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快更新繡色可餐 ！
    電光火石之間，宮少宸本能地推開了自己面前的人，沖上去，試圖拉住金曜。
    但是……
    在他手抓到金曜衣袍的那一刻，金曜卻忽然整個(gè)人的身形偏了一下。
    然后，宮少宸就看見一張他熟悉的嬌俏又冰冷的面孔從金曜身前露了出來，她對他露出一種意味深長的笑容。
    等到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shí)候，就只見一片血色向他的方向飛了過來。
    宮少宸的心猛地一沉，隨后聽見了身后宮少司驚惶得近乎凄厲的尖叫聲：“哥哥！”
    不過一瞬間的事，他卻恍惚地覺得時(shí)間過得極漫長，鼻間聞見了濃烈的血腥味，那些紅色的血珠帶著無邊的殺意迎面撲來。
    他本能地硬生生地半空折腰，用力過大，以至于他幾乎能聽見自己原本胸口的傷處骨頭發(fā)出的可怕的聲音，傷口劇烈的抽痛起來，那種痛苦仿佛能讓心臟都扭曲。
    他沒有閉眼，單鳳眸就那么直勾勾地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熟悉的臉，
    她眼里的冰冷，從未改變。
    宮少宸忽然，有點(diǎn)想要笑。
    可是，她的血，應(yīng)該是熱的罷？就像，那把被她手握得溫?zé)幔边M(jìn)自己腹部的刀子。
    這么想著，冰冷的心頭竟莫名地有些釋然。
    ……
    但是那種自己會被瞬間燒灼成爛肉的感覺卻沒有發(fā)生。
    楚瑜忽然抬手，在那一瞬間，一掌擊出，氣勁拍在金曜拔劍后從她肩膀傷口里噴出來的血箭上，血箭碎裂成珠。
    然后，金曜在被楚瑜揪住衣襟向她身后甩開的那一瞬間，將他手中的短劍朝著那些血液上狠狠地一掃。
    金屬的劍身被灌注滿了內(nèi)力，產(chǎn)生的振動(dòng)除了讓金屬劍身發(fā)出刺耳非常的嗡鳴之外，也將那些血珠子在一瞬間震碎成了一片圓弧狀的霧氣，夾著無邊的殺氣向著宮少司一干人等鋪面而去。
    Chun風(fēng)化血雨，飄散開來，覆向大地，收割誰的性命為祭。
    ……
    “啊啊啊啊——！”
    宮少宸聽見身后一片慘烈叫聲響起。
    人體被腐蝕的味道與血液的腥氣越來越濃，那些慘烈的叫聲像一種會傳染的瘟疫，引起了**與驚恐也不過在片刻之間。
    他能看見金曜閃身避在她的身后，躲開了那些血霧，隨后又伸出手狠狠向自己擒來。
    金曜的那雙桃花眼里，毫不掩飾滿滿的、森涼的殺意。
    宮少宸微微瞇了瞇眼，冷冷翹起唇角，忽然伸手向后隨手一抓，直接拖出了身后站著的錦心，忍著劇痛一把將那個(gè)女人推到了自己面前，擋住了大部分的血霧。
    可就算如此，他身上還是沾染了一點(diǎn)血霧，即使手臂有袖子覆蓋在其上，宮少宸卻依然能感覺皮膚被毒燒灼的痛苦。
    他身后那些并沒有任何防備的人，又怎么能想象那一些血霧，只要沾染上那么一丁點(diǎn)，就是一個(gè)——痛不欲生的下場。
    而他，深有體會。
    那痛，徹了心扉。
    “嗚嗚嗚……！”
    “啊啊啊……！”
    “救……救……救命！”
    士兵與侍衛(wèi)們慘烈的叫聲中，以那個(gè)叫錦心的愚蠢女人的叫聲最可怕，只因她幾乎是正臉迎上那彌散的猙獰血霧。
    空氣里皮肉腐蝕的味道，實(shí)在……難聞。
    宮少宸重重地摔下去的時(shí)候，只感覺一只手輕輕托了他一下，然后他就摔在一個(gè)熟悉的身體上。
    “哥哥——哥哥！”小司焦灼擔(dān)憂的臉孔出現(xiàn)他的頭頂上方，雙手顫抖著又不知該摸他身上的哪里。
