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五爺吭哧吭哧挖墳地的時候,紀(jì)長澤已經(jīng)滿臉興奮的聽探子匯報了。
    探子們自然也都是小孩。
    他們是第一批穿上“特質(zhì)衣服”的下屬，每一個人都身形小巧靈活跑的快，像是之前嚇到五個姑娘的躲藏技巧,更是每一種都十分精通,可以稱得上是藏匿高手。
    紀(jì)長澤將他們分派到附近的最高山上，日常就是觀察周圍情景。
    哪怕周圍再怎么安寧看上去一片祥和,他也從來沒忘記自己的國家現(xiàn)在處于戰(zhàn)時狀態(tài)，自然要多放出去幾雙眼睛替自己盯著。
    這一次回來的就是放在劉燕山的探子。
    他臉色很難看，倒不至于被嚇到,主要是太氣憤了。
    “我親眼看著洋人的兵遠(yuǎn)遠(yuǎn)朝著小洪村去，本來還在奇怪這些洋人的兵做什么要來我們這邊，然后就聽見木倉響,我感覺不對勁，就小心過去想看看情況,剛好看到一個大娘抱著孩子跑出村,然后被追上來的洋人拿著刀刺死。”
    紀(jì)長澤臉上的興奮神色沉了下來。
    他問“孩子呢？”
    探子低下頭，難受的說“對不起老大，那些人手里有木倉,我不敢過去,小孩……沒救下來……”
    他看上去快要哭了，低著頭死死攥著拳頭,渾身都在發(fā)抖。
    “人又不是你殺的,輪不著你跟我說對不起。”
    紀(jì)長澤冷著臉，第一次從自己的包里掏出了那把木倉。
    他上了膛，對著屬下們說“走吧。”
    “這么多天,看看你們練的怎么樣了。”
    小下屬們都認(rèn)真點(diǎn)頭，紛紛帶好自己的武器,安靜跟在紀(jì)長澤身后從暗道離開。
    這一晚上站在天氣角度來看是個不錯的晚上，月亮很明亮，星星也很多，空氣中透露出一股清新。
    這一天是多少號，小下屬們都不知道，幾點(diǎn)了，他們也不知道。
    但這一晚的記憶卻直到幾十年后，他們垂垂老矣，兒孫滿堂了，還記憶猶新著。
    所有人站在了高處，看著遠(yuǎn)處的星星點(diǎn)點(diǎn)。
    附近的十里八鄉(xiāng)都很窮，他們是舍不得晚上點(diǎn)煤油燈的，大家都是抹黑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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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現(xiàn)在，從山上看去，至少四處村莊都點(diǎn)了燈。
    這說明至少四個村莊被那些洋人占據(jù)了。
    他們不知道同胞們是否安好，是活著還是死了。
    但根據(jù)探子說的孩子都沒放過來看，恐怕也是兇多吉少。
    紀(jì)長澤握緊了木倉，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深吸一口氣，選中了一個點(diǎn)燈最少的村莊。
    點(diǎn)燈少，說明要么在這個村子里的洋人少，要么他們一部分人睡了，柿子要撿軟的捏。
    一行人悄無聲息的下了山，抹黑到了村莊門口。
    還沒進(jìn)去，就先聞到了血腥味。
    不是他們殺雞殺兔子的味，也不是每年快過年的時候殺豬的味，而是鋪天蓋地的，仿佛能把人淹沒讓人想要嘔吐的味道。
    紀(jì)長澤默不作聲的摸出面巾戴在臉上，其他人也都有樣學(xué)樣的戴好。
    確定這些洋人沒有安排人守夜了，他才小聲吩咐道
    “按照之前演練的來，他們手里有木倉，一定要小心，如果被發(fā)現(xiàn)了，命重要。”
    他揮手，黑夜中，一個個身形小巧的孩子們就如黃鼠狼一般快速迅捷的竄了進(jìn)去，隱藏在了各個角落里。
