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零章 善后(四)(月票300加更)
“宋秋雅和她爸爸的遺體已經(jīng)送回去了,有人過去幫助她母親料理喪事。”沈國棟仔細(xì)跟周晚晚交代,“她跳樓的案子也查清楚了,證據(jù)確鑿,邱大峰已經(jīng)全交代了,劉衛(wèi)東那些人一個都跑不了。”
周晚晚點頭,沒有細(xì)問案子的事,既然沈國棟他們要管,就肯定能管明白,她問了他也不一定會跟她交代詳情。
秋雅的葬禮她沒去參加。她已經(jīng)跟秋雅好好告過別了,她們彼此心里都明白。
她要去葬禮,哥哥們就得又是一番擔(dān)憂和周折,而且秋雅的母親也不一定會愿意看到她。
她去,只能提醒這位苦命的母親她的女兒曾經(jīng)如何的鮮活可愛,卻一點安慰的作用都不會有。
周晚晚自己失去過至親,明白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和絕望。誰都安慰不了。什么話都蒼白無力。
她已經(jīng)打算好了,以后每年都會匿名給秋雅家一筆錢,足夠她母親和弟弟豐衣足食。她能為秋雅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能讓人好好看著秋雅的母親嗎?我怕她受不了打擊出事。”周晚晚現(xiàn)在最怕的是宋秋雅的母親自殺或者精神崩潰。
秋雅家里還有一個十歲的弟弟,如果她母親再出事,這個孩子就更可憐了。
沈國棟點點頭,沒有說什么。他不想告訴周晚晚,他派去的人已經(jīng)把宋秋雅的母親救下來兩次了,這個女人幾乎沒有活下去的意志了。
“我調(diào)去陵安工作好不好?等你畢業(yè)我們就一起去省里。”周晚晚在干休所待了快一周了,沈國棟一直試探著跟她說這件事,她都不同意,今天終于是挑明了。
“你先去省里,我畢業(yè)了也過去。”周晚晚不想讓沈國棟為了自己耽誤四五年的時間。
他這個年紀(jì),無論是做什么,都是最關(guān)鍵的時候,他不能一直圍繞著她生活,那對他太不公平。
“如果我不跟你商量。直接過去,你會不會生氣?”沈國棟說完就后悔了,他自己都知道這話不該問,他根本不會這么做。
明知道讓周晚晚同意自己去陪她很不容易。他還是會想盡一切辦法去說服她,而不是瞞著她自己做決定。
“不會生氣,”周晚晚笑著看沈國棟,“我知道沈哥哥是為了我好。”
“我不想你過去,你會不會生氣?”周晚晚歪著頭反問沈國棟。皎潔月光下,她的臉晶瑩如玉,眼睛如月下深潭,泛著幽幽波光。
“不會生氣,”沈國棟也笑著看周晚晚,“我知道我們家囡囡是為了我好。”
沈爺爺坐在書房里聽老唱片,偶爾抬頭就能看見院子里花影下一對小兒女在偶偶私語。
他目光溫柔地看向虛空中的某一點,喃喃地自語,“孫子都這么大了,我怎么覺得你還是二十歲時穿著白裙子的漂亮樣子呢……”
幾天以后。沈爺爺案頭放了一份十幾頁的報告,幾乎都是數(shù)字,沈爺爺只看了兩頁,就氣得摔了茶杯。
小張叔叔站在旁邊一言不發(fā),他根本找不到什么說辭來勸導(dǎo)他的老首長。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陵安主持徹查劉衛(wèi)東等人的事,他太理解沈爺爺?shù)膽嵟恕?br/>
交到沈爺爺手里的只是數(shù)字,他親自把關(guān)起草,力求最大限度地陳述事實又不刺激到沈爺爺。
他老人家已經(jīng)八十多歲了,心臟里還有兩顆隨時都可能要命的彈片。這些年看似位高權(quán)重悠閑度日,其實每天都?xì)椌邞],力求在利益沖突的縫隙中多保全下來幾個人,給國家留下幾個可用之才。
他一直在保護(hù)別人。為國為民嘔心瀝血,小張叔叔只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護(hù)他。
所以他把那些血淋淋的堆了滿滿一大間屋子的辦案資料緊緊鎖了起來,對那些受害者家屬的血淚控述絕口不提,只給沈爺爺看了幾頁數(shù)字資料。
可沈爺爺所在的位置和這些年的經(jīng)歷見識已經(jīng)足夠他推斷出事實真相了,他長長地沉默,最后拍了拍小張叔叔的肩膀。“你辛苦了。這么快就把這么大一攤子理順,非常不容易。”
“國棟他們幫了很大的忙,審訊的事基本都是他們在想辦法。”
小張叔叔說得隱晦,沈爺爺卻太了解家里那幾個小子的能耐了,他的臉上終于有了舒心的笑意,“這幾個小子比我當(dāng)年強!”
