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單身
在江遲景的記憶中,鄭明弈很少有過不高興。
當初鄭明弈說帶他炒股,他說鄭明弈是因炒股進監(jiān)獄,那次鄭明弈明顯情緒不高,被他壞了興致。
之后就是在娛樂室里,有個強奸犯想占他便宜,鄭明弈把那人牙齒打掉,說是因為心情不爽。M.
但之前的那兩次,鄭明弈頂多就是情緒不佳,還算不上生氣,而現(xiàn)在江遲景是真真實實地感受到——鄭明弈在生氣。
“你有在聽嗎?”江遲景問。
從醫(yī)務(wù)室回到圖書室后,鄭明弈就一直面無表情。直到江遲景念完了屏幕上的所有消息,他還是毫無反應(yīng)。
在江遲景的預(yù)想當中,鄭明弈應(yīng)該會回復(fù)一句“在聽”,因為他總是能一心二用。
但今天鄭明弈一點也不給面子,冷冰冰地吐出兩個字:“沒有。”
好吧,不僅在生氣,還在鬧別扭。
江遲景看了看時間,已經(jīng)快要九點四十,正常情況下,他早該讓鄭明弈離開了才對。但現(xiàn)在這情況,他也不敢點燃身邊這火藥桶,只好呼了口氣,直白地問道:“你在生氣嗎?”
“你看不出來?”鄭明弈總算把視線移向江遲景,像是早就在等江遲景問他。
看著鄭明弈的反應(yīng),江遲景一邊覺得頭疼,一邊又覺得好笑。
鄭明弈的腦子這么好使,但是鬧起別扭來,竟然也是通過擺臉色來表達情緒。江遲景幾乎可以想象,如果鄭明弈去參加奧數(shù)比賽,要是只拿了第二名的話,他一定會氣鼓鼓地站在一旁,等著人去安慰。
“因為香水的事?”江遲景生出了逗人的心思,表情淡淡道,“我噴什么香水好像跟你沒關(guān)系吧。”
“江遲景。”鄭明弈擰著眉頭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分手是什么意思?既然分手了,你為什么還要用前男友送你的香水?”
如果江遲景沒有記錯,鄭明弈還從來沒有這么嚴肅地叫過他的名字。什么運籌帷幄,什么把控全局,江遲景只見到了一只發(fā)狂的土撥鼠。
“分手了就不能用他送的香水嗎?”江遲景道心里笑得不行,但表面還是泰然自若道,“你也說過,那個味道很特別。”
鄭明弈像是回想起了自己曾經(jīng)說過的話,深吸了一口氣,額頭隱隱冒起青筋:“所以我家臥室里,全是你前男友的香水味。”
“沒錯。”江遲景再也忍不住,笑出聲道,“鄭明弈,你吃醋的樣子怎么這么可愛?”
在此之前,江遲景絕對想象不到,住在他對面的性感酷哥生起氣來竟然會是這個樣子。就跟在論壇上打錯字的go一樣,表面是個高冷的大神,實際上連“基金”和“雞精”都分不清楚。
“可愛?”鄭明弈冷著臉道,“你沒看到我在生氣嗎?”
“你有什么可氣的?”江遲景收斂起嘴邊的笑意,“我是單身,你管我用什么香水。”
“你是單身?”鄭明弈微瞇起雙眼,“你再說一遍?”
“我本來就是……唔……”
江遲景又被鄭明弈按進監(jiān)控死角咬住了嘴唇,但這次他沒有感到刺激,因為鄭明弈泄憤似的咬破了他的嘴角。他惱火地推開鄭明弈,用拇指擦了擦疼痛的嘴角,果然有少許血跡。
“你是狗嗎?不高興就咬人。”
“你該慶幸我還在坐牢。”鄭明弈咬了江遲景一口,似乎是心里平衡了一些,表情不再那么憤懣,“否則你整晚都別想下床。”
話里的暗示不要太明顯,江遲景不由得耳根一熱,腦子里又出現(xiàn)不合時宜的黃色廢料。本來他也沒想和鄭明弈吵架,他抽過一張紙巾擦掉嘴角的血跡,看著鄭明弈道:“問你個事。”
“什么?”鄭明弈愛答不理道。
“你是不是喜歡我?”
起火的那個夜晚之后,江遲景的腦海中時不時就會浮現(xiàn)出這個念頭。鄭明弈吻他吻得那么投入,他不相信鄭明弈對他沒有感覺。
但每次冒出這個念頭,他又會覺得非常不真實。
那可是他的偷窺對象,他為了壓抑這個小癖好,一直避之不及的人。明明兩人之間毫無交集,怎么莫名其妙就發(fā)展到了這一步?