    宮少宸的眼前一陣陣的發(fā)黑：“咳咳咳……。”
    喉嚨里腥甜瘙癢，讓他忍不主猛地吐出血來。
    宮少司立刻掏出一枚藥丸給他嘴里塞了進(jìn)去，眼里已經(jīng)滿是憤怒的淚光：“你瘋了么，明知那血有毒！？”
    宮少宸勉力咽下那藥丸，他分不清楚自己時(shí)手臂的毒傷痛，還是自己自己的胸口更痛，卻還是咬著舌尖，讓自己保持最后清醒的意識，一字一頓地蒼白著唇道：“我……要她！”
    其實(shí)他想要說口的是——?dú)⒘怂?br/>     既然得不到，那就死罷。
    然而……
    最終不知為何最后，是理智占了上風(fēng)，還是別的原因，到底他……還是說不出口那三個(gè)字。
    “你從來……就沒有這樣對過我呢，你總是……你總是……。”少年看著懷里的人，猩紅的了眼低低的輕笑，眼底的淚光怨毒而絕望，隨后他閉了閉眼，顫抖著將宮少宸交給身后的人，眼里閃過森冷而滿是殺氣的光，也一字一頓地回答：“好，如哥哥所愿！”
    宮少司站了起來，抬起頭看向前斷壁殘桓，秦不忘一家和楚瑜、金曜都失去了蹤跡，只不遠(yuǎn)處可見一個(gè)空洞洞，黑黝黝的地Xue入口。
    他忽然暴戾飛起一腳，將那半張臉都融化，正跪在地上捧住自己冒出膿血的身體痛苦哀嚎打滾的女人狠狠踢開，隨后一把抽出了腰間被白布包裹的武士刀，厲聲道：“追！”
    原本就隱沒在暗處，并未受到波及的數(shù)十道黑影鬼魅一般地沖了出來，一齊隨著宮少司矯健輕敏如貓的身影，帶著凌厲的殺氣躍入了地Xue之中。
    ……
    宮少宸有些無力地靠在黑衣人身上，接過他看了眼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忽然就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似自言自語：“這一身的傷，一身的痛……都是拜你所賜，小女郎，當(dāng)初，就該殺了你的。”
    可是，不舍得啊。
    是不舍得，她背上的圖，還是不舍得她這么個(gè)人。
    他，分不清楚。
    ……*……*……
    “乖！”
    黑暗的地道里，墻壁上的長明燈隨著數(shù)道人影掠過，“嘭”地一聲亮起，又再次熄滅。
    楚瑜一邊飛奔，看著一邊的秦不忘背著薩娘，不斷地向前單腿點(diǎn)地飛奔，竟似正常人一般，只是額上微微浸出薄汗。
    而金曜懷里的小妞妞，安靜非常地棲在他的懷里，像是一個(gè)乖巧的瓷娃娃。
    只是她的目光掠過金曜的腿，那里即使上了藥，卻還是又開始流血了，畢竟傷到了大動(dòng)脈，能用了曜司的好藥止血已經(jīng)很不容易，這么一跑，怕是又要裂開了……。
    但是她卻沒法子替他抱著小妞妞，她這半身衣衫都是血漬。
    楚瑜捂了捂自己肩膀的傷口，有些抽疼，但已經(jīng)沒有再流血。
    “你的傷怎么樣？”金曜似注意到她的動(dòng)作，看了過來，桃花眼里閃過一絲憂色。
    楚瑜扯了扯唇角：“雖然之前我給了你暗示，但你下手也狠了點(diǎn)。”
    其實(shí)傷口并不深，但是金曜那下手的氣勢，幾乎讓她以為他真打算……
    “我還以為你真打算在我心上插一刀。”她低聲輕嗤，語氣輕松得仿佛不像在與人爭斗。
    金曜看了她一眼，只淡淡地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想在你心上插一刀？”
    楚瑜：“……。”
    秦不忘在前面引路，他只有一條腿，背了個(gè)人，速度到底提不了太快，他不斷地拍亮那些長明燈的機(jī)關(guān)，同時(shí)道：“往前去，再過幾個(gè)口子，就能到城外的森林，咱們會有人馬在那邊接應(yīng)！”