    他們十分清楚自己打不過拿木倉的，因此也沒打算上來就硬碰硬，只是帶著藏身用的各種布料，絲毫聲音都沒發(fā)出的繞過村莊里的一個個屋子，觀察里面的動靜。
    之前被訓(xùn)練過如何在黑夜中憑借著月色探查，再加上之前“為了保護(hù)家人”的土匪之戰(zhàn)，小下屬們都熟門熟路十分順利。
    紀(jì)長澤也是悄不作聲的摸進(jìn)村，只是他沒有觀察，而是循著動靜，找到了一個個發(fā)出動靜的屋子。
    大晚上的，一群剛剛血洗了村子的大兵不睡覺能干什么？
    第一個屋子里有兩三個大兵，還有幾個發(fā)出哭喊聲的姑娘。
    紀(jì)長澤藏在窗戶下，一邊聽著里面的動靜，一邊從自己的包里掏出一把匕首，那是他從土匪的“寶庫”里面找到的，本來就很鋒利，再加上這段時間他隨身帶了一塊磨刀石，一找到機(jī)會就磨，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分鋒利了。
    再掏出布條，認(rèn)認(rèn)真真一圈圈纏繞在手心里，綁上一個死結(jié)。
    等到綁好了，又掏出一塊用來擦彈弓的布，就這么左手拿著布，右手握著匕首，安靜蟄伏在暗處。
    里面一個大兵說了兩三句話，打開門走了出來。
    他臉上還帶著意猶未盡的表情，一邊提腰帶，一邊朝著紀(jì)長澤這邊走來。
    紀(jì)長澤面無表情的靜靜站在暗處，從懷里掏出一塊銀元，靜悄悄扔在前面正好能被光線照到的位置，一反射，銀元發(fā)出亮光。
    這么亮，大兵果然注意到了，臉上露出喜色出來，快步走過來蹲下身去撿。
    剛蹲下身，他眼前仿佛黑影一閃而過，然后，喉嚨一痛，他張嘴要喊，卻被一塊布捂住了嘴，接著，是個什么東西在他喉嚨處橫著一劃。
    那塊捂住他嘴的布移開了。
    難道還有沒死絕的黃種豬？
    大兵張嘴想要喊同伴，卻發(fā)現(xiàn)自己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了。
    確保對方聲帶給割斷發(fā)不出聲音了，紀(jì)長澤按住對方，精準(zhǔn)扎向他的心臟，他冷著臉，伴隨著耳邊姑娘的哭喊聲，一下一下把大兵的心臟扎成了馬蜂窩。
    對方再沒了任何反應(yīng)后，紀(jì)長澤又補(bǔ)了幾刀，這才解下大兵身上背著的木倉裝在自己身上。
    這間屋子明顯是專門用來供這些大兵“發(fā)泄”用的，他們肯定不會在這里住下，“爽快”完了就打開門走出來。
    一個，兩個，三個。
    紀(jì)長澤用同樣的方式挨個把人干掉。
    剛死了人，他們肯定能聞到血腥味，但誰也沒發(fā)覺出不對。
    畢竟剛剛屠村，誰會知道空氣中傳來的血腥味會是自己人身上來的呢？
    最后一個倒下后，他把背著的“草皮”蓋在幾人身上，看了一眼屋里滿臉麻木的幾個女孩，轉(zhuǎn)身離開。
    紀(jì)長澤轉(zhuǎn)遍了整個村子，一共找到了五個用來“讓人發(fā)泄”的屋子，他不發(fā)一言，干掉最后一個大兵后，才爬到房頂，學(xué)起了夜鳥叫。
    不一會兒，小下屬們在村口集合。
    每一個人臉色都很難看。
    整個村子的男人和孩子都死了，只剩下幾個漂亮年輕的姑娘。
    這是他們之前沒經(jīng)歷過的。
    從被紀(jì)長澤帶到身邊開始，大家一直順風(fēng)順?biāo)m然紀(jì)長澤教導(dǎo)過他們要強(qiáng)國，也把外面的情況全都說的清清楚楚，但他們也只有個大概的概念。
    之后去黑吃黑土匪的時候，因?yàn)檫@些土匪當(dāng)天沒有搶劫，他們也沒見到什么血腥場面，就連那些被困在山上的姑娘，也都沒瞧見多少詳情。
    而現(xiàn)在，他們親眼見到了。
    這些大兵看樣子只打算暫住一晚，村民們的尸體自然也沒人去收拾，就這么扔在了原地或者是外面的空地上。
