到皮膚與肌肉的收緊,一遍一遍在擾亂她的心跳。</br> 明明之前,她坐在桑舟的后座,還只是小心翼翼地揪住衣角。</br> 但是這一次,居然是桑舟主動讓自己摟緊了她的腰,還不讓放。</br> 余點語覺得,自己……好像又朝著桑舟的方向走得更近了一點點。</br> 余點語抬眸,看著桑舟的頭盔半晌,偷偷側(cè)著頭,將身體靠近了桑舟的后背,卻始終克制著自己的距離,沒有貼到前面的身體,也沒有讓桑舟有所察覺,只在這幾秒鐘里,放縱了自己心底的貪戀</br> 如果可以……</br> 以后我想光明正大地靠著你,姐姐。</br> 作者有話要說:最強助攻手:糖胡二人組</br> 胡哥就是我們的直男大哥哥,不是任何人的cp胡嘉漢:憑什么我要這么孤寡啊qaq</br> 桑總:檸檬茶好喝,熱水好喝,只要是老婆給的屎味巧克力也可以吞下去</br> 某高中生日記:今天,糖糖告訴我,桑舟的車技很好。在過了很久很久之后,我突然意識到原來并不只是說騎車技術(shù)好……桑某人,我恨。</br> 感謝在2021060900:37:222021060921:19: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detectiveli、魚非渝1個;</br>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akurabloss、魚非渝3個;detectiveli2個;卡若若、你是我眼里的小猩猩1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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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