    楚瑜心中一動(dòng)，看了過去，秦不忘笑了笑：“如果運(yùn)氣好，咱們還會遇上真正的常家軍，我被宮少宸發(fā)現(xiàn)之前，放出了約定的信號，常圣黛的軍隊(duì)不知被什么人拖住了，我們的人看到信號一定會想法子將常圣黛引到出口的地方去。”
    楚瑜聞言，心中略松了一口氣，但是這口氣還沒有松懈下來，就聽到了身后的破空之聲。
    楚瑜足尖一點(diǎn)，身形在半空轉(zhuǎn)了圈，直接震臂一掃，將那些飛鏢全部都掃落在地。
    不過片刻，便有數(shù)道黑色的影子以敏捷得不可思議的速度攀爬過洞壁向他們沖了過來，帶出一片十字回旋飛鏢雨。
    楚瑜見狀，一把拔出了方才金曜搶來的那把短劍回身轉(zhuǎn)出一片勁氣擊落那飛鏢雨，但是就這么一回身的動(dòng)作，腳步便慢了。
    她看了眼那些手握武士刀的鬼魅黑影，轉(zhuǎn)頭一把擒住金曜的衣襟，將他狠狠地往秦不忘的方向一推，冷冷地道：“帶著孩子和薩娘先走，我一會去追你們！”
    他們一個(gè)渾身是傷，一個(gè)缺了腿，還各自帶著累贅，只有她合適留下馭敵。
    金曜桃花眼一冷正要說什么，但楚瑜卻不耐地打斷他：“東瀛的伊賀忍者，善近戰(zhàn)與夜戰(zhàn)，你現(xiàn)在的狀況有幾成勝算？”
    隨后，她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徑自沖了出去，一把揪住那個(gè)最先沖向自己的忍者，雙腿一翻架住了他的脖頸輕輕一扭，同時(shí)捏住他的手腕整個(gè)人半空里一個(gè)輕巧鷂子翻身。
    只聽得那忍者悶哼，骨頭咔咔作響，瞬間倒下沒有了聲息，手中閃著華麗光澤的長刀便被楚瑜握在了手里。
    她抬手之間，不過數(shù)招又結(jié)果了兩個(gè)沖過來與自己對戰(zhàn)的忍者。
    修長的東瀛刀刃上有放血槽，是漂亮又殘忍的兇器，從人體內(nèi)拔出來的時(shí)候有溫?zé)岬难猴w濺出來，很容易，暢通無阻。
    看著楚瑜那身手，仿佛有了另外一道他熟悉的修白人影的風(fēng)格，金曜桃花眼里閃過復(fù)雜的光。
    他最終還是垂下眸子，一咬牙抱著發(fā)抖的小妞妞快速地朝著秦不忘的方向沖去。
    “前面有一個(gè)口子，沖過去，落下機(jī)關(guān)，他們就追不過來了，咱們在那里等小夫人。”秦不忘看著遠(yuǎn)處楚瑜那漂亮的身法，拳頭緊握，卻也沒有多言，只低聲道。
    讓主人保護(hù)屬下，這是——恥辱！
    但是這個(gè)時(shí)候，別無選擇。
    兩人互看一眼，眼眶里都有些發(fā)紅。
    ……
    “小姐姐，你的武藝修為進(jìn)步真是越來越大了。”
    楚瑜再次結(jié)果了兩個(gè)瘋狂沖上來不要命一般死纏著自己的忍者后，小司的聲音忽然在黑暗深處響起。
    那些包圍著她的黑影隨后卻停住了攻擊的姿勢。
    少年纖細(xì)的身影從暗處走了出來，手上端著一盞燈，從容得不像在追擊人，倒像是在自家的房間里一般。
    他依然還是那笑吟吟的樣子，只是楚瑜清楚地能感覺到面前的少年身上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暴戾氣質(zhì)。
    她瞇起了眼：“小司，你一定要為虎作倀么？”
    少年看著她，他垂著眼，露出個(gè)冰冷的笑來：“是啊，哥哥想要做的事情，我都會去做，他想要實(shí)現(xiàn)的愿望，我都會幫他實(shí)現(xiàn)。”