    小孩們偶爾也有從其中找到幾個熟悉面容的。
    有一個從他們村出嫁出去的小媳婦。
    還有一個女兒嫁到他們村的大娘，每次去城里的時候，就會順路到他們村去喊女兒一塊去。
    他們村的村長，十里八鄉(xiāng)要商量什么事的時候，這個村長就會搬著個板凳到他們村子里去，和他們村長先說上好久的話，然后兩人才一起離開。
    小媳婦是個很靦腆的人，哪怕是在路上見到他們這些孩子都不好意思打招呼，大娘嘴巴很碎，嘴巴里總是嘀嘀咕咕的說著什么，小孩子們不是很喜歡她，那位村長可能是村長日子當(dāng)多了，看著和別的人不一樣，帶了點(diǎn)威嚴(yán)，小孩們遇見了都是遠(yuǎn)遠(yuǎn)地嘻嘻哈哈躲著走。
    但無論是他們喜歡的，還是不喜歡的，這{看書就去醋溜}些人都死了。
    從一個活生生能說話能走路的人，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硬邦邦只能渾身鮮血躺在地上或者其他人身上的尸體。
    還有很多孩子。
    大的，小的，有的看上去和他們差不多大，有的比他們還要小。
    他們是被殺害在一起的，在一個屋子里。
    經(jīng)過了訓(xùn)練的小孩們很輕易就能看得出來，這是當(dāng)時村民們看情況不對，在緊急情況下把小孩們?nèi)疾卦诹四莻€破屋子里。
    外面還死了幾個大人，都是趴在地上朝著屋里爬的姿勢。
    小孩們不敢多想。
    不然他們會忍不住想。
    也許他們死之前的最后一刻也是想要爬進(jìn)屋去保護(hù)小孩的。
    所有小孩都很沉默，握緊了手里的武器。
    他們年紀(jì)還小，他們性子還很調(diào)皮。
    但沒人能在見證了自己的同胞被殺后心底不想著點(diǎn)什么。
    紀(jì)長澤看出了他們的低落和難過，沒說什么，只帶著他們悄悄到了尸體的位置。
    一群人隱沒在黑暗里，拿起了那些被紀(jì)長澤殺死大兵的木倉。
    木倉是不夠的，一些小孩就沒有拿，包括紀(jì)長澤。
    他們悄無聲息的再次進(jìn)入到了更黑的黑暗中，潛入到了各個屋子里。
    這些大兵把整個村子都屠干凈了，自然能安心的沒有任何警惕心的睡下，然后在睡夢中，滿臉痛苦的死去。
    這一次紀(jì)長澤沒有像是之前那樣任由小孩們分散行動，而是控制在大家一起進(jìn)入三兩件屋子，他站在中間聽著動靜，確保哪里不對勁的話自己快速上前干掉對方。
    還好，很順利。
    那些人恐怕做夢都沒想到，一直任人欺壓的華國人，居然真的有膽子敢打上門來，他們貪圖睡在床上舒坦，于是最后也死在了床上。
    一個晚上，紀(jì)長澤帶著人，就這么靜悄悄的，一點(diǎn)聲音都沒發(fā)出來的，把這些殺死了他們同胞的人挨個弄死。
    到了清晨，一只沒有被這些大兵弄去吃肉的幸存公雞開始打鳴，空氣中的血腥味又重了一層，有一個大兵打了個哈欠起來。
    他心里想著昨天被他們留下來的那些漂亮姑娘，臉上露出了期待的笑，打算早上起來先爽一把。
    起來之后，他推開門出去，被空氣中的血腥味熏的打了個噴嚏后，深一腳淺一腳的朝著記憶中關(guān)押那幾個華人姑娘的房間去了。
    可遠(yuǎn)遠(yuǎn)地，他突然看到地上躺著幾個穿著軍裝的尸體。
    大兵先是疑惑，接著猛地警惕起來，他舉起槍，謹(jǐn)慎的望著四周，身子也弓了下來，一邊觀察著左右，一邊小心往前走去。
    ――砰！
    木倉聲響起，他腿部一陣劇痛，不受控制的跪在了地上。
    “啊！”
    大兵慘叫一聲，木倉從手上脫離，掉在了地上。
    他想要去撿起來。
    ――砰！砰！
    接連兩聲槍聲過去，他的兩只手掌全都被子彈穿透，慘叫聲更上了一個臺階。
    確定對方?jīng)]有殺傷力了，紀(jì)長澤這才收起木倉，從樹上下來。