“是,沒有他們,靠我們的老辦法一年也審不完這么大的案子。”小張叔叔忽然笑了起來,“他們幾個……太壞了。不過很多招兒確實可以借鑒,非常有效率。”
沈爺爺哈哈大笑,“對付壞人就得比壞人更壞!這幾個孩子不拘一格,好!好!”
“搞了這么大的動靜,一定要防范有人趁亂不軌,鼓動不明真相的群眾鬧事,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必須嚴(yán)懲。”沈爺爺?shù)男那楹昧耍珠_始操心工作。
“造反派司令部里一些頭目的家屬聚眾鬧事,已經(jīng)被關(guān)押起來立案調(diào)查了。”這些人平時依仗著家人在造反派司令部,在陵安城里橫行霸道作威作福,氣焰非常囂張。
“查,所有有牽連的家屬都要徹查到底!占過一分不法利益的都要記錄在案!嚴(yán)懲不貸!”沈爺爺一拍桌子,真是太囂張了!這種時候了還敢聚眾威脅辦案人員!他們以為陵安那一畝三分地沒有王法了嗎!
周晚晚在家休息了十多天,學(xué)校期末考試前夕返校回去參加考試。
沈國棟沒再提自己調(diào)過去工作的事,既然周晚晚不同意,那就先放一放。他從來不會做讓她為難的事,無論出發(fā)點是什么。
周晚晚回到學(xué)校那天,最先見到的不是她的老師同學(xué),而是學(xué)校被徹底換過的保安隊成員。
周晚晚驚訝地看著這支完全軍事化作風(fēng)的保安隊,覺得沈國棟可能去挖人民軍隊的墻角了。
沈國棟一聽這個問題就笑了,“不用我去挖墻角,人民解放軍也得退伍,跟回家種地比,農(nóng)村退伍人員更愿意來保安隊。過兩年他們就能有正式編制,也算是個鐵飯碗了。”
周晚晚點頭。原來沈國棟還是做了件好事呢。
然后沈國棟又帶著周晚晚去見了校學(xué)生處新?lián)Q的主任和兩名科員,接著又拉著她去新的校革委會主任辦公室坐了兩分鐘。
周晚晚走出那間辦公室,抬頭確認(rèn)了一下門口的標(biāo)牌,疑惑地看沈國棟。
他們學(xué)校這位一直被邱大峰壓制得幾乎沒有任何存在感的校長變成新的革委會主任了。那誰來當(dāng)校長?
“新校長過兩天來,你肯定喜歡他。”沈國棟神秘地沖周晚晚眨眼睛。
安排好學(xué)校的事,沈國棟又給了周晚晚幾個電話號碼,交代她任何時間都可以打,家里的電話也安好了。以后她再也不會找不到他了。
這個年代私人安裝電話幾乎沒有,沈國棟這樣大費周章,周晚晚當(dāng)然知道他是為了什么。
所以她只是乖乖把家里的電話號碼背熟,保證以后有事肯定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每天都會拿芝麻綠豆的小事煩你!”
沈國棟果然非常高興,顧忌著是在校園里,他只揉了揉周晚晚的頭,眼里的光又亮又暖,像兩輪小太陽一樣烤著周晚晚。
周晚晚返校以后只有幾天就要期末了,所以她馬上跟她的同學(xué)們一樣開始了緊張的期末復(fù)習(xí)。
葉紅茹來找她的時候。她眨了眨眼睛,才敢相信眼前這個飄逸清雅的女子是那個冰冷寡淡的葉紅茹。
“我來跟你告別。”葉紅茹和周晚晚在靜安湖旁邊的長椅上坐下來。
她們之間的第一次正式談話就是告別,兩個人卻都為這句話會心一笑。
葉紅茹終于可以脫離劉衛(wèi)東,離開陵安師專這個傷心地了,這個告別就是重新開始,周晚晚著實為她高興。
“我在陵安師專待了八年,全學(xué)校我竟然只能來跟你告別。”這么感慨良深的話,葉紅茹說起來也是淡淡的。
“謝謝你那次給我和秋雅示警。”周晚晚不知道要如何接她的話,葉紅茹能用這種口氣說出這句話,就已經(jīng)不用她再多說什么了。
葉紅茹沖周晚晚淡淡笑了一下。什么都沒說,只是淡淡地看向面前的靜安湖。
“我曾經(jīng)覺得長得漂亮是老天對女孩子最殘酷的懲罰。”葉紅茹沖周晚晚笑了一下,“這話跟別人說肯定會被罵矯情,也只能跟你說。你和宋秋雅長得都比我漂亮。”
周晚晚看著葉紅茹,等著她繼續(xù)說下去。
“后來我遇上了一個人,那時候我已經(jīng)淪落到最骯臟的爛泥里,自己都要放棄自己了。”葉紅茹的臉上慢慢帶上笑意,讓周晚晚恍惚能看到當(dāng)年那個師專校花,文藝骨干的影子。
“他讓我知道了什么才是人應(yīng)該過的日子。讓我這些年無論多難都想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有希望過上人過的日子。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葉紅茹回頭沖周晚晚燦爛地笑了一下,“他在我最不好看的時候遇上我,真是個命苦的家伙,是吧?”