    楚瑜定定地看著他，輕嘆了一聲，慢慢地舉起了手里的細(xì)長東瀛刀，指著他：“你知道，你打不過我，就算你的忍者很強(qiáng)，他們一齊上，都未必能留得下我。”
    楚瑜手里的武士刀的血槽上，還在緩慢地滴著血。
    她周身冷凝淡定，殺氣全開，有一種無堅(jiān)不摧的氣息，讓周圍的忍者們都忍不住微微退開了一點(diǎn)。
    面前的這個(gè)女子，說的并不是大話。
    他們留不住她。
    “我知道，就算我們能攔得住姐姐的刀，也未必能攔得住你的血。”宮少司抬起大大的貓眼，看著楚瑜輕笑一聲。
    “可是，沒有關(guān)系的。”他笑了笑，忽然抬起手。
    身后一名忍者將一枚黑色的東西放在了他的手心。
    楚瑜看著那東西，忽然臉色微凝：“天雷彈，你瘋了么，這里用這種東西會引起地道坍塌，一個(gè)不好，我們都會被埋在這！”
    “那又怎么樣，小姐姐，你知不知道哥哥差點(diǎn)讓金曜害死了？”
    宮少司歪著腦袋，大大的貓眼里滿是一種讓人發(fā)毛的笑：“哥哥說，他要姐姐，所以我要為他實(shí)現(xiàn)心愿，不論用什么手段都好，都要留下他喜歡的小姐姐啊？”
    楚瑜看著宮少司大眼里猩紅的血絲和偏執(zhí)陰翳的光，微微瞇起了眼，不動(dòng)聲色地后退：“小司，愛一個(gè)人不是這樣的……！”
    但是話音未落，就見宮少司已經(jīng)燦爛一笑，毫不猶豫地點(diǎn)燃了手上的天雷彈，抬手就朝著她的方向扔了過去！
    “轟隆！”一聲巨響。
    整個(gè)地道都瞬間搖晃了起來。
    剛剛鉆過另外一個(gè)地Xue入口調(diào)試機(jī)關(guān)的秦不忘和金曜兩個(gè)人都差點(diǎn)站不穩(wěn)，亦同時(shí)臉色大變。
    金曜桃花眼里寒光一閃，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衫，他頓了頓，忽然抬手就將自己身上的衣衫脫了下來，將懷里的小妞妞一包，塞給了一臉緊張的薩娘。
    “我要去接應(yīng)她。”金曜道，然后又低聲在秦不忘耳邊說了另外一句話之后，扎緊了自己腿上的傷，轉(zhuǎn)身就跟著飛身掠了出去。
    秦不忘看著他的背影，閉了閉眼，沉默地靠著薩娘，站在入口處。
    遠(yuǎn)處的光線太模糊，不斷掉落的石塊和灰更遮擋視線，讓他看不清楚遠(yuǎn)處的一切，只能沉默地等著。
    ……
    “咳咳……真是，大的、小的都是瘋子么！”楚瑜狼狽地從一堆土里爬了出來，
    忽然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
    她梭然一驚，下意識舉刀就要砍。
    “是我！”金曜熟悉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了起來。
    楚瑜松懈下來，隨后又蹙眉，沒好氣地道：“你怎么又來了，不嫌累贅！”
    “月曜打開了前面的機(jī)關(guān)入口，我們走！”金曜將她拖了起來，沒有太多廢話，抬腳踢開一個(gè)撲過來的抱住他腳的黑衣忍者，又順手奪了對方的刀提在手里。
    楚瑜聞言，眼中一亮，立刻跟著他一起向后退去。
    看著煙塵滾滾里的那兩道人影，宮少司森冷的大眼里閃過怒意，冷笑一聲：“攔下他們！”
    十幾道人影又迅速地沖了上去，進(jìn)行攔截。
    楚瑜和金曜兩個(gè)邊戰(zhàn)邊退。
    忍者多為死士，死士悍不畏死，無所顧忌，死死纏上來，拖慢了他們的速度。
    楚瑜看著宮少司那纖細(xì)的身形越來越近，忍不住惱火地低咒了一聲：“該死的！”
