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奪詔
    “不貞?”納蘭述霍然轉(zhuǎn)頭,眼神瞇起,一瞬間寒芒四射,幾個長老心中一喜,正要趁熱打鐵,卻聽他緩緩地,陰惻惻開口,“諸位長老,你們不知道這樣背后非議一名未嫁女子,污蔑她的清白,是很嚴重的罪孽嗎?”
    幾個長老迎上他暗光閃爍的眼眸,都覺得心中一寒,忍不住退后一步,一退之下才驚醒,當(dāng)先的一位長老忍不住怒聲道:“少主,您對那女人……”
    “她、叫、君、珂!”
    那長老咬咬牙,才接了下去,“您對君珂,是不是袒護太過,或者是您自己心里也發(fā)虛,所以連指證的機會都不給我們,就直接定了我們的罪?”
    “袒護?心虛?”納蘭述笑起來,眼光淡淡睨過來,“既如此,理由?”
    “她沒有守宮砂!”
    納蘭述怔了怔,突然仰頭大笑。97.97.
    “不是吧。”他手扶馬頭,笑得身子下傾,“天語長老雖然常年呆在雪原,但也時常行走世間,不會不知道,這點守宮砂的規(guī)矩,只有大燕貴族少女才有吧?”
    幾位長老怔了怔,這才想起,君珂雖然這一年掙出好大名聲,但本人身世,就好像石頭縫里蹦出來一樣,竟然無人清楚。在傳說里,她似乎出身冀北周將軍府,據(jù)說一開始是個丫鬟,但周府滅門,這個丫鬟卻安然無恙,后來在參加武舉時,她一直報的是冀北人氏,由于有納蘭述做她的靠山,也沒人仔細查證過她的身世,等到想查的時候,已經(jīng)查不出了。
    納蘭述微微瞇著眼睛,想起“特大綿柔創(chuàng)口貼”,想起君珂古怪的用詞和古怪的牛仔背包,想起那些奇奇怪怪,材質(zhì)在這里從未見過,用途也是各種犀利的武器,微微嘆息一聲。
    無論小珂從哪里來,肯定不是大燕,不是冀北,他不問,是在等她自己告訴他,但不代表他一點也不明白。
    “她不是出身貴族?”天語長老們皺皺眉頭,心中嫌惡更深――未來的堯國皇后,出身平民,甚至有可能更低賤?
    一個長老終究心中不甘,“沒有守宮砂也罷了,那便該點上一個,可剛才我們遇見君珂,她卻試圖躲避點守宮砂,這不是心虛是什么……”
    “你們逼她點守宮砂了?”納蘭述霍然回頭,截斷他的話,眼神里怒色一閃。
    長老們又是心中一震,隨即也起了淡淡怒氣,抗聲道:“逼?那輪得到我們?nèi)ケ??還沒說完,她就逃了!”
    “不是心虛,何必要逃?”
    “一句不是貴族,就可以逃掉清白的驗證?”
    “既然自認清白,再點一下守宮砂有何不可?難道所謂和少主生死與共,這點考驗都不敢接受?”
    “堯國的未來皇后,天語的一族主母,不可以是不尊貴潔凈的女子!否則我等難以繼續(xù)追隨少主!”
    四面靜了一靜,最后一句是一位長老憤激中脫口而出,這話一出,所有人心中都一跳。
    事情竟然演變成當(dāng)面威脅,納蘭述要怎么想?
    但長老們也沒有把話收回的意思,既然說出來了,他們也想看看,天語和那個女人,在納蘭述心中誰更重?看看他是不是會為一個女人,棄掉對他忠心耿耿助他奪國的天語!
    納蘭述沒有回頭,背對著天語長老,看起來沒有怒氣,始終沉默,長老們盯著他的背影,一開始還很坦然,漸漸便覺得壓迫,大氣都不敢出――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在他們眼皮底下長大的少年,六年后再見,少了當(dāng)初的不羈放縱,多了許多深沉莫測,就如現(xiàn)在,明明納蘭述一言不發(fā),頭也不回,但每個人心中忽然都升起寒意,覺得這一刻的沉默,比納蘭述勃然大怒瞬間爆發(fā),都更令人凜然。
    空氣沉凝膠著,隱約似有殺氣如劍,哧哧穿透,在那樣沉滯的氣氛中,長老們幾乎錯覺,自己是在面臨生死抉擇。
    什么時候開始,那昔日明朗的少年,有了如今的威懾殺氣和陰柔城府?
    當(dāng)納蘭述終于開口時,每個不由自主緊張的人都長長出了一口氣,隨即發(fā)覺不知不覺汗透衣襟。
    “長老們操勞軍務(wù),”納蘭述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眼神和聲音都很柔,淡淡道,“這等小事就不要再勞神了?!?br/>
    他答非所問,語氣柔和,含義卻森然,長老們經(jīng)過剛才無聲的壓迫,此時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趕緊諾諾退下。
    納蘭述看著他們悻悻離開的背影,微微上挑的眼角神光流轉(zhuǎn),半是惱怒半是輕蔑,半晌,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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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長老被納蘭述壓下氣勢,無功而返,心中卻未必服氣,憤憤回到后方營地,一個長老端起裝著守宮砂的罐子,冷冷道:“那女人不肯點砂,還是心中有鬼,可恨少主色迷心竅,對她袒護一至于斯?!?br/>
    “少主這里既然不聽勸告,”坐在上首的大長老沉吟道,“不如就從那個女人入手?!?br/>
    “怎么說?”