“他是個特別有眼光的人。”周晚晚也笑了。
葉紅茹站起身,在周晚晚面前轉(zhuǎn)了一圈,“我明天就穿這條裙子去找他!好看嗎?”
周晚晚重重點頭,看著葉紅茹忽然有掉淚的沖動。
“這些年我什么都沒了,家人早就把我掃地出門了,朋友,同學(xué),同事,什么都沒有。沒想到要走的時候還能有一個人聽我說這些。”
葉紅茹笑著看周晚晚,“這些年,只有兩個人把我當(dāng)人看過,一個是他,一個是你。謝謝你那次在我發(fā)低血壓的時候幫我,知道我是葉紅茹,還會幫我。”
“我走了。”葉紅茹輕松地跟周晚晚擺手,“替我謝謝你哥,你四個哥哥,我也不知道是哪個幫的我和他,反正你們都是一家人,謝謝你們了。”
周晚晚跟沈國棟問起這件事,他卻不肯細(xì)說,“葉紅茹和那個男的都是一根筋,隔得這么遠(yuǎn),五六年音信全無,還能一直惦記著對方,幫幫他們也不費勁,就是順手的事。”
“那我們宿管老師的兒子呢?”周晚晚抱住沈國棟的胳膊晃,晃得他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竟然有些頭暈。
“他夠轉(zhuǎn)正的條件,就是得罪了他們廠領(lǐng)導(dǎo),我也就是給他換了個地方,轉(zhuǎn)了正工資當(dāng)然得提了,其實我真沒幫他什么。”
“沈哥哥,謝謝你。”謝謝你無聲無息地為我做的這一切,謝謝你關(guān)心幫助這些我在乎的人。
“現(xiàn)在先別謝,留著等會兒再說吧!”沈國棟帶著周晚晚去學(xué)校的靜安湖,指著湖邊一個頭發(fā)銀白身材清瘦的老人對她眨眼睛。
“你們學(xué)校新來的校長。”
周晚晚震驚得好半天說不出來話,“老校長?林慕白林校長?”
沈國棟笑,“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叫林捍東,據(jù)說一開始改名叫林佑,被批判他是想搞右傾投降主義,想遠(yuǎn)離工農(nóng)大眾。他趕緊又改名叫林衛(wèi)彪,沒想到剛改完林-彪-就叛國了。最后改了個林捍東。”
周晚晚忽然就覺得遠(yuǎn)處那個坐在長椅上沉思的老學(xué)者親切可愛了起來,被逗得不行。
“搞學(xué)術(shù)的無論多大年紀(jì)都有一份童心,這老頭能活到現(xiàn)在就靠心大。”
沈國棟不會告訴周晚晚,那次她語帶遺憾地提起林慕白,他就開始找他,找到他時,他已經(jīng)在下放的林場病入膏肓了。
沈國棟把他秘密接出來治病,告訴他自己是受他的學(xué)生委托來照顧他,這老頭竟然還不相信,沖沈國棟嚷嚷,“我的學(xué)生都知道我喜歡吃臭干子,你怎么沒給我?guī)С舾勺樱俊?br/>
沈國棟好半天才弄明白,臭干子到底是個什么東西。那玩意兒東北哪有?!
最后隔了快一個月,沈國棟才托去湖北出差的人給老頭帶了一罐子臭干子。
那老頭一邊吃一邊還刺激他,“我逗你呢,你就真搞來了!那你能給我弄點兒芽菜來不?”
沈國棟從此更加不待見知識分子。(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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