    金曜手里的刀速度亦更快，手中刀瘋狂地劈斬，卻耐不住那些忍者身法的鬼魅合不要命打法的瘋狂。
    “小姐姐，你猜猜是你的速度快，還是我的天雷彈炸毀了這里的速度更快？”
    宮少司天真到陰冷的笑聲在昏暗沉悶的空里越來越近，還有那“嘶嘶”作響的引線聲。
    楚瑜和金曜臉色一變，對看一眼，忽然停下廝殺，各自伸手拽了一個(gè)忍者擋在自己面前。
    “轟隆！”又是一聲悶響，直炸得地道晃動(dòng)不停，坍塌更多，土坷垃伴著碎石落了一地。
    “咳咳咳……。”好一會，兩道人影各自勉強(qiáng)地從兩具血肉模糊的尸體下鉆了出來。
    楚瑜一邊被煙霧嗆得咳嗽一邊忍不住嘀咕：“可惡，還好這個(gè)時(shí)代的黑火藥威力不像未來，要不，死定了！”
    遠(yuǎn)處人影憧憧，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宮少宸那邊的人似也損失不小，還沒有他們爬起來的快。
    “你馬上走，先到秦不忘那里去，我一會就來。”金曜爬出來后，忽然推了她一把。
    楚瑜一愣，看著他。
    昏暗中，男人冷冷地看著她：“我來拖住那瘋子，他要的是你，你越是在這里，他就越瘋，等會這地方全都坍塌了，就誰都出不去了！”
    說著，他抬手就來拿她手里的刀。
    楚瑜耳朵都還有點(diǎn)嗡嗡作響，一時(shí)間總覺得金曜的說法有些古怪，卻又頭暈?zāi)X脹地說不清他說的話哪里不對。
    她只下意識地握緊了手里的刀：“不行。”
    “楚瑜！”金曜眼里閃過森涼的光，忽然抬起刀駕在她纖細(xì)的脖子上：“你是不是真要我殺了你？我早說過你是三爺?shù)能浝撸?dāng)初就不能留你！”
    楚瑜一頓，看向他，但地道里本來就昏暗，此刻更是煙塵繚亂，她更看不清楚他的臉。
    但是最終，她閉了閉眼，抬手將手里的刀子遞了過去，冷冷地道：“不用你說，我知道你對他的忠心。”
    金曜抬手接過了她的刀。
    楚瑜面無表情地轉(zhuǎn)身就要走，卻不想身后的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忽將她按在墻上，他的手小心地避開了她身上有血漬的地方，擱在了她的臉頰上。
    楚瑜愣了一下，抬眼看著身前的男人。
    昏暗的空氣里，他的俊秀清冷的臉部線條仿佛難得地柔和了下來，只一雙桃花眼卻異常的明亮，明亮到灼熱。
    “從第一天看到你的時(shí)候，我就不喜歡你，如果可以一直厭惡你下去應(yīng)該是一件好事。”他淡淡地開口，可那聲音里卻莫名地帶著一點(diǎn)愉快的味道。
    他的修長清勁如竹的手，此刻帶著一種塵土與煙火的味道，指腹溫柔地摩挲著她幼嫩的臉頰，帶來一種詭異酥麻而危險(xiǎn)的觸感。
    她幾乎能感覺到他呼吸掠過自己的鼻間，陌生男性高大身軀過分接近的距離，讓她感覺很有些逼窒，她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想要推開他。
    “我知道！”
    但是那只擱在她臉頰上的手，卻微微一用力，固定住了她的臉。
    金曜挺直的鼻尖幾乎就懸在她臉頰上，他喑啞地輕笑了起來：“不，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嗯，這一輩子就這樣了。”
    楚瑜怔然，有些茫然地抬起眼看他：“什么……。”
    卻不想，她這一抬臉，卻剛好感覺那張懸在自己面孔上方的清冷俊顏忽然壓了下來，在她猝不及防時(shí)，他的唇在她嘴唇的上方卻停了片刻。