這個周末過去,江遲景始終沒有想明白,但他隱隱覺得他的判斷沒有出錯。現(xiàn)在見到鄭明弈這么明目張膽地吃醋,他的心里又篤定了幾分,索性直白地問了出來。
問出這句話后,他以為鄭明弈多少會愣住,不會立馬回答。結(jié)果沒想到鄭明弈壓根不帶停頓,微微皺眉看著他道:“你難道沒有自知之明嗎?”
江遲景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第一反應(yīng)是鄭明弈在嘲諷他自作多情。但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對勁,這明明是在間接表白。
果然是鄭明弈的說話風格,就喜歡繞來繞去,沒點腦子壓根聽不懂他話里的意思。
“分手是我跟洛海提的。”江遲景把衛(wèi)生紙揉成團,扔進腳邊的垃圾桶里,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以后我換個香水用。”
反正鄭明弈喜歡繞著彎說話,那他陪他繞便是。
鄭明弈顯然也聽懂了江遲景話里的意思,先前的暴躁立馬消失不見,挑著眉尾道:“我給你選。”
“嗯。”江遲景應(yīng)了一聲,不想再聊香水的事,轉(zhuǎn)移話題道,“話說昨天關(guān)偉來找了我,他想見你沒見著。”
“他抓到了內(nèi)鬼。”鄭明弈的表情并不意外,“你喜歡植物型還是香料型?”
“植物吧。”江遲景下意識地回答,繼續(xù)把話題往正事上拉,“他說你給了他好幾條消息,這些消息不會都是真的吧?”
“真的。”鄭明弈道,“圖書室里有講解香水的書嗎?”
“沒有。”江遲景道,“你怎么會知道那么多內(nèi)幕消息?”
“因為阿光幫我黑了吳鵬的郵箱。”鄭明弈毫不在意地給出一條重磅消息,接著又道,“那等我出去了給你選,這段時間你都不準再噴香水。”
“等等等等。”
江遲景抬起手來打斷鄭明弈,這種考驗反應(yīng)速度的游戲,他果然還是跟不上鄭明弈的節(jié)奏。
“于光,幫你,黑了你老板的郵箱?”
江遲景突然反應(yīng)過來,怪不得于光把他認作go之后,老是問他有沒有下一步行動,還讓江遲景和鄭明弈搞事也把他帶上,敢情是之前go給他安排過任務(wù)。
后來鄭明弈被陷害入獄,于光應(yīng)該是無事可做,跑去黑了政府網(wǎng)站,這也導(dǎo)致他又被關(guān)了進來。
“幾個月前,我發(fā)現(xiàn)吳鵬在操控股市,但是一直找不到?jīng)Q定性證據(jù)。正好論壇上認識阿光這個黑客,我就讓他幫我查了吳鵬的郵件往來,知道了很多內(nèi)幕消息。”
鄭明弈說到這里停了下來,江遲景已經(jīng)習慣了他的吊胃口,配合道:“然后呢?”
“違法獲得的證據(jù)不具有法律效力,我只能把不正常的股市交易分析匯總,然后寫了一封匿名舉報信。”
“你的意思是,”江遲景詫異道,“一開始調(diào)查組注意到恒祥有問題,是因為你的舉報信?”
“嗯。”鄭明弈道,“但是我低估了吳鵬,他做這些事都留了后手,一有風吹草動就銷毀了所有證據(jù)。”
“調(diào)查組沒有調(diào)查出結(jié)果,所以你就打算把手里的線索,也就是吳鵬的郵件內(nèi)容交給關(guān)偉,讓關(guān)偉自己去查,但是這時候你遭到了襲擊。”
江遲景順著鄭明弈的話推出了事情經(jīng)過,他也是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事件的開端本來就在鄭明弈這里。
“不止郵件內(nèi)容,”鄭明弈道,“還有吳鵬和其他公司高管的談話。”
對于那神秘的線索,鄭明弈第一次給出了正面回應(yīng)。江遲景挑了挑眉,問道:“你不是說你沒有線索嗎?”
“我從來沒有這么說過。”鄭明弈聳了聳肩,“我只是說不在我手上。”
入獄的時候會進行全身檢查,外面的東西絕對不可能帶進監(jiān)獄。鄭明弈說東西不在他手上,等于是說了一句廢話。
江遲景不抱希望地試探道:“你藏在外面不怕被人找到嗎?”