    “她既然一直跟在少主身邊,不用說對皇后之位也是勢在必得,我們不必急著現(xiàn)在去找她,等入城之后,大事底定,在朝堂之上,當(dāng)場提出點砂驗證的要求,以堯國規(guī)矩和皇后之位相逼,務(wù)必擠兌得她不得不點,到時候……”
    “大長老妙計!”眾人齊贊,“聽說婦人點砂,沾上肌膚之后一洗就掉,到時候可要她在群臣面前出一個大丑,看她還好意思竊據(jù)皇后之位不?”
    “那時眾目睽睽,群臣驗證,少主想必也無話可說?!?br/>
    “甚好,甚好!”
    長老們計議定,都覺得放下心中一塊大石,此時關(guān)心戰(zhàn)局,又到前方觀戰(zhàn),帳篷里安靜下來。
    圓圓的帳篷頂上,卻突然出現(xiàn)一道輪廓。
    看上去有點像人,柔軟修長,壓在帳篷頂上,隨即那道人形印子,慢慢下移,那種移動很慢,不像一個人在下滑,倒像一股濃膩厚重的液體,在慢慢懸掛垂下,很有質(zhì)感,很難想象一個人,怎么能像牛奶一樣,慢慢地垂下來。
    那影子一直流到了帳篷邊上,輕輕一擠,忽然就穿過帳篷帳簾,擠了進來。
    帳簾無聲掀開一道狹窄的縫,連氣流都沒驚起,進來的那人的身形狹長,比裂縫也寬不了多少,此時他回頭看看那縫,咧嘴笑了笑,低低道:“我的柔術(shù)看來又進步了?!?br/>
    此時若有人在,便會認出這種獨特的身形體術(shù),屬于號稱被沼澤包圍,從來不和外界過多交往的大荒澤的獨特武功,大荒澤僻處大6北方,位于云雷高原和東堂之間,其面積不小于西鄂羯胡合并,但因為四面都有沼澤,他國難入,所以各國連沼澤之內(nèi),大荒澤之國的本來面目到底是什么也不清楚,只按照外圍的沼澤,給那個國家命名大荒澤。
    而因為四周都有沼澤,所以那個國家的武人,創(chuàng)造了一種柔術(shù),人體柔韌滑膩也如沼澤之泥,可以任意扭曲彎折成各種形狀,輕盈柔軟,能夠在沼澤之上滑行而過。
    這位大荒澤來客,臉上蒙了個面巾,好奇地看看四周,吸吸鼻子道:“陛下要我送信,還限定日期,可是這里人山人海,到哪里去找那個君珂?”
    他無奈地抓抓頭,心想外面的世界真好玩,和大荒澤完全不一樣,難怪以往兄弟們都想領(lǐng)出國任務(wù),不過唯一不好的就是,自己玩得太久了,把正事都給耽誤了,眼看再不回去,就要誤了女王的期限。
    想起誤了女王期限會招致的“懲罰”,這位信使就激靈靈打個寒戰(zhàn),頓時覺得,必須立刻、馬上、速度、現(xiàn)在,就回去!
    “唉,求見他們的統(tǒng)帥,再面對他們的詢問,再去找那個君珂,然后那個君珂肯定要留住我,再詢問女王近況什么的,留住個一天兩天三天四天,我就完蛋了……”信使掰著指頭算算,無論如何來不及,想想咬牙道,“把東西留下,托人轉(zhuǎn)交,趕緊走吧!”
    他從懷里取出一封信,又在帳篷里找了筆墨,又匆匆寫了個紙條,說明自己的身份和來意,請托帳篷里的人將信轉(zhuǎn)交君珂,隨即取出個紅丸,拿在手里,犯了難。97.97.
    “陛下說要我把這個給那個君珂,算是她的禮物,這么個好東西,托人轉(zhuǎn)交,萬一被人私吞了怎么辦?”
    猶豫了半晌,他忽然抽了抽鼻子,“咦,蝎虎?”
    隨即他看見了那一罐守宮砂,端起來一聞,喜道:“這東西不錯,和這紅丸有相輔相成效果,剛才好像聽說這個要拿給那個君珂去點的?正好正好!”
    他立即把紅丸擠碎,摻在了守宮砂膏泥里,兩者顏色一致,混進去毫無差別。
    “很好,大功告成。”那信使拍拍手,得意一笑,“趕快回去,嗯,要是動作快的話,說不定還來得及再逛一個妓院呢……”
    ……
    大荒澤信使的身影流水般滑出了后方營盤,四周沒有一個人發(fā)覺,等到晚上,長老回帳篷,自然發(fā)現(xiàn)了那信,但問題是,使者忘記了一件事,他留下的便條,用的是大荒澤的獨有文字,不是當(dāng)前大6的通用漢字,長老們看不懂。
    而景橫波給君珂的信,自然是封死的,外頭只畫了個BRa,景橫波認為,在這個世界上,這個圖案,足夠讓君珂興奮地知道寫信的人是誰了。
    長老們把畫了BRa的玫瑰紅色的信封抓在手里看來看去,最后認為那個兩個圓圓的東西,也許是某個神秘組織的聯(lián)系暗號?比如雷彈子什么的?
    長老們立即緊張了,緊張的長老們,違背了一板一眼的準則,決定私拆這封莫名其妙的信,看看是否是戰(zhàn)書什么的。
    然而拆開后,長老們八風(fēng)不動的核桃臉上,都露出天雷滾滾的表情。
    所有字都認得,但所有字加在一起的意思就不認得了……
    最后只能確定,似乎是給君珂的信,似乎也沒什么要緊意思,而且似乎,這信里字里行間有種放蕩挑逗的味道,好像是在說什么勾引男人的事……
    長老們目光灼灼了。
    目光灼灼的長老們立即意識到,一個天大的把柄,落在他們手中了!