    其他孩子紛紛跟著一起下來，有孩子咬牙切齒的看著這個大兵，紅著眼圈要上去補(bǔ)刀，被他攔住。
    “這個留給那些姐姐。”
    紀(jì)長澤還是有考量的，村子里的人才死了不到一天一夜，那些被關(guān)起來的姑娘們卻身上都沒了人樣，雖然還有意識，但看她們的表情，卻比那些被土匪抓起來的姑娘還要糟糕。
    土匪抓姑娘關(guān)起來是為了長期“使用”，這些大兵們卻是不會管長期不長期的，之前紀(jì)長澤聽薛五爺說起過，大兵們大多要趕路，他們殺人可能就是順手殺了，玩完了姑娘，一個個打死也是正常。
    薛五爺告訴紀(jì)長澤這些也只是想要告知小孩這些侵略者的殘暴，讓他不要抱著輕敵的心思。
    只是紀(jì)長澤沒想到，他居然能親眼見證到這一點(diǎn)。
    他深吸一口氣，稍微緩過來了一點(diǎn)。
    昨晚進(jìn)出那些關(guān)著姑娘屋子的大兵是紀(jì)長澤一個人處理的，怕到時候讓那些姑娘看見了驚嚇之下發(fā)出聲音，他始終是悄無聲息做的。
    他們都在這蹲守半天了，確定沒了漏網(wǎng)之魚，紀(jì)長澤這才帶人去那幾個屋子放人。
    門推開的時候，屋里被繩索綁著的姑娘們蜷縮著身子紛紛努力把自己藏起來，但因?yàn)槔K子綁著，這么干也沒用，只能滿臉恐懼的望向了門口。
    進(jìn)來的卻不是那些可怕的大兵，而是一些小孩。
    姑娘們都愣了，呆呆的望著這幾個孩子。
    她們眼淚早就流干了，此刻也哭不出什么淚水來，聲音也早就嘶啞的不成樣子了，精神恍惚的她們根本沒注意到這些小孩臉上的神情和身上的武器，愣了幾秒，突然反應(yīng)過來，泣血一般沖著他們小聲啞著嗓子說筆趣閣
    “快走！！！快走！！快跑！！別在這里！！！快走啊！！！”
    “你們快躲起來，聽話，這里有壞人，快走！！”
    她們已然被折磨的分不清目前情況了。
    眼前一會是村人們被像是打什么獵物一樣的追著打，一會是村里的小孩子們?nèi)急痪o急抱著逃命。
    四周還有那些洋人的大笑聲，好像看著人們?yōu)榱嘶蠲鞣N努力逃跑是什么很好玩的事一樣。
    木倉聲響起。
    一個，兩個，三個。
    一個個朝夕相處的村人倒下，伴隨著可怕的笑聲，木倉聲，她們被拖到了屋子里。
    然后，就是生死不如的漫長折磨。
    現(xiàn)在，她們甚至都有些看不清周圍了，只喃喃的說著
    “快走，快點(diǎn)跑，不要在這……”
    一堆小孩中不少人眼圈當(dāng)即就紅了。
    紀(jì)長澤沒哭，他心里恨不得把那些侵略者一刀刀的弄死，手上卻十分穩(wěn)當(dāng)，拿著匕首將這些姑娘身上的繩子全都一一割開。
    松綁的下一瞬，幾個還勉強(qiáng)有理智的姑娘滿臉恍惚的站起來，一把抱起紀(jì)長澤就往外跑，嘴里還在念念叨叨著要快點(diǎn)之類的話。
    推開門，她見到了那個正被打斷腿又手掌受傷，被幾個小孩強(qiáng)壓著跪在地上的大兵。
    “啊……”
    看見那身軍服的一瞬間，她癱軟在了地上。
    張開嘴想要喊，卻半天發(fā)不出一句聲音。
    如果不是紀(jì)長澤離得近，還聽不到那短促的，像是被掐住喉嚨一樣的細(xì)微聲音。
    抱住她的姑娘渾身劇烈顫抖著，抖著手把他藏在了自己后面，發(fā)出短促又粗啞的哭聲。
    在極具恐懼下，她連尖叫都做不到了。
    她腦子里一片空白，卻又好像填滿了很多東西。
    她想問，為什么？
    為什么要這樣對他們？
    他們只是和平常一樣，安安靜靜的活著啊。
    天空很藍(lán)，云彩很白。
    大家伙下地干活，說到好笑的事之后，就會一起笑起來，小孩奔跑在田間，為爹娘送水送飯，她一邊等著飯做好，一邊納鞋底。
    外面有小孩子跑過的歡笑聲，四叔家的二娃子跑過來，對著她說“三姐，我爹說晌午讓你去我家吃飯。”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寧又美好。
