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相擁
第2章</br> 她是大發(fā)善心去教育這不懂事的小屁孩。</br> 一看就這么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居然還挺倔?</br> 前方的雨幕被撞碎,早就被雨水打濕的裙擺仍舊被卷起的疾風(fēng)吹得向前,冷酷的機車突兀地擋住了余點語的去路。</br> 桑舟人沒下車,臉上的表情比這場雨還還壓抑,少女似乎是很疑惑自己為什么會來,帶著一絲被驚嚇的慌亂感,逐漸透明的襯衫下曲線起伏。</br> 她心頭涌上一層戾氣,別過臉,直接將衣服丟了過去。</br> “穿上。”</br> 余點語看著自己也淋在雨里的桑舟。</br> 大雨沒讓女人狼狽半分,反而美得肆意。手上提著的西瓜仍在往外散發(fā)涼意,她的睫毛被雨水打濕了,睜不太開,卻能清晰感覺到來自那人的銳利視線。</br> 為什么要……幫自己?</br> 衣服被余點語接了個滿懷,淡淡的煙味揉著一縷冷香鉆進鼻腔,很獨特,就連雨水都無法沖淡。</br> 她抿著唇上前半步,在機車上的人卻好像看穿了她的意圖,忽然下來了。</br> 噠,噠。</br> 兩步的距離,那雙帥氣的軍靴在面前踩出柔軟的小水洼。</br> 外套從手中被抽走,隨后將自己整個人都裹住。那人的動作很快,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余點語躲都沒地方躲,耳畔就響起警告:“你是想讓自己被看光?”</br> 很低的聲音,有點不滿,又像在呢喃。</br> 被耳朵邊的熱氣一擾,雨絲都好像繞成了圈,余點語僵在那動都不動,只有視線往下看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白襯衫已經(jīng)半透,緊緊貼貼在身上。緊跟著,一個頭盔被扣在自己頭上。</br> 身旁的氣息也隨之迅速遠離。</br> 女人做完這些,利落地跨上機車,在大雨中疾馳而去。</br> 只留下一句冷淡的嗤笑:“小屁孩還真煩人。”</br> ***</br> 余點語回到家中時,冰西瓜外面罩著的塑料袋濕淋淋的,伴隨著她的步子墜落水滴。姚淑心不滿的拿出里面被保護得好的西瓜,白了余點語一眼,捧著去給她的寶貝兒子吃。</br> 余點語低著頭將醬油擺好,上樓的時候隱約聽到樓下傳來煩躁的聲音:“呸,不冰,鬼才吃!”</br> 她上了二樓,悶熱的室內(nèi)溫度并未因為下雨而改變,反而盛滿了潮濕。余點語將身上的外套脫下掛好,女人的黑眸猝不及防又擠進腦海,就像她人一樣強勢。</br> 舟姐。</br> 在酒吧里,在商店里。</br> 這個女人給她的感覺,只有無窮無盡的危險。</br> 還帶著冷感和痞氣,怎么會有人能把這兩種特質(zhì)融合的這么好。是壞人嗎?那之前為什么要給自己衣服……</br> 洗過澡后,雨稍微小了些。余點語將那件外套洗干凈后,卻在口袋里看到自己之前塞過去的那三百塊錢。</br>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懊惱。</br> 怎么還在這里?</br> 她將電風(fēng)扇對著外套吹,又將頭盔用毛巾擦干,緊皺的眉頭卻始終沒松開。</br> 總覺得……自己欠了人情。從父母去世后,這三年讓她性格變得寡言內(nèi)向,盡自己所能不和他人產(chǎn)生聯(lián)系。她不想欠別人一絲一毫,因為自己無法償還。</br> 少女輕嘆了口氣,蒼白的手遮住自己的右眼。</br> 三年前,她的左眼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只有白茫茫的一片。</br> 雖然身處黑暗,但她害怕黑暗。每當壓力大到無法排解時,她就索性擋住右眼,寧愿看看那些白色的濃霧。</br> 就不會那么害怕了。</br> 雨下的急走的也急。</br> 兩小時后,天色放晴。余點語趕快將外套掛了出去,將頭發(fā)隨意扎起來,準備出去找兼職。