    瞧!咱們當(dāng)真是火眼金晴!懷疑那個君珂不貞是一點也沒錯,這來信者應(yīng)該是她的合謀者吧?瞧那放蕩語氣,瞧那惡心心思,口口聲聲在問什么如何抓住男人的心,如何令男人拜倒石榴裙下,如何搞定一個悶騷的不聽話的男人……
    長老們立即斷定,來信者必是青樓女子,和君珂交情非凡,那么君珂必然也出身那種地方!
    難怪神秘得無人知道她的來歷。
    長老們憤怒,憤怒完了又覺得興奮,覺得天光一亮,看見希望。
    這是證據(jù)!這是君珂心懷不軌圖謀皇后之位的天大證據(jù)!
    這樣的證據(jù),在關(guān)鍵時刻一旦拿出來,便是少主一心相護那女人,也得立即閉嘴!
    之前還憂心忡忡,怕少主袒護君珂太過,怕君珂在聯(lián)軍中威信太高,到時候僅靠天語族的反對,不足以扳倒地位已經(jīng)根深蒂固的君珂。
    此刻有了守宮砂,再有了這信,還愁那女人真面目不被他們撕開?
    長老們立即決定,這事不告訴任何人,這信先秘密收起,輪流保管,要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才能像投雷彈子一樣,砸出去!
    ……
    有人來了又去,千里之外的重要消息封鎖于他人之手,君珂懵然不知,猶自在那墻壁前盤桓。
    三處入口,一旦走錯一個,可能就會失去最好時機。
    而三處入口,君珂想去兩處,除了天命星盤那里她不會去動之外,遺詔存放處和出逃的密道,她都想要控制住。
    君珂希望現(xiàn)在堯國皇帝去了遺詔存放處,先攜帶遺詔再出逃,這樣她便可以一舉兩得,只是這可能性,實在不太大。
    “三處密室,”管文中冷冷道,“據(jù)說掌握在不同的人手中,沒有誰完全知道三處門戶所在。天命星盤自然是由堯國最高供奉掌管;出城密道是帝王的專屬秘密,而遺詔密室,則由先皇駕崩前自由選擇可信的人負責(zé),并由其更改機關(guān),我不是其中任何一人,所以不要再問我?!?br/>
    君珂心中一動,心想照這么說,堯國新帝只可能從密道逃生,而不一定能拿到遺詔?
    對面墻壁除了琴劍和烏發(fā),什么都沒有,看不出機關(guān)痕跡,這要換成別人,想必頭大如斗,對于君珂來說,卻實在不是問題。
    天下機關(guān),只要靜止不動,遲早都會在她眼前現(xiàn)形。
    運足目力,金光一閃,整座墻壁開始虛化,現(xiàn)出后面輪廓。
    果然是三個通道,各自通往不同方向,但通道開口處都一模一樣,還是看不出什么區(qū)別,再往后,君珂看不見了,她畢竟不能隔物透視到幾丈深處。
    此時那些文臣都開始開動腦筋,看墻上有琴劍,以為是和文武之道有關(guān),試圖從文武之道尋找關(guān)鍵,有人卻又說有頭發(fā),也許是南方巫術(shù),是不是要尋個天語大能者來解答,一時推測了很多種,卻都沒有一個眾人信服的答案。
    “管大人不該不知道!”那些心急離開的臣子,屢試不中,回頭開始找管文中,“管老匹夫,你不要吞吞吐吐,大家一根繩子上螞蚱,生死都栓在一起,何必藏著掖著!”
    “都到了密室之前了,還吭吭哧哧做什么?”
    “管大人,管大人!”有人開始打躬作揖,“剛才是我們不好,有眼無珠得罪您,您大人大量……”
    管文中給這群官兒纏得無奈,大吼一聲道:“老夫伺候三代堯皇,只知道這里是堯國最重要的密室入口,往日這里都有重兵高手守衛(wèi),今日沒遇見,想必陛下已經(jīng)一并帶走,你們逼我也沒用,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也只陪陛下來過一次,但是是背對著的,隱約聽見陛下說……”他忽然愣了愣。
    “說什么?”
    “寬窄……”管文中喃喃道。
    別人聽了都茫然,君珂卻怔了怔,回頭看墻上東西,琴寬,劍窄,烏發(fā)更窄。
    難道,所謂的琴劍烏發(fā),三種不相干的搭配,只是為了相應(yīng)告訴進門的人,其后真正通道的寬窄度?
    照這么說。琴后面的通道最寬敞,劍后面的通道其次,烏發(fā)之后的通道最為詭異,彎彎扭扭,狹窄陰森。
    那么,應(yīng)該烏發(fā)之后是天命星盤,那種扭曲的設(shè)計,很有詭異感;琴后面是逃生通道,因為帝王真到了需要出逃的那一日,身邊必有隨從,通道不能太窄;而劍后面是遺詔密室,去那種地方,不宜勞師動眾,只能一兩個人去取,自然狹窄。
    這么想起來,這三樣?xùn)|西故弄玄虛,真相簡單得要命,可換個方向思考,正是因為太簡單了,很多人反而不敢相信會這么簡單,會把它想復(fù)雜,那就永遠沒有答案。
    君珂想了想,決定讓群臣入琴通道,她將群臣帶來的目的,就是要用這些累贅,來試圖拖住堯國新帝逃亡的腳步,有這些私心很重,沒有武功,不懂隱蔽還各懷心思的人跟上新帝,他就算逃了,能逃多遠?