    然后，是一聲木倉響。
    接著，一具具尸體倒下。
    他們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像在看著天問為什么？
    我們做錯什么了嗎？
    為什么要?dú)⑺牢覀儯?br/>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紀(jì)長澤被她護(hù)在身后，聽著她粗啞的聲音不停地重復(fù)著這句話，身子顫抖的厲害。
    她好害怕。
    她不明白。
    他們什么都沒做錯啊，她爹娘，弟妹，哥哥，嫂嫂，還有剛學(xué)會走路的侄女，還在襁褓里的侄兒。
    為什么要?dú)⒘怂麄儭?br/>     為什么要這樣。
    “為什么……我們、我們做錯什么了，我們改，我們、我們改……”
    一只屬于孩子的手突然落在了她肩膀上。
    “你們沒做錯什么。”
    姑娘身子猛地一抖，轉(zhuǎn)身顫抖著看向了站在她身后的孩子。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可眼神卻好像成年人一樣，帶著一股溫柔和安撫。
    他輕輕拍著她的肩膀，說“是這些侵略者的錯。”
    “我們再怎么努力的討好他們，希望他們可以良心發(fā)現(xiàn)放過我們，他們都不會放過的，要想要讓他們不傷害我們，只有同樣殺死他們，趕走他們。”
    “殺死他們……趕走他們……？”
    姑娘茫然地重復(fù)著這句話，眼底滿是茫然。
    “對，殺死他們，趕走他們，除了用武力，我們是趕不走他們的。”
    “姐姐，你別怕，你看，他現(xiàn)在沒有武器，我們已經(jīng)把其他人弄死了，他傷害不了你的。”
    紀(jì)長澤的聲音低著，緩緩握住了姑娘的手，拉著她站起來，引導(dǎo)著她慢慢走到了那個大兵前面。
    “別怕，他們再也不能傷害你們了。”
    姑娘呆呆的望著面前目露仇恨和驚恐望著自己的大兵。
    她心底突然冒出了巨大的憤怒。
    “你……”
    張張嘴，這個被折磨的面容憔悴的年輕姑娘看著對方，眼底慢慢凝聚滿了恨意“你憑什么恨我？”
    “你們殺了我全家啊！！”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她一直很柔弱的身軀好像突然爆發(fā)出了強(qiáng)大的力量，沖上去對著大兵拳打腳踢。
    她用牙齒咬，她用手去掐對方脖子，她努力的把自己所有能用得上的地方全都當(dāng)成武器。
    然后，一個個的姑娘被帶了出來。
    她們加入了進(jìn)去。
    小孩們站在一邊，看著她們發(fā)泄。
    最后，紀(jì)長澤拿著木倉，抵住了這個大兵的額頭。
    ――砰。
    一聲木倉響，好像是信號一般，姑娘們?nèi)架浀乖诘亍?br/>     她們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眼淚早就沒有了，但心底那巨大的悲愴還是讓她們喘不上氣。
    家人，朋友，看著她們長大的長輩們。
    都沒了。
    什么都沒了。
    紀(jì)長澤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們。
    他能想到的最好安慰她們的方式就是留個施暴者給她們出氣，可現(xiàn)在看來，這一招對于一夕之間被毀掉一切的姑娘們來說，貌似還是效果差了點(diǎn)。
    “老大！老大！！”
    幾個負(fù)責(zé)搜查的小下屬快速跑了過來，跑在最中間那個小心翼翼的抱著什么東西，臉上滿是不知所措。
    紀(jì)長澤眼尖，看到他們抱著的東西后一愣“這是？”
