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進(jìn)了王府,便有侍女上前迎著洛黃向府內(nèi)另設(shè)的一處女眷安置處走去。
那侍女帶著她安靜地過了幾處角門后,方才進(jìn)了一間種滿月季花的庭院,紫色的珠石串成的門簾后不斷傳出女子清脆悅耳的嬉笑聲。
臨進(jìn)門時,從里面正快步出來一位與那侍女同穿粉藍(lán)杉裙,年紀(jì)稍長的女子。
“小玉,你在這正好,快去小廚房里瞧瞧碧玉糕做好了嗎?夫人著急要!”同為丫鬟,神色間卻多了幾分頤指氣使。
那位名叫小玉的侍女掃過洛黃一眼,為難道,“小拂姐,我這正要領(lǐng)著客人進(jìn)去見夫人呢……”
“這不是已經(jīng)到這兒了嗎?還有幾步路”小拂神色有些不耐,“小玉,我只跟你說一句!夫人著急要!稍后等她問起,若還沒有,看她不揭了你的皮!”
說罷,也不等小玉再回答,轉(zhuǎn)身提著裙擺撩簾進(jìn)了屋。
那小玉愣在原地紅了眼,半餉后方才抽著鼻子轉(zhuǎn)身向洛黃屈身一福,“安夫人,前面不遠(yuǎn)便是會客室,您……”
“沒事,幾步路而已,我自己去罷……”洛黃擺手并不在意。
目送那侍女低頭揉著眼走后,洛黃卻并未著急進(jìn)屋,反而待在院子里打量起開得正好顏色各異的月季花來。
她在這汴京城里并無閨中密友,安家關(guān)系簡單,她也沒有婆媳妯娌,兀自一人,與其進(jìn)去傻坐著,倒不如在外賞花來得清靜。
她站在院中正費神數(shù)月季花有幾種顏色之時,只聽得一陣環(huán)佩相扣之聲,又一丫鬟領(lǐng)著兩位女眷進(jìn)來了……
走在最前面的那丫鬟模樣尋常不必再提,倒是人群最后,緊挨在一位打扮尊貴,保養(yǎng)得當(dāng)?shù)膵D人身邊站的那位小鳥依人的小姐令人眼前一亮,只匆匆一瞥,便令人的目光再也離不開了。
那小姐年紀(jì)看上去比洛黃要大,一頭秀發(fā)卻還如姑娘家散下,只是松散地挽了個發(fā)髻,額間散下的幾縷碎發(fā)更為她精致的五官平添了幾分嫵媚。
鬢間垂下的那支海棠花步搖,在行動時步搖墜下的那幾根精致的流蘇紋絲不動,這等步態(tài)儀容可見一斑。
三人行至院中,紛紛腳步一頓,神色怪異地望向站在院中彎腰聞月季的洛黃……
洛黃忙直腰站起,呵呵笑道,“里面太悶了,我出來散散心……”
三人敷衍地向她笑笑,拋給她一個看傻子般的眼神便往屋內(nèi)去了。
眼見著院子里來來往往的人也多了起來,洛黃擔(dān)心人再瞧她像傻子便也隨著三人進(jìn)去。
撩開珠簾一進(jìn)去,便是一陣馥郁清幽的脂粉香迎面而來,每走幾步便是不同香味。
洛黃見著滿屋的綾羅綢緞,珠光寶氣,直晃得她眼都疼,她向著屋角摸了一個空座坐了上去。
而一同隨她進(jìn)來的那兩位女眷則在丫鬟的引導(dǎo)之下徑直來到屋里最中央處。
那里一位上了年紀(jì),體態(tài)圓潤的老婦人坐在軟榻之上,身旁還有三四位打扮得體的婦人隨侍在側(cè),華貴非常。
傳聞,王御史家還有一位多福多壽將至鮐背之年的老母,想來便是那位坐在人群中央,滿頭銀發(fā)的老婦人了。
難得的是,年紀(jì)雖大,精神氣卻好。
那兩位女眷一上前便被那許多婦人簇?fù)碇鴣淼酵跄该媲啊?br/>
“老祖宗,萬侍郎家的姑娘來看你了,您瞧瞧……”
那年長的婦人忙帶著身旁的那位小姐屈身一福,“小婦萬李氏攜女給老太太請安”
“快快起來……這姑娘怪可憐見的……”
萬小姐那弱柳扶風(fēng)的模樣頗合老太太的心意,一臉親昵地拉起她的手坐在自己的身邊,“養(yǎng)得這么好個小姐,怎么甚少見你帶她出來走動藏著掖著,怎么還舍不得呀?”
站在王母右側(cè),離她最近的那位身穿暗黃色云紋暗錦的婦人忙笑道,“娘,這你可就冤枉萬夫人了,萬小姐體弱多病,不宜出門,也就是近日身體好些了,萬侍郎與咱們家又素來交好,這才請得來……”
正是王崇敏明媒正娶的夫人王錢氏。
“我說呢……這丫頭怎么這么瘦呢……”王母一臉憐惜,“這么個水晶玻璃似的人兒,年紀(jì)輕輕的怎么就落下病根了可要好好保養(yǎng),馬虎不得!”