    琴是古琴,鳳首焦尾,琴身雕著一朵桃花,花心里有個孔洞,嵌著一塊火紅的寶石,寶石后是一層絲網(wǎng),絲網(wǎng)后,一根金絲顫巍巍地系著,一直連到上頭一處長形金匣,匣上似乎有無數(shù)孔洞,君珂懷疑這是一種飛針機關(guān),她心中微微掠過一絲疑問,飛針機關(guān)對于寬敞通道來說,殺傷力并不是很大,因為空間闊大,容易閃躲,寬敞的通道殺傷力最大的應(yīng)該是翻板機關(guān),能將進來的人全部壓死,并將道路徹底堵住。不過此間主人設(shè)計,也許獨辟蹊徑也未可知。
    這處門戶,只要轉(zhuǎn)動寶石就可以開門,左轉(zhuǎn)右轉(zhuǎn)都可以,但是如果轉(zhuǎn)的時候沒有先將金絲解決,那必然是翻板壓石的結(jié)局。97.
    君珂笑笑,先將那枚寶石往下一按,寶石和絲網(wǎng)逼近,隨即她拔下發(fā)簪,簪子在寶石內(nèi)緩緩撥動,穿過寶石后縱橫相連的絲網(wǎng)縫隙,卷住那根細細的金絲,小心翼翼地將金絲牽引著穿過絲網(wǎng)和寶石孔隙,捏在指尖,隨即全力向上一提。97.
    一陣轟隆聲響,君珂看見里面頂上的巨石顫了顫,沒有落下,隨即古琴無人撥彈而自鳴,一鳴間,墻壁無聲無息出現(xiàn)門戶。
    古琴自鳴那一瞬間,君珂忽然覺得那琴哪里有些異常,卻又發(fā)現(xiàn)不了,轉(zhuǎn)頭看見青石甬道,明燈熒熒,里面空曠無人,君珂笑道:“密道在此,諸位大人千萬不要耽擱,快快逃生去吧。”
    此刻群臣看見密道,心中反而有些不安,互相猶豫對望,不知道該不該進,又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陷阱,君珂哪里肯讓他們在這里磨蹭浪費時間,在人群后虛虛一推,一群人頓時站立不住,哎喲連聲地被一個撞一個,撞進了地道里。
    君珂把賴在最后不想進去的管大人也一把抓住,扔了進去,隨即笑道:“你們陛下就在前面等你們,別讓他等急了,記得代我向他問好,就說君珂久仰陛下大名,非??释灰姡院髸诔峭夤Ш虼篑{,哈哈……”
    “君珂!”
    “是那個冀北聯(lián)軍統(tǒng)領(lǐng)!”
    “西鄂那個女?dāng)z政王……”
    “上當(dāng)了!”
    “君珂!”最后進去的管文中臉色慘白,瘋狂地撲過來,“你這個奸詐的女人,放我出去,放我……”
    門戶無聲無息關(guān)閉,老家伙拼命向外沖,卻只看見越來越窄的門縫里,君珂甜美嬌俏而又十分滿意的笑容……
    送走了那堆聒噪的群臣,君珂舒一口氣,一回頭,看見步妍的眼神似乎有點飄,不由詫道:“步妍你在看什么?”
    “哦,”步妍笑了笑,“婢子在看這幾處機關(guān),不明白統(tǒng)領(lǐng)是怎么確定密道是在劍后的?!?br/>
    “我有眼睛啊?!本嬷钢缸约貉劬Γπ?,想了想道,“步妍,我要進去了?!?br/>
    步妍立即笑道:“密道里面黑沉沉的,我怕,統(tǒng)領(lǐng)大人,請恕婢子不陪了?!闭f完背轉(zhuǎn)身去。
    君珂正在猶豫怎么開口不讓她跟,畢竟遺詔密室太過事關(guān)重大,此時見她如此善解人意,不由更加喜歡,笑道:“那你在外面注意安全?!?br/>
    “統(tǒng)領(lǐng)?!辈藉?,“我聽說遺詔密室是機關(guān)最多最詭異的一個,你千萬小心?!?br/>
    “我知道,你放心。”
    君珂走到劍旁,長劍形制奇古,垂著的絲絳竟然是黃金打造,劍柄上鑲嵌薄透水晶,也是圓形的,從設(shè)計上看,和琴上的機關(guān)有異曲同工之妙,君珂運用神眼,看了半天,發(fā)現(xiàn)后面首先連著的是一個管子,心想,毒煙?
    有了鈦合金眼,開這個門自然也不在話下,君珂進門的時候,看見步妍背對自己,頭也不回,隨即門戶關(guān)起。
    門剛剛合上,四面便落入完全的黑暗,一種沉凝冷肅的氣息逼人而來,空氣中飄蕩著奇異的氣味,有點像檀香,聞起來十分厚重,君珂向前走了幾步,忽然感覺一個向下的轉(zhuǎn)折,隨即四面一亮,仔細看卻沒有燈,而是頭頂?shù)氖瘔K十分特殊,黑色的石縫間多了許多閃亮的光斑,發(fā)出微弱的白光,看上去像廣袤天際浮沉無數(shù)星辰。
    這種奇異的感覺,讓君珂忍不住駐足,心中隱隱約約掠過一絲疑問――似乎,這種設(shè)計,和自己要去的遺詔密室,有點不搭……
    然而此時已經(jīng)到了密道里,再不可能因為燈光特別而半途而廢,君珂安慰自己大概是多想,繼續(xù)向前。
    這個密道不如想象中狹窄而筆直,而是彎曲如長河,地面不是青石甬道,而是一塊塊浮凸的白色石塊,也像星辰一般起落,這很明顯也是機關(guān),但君珂一時還沒摸出其中規(guī)律,只好自己步步小心,就算這樣,還是頻頻被每個拐角處各種暗器機關(guān)攻擊得步步驚心。
    “呼!”一道旋風(fēng)卷過,君珂百忙中一個倒翻,不知道什么東西,緊貼著她耳邊掠過,她霍然甩頭,一縷烏發(fā),悠悠散落。
    叮地一聲輕響,君珂左耳上的一枚耳珠也被射落,滾入黑暗角落。
    那東西掠入星光中不見,君珂驚出一身冷汗,雙足落地,已經(jīng)到了密道盡頭。
    她回望星光浮沉彎彎曲曲的道路,心想步妍提醒得還真不錯,這遺詔密室,可真是機關(guān)密布,險些要將自己交代在這里,幸虧有一雙鈦合金眼睛。
    此刻她面前又是一扇門,浮雕日月星辰,還有形貌高古的高冠麻袍老者,在日月星辰下,圍繞著一道圓盤,舉起雙手似乎在祈禱,又似乎在作法。
    畫面并不算詭異,還透出一股莊嚴肅穆之意,和一直飄蕩在通道里的氣味同樣感覺,君珂盯著那圖案,和圖案上表示流水的條條細紋,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不對!