“不怕。”鄭明弈言簡意賅地回了一句,又道,“說起來,我們不聊聊我被襲擊的事嗎?”
每次提到線索,鄭明弈都會轉(zhuǎn)移話題,江遲景也知道他沒法從鄭明弈的嘴里套出話來,只好接話道:“你被襲擊的事有什么可聊的?”
雖然江遲景并沒有提過那晚是他幫了鄭明弈,但鄭明弈家的窗戶就對著他家,壓根不需要他明說,這已經(jīng)是心照不宣的事。
再說鄭明弈三番五次地提起他臥室里的香水味,也說明他早就知道那晚提醒他的人就是江遲景。
“算上洗浴室那次,你已經(jīng)救了我兩次。”鄭明弈摸著下巴,做出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按照傳統(tǒng),我是不是應(yīng)該以身相許?”
“沒必要。”江遲景淡淡道,“獄里誰不知道你是我的小0。”
鄭明弈笑了起來,沒有糾正江遲景。他的關(guān)注點似乎不在型號上,而是在“我的”這兩個字上面。
“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江遲景又把話題拉了回來,“關(guān)偉還等著你給他指明方向。”
“他應(yīng)該對那些消息很感興趣吧。”鄭明弈道,“讓他接著查就是了,查出個名堂再來找我。”
“你不給他你手里的線索嗎?”江遲景覺得奇怪,跟其他事情相比,難道不應(yīng)該是鄭明弈自己的事更重要?
但剛一問完,他就明白了鄭明弈的意圖,又道:“還是說,你在試探他是不是真的抓到了內(nèi)鬼。”
“有一半這個因素。”鄭明弈道,“還有我得看看他能力如何,再確定要不要把我的事交給他。”
簡直和許勝的情況一模一樣。
鄭明弈不會盲目地讓別人參與進他的事來,一定要先確認對方有相應(yīng)的能力,他才會把對方看作交易對象。
說個不恰當?shù)谋扔鳎嵜鬓牡挠螒虿皇钦l都能玩。
就像許勝必須證明他有足夠的人脈,鄭明弈才會幫他解決錢的問題一樣,關(guān)偉也必須證明他有優(yōu)秀的辦案能力,鄭明弈才會把破案立功的機會交給他。
鄭明弈給關(guān)偉一些沒有證據(jù)的真實消息,一方面可以讓關(guān)偉揪出部門內(nèi)鬼,一方面又可以讓關(guān)偉繼續(xù)查下去,同時驗證他到底有沒有抓到內(nèi)鬼……
這已經(jīng)不是一石二鳥了,鄭明弈身在獄中,卻把控著整個案件的走向。
“話說,”江遲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既然如此,那你一開始為什么不肯見關(guān)偉?”
“一開始我沒有打算這么快就開始下第二局棋。”鄭明弈道。
“那現(xiàn)在又是為什么?”江遲景問。
“因為你啊。”鄭明弈抬手捏了捏江遲景的臉頰,“你讓我見關(guān)偉,雖然說是讓我自己判斷,但至少在你心里,關(guān)偉應(yīng)該是個好人。你告訴我許勝的事,也讓我知道他是個靠譜的合作對象。總之沒有你的話,事情不會進展這么順利。”
如此看來,還是江遲景幫鄭明弈降低了游戲難度,讓他加快了第二局棋的布局。
江遲景也是沒想到自己能發(fā)揮這么大的作用,他不自在地拍開鄭明弈的手,端著架子道:“那是誤打誤撞。”
“或許吧。”鄭明弈應(yīng)了一聲,突然叫道,“江江。”
“嗯?”江遲景眉頭一皺,“你叫我什么?”
“不喜歡?那景景。”
“江、警、官。”江遲景糾正道。這人還真是會得寸進尺,他是怕兩人的謠言還傳得不夠厲害嗎?
鄭明弈沒勁地“哦”了一聲,老實道:“江警官,你希不希望我早點出去?”
說不希望肯定是假的,畢竟鄭明弈是被陷害入獄,正常人都不會希望看到冤案發(fā)生。而且只有鄭明弈出去之后,江遲景才能把他腦子里的那些廢料“變廢為寶”……
咳咳,從客觀上來說,江遲景心里希望也沒用,他又不是法官,定奪權(quán)也不在他手上。
“談不上希不希望。”江遲景公事公辦道,“時候到了你自然就會出去。”
“是嗎。”鄭明弈打量著江遲景,像是早已看透一切似的,悠悠地吐出三個字,“假正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