    最終，他的唇到底沒有落在她的唇上，而是，如蝴蝶一般，輕輕落在她的唇角上，伴隨著帶著一聲近乎遺憾又譏誚的喟嘆。
    “算了，欠著罷，下輩子請我喝酒，然后……記得還債。”
    楚瑜已經(jīng)整個(gè)人腦子里都是空白的了，只感覺他潮潤的呼吸與唇落在自己唇角上那詭異的感覺。
    金金……金曜……？！
    面前的男人卻喑啞輕笑了起來：“楚瑜，你喜歡聽唱曲兒罷？”
    楚瑜從來沒有見過面前那個(gè)桀驁又冷淡的男人這般輕佻的模樣，漂亮的桃花眼里亦閃過輕佻的熠熠流光，幾乎灼傷人的眼，她下意識地退了一步，一下子退出了他的胸膛和墻壁之間的空隙。
    她整個(gè)腦子都有點(diǎn)嗡嗡作響，面無表情，分不清楚是因?yàn)楸唤痍椎呐e動(dòng)給震住了，還是被天雷彈震的。
    昏暗的塵埃中，兩人，相顧無言。
    “走罷，我一會就過去。”金曜站直了身子，背對她，雙手握緊了兩把武士刀，淡淡地道。
    楚瑜看著他的背影，那些輕浮仿佛不過是鏡花水月，他的氣息依然孤冷而桀驁。
    她退了一步，轉(zhuǎn)身飛掠而去，很快便看見秦不忘對著她晃動(dòng)手里的燈。
    她立刻沖了進(jìn)去，低低地喘著氣。
    秦不忘看著她的模樣，細(xì)長的眼里閃過一絲復(fù)雜深沉的光：“小夫人，你沒事罷？”
    楚瑜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走了進(jìn)去，看著靠在薩娘懷里小妞妞胖乎乎的臉兒，心中才稍平靜一些。
    秦不忘卻走到了洞口，看向甬道的遠(yuǎn)處。
    那里煙塵四起，過分昏暗的光線，讓人只能看見里面竄動(dòng)的人影，還有隱約而讓人心驚的殺戮聲，刀子劈砍過骨骼的咯吱聲，令人牙酸。
    血腥味漸濃。
    也慢慢地向這邊逼近。
    楚瑜拋開腦子里的雜念，眼神一緊，轉(zhuǎn)身也跟著走到了秦不忘的身邊，緊緊地捏著拳頭，掌心浸潤出細(xì)細(xì)的汗水，沉默地等待著。
    又是一陣爆炸的悶響。
    灰塵四溢，楚瑜扶住搖晃的墻壁，揮開落下的塵土，與秦不忘一起看向遠(yuǎn)處，焦急而擔(dān)憂。
    不遠(yuǎn)處，一道矯健修長的人影忽然踉蹌著從晦暗里退了出來，然后穩(wěn)穩(wěn)地站住。
    楚瑜眼睛一亮：“金曜——快！”
    但是下一刻，他卻微微側(cè)臉看了她的方向一眼，忽淡淡地開口：“秦不忘！”
    秦不忘看著他，閉了眼，無奈一笑：“是，首領(lǐng)，月曜聽令！”
    楚瑜忽然有了一點(diǎn)不好的預(yù)感，抬手就去推秦不忘。
    卻已經(jīng)晚了，秦不忘抬手朝著墻壁上一擊。
    “砰！”一聲響，一道鐵柵欄落下，牢牢地將洞口封住。
    楚瑜一把拉住那粗大的鐵欄桿，目光森寒地看著秦不忘：“你干什么，秦不忘，打開！”
    秦不忘一把扯住她，神色深沉：“打不開，機(jī)關(guān)已毀，小夫人，這個(gè)鐵門攔得一時(shí)，攔不住一世，我們走。”
    誰能想到宮少司，竟然瘋到在地道里用天雷彈，誰也不能保證他能不能炸開這鐵門。
    “但是……。”楚瑜想要說什么。
    “你不走，他一定會死，你走了，也許他不會死，他們要的人是你，地道被炸塌了，誰都走不了！”秦不忘反手握住她的手，細(xì)長的眼里一片猩紅，一字一頓地道。
    楚瑜看著遠(yuǎn)處的男人側(cè)臉挑起唇角，他抬手慢慢地擦掉唇角的最后一滴血，露出一個(gè)恣意桀驁又冰冷的笑來，提著兩把長刀，毫不留戀地再次掠進(jìn)了黑暗的煙塵之中。
    有慘叫與悶哼聲再起。