    這里不是遺詔密室!
    這里是天命星盤所在!
    這彎曲道路,這漫天星光,這沉香氣味,還有這鮮明表示星盤卜算國運的雕刻,都在說明,她走錯路了,竟然進入了她根本不該來的這個天命星盤密室!
    眼前銅門之上,那些流水細紋極其細密,但她自然看出,那些細紋都是空的,那寬窄,正好放得下一根頭發(fā)。
    換句話說,那束頭發(fā)應(yīng)該是為這個門準備的,把頭發(fā)放進這些代表天下河流的細紋里,就可以打開這密室的最后一道門。
    但是,這密道外面,明明是一柄劍!
    君珂渾身汗毛一炸。
    瞬間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有人調(diào)換了外面那三樣?xùn)|西,她對密道的指示猜測沒有錯,琴代表逃生密道,劍代表遺詔密室,烏發(fā)代表天命星盤密室,但是用以判斷密道性質(zhì)的東西,卻完全錯了!
    比如她剛才進來的這個門,門外應(yīng)該是烏發(fā),表示這里是天命星盤密室所在,卻被換成了劍。
    而群臣進去的琴后密室,卻很可能就是遺詔密室!
    君珂一想到那么多人涌進了遺詔密室,自己卻誤闖天命星盤密室,而堯國皇帝的逃生密道無人進入,此時不知已經(jīng)跑了多遠!
    她心中大恨――這換東西的人,心思好生奸詐!
    難怪先前覺得琴有點不對,門口那三樣?xùn)|西,都是后面開密室門的鑰匙,那琴先前被皇帝用過,已經(jīng)取走了一根琴弦,用來開啟逃生密道最后的門,所以那殘弦琴,她看上去不對勁。
    發(fā)現(xiàn)不對,就不能再耽擱,君珂當(dāng)然不會再進密室,立即向后便退。
    她一退,便聽見隔門的密室里一聲輕響,隨即嗡嗡聲響起,聽起來,竟像是什么東西被驚動,隨后發(fā)生自轉(zhuǎn),帶起四面的氣流。
    君珂心底一驚,心想自轉(zhuǎn)?不會是那個不卜卦不能動的星盤?要命,這么一轉(zhuǎn),將來堯國大能卜算國運和帝王之運的時候,會發(fā)生什么樣的變化?
    然而此時已經(jīng)無法挽救,她懷著滿腔擔(dān)憂和憤恨,小心翼翼一路退了出去。
    花了半刻鐘退出,君珂回到密室外,步妍猶自背對她等候,看她這么快出來,驚喜地道:“統(tǒng)領(lǐng),你沒事么?”
    君珂仔細看了她半晌,這女子神情如常,一臉關(guān)切焦急,想著她一直和大軍和自己在一起,實在不可能有任何機會做手腳,不覺暗罵自己多疑,心想要說調(diào)換,最有可能調(diào)換這三個東西的,就是堯國皇帝,懷疑步妍干什么?
    她勉強笑笑,道:“走錯了路,沒事,再來?!?br/>
    步妍舒了口氣,道:“難怪我剛才感覺到地面下隱隱震動,還在擔(dān)心你的安危,沒事就好?!?br/>
    君珂心中又一跳,剛才底下密道動靜又不大,怎么在上面這么遠的步妍都能感覺到?這天命星盤密室里,到底有些什么要緊東西,是碰都不能碰的?