</br> 她這些年雖然寄住在表親家,但都會打零工賺生活費。她休學(xué)了一年,今年轉(zhuǎn)學(xué)過來上高三,已經(jīng)過完十八歲的生日了,以后的生活完完全全都要靠自己。</br> 出門前,她拿出床底的小鐵盒,里面擺著一套嶄新的畫筆,細心的用防塵膜貼好,看得出主人對這套畫筆的珍惜。</br> 最底下,壓著一張全家福。</br> 照片里站在父母身后的少女嬌俏明媚,對著鏡頭笑得明艷,彎彎的杏眼閃著碎光。</br> 這是在父母離世前余點語和他們拍的最后一張合照。</br> 她伸出手去想觸碰,卻在半空中止住,垂眸靜了會兒,終是將鐵盒蓋上,放在了床頭。</br> ……</br> 余點語對清吉巷還不熟悉,只能先沿街去問。飲品店說都招滿了人,小飯館說不需要下課后再來兼職的學(xué)生……接連碰壁了四五家后,余點語被曬得腿有點發(fā)軟,看見前面有個簡陋的休息亭,走過去還發(fā)現(xiàn)涼亭外有片很大的玩沙池。</br> 大概是給這里的小孩子玩的。</br> 余點語撿起旁邊的小木棍,腦海中浮現(xiàn)出來的就是之前下大雨時機車停在自己面前,那人蠻橫的將衣服套在自己身上那一幕。</br> 手隨心動。</br> 沙地成了天然的畫布,將腦海中的場景描摹刻畫。</br> 她畫的認真,周圍的一切都看不到了。小小的木棍也因為少女專注的目光如同真成了名貴的畫筆,掙脫枷鎖的神采從余點語的眸中飛揚而出,璀璨而奪目。</br> 遠處,有兩人正在走近。</br> “你就這么放心啊?”胡嘉漢叼著個冰棍,吊兒郎當?shù)乜粗V郏澳隳欠孔幼獬鋈チ耍偟萌タ纯醋鈶羰鞘裁慈藛h?”</br> 桑舟在清吉巷有套房子,兩層,但二樓住不了人。清吉巷的本地人租不起,外面來的有錢點的看不上,因此掛出去一無人問津。</br> 前段時間降了一半租金,終于被租走了。</br> “沒必要。”桑舟揉了把自己的頭發(fā),已經(jīng)干的差不多了,余光里冷不丁瞥見蹲在遠處的身影。</br> 很小一只,但很奇怪,在那邊不知畫著什么的人已經(jīng)和兩小時前截然不同,身上都好像帶著柔光,唇角還帶著些微的弧度。</br> 就好像,過去都是一種打擾。</br> 胡嘉漢剛想回頭,桑舟卻擋了他的視線,將煙盒抽出來:“抽支煙。”</br> “……”看了下頂頭的烈日,胡嘉漢說,“去涼亭那邊抽啊舟姐,這兒曬。”</br> 桑舟是曬不黑,但自己已經(jīng)在這個夏天被曬得夠非洲人了,使不得。</br> “不抽?”桑舟挑了下眉。</br> 胡嘉漢打了個哆嗦,趕緊從煙盒里抽出一根點上,生平第一次感覺大佬讓自己抽煙是這么有壓力的事。</br> “不過話說回來,現(xiàn)在的初中生都長這么靚嗎?昨晚上那小姑娘真的不錯,我今上午路過那邊初中,有些妞兒打扮的真的……”胡嘉漢瞇著眼睛回味了下,“嘖,正點。舟姐你要真喜歡我給你物色啊,舟姐?”</br> 桑舟把燃了一半的煙掐了,“走了,去涼亭。”</br> “?”胡嘉漢說,“我還沒抽完。”</br> 桑舟淡淡道:“太熱。”</br> 她的視線所及處,那抹身影已經(jīng)往前走遠,逐漸消失在拐角。</br> 胡嘉漢不敢作聲,乖巧地跟著桑舟來到?jīng)鐾ぬ帲吹侥歉鄙钞嫞D時就臥槽了聲:“哪位大師畫的啊?!”</br> 下一秒又發(fā)現(xiàn)不對勁:“咦不對……這機車怎么這么眼熟,這人的剪影,等等,舟姐這不是你嗎!”</br> 桑舟走到沙池邊。</br> 她是個不懂畫畫的門外漢,只能用栩栩如生這四個字來形容。</br> 畫的就是當時在暴雨中她停了車,將外套披到余點語身上的那一瞬間。纖瘦的少女背影,還有為她披上衣服的人的模糊側(cè)臉。</br> 這一幕,看上去竟有了幾分在風(fēng)雨中相擁的味道。也不知是湊巧,還是表達了作畫者的心中所想。</br> 在左下角,她還看到有兩個字。</br> ——謝謝。</br> 字跡秀氣,就好像一縷微風(fēng),輕飄進耳朵。</br> “謝謝。”</br> 桑舟碰了下自己的耳垂,笑了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