    那個自己今年也才九歲的小孩抱著個看上去只有幾個月大的嬰兒，也是一副渾身僵硬的震驚模樣，傻愣愣的回答
    “我們在一個屋子后面的雜草里面找到她的。”
    屋子里還有兩個大人，已經(jīng)倒地死去多時了，看當(dāng)時的情景和那個被暴力打開的門，應(yīng)該是當(dāng)時那群洋人已經(jīng)在門外了，他們來不及把孩子藏在破屋子里，于是打開窗戶，把孩子丟到了雜草里。
    這個抱著孩子的小孩眼圈紅著，跟紀(jì)長澤說出了自己的發(fā)現(xiàn)“那個窗戶……大人也能跑出去的，他們沒跑，我們猜，他們可能被洋人看見是兩個人進(jìn)屋了，怕自己跑了被洋人追，到時候孩子保不住。”
    所以，明明可能有的生路就在眼前，兩人卻只能強(qiáng)忍著恐懼守在屋里，最后雙雙倒下。
    他們死的時候，甚至刻意的背對著窗戶，臨死都不敢看一眼襁褓里的孩子位置，生怕引起洋人注意。
    其實(shí)他們可能自己都清楚，自己這樣做也保不住孩子。
    哪怕躲過了洋人，這只是個幾個月大的小嬰兒，獨(dú)自在外面，怎么可能活的下來。
    但，萬一呢？
    萬一能活下來呢？
    他們沒有白犧牲，這個孩子就這么安安靜靜的躺在雜草里許多天，雖然面色蒼白，一直緊緊閉著眼，但她是活著的。
    一個幾個月大的小嬰兒，硬是躲過了那么多的洋人。
    紀(jì)長澤小心的從小下屬手中接過孩子，熟練地抱著看她臉色。
    摸了摸她滾燙的額頭，他說“她發(fā)燒了，快點(diǎn)帶她回去看大夫。”
    之前那個抱著紀(jì)長澤要逃的年輕姑娘呆呆的看著這個襁褓，突然快速上前，望著正靜靜睡著的嬰兒，明明以為早就沒淚水了，眼淚卻還是刷的落了下來。
    她張張嘴，激動地用著早就沙啞的嗓子說“這是我幺叔家里的娃娃，這是我堂妹，她、她剛滿兩個月。”
    “我抱抱，讓我抱抱吧，求求你讓我抱抱她，我，我是她姐姐，讓我抱抱她好嗎？”
    就連身后其他滿臉麻木的姑娘們眼中都多出了幾分希冀。
    小生命的到來，總是讓人充滿期待的。
    紀(jì)長澤把孩子遞給了年輕姑娘，看著她小心翼翼如同對待什么稀世珍寶一般，緩慢又僵硬的接過了孩子。
    看著懷里的嬰兒。
    突然，她想起了幺叔。
    幺叔身子弱，念過書，但也只念了幾年，他總是體弱多病，還總是去城里想要投軍，但每一次都因?yàn)樯眢w弱被拒。
    幺叔不放棄，一找到機(jī)會就進(jìn)城。
    村里人都知道幺叔想投軍，怕他真的進(jìn)了軍營死在外面，沒人敢嫁給他。
    幺叔找不到媳婦，有次去城里，自己領(lǐng)了個啞巴乞丐回來，說以后她就是他媳婦，啞巴乞丐家里人被某國人殺光了，她也恨那些侵略者，很支持幺叔投軍。
    她爹娘很不理解幺叔，勸他說媳婦都有了，怎么還成天想著投軍，這要是死在戰(zhàn)場上怎么辦？也要為家里人想想啊。
    當(dāng)時她也在，記得幺叔笑了笑，笑的時候是什么神情她忘了，只記得一向瘦弱蒼白的幺叔眼睛黑黑亮亮的，說
    “我想投軍，就是為家里人想，哥，要是咱們國家真沒了，咱們家，一個都保不住。”
    “國家在，家才能在啊。”
    而現(xiàn)在，家真的沒了。
    這一刻，在失去了親人后，這個唯一和她有血脈關(guān)聯(lián)的幺叔孩子成為了她的一切。
    她顫抖著手，想要摸摸懷中嬰兒的小手，快要摸到的時候，突然頓住，看著自己滿是鮮血的手，又瑟縮著收了回來，只珍惜又小心的，用著自己的臉，小心翼翼的輕輕挨了挨孩子的冰冷小臉。
    感受著孩子微弱的呼吸。
    一瞬間，淚如雨下。
    是啊。
    國家在，家才能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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