    將這個疑問壓在心底,她瞄了一眼烏發(fā)后的門戶,不用說,那里才是真正的逃生密道,可是現(xiàn)在……
    她苦笑一聲,放棄了從那里進去追堯國皇帝的念頭,耽擱了那么久,人早就跑遠了。
    她再次從琴后面密室進入,這里才是真正的遺詔密室,天知道那群官兒們進去后,惹出什么事來。
    密道后端果然狹窄,只能容一兩人進入,君珂手中拿著從長劍上取下的金穗子――她推算,這和發(fā)絲以及琴弦一樣,應(yīng)該是開啟最后遺詔密室的鑰匙。
    群臣進入密道時,并沒有取走劍上任何東西,所以君珂很放心,他們進不了密室的。
    君珂走了幾步,并沒有等到所謂的機關(guān),想到那群亂哄哄進來的官兒,她的心一跳。
    傳說里,遺詔密室機關(guān)是很多的……
    隨即她嗅見一股濃重的血腥氣。
    君珂取出長劍,慢慢轉(zhuǎn)過一個彎。
    隨即她站定,閉上眼,好一會兒,再睜開。
    前方。
    數(shù)丈長的,筆直如劍的甬道上,橫七豎八,都是尸體。
    鮮血靜靜迤邐,在腳下慢慢積蓄成泊。
    都死了。
    君珂一眼看過去,已經(jīng)將所有人的數(shù)目看了清楚,剛才匆忙進入密道,準備去追他們的皇帝的群臣,已經(jīng)都死了。
    君珂立在那里,沒有再向前,不是被滿地死尸驚嚇,而是心中充滿憤怒和愧疚。
    憤怒堯國皇帝調(diào)換機關(guān)標志物,使得她判斷失誤,愧疚這些人本罪不至死,卻因此喪命,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但事情算回頭,真正殺了群臣的,只怕還得算在那調(diào)換了琴劍烏發(fā)的人身上,當(dāng)真好狠毒的心思。
    半晌君珂嘆息一聲,慢慢上前,從群臣尸首中繞過。
    最外面一具就是管文中的,他維持著一個向外撲出的姿勢,臨死手指還在夠著什么,君珂心想這倔強的老臣一直叫嚷著不屑和這群官兒死在一起,到頭來還是不免命運捉弄。
    她對這老臣有幾分尊敬,繞開他的尸首,一路走過去,發(fā)覺群臣整齊地死在甬道兩邊,看那模樣,是剎那之間死在同一個機關(guān)暗器之下的。
    尸首靠在兩壁,幽幽的牛油長明燈下,陰森的甬道里,從那些猶自睜著眼睛,凝固著生前最后一刻神情的尸首之間走過,仿佛感應(yīng)到那一刻的幽怖和來自死亡幽冥的壓力,君珂的心,砰砰跳起來,不敢多看,快速走過。
    走完之后她回首,從道路終端,還是一眼看見姿態(tài)最特別的管文中,她瞥見管文中臉上神情,心中忽然一動。
    管文中臉上,并不像其余人一樣,死得平靜,來不及出現(xiàn)震驚恐懼情緒,相反,這老者臉上肌肉扭曲,眼睛瞪大,眼神里,似乎還殘留著死亡前一刻的巨大震撼。
    而他的姿勢也很有點奇怪,別人都是頭向內(nèi)死于機關(guān)暗器,他卻一人頭向外,手臂遠遠向后抓出,那模樣,好像就是在試圖抓住什么,然后瞬間死去。
    君珂忽然覺得,剛才自己走得太快了,應(yīng)該好好看看的。
    她決定,等下出來時,要將管文中尸首先帶走。
    轉(zhuǎn)過身,眼前也是一個密室門,沒有任何雕刻,渾然一體,只在門的四邊,有鏤刻的幾個字:“克承大統(tǒng),繼聯(lián)登極”,分別刻在四邊。
    君珂將長劍的金穗子比了比,按照長短,分別填進每一個橫筆畫。
    金穗子全部填入后,所有字突然開始扭曲變化,仔細看那八個字并不是雕刻上去的,而像一種休眠狀態(tài)的蟲子般,沙沙聚攏在一起,一陣令人眼花繚亂的組合之后,門上忽然陷下去一個洞。隨即“咔嚓”一聲,密室門一分為二,陷入兩側(cè)的門軌里。
    君珂舒了口氣,她現(xiàn)在可以確定,這密室門近期沒有開過。
    跨進密室,四張桌子大的小室,正面供奉著一個鑲金嵌玉的寶盒,一看就知道是遺詔密盒。
    尋常人此時便要歡喜地撲過去,君珂卻動也沒動。
    神眼熠熠生光,看得見寶匣四周都是機關(guān),看得見寶匣里空無一物。
    那是個假的!
    君珂眼睛四處一看,忽然蹲了下來。
    她的手在地上一陣摸索,掌心里泛出淡淡的微紅,這是沈夢沉的內(nèi)力,她的手掌貼在那里,無聲無息,地面忽然陷了下去。
    沈夢沉的毒功,全力使用時,對物質(zhì)有腐蝕作用。
    君珂蹲著不動,全力施為,額上漸漸出了汗,她緊緊盯著地面,地面一尺之下,有個金匣,不用說就是放置遺詔的匣子,但這地下是沒有機關(guān)的,匣子被用一種奇特的方式,封死在地下,而匣子四面,都布滿了黑色的彈丸。
    君珂一看那東西就知道是什么――雷彈子!
    君珂在肚子里暗罵――好狠的堯國先帝!
    被兒子們暗害而死的堯國前一任皇帝,根本沒那么好心要讓最后存活的人繼位,他臨死前一定充滿瘋狂和痛恨,決心要讓一批人為自己陪葬,所以他將遺詔密匣封死于地下,并且以雷彈子相圍,一旦有人發(fā)覺真正的遺詔所在,以武力炸開地面,面對的必然就是匣毀人亡的結(jié)局。
    可笑那些費盡苦心想奪遺詔的,不知道自己奪的是奪命殺著。
    這大概也可以解釋,后來繼位的五皇子,為什么沒有進這密室拿這遺詔,想必也隱約知道了點真相,寧可得位不正,也不要這遺詔了。
    這遺詔,不能動蠻力,不能點燈火,不能搬不能移,這普天之下,如今確實也只有君珂能拿了。
    君珂的手掌慢慢地陷下去,她雖然在西鄂白塔之上得了全部大光明心法,現(xiàn)在實力已經(jīng)突飛猛進,但用內(nèi)力整個腐蝕掉一尺厚的青磚,也耗費得有點吃不消,額上漸漸見了汗。
    手掌忽然一沉,觸及一點光滑的東西,君珂心中一跳,知道已經(jīng)到了最后薄薄一層,遇見那些要命東西了。
    她此時動作更輕,換掌為指,輕輕順著眼中密匣的輪廓,指尖四方一劃。
    石片齊齊整整被劃開,君珂輕輕揭起,入眼是滿滿一層雷彈子。
    君珂脫了披風(fēng),疊成數(shù)層,開始一顆顆揀雷彈子,她揀得極其小心,穩(wěn)穩(wěn)地放在自己披風(fēng)上。
    此時要是尋常人,肯定不得不點燈以求揀盡雷彈子,好在君珂不需要,揀盡上頭那一層,匣子已經(jīng)露了出來,君珂確定匣子里面沒有雷彈子,放心地把匣子拿出來,放在腳邊。
    底下還有一層雷彈子,但是她不想動了,吁出口長氣,正要站起。
    忽然聽見身后衣袂帶風(fēng)聲!