萬淺語低眉應(yīng)道,“多謝王老夫人關(guān)心,藥都是一餐不落地再吃的……”
“老祖宗不知,咱們?nèi)f丫頭呀這是心病,光是吃藥可斷不得根哪!”一旁的王夫人口快,出言調(diào)侃。
沒頭沒尾的一番話倒引得王母對面的萬淺語低著頭一張俏臉羞得通紅。
“怎么”王母一臉糊涂,“難不準(zhǔn)萬丫頭這病還有什么由頭不成?”
“老太太不知……”萬夫人正要躬身俯在王母耳邊解釋一番,卻被萬夫人半惱著從旁邊的桌上拈起一塊糕點一把塞進(jìn)嘴里,佯怒著啐了她一口,“老太太別聽你家這猴子胡說……這么大個人了,還像小時那般口無遮攔的,當(dāng)著這么多晚輩的面也不怕別人笑話!”
萬夫人與王夫人有自小的情誼在,關(guān)系自不同尋常。
王夫人嚼著嘴里的糕點咽下,又掀開丫鬟小拂遞來的茶杯漱了口,用帕子拭著自己的嘴角,“我說你哪可真是不識好人心心哪!我原本計算著今日那家也來了,咱們將這事挑動在明面上,若能成,倒算是我為萬侄女做的一件功德了……也不枉我從小看著她長大的情分……”
見挨著王母坐著的萬淺語臉越來越紅,萬夫人護(hù)子心切,又拈了一塊糕點向王夫人嘴里塞去,王夫人笑著擺手求饒,“好姐姐,我不說了還不成嗎?再吃下去我可要吐了……”
二人嬉笑著,屋內(nèi)斷斷續(xù)續(xù)地附和著響起幾聲笑卻有些意味深長……
坐在洛黃旁邊跟著傻笑半天的一位穿靛藍(lán)色紅線繡芍藥花開圖案的婦人伸手捅捅一旁的女伴,小聲問道,“萬夫人說的那家是哪家什么意思我怎么聽得有些糊里糊涂的……”
那位與她同行的女伴衣著打扮也極為講究,穿著一襲暗青色滾金邊的長褂子,衣擺處用金線繡的花團(tuán)錦簇的牡丹甚是引人注目,頭簪一支通透的碧玉簪,幾朵做工精致的赤金牡丹小花沿邊將鬢發(fā)攏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茍,就連一絲碎發(fā)都未散下……
與身上長褂顏色相配的暗青色鞋面也用金線繡著幾朵牡丹,正好與衣服上繡著的牡丹圖案及鬢間那幾朵金牡丹兩廂呼應(yīng),渾身上下細(xì)致得就連手里的帕子來之前都是用香爐熏過的,說話間揮動之時夾帶著陣陣撲鼻的玫瑰花香。
明顯對這場御史家的周歲宴會極為上心,在自己的服飾裝扮上頗下了一番心思。
而顯然,她下功夫的不只是在自己的一應(yīng)物什之上。
“妹妹呀!”她揮動著帕子將芍藥花婦人的話壓下,卻未想到自己這番舉動遠(yuǎn)比芍藥花女子那句輕飄飄的話更引人注目。
洛黃循聲望去,習(xí)武之人,耳聰目明更勝旁人。
她聽得那牡丹夫人在芍藥花女子耳旁道,“梁大人剛剛才調(diào)回京中,還有許多事妹妹未有耳聞……”
“這萬侍郎與王御史家交往素來密切……想也是因為這兩位夫人是閨中密友的緣故……”
“這御史夫人只生有兩位公子,未得女兒,便一直將這萬小姐視作親生閨女一般疼愛有加……”
“那王夫人口中的那家人是指……”聽牡丹花婦人介紹完前因后果,梁夫人面有疑惑地追問著。
“噓!”牡丹花婦人小心地左顧右盼,確定無人注意之后,方才壓低聲音俯在梁夫人耳邊道,“那家人……指的可是當(dāng)今權(quán)傾朝野的丞相大人……”
雖然她說的已是小心,卻依舊瞞不過洛黃的耳朵。
聽到事關(guān)自己的婆家,洛黃更加來了興趣。
“萬小姐自那日遠(yuǎn)遠(yuǎn)見過那家公子之后,便一直念念不忘,甚至于患上了相思病,臥病在床不起……這件事一度成為汴京城內(nèi)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而丞相與王御史素來不對付……”牡丹花婦人咳嗽一聲,將前言蓋過,幸而殿內(nèi)嘈雜,一時無人在意,她這才繼續(xù)低聲道,“連帶著對與王家親近的萬小姐也不滿意……也是……丞相身居高位,一個小小的侍郎哪能入得他的法眼……即便是萬侍郎為了愛女多番暗示,百般討好,他依舊不為所動,執(zhí)意選了洛廷尉家的二小姐定親……但又不知為何緣故在二人快要成親時改了從未聽過的洛家四小姐……”
“說起這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神秘的洛家四小姐,就不得不提近來在坊間廣為流傳的一段傳言……”說起八卦,這牡丹花婦人如魚入江河一般越說越興起,直說得唾沫亂噴,聲音也從原來的竊竊私語上升到拍桌甩帕……
梁夫人正抹著被她噴了一臉的唾沫星子,聽得起勁之時,卻見這位婦人眸光流轉(zhuǎn),說得興起之處話鋒頓止,目光幽幽瞥向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