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心妄想
“媽媽,我為什么總是容易生病呢?”男孩說完這句話,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女人幫他擦了擦鼻涕,又將他胡亂伸出被子的手放了回去,將男孩的枕頭墊高,將他扶靠在床頭。
她容貌明麗動人,頗有些無奈地笑著說:“誰叫你總是犯懶不肯運動,隔壁的小孩跟你一樣大,天天去打籃球,不僅身體好,個子也高了你一個頭。”
“他們欺負我。我才不要和他們一起玩!”男孩說著,撅起粉嘟嘟的小嘴,賭氣一般看向另一邊。
“他們只是想和你一起玩。”女人輕輕點了點他的鼻子。
“明明就是欺負我!”男孩不服氣地開口說道,“他們說我是女孩子,要給我扎辮子,還給我涂了個大花臉。”
“因為我們小淮長得太可愛了啊~”女人揉了揉男孩氣鼓鼓的臉蛋,“所以大家都忍不住想欺負你~”
“怎么能這樣?”小徐淮皺著眉頭看向自己的媽媽,“長得好看原來是缺點啊!”
“哈哈哈。”徐玉聽到他天真的發(fā)言頓時忍俊不禁。
“早知道我就不要長得這么好看了,哼~”小徐淮捏著下巴,深思熟慮后得出了這個結(jié)論。
“你不想也沒辦法,爸爸媽媽生下你的時候,你就是這么漂亮惹人愛。”徐玉兩個手揉搓著他渾圓的小臉。
小徐淮整個臉被揉得紅通通的,嘴角還不可抑制地流了些口水出來。
他哭喪著臉地避開,“媽媽再欺負小淮,小淮可就要哭了!”
徐玉雙眼彎彎,明若春光,“好啦,快點吃藥!”
說著,她端起桌邊沖泡好的紅棕色藥水,“吃了藥才能快點好,快點張嘴。”
小徐淮十分不情愿的將苦澀的藥水盡數(shù)喝下。
屋外大雪紛飛,窗外傳來呼嘯聲,徐淮窩在被子里看著媽媽一下一下地擺弄著兩根長針,奶白色的毛線在他眼前晃動,跟屋外的雪仿佛融為一體。
“你掛完水就給我老老實實回家躺著,聽到?jīng)]?”徐遠洲非常不客氣地對徐淮說,因為公務一陣風似的又走出了房間。
私人診所非常安靜,護士被他打發(fā)去給他找漫畫書了,徐淮看著吊瓶里的液體滴完最后一滴,就悄悄將針拔了,背著包悄無聲息地溜出了診所。
今天是喻百川的生日,他沒道理就這樣回家,他看了看表,才6點,肯定趕得上大家為喻百川舉辦的生日聚會。
不知道喻百川有沒有看到自己放在他桌上的禮物。
不知道他喜不喜歡這個禮物。
徐淮打了車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公司樓下,乘電梯的時候心臟還砰砰跳。
看到自己突然出現(xiàn),喻百川會不會感到驚喜呢?
他又是緊張又是激動,走兩步深呼吸一口氣,終于走到了星軌專用休息室門口。
“熱烈慶祝我們的喻隊長又老了一歲!”屋內(nèi)傳來熱烈的歡呼聲。
“呼~”徐淮吐了口氣,正要推門。
“誒,徐淮不在,他給你送了禮物嗎?”一個隊友發(fā)問說。
“送了。”男人的聲音低沉好聽。
徐淮嘴角彎了彎,太好了,他看到了。
“嘖,你這問題不廢話嗎?”另一個隊友說道。
“就是。也不看看他們倆什么‘交情’,徐淮怎么可能會忘了川哥生日呢?”有人附和說。
徐淮推門的手僵了僵。
為什么他感覺屋內(nèi)的氣氛有些不對勁,隊友說話的語氣那么陌生……
“少拿我開玩笑啊。”喻百川的聲音似乎有些不悅。
“沒有,哪敢,川哥,他送你什么禮物啊?”
房間內(nèi)有片刻的寂靜。
“是……一條圍巾。”喻百川有些猶豫地開口。
“哎喲喂。讓我猜猜,不會是那種親手織給你的圍巾吧?”
“哦哦哦~”一群人開始起哄。
徐淮的手開始微微顫抖。
這些人為什么……在拿喻百川和自己開玩笑?
難道他喜歡喻百川這件事……暴露了?
可是他們從來也沒有表現(xiàn)什么,為什么要在自己不在場的時候說這種話?
“天哪~我原以為他只是長的像個女人,沒想到行為舉止也這么像女人,還織圍巾呢~”
“該不會他其實是女扮男裝進咱們組合的吧,就跟那個韓劇什么的一樣。川哥你跟他住一間,你看過他果體沒,該不會壓根沒長那玩意兒吧?”
室內(nèi)開始一陣哄笑。
一陣冷風吹來,徐淮被吹得打了個哆嗦,但真正讓人寒心的卻是這些不堪入耳的話。
而難以置信的是,這些不堪的話語都來自于和他朝夕相處的隊友。
喻百川呢……他就這么縱容他們對自己的侮辱嗎?