    來勢極快極輕,如沉睡的人無意中的呼吸,尋常高手都無法察覺。
    君珂霍然蹲下。
    蹲下的剎那,她的手已經(jīng)伸了出去。
    此時她左手邊是遺詔密匣,右手邊是兜滿了雷彈子的披風(fēng),因為雷彈子要輕拿輕放,所以這一霎之間,她只能拿起一樣?xùn)|西。
    拿起遺詔,就意味著殺人利器雷彈子會落在對方手里。
    拿起雷彈子,就意味她今天這一場冒險為他人做嫁衣,遺詔落入他人之手!一切不過電光火石之間,根本來不及思考。
    君珂霍然翻身,一手抓起了遺詔密匣,腳尖穩(wěn)而準地伸出去,準備挑起披風(fēng)。
    她有把握,挑起那滿是炸藥的包裹而不爆炸。
    然而腳尖風(fēng)一般地掠過去,已經(jīng)觸及披風(fēng)柔軟的邊緣,忽然一陣微風(fēng)從她臉上掠過,地面上一陣細微聲響,彷如流水滑過,隨即,披風(fēng)包裹不見了。
    君珂心中一跳,二話不說,抱著匣子就跑。
    “轟!”
    巨響就在身后,幾乎貼著耳膜炸響,君珂覺得耳朵都要被炸聾了,密室門一陣大震,移門被從滑軌里震出來,歪歪斜斜就要對她當(dāng)頭砸下。
    君珂一聲低叱,一腳便將那移門踢開。
    “轟?!庇质且宦?,君珂身子一閃,這回的雷彈子砸在另半邊墻上,那邊的移門也歪倒下來,君珂冷哼一聲,橫飛而起,半空中旋身一踢,移門風(fēng)聲呼嘯,砸向身后那人。
    那人一閃身躲過,正要撿起一顆雷彈子再砸,黑暗中流光一閃,君珂軟劍已經(jīng)出手。
    利刃破空,寒光逼人,那人百忙中彎腰翻背,躲開這一劍,手一伸,便要去君珂懷里奪遺詔盒子。
    君珂卻不是為了殺他而出劍,她的劍尖忽然一沉,哧一聲,已經(jīng)挑破了那人小心翼翼拿著的包袱!
    雷彈子滴溜溜滾了出來。
    那人大驚,此時雷彈子就在兩人中間,靠得極近,如果掉落,君珂固然粉身碎骨,可他下場只會更慘。
    于是再也顧不得搶遺詔,趕緊伸手去搶救那些雷彈子。
    君珂衣袖一卷,已經(jīng)將自己面前的雷彈子卷在袖子內(nèi),順便推出一大片雷彈子,黑色的雷彈子如烏云一片,沖向?qū)Ψ侥莻€方向,隨即君珂抽身向外就跑。
    她動作已經(jīng)夠快,誰知道那人逃跑的心比她更厲害,竟然沒管那些雷彈子,風(fēng)聲一掠。他從她身側(cè)搶了過去。
    君珂一低頭,看見地上還有幾顆沒來得及撈住的雷彈子,正順著地面滾了下去。
    君珂大驚,唰一下就沖了出去,轟然一聲身后密室天搖地動,巨大的氣浪翻滾而出,君珂給氣浪沖得向前翻出三丈,砰一聲砸在一具官員尸體上,她來不及惡心,翻身爬起,看見身前那黑衣人也被沖擊得狼狽地摔在尸體上,隨即一骨碌便跳起,而她身后,一溜雷彈子已經(jīng)骨碌碌滾了出來。
    這地道是個上行地道,密室在高處而地道微微向下斜,這就導(dǎo)致雷彈子一路滾出,順密道追了出來。
    此時兩人誰也顧不得殺誰,對方也顧不得搶遺詔,爭分奪秒,在密道內(nèi)狂奔。
    那人一邊跑,一邊不斷將所經(jīng)過的尸首推倒,倒下的尸首不斷砸到地面的雷彈子,爆炸轟鳴之聲不絕,煙霧滾滾,血肉橫飛,壁上大塊大塊的尖石震落,入地便是一個坑,硝煙氣息和血腥氣息瞬間灌滿整個狹窄的密道,如一條翻卷的怒龍卷住兩人身形,君珂連連躲避,好幾次險些給炸著,撲面的黑煙和血氣,窒得她連連咳嗽,幾乎便要暈過去。
    怒極之下她也想擲出手中雷彈子,給對方個血肉開花,卻擔(dān)心此刻巨大震動,不知道冀北聯(lián)軍保護自己的衛(wèi)士跟進來沒有,害怕誤傷無辜,只得拼命躲避,眼看著那人的身影,在官員尸首上一個起伏,沖出煙云濃厚的密道,一閃不見。
    君珂盯著那人身形,剛才在密室里回身一劍,她已經(jīng)看清對方雖然身形纖瘦,但是是個男人,只是實在想不通,這時候,在堯國皇宮內(nèi),還有哪個男人,有這個本事,抓住這么巧的時機,險些奪了遺詔,置自己于死地?