    “金……。”她踉蹌著上前一步，看著那一片煙塵，最終一轉(zhuǎn)頭，咬牙奔到薩娘身邊，小心地抱起被金曜外袍子包裹著的小妞妞，向地道深處飛掠而去。
    秦不忘也立刻背起了一直很安靜的薩娘，跟隨而上。
    只是沒有走兩步，忽然聽得“轟隆！”一聲炸響，地動(dòng)山搖一般，人都站不住。
    楚瑜身形一僵，梭然站住了腳步：“金——曜！”
    秦不忘也僵住了，回頭看去，卻只見遠(yuǎn)處一陣煙霧彌散：“首領(lǐng)！”
    但，片刻之后，忽然有喑啞清幽的小調(diào)飄來。
    “這夜星河如晦，誰為我引路捧燈一盞，方悟今生緣盡，儂唱一個(gè)不舍，不舍，是誰當(dāng)斷不斷，釀得一壇苦酒做相思斷心腸……。”
    楚瑜眼淚忽然盈了眶，顫抖著抱緊了懷里的小丫頭。
    “他還活著！”秦不忘下意識地轉(zhuǎn)身。
    楚瑜卻一把拉住他，指尖幾乎掐進(jìn)他胳膊里，只閉了眼，聲嘶力竭：“走，我們不能回頭！”
    說罷，她松了秦不忘的胳膊，提氣抱緊了小妞妞，竭盡全力地飛奔而去。
    那人在用歌聲送他們。
    昏暗的甬道里，時(shí)間仿佛變得異常的漫長。
    漫長得讓人看不到盡頭，只有幽幽的歌聲在雜亂的殺戮聲里慢慢地繚繞，然后消散無蹤影，一切歸于寂靜。
    “這夜江湖雨寂寂……儂只管去，奈何橋上一去不回頭，莫回頭……人間煙火艷。”
    “奈何橋上一去不回頭，莫回頭……。”
    ……
    不知奔馳了多久，前面的光，漸漸明亮。
    有軍容肅整的大軍，一身黑衣俊朗的將軍從馬上翻身而下，詫異地看著她：“縣主！？”
    楚瑜面無表情地微微瞇了眼，抬頭看著天空，一抹夕陽漸落，天邊殘輝殷紅如血。
    人間，煙火艷。
    ……
    兩日后，夜。
    ……
    楚瑜看著面前的地圖，靜靜地負(fù)手而立。
    身后有人輕輕敲了敲門，隨后走了進(jìn)來。
    她看過去，常圣黛一身黑袍，神色深沉地捧著一個(gè)盒子：“這是有人送到營房門口來的，指定要交給你。”
    楚瑜看著那碩大而華麗的黑檀木盒子，睫羽微微顫了夏，半晌，她伸手去接。
    常圣黛卻沒有松手，目光復(fù)雜：“小魚……。”
    楚瑜抬起眸子，看向她輕聲道：“給我，圣黛。”
    常圣黛看著她，慢慢地松開了手。
    楚瑜接過了手中的黑檀木盒子，上面雕刻著一行字——“小姐姐親啟，小司敬上”。
    她捏緊了盒子，隨后慢地一點(diǎn)點(diǎn)地打開鎖。
    里面錦緞華麗，安靜地放著——金曜的頭顱。
    他清冷俊美的容顏安靜似同睡著，只桃花眼靜靜地閉著，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孔上烙印下溫柔的陰影，是唇角微微翹起，依然是熟悉的輕蔑譏誚的笑容。
    楚瑜雙臂慢慢地顫抖，卻依然穩(wěn)穩(wěn)地樓住那盒子，直挺挺地站著，把自己站成了一把筆直的劍。
    不知站了多久，她閉了猩紅到猙獰的眸，隨后慢慢地低頭，顫抖著，極輕、極緩地吻在他蒼白的薄唇上，輕聲道：“這債，我今生還。”
    一滴水珠輕輕落在了檀木盒子上。
    涼風(fēng)輕輕掠過，一盞青燈熄滅，余煙裊裊。
    ……這夜星河如晦，誰為我引路捧燈一盞，方悟今生緣盡，儂唱一個(gè)不舍，不舍，是誰當(dāng)斷不斷，釀得一壇苦酒做相思斷心腸。
    人間，煙火盡。
    ……
    一個(gè)時(shí)辰之后，她提著長劍，轉(zhuǎn)身走出了營帳，冰冷的眸子里毫無淚光，只暗光幽晦森然。
    營帳外，黑衣鐵騎，刀槍齊備，甲胄森嚴(y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