“你們差不多得了。”喻百川頗有些冷淡地開口。
“就是就是,少說兩句,川哥該心疼了。”
“你們有病吧?”喻百川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惱怒,“我怎么可能心疼他?”
徐淮靠在墻上,死死咬著下唇,幾乎要滴出血來。
室內(nèi)的氛圍一時有些凝固。
“咳咳。大家也是高興,開玩笑就有點過頭,川哥您別生氣。我們都知道你對那小子鄙夷的不行,怎么可能跟他發(fā)展出什么別的感情。”有人打圓場說。
“就……就是,是我嘴欠,您過生日的消消氣。”
“像徐淮這種靠著屁股上位的貨色,不配跟我們川哥相提并論,也就是公司要求川哥炒cp,不然誰理他啊。”
“我知道川哥對他沒意思,不過他對川哥倒真的有點投懷送抱那味道啊,就愛跟川哥膩在一塊,他瞧川哥那眼神真的能滴出蜜來。”
“我看啊就是貪心不足,明明都傍上了徐總這么個大金主,還要招惹川哥,可真夠騷的。”
聽著屋內(nèi)傳來的交談,徐淮已經(jīng)感覺不到自己身上的溫度了。
他和表哥的關(guān)系被這樣惡意扭曲,對喻百川的愛被這樣踐踏,而這些竟然都是他以為,只要努力就能認同自己的隊友。
原來他們真的從來不曾對自己摘下有色眼鏡……
“行了,別說這些掃興的話了。”喻百川緩緩開口,“一條圍巾給你們整出這么多屁話,我早扔了,快吃飯吧。”
“誒,不愧是川哥,坐懷不亂啊~”
徐淮靠在墻上的身體瞬間僵硬,瞳孔驟縮。
他們對自己的詆毀雖然很讓他難受,但是他完全可以做到忍受下來,在接下去的日子里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只有喻百川,只有他,徐淮不想從他嘴里聽到這種話。
那條圍巾確實是他親手織的,為了不讓同住一屋的喻百川發(fā)現(xiàn),他每天都早起在陽臺上,被寒風凍到發(fā)抖,一點點織起來的。
就像每年冬天,母親都會給父親織圍巾一樣。
他也想織一條給喜歡的人。
而這些愛意在喻百川嘴里不過是一句“扔了”。
他沒有阻止這些人對自己的編排,就好像他也十分認同一樣,而這些詆毀中傷,這種除了自己在外的談話就好像重復過數(shù)次一樣。
自己在他心里竟然是個為了利益不擇手段,不惜用自己的身體上位的形象。
難怪……難怪從他進公司之后的某一天開始,喻百川對他就有種莫名的疏遠。
徐淮不敢再聽下去,他在昏暗的走廊里一路往回走。
路過垃圾桶的時候,他忽然頓了一頓。
“‘我早扔了’是么……”徐淮自言自語地說著,將隨身帶著的包打開,掏出疊的很工整的紙,扔進了垃圾桶。
隨后他頭也不回地走進電梯里。
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么失敗過,連他喜歡的人,原來都是和他假意逢迎。
那些只對他才有的動作、話語原來都不是出自真心,不僅如此,或許喻百川每一次跟他故意貼近,都在心里暗自對他進行嘲諷。
徐淮自虐一般的想著,電梯門關(guān)上的一瞬間,眼淚奪眶而出。
他無聲地留著淚水,哽咽著低聲說:“媽媽,你看,長得好看真的沒有什么好處的。”
當晚徐遠洲發(fā)現(xiàn)徐淮根本沒有回家,手機也聯(lián)系不上徐淮,他便急匆匆地趕到了公司,但星軌的四人都說沒見過他,工作人員也是。
他當即召集了所有能用的人手在徐淮可能會去的地方找人,同時也聯(lián)系了關(guān)系好的警察朋友打聽消息。
在調(diào)出公司監(jiān)控后,徐遠洲終于發(fā)現(xiàn)了徐淮的蹤跡,但出公司之后的去向仍是不明。
幸好第二天有人打電話過來給他報了平安,否則徐遠洲真的要動用警力了。
打電話過來的是徐淮以前駐唱的酒吧的老板,原來失魂落魄的徐淮不知怎么的就走到那個他待了好幾年的老破舊吧,把自己灌醉后大睡了一覺。
酒吧老板也是個明白人,知道他有傷心事,也沒有當即送他回家,收留他一晚,見他情緒冷靜后才聯(lián)系的他家里人。
喻百川當晚就失眠了,他看著徐淮空蕩蕩的床鋪,莫名有種不詳?shù)念A感。
兩天后,徐淮回到了公司。
在回答喻百川的問題時,他微微揚了下嘴角,將他那晚的去向搪塞了過去。
明明他人就在面前,喻百川卻從他身上感覺不到活力。
喻百川望向徐淮眼底,他驚然發(fā)現(xiàn),那里一直閃閃發(fā)光的東西,似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