    身影一閃,穿過煙霧,她奔出地道,呼吸到清新空氣的那一刻,她拼命一陣大咳,咳出一口帶血的黑色的液體。
    此時君珂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傷痕處處,衣衫破爛,都是被連續(xù)爆炸震裂的石塊所傷。
    她喘息半天,按住胸口,胸口炸痛,是剛才在狹窄地形吸入太多爆炸煙氣導(dǎo)致,眼珠一轉(zhuǎn),看見前方地下,倒臥著步妍。
    君珂快步過去,將步妍扶起,那姑娘臉色蒼白暈迷地下,臉上還有駭然之色,看樣子是被點了穴。
    君珂此時已經(jīng)會點穴解穴,給她推宮活血,半晌步妍悠悠醒來,看見她便是一聲驚呼,君珂這才想起自己臉上又是血又是黑灰,趕忙抹了一抹,笑道:“是我,你沒事吧?”
    話一出口她愣了愣。
    居然沒有聲音。
    隨即她明白過來,剛才那見鬼的地方,吸入有害氣體過多,她氣管受到傷害,短暫失聲了。
    步妍此時已經(jīng)認出君珂,一臉后怕,眼淚盈盈地道:“剛才好像有個黑影,從我眼前掠過,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還好……還好你沒事……”
    君珂拍拍她的肩,示意安慰,此時她也沒力氣照顧步妍,喘息了一陣,心想趕緊將東西送給納蘭述。
    還沒挪步,忽然看見有人奔來,前面的是堯羽衛(wèi),她大喜,趕緊迎上去。
    頭頂又是一陣風(fēng)聲,麻衣飛舞,這回落下的人令她皺眉――天語長老們。
    天語長老們落地,都皺眉道:“天命星盤似乎有震動,咱們要去看看,咦……”
    當(dāng)先的大長老,眼睛一轉(zhuǎn),看見了君珂捧著的金匣。
    “遺詔密匣!”大長老驚呼。
    君珂勉強微笑點點頭,心想他們來了也好,讓他們趕緊把這東西交給納蘭述,長老們武功比堯羽衛(wèi)更強,護送遺詔萬無一失,反正自己現(xiàn)在是不行了。
    她正要將匣子交出,那大長老上前一步,神色肅穆。
    “這是遺詔密匣?”雖是疑問,語氣卻肯定。
    君珂點點頭。
    “你怎么拿到的?”
    君珂心中發(fā)急,這個時候問這個做什么?快接過去啊。再說她現(xiàn)在也說不出話來,只好搖搖頭。
    她一搖頭,對面長老們臉色就又沉了幾分,大長老緊緊盯著密匣,沉吟半晌,忽然道:“你是要拿了遺詔?”
    君珂怔了怔。
    “你想填上自己名字,竊據(jù)帝位?”
    君珂大驚,退后一步,連忙道:“怎么可能……”
    可是說出來的話是氣音,還引起一連串咳嗽,她滿面漲紅,神情痛苦。
    這神情看在長老們眼底,卻成為她“被問到要害,神情心虛,緊張畏懼?!备哟_定心中所想,那大長老驀然一聲厲喝,“布陣!”
    人影閃動,七個麻衣長老,霍然展開身形,圍住了君珂。
    君珂霍然抬頭,神色震驚。
    原本站在一邊的堯羽衛(wèi)們大驚,連忙撲了上來,擋在君珂和長老們中間,大聲道:“長老!長老!休得對君統(tǒng)領(lǐng)無禮!”
    “放肆!”大長老怒喝,“我等誅殺奸徒,有你們說話的地方!”
    堯羽衛(wèi)們神色為難,此時如果是其余人,無論是誰,哪怕是鐵鈞,敢動君珂,他們說動手也就動手,偏偏是天語長老,天語一族的最高領(lǐng)導(dǎo)人,掌握著天語的最高權(quán)力,每個天語子弟心目中圣人一般的存在,別說對他們動武,便是高聲也沒有人有這個膽量,此時敢撲出來擋在中間,已經(jīng)是鼓足了好大勇氣。
    “長老,一定有誤會!”堯羽衛(wèi)們不敢動手,卻也不讓開,連連磕頭,“君統(tǒng)領(lǐng)不是這樣的人,大家不妨好好說話?!币贿呌只仡^問君珂,“老大,你是要將盒子交給主子是嗎?”
    君珂連連點頭,將盒子往前一遞,那幾個長老面若寒霜,根本不接,怒喝:“她如果是為少主來奪遺詔,為什么不和任何人打招呼,鬼鬼祟祟而來?她好容易奪了遺詔密匣,怎么會甘心交出?這盒子必然有問題,是想將我等暗害在此地!”
    君珂要不是嗓子實在說不出話,就想罵一聲――尼瑪?shù)谋缓ν肟瘛?br/>
    “長老,不可能的!”堯羽衛(wèi)們滿腔憤激跳起來,張半半當(dāng)先大喝,“你們不敢接,我來接!”
    “退下!放肆!”天語長老怒喝,“我等處置叛徒,你們竟敢阻攔?”手掌一翻,現(xiàn)出一枚古樸的青銅令牌,其上青樹壓雪,大風(fēng)回旋,“天語之令在此,有違者,全數(shù)逐出天語!”
    堯羽衛(wèi)們愣在當(dāng)?shù)?,半晌,對著那令牌,噗通一聲跪下了?br/>
    天語是天下對本族最有歸屬感的民族,堯羽衛(wèi)即使離開天語多年,也從沒忘記自己是天語一員,一旦被逐出天語,就是天語全族之?dāng)?,就是無根無家無族之人,這樣可怕的懲罰,堯羽衛(wèi)不敢再抗命。
    長老們圍住君珂,冷冷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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