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周圍沒有停留的路人,??她拿起錢包打開,看到里面夾著一張照片,照片略微老舊,??一對男女并肩而立于花壇前,??其中青年的眉眼尚且稚嫩,隱約有些熟悉。
她凝神沉思,??驟然想起這是那天在書店巧遇的趙老師。
南山一中給老師的待遇一流,??為他們配置了專門的職工宿舍,趙老師剛分配到南山,??估計一時半會找不到住處,很可能住在職工宿舍,??顧明音當(dāng)下決定主動去找趙老師。
拿定主意后,顧明音拉著行李箱徑直前往老師所在的宿舍樓。
巧的是走沒幾步,就在路口處撞見了低頭找東西的趙洛。
她眼睛一亮,??微微提高聲量:“趙老師!”
聽到叫聲,??趙洛抬頭看過來,顯得很意外,??“顧同學(xué)?”
“老師你是在找東西嗎?”
“嗯,??我錢包不小心掉了。”趙洛雙手插兜,??盡管語氣平穩(wěn),??四處亂飄的視線仍透出他內(nèi)心深處的慌亂。
顧明音感覺好笑,把手上的錢包遞過去,淺淺笑意自喉嚨溢出:“老師看看,??是不是這個。”
錢包的樣式平平無奇,??可是趙洛一眼認(rèn)出這就是他丟的那只,原本焦灼的思緒頓時撫平,眉色松動,??“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我剛才撿到的,為了快點找到失主就打開看了眼,剛巧看到老師的照片。”她沒有隱瞞,頓了下開始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侵犯您的**。”
趙洛收好錢包,對此并不在意。
塞在錢夾里的照片是他和亡母的合照,那是他長大后和母親的唯一一張照片,因此格外珍惜。
趙洛突然注意到她手上拎著的行李箱,現(xiàn)在天色已完,一個高中女生拎著行李獨自走在街頭,顯然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我記得你住校,這是要拎著東西回家么?”顧明音有可能會成為他班級里的學(xué)生,趙洛作為一名老師,自然不會放任學(xué)生亂走,更別提這三更半夜,黑燈瞎火,要是出現(xiàn)問題可就落了大麻煩。
他的話惹得顧明音一陣酸楚,晃晃頭說:“我沒家。”
趙洛一眼看出不對,放軟語氣問:“和老師說說,是不是和家人吵架了?”
顧明音心底猶豫。
要是陌生人也就算了,可是今天偏偏撿到了趙老師的錢包,上一次書店的時候就承蒙人家關(guān)愛,現(xiàn)在再討那三百塊錢好像說不過去,更別提再和他說被家人趕出學(xué)校宿舍的事了。
她將心情寫在臉上,趙洛微微附身,表情變得嚴(yán)肅幾分:“你是南山的學(xué)生,也是我的學(xué)生,我身為老師不會讓你一個人在外面走。如果你不告訴我原因,那我現(xiàn)在就去找宿管聯(lián)系你的家長。”
顧明音長吁口氣,“不用。”她說,“就是他們把我從宿舍弄出來的。”
趙洛一愣。
“我和家人關(guān)系不和,那邊回不去,所以準(zhǔn)備在外面找個旅館湊合一晚上。”
顧明音神色平靜,目光無波無瀾。
他一眼看出女孩所處的情緒,噤聲緘默著。
趙洛也曾經(jīng)歷過青春期,很清楚強行把她送回家只會引起反效果,何況他根本不了解別人的家庭情況。
斟酌幾秒,趙洛從錢包里取出三百塊錢:“這個你拿著。”
顧明音傻住。
趙洛當(dāng)她是害羞,強硬將鈔票塞到她的書包口袋里,“一會兒老師就叫同事過來給你開一間房,錢你先拿著備用。”
說完,趙洛打電話聯(lián)系了教語文的女老師:“小蘇老師,能麻煩你下來一趟嗎?我就在學(xué)校后街的路口這塊。”
顧明音人都傻了。
這還帶附加獎勵的??
顧明音的錯愕讓系統(tǒng)很是嘚瑟:[都說了,我們大晉江絕對不會苛待宿主,看吧,你還白得一晚上的高級酒店。]
“你手機給我一下。”
顧明音對趙洛的好感值瘋狂上漲,二話不說把手機解鎖遞過去。
他在顧明音的手機里存了自己的號碼,又添加好微信,順便也保存了她的手機號,把手機還給她的時候說:“你要是遇到什么情況就給老師打電話,知道嗎?”
“嗯。”顧明音看著手機里新添加的電話號,乖巧點頭。
蘇老師剛巧到,趙洛拉著她走到蘇老師跟前,叮囑道:“你帶這個孩子去附近酒店開一間房,要環(huán)境好些的,我不太方便帶她去。”他畢竟是個男人,大晚上帶學(xué)生去酒店影響不好,更怕別人的閑言碎語傷害到孩子。
蘇老師忍不住瞟向她,猛然發(fā)現(xiàn)這是南山很出名的“問題學(xué)生”,她忍不住犯嘀咕,也不好意思多問,說:“可以是可以,不過這孩子家長能同意嗎?”
“她和家長那邊鬧了點矛盾,現(xiàn)在時候不早,讓她一個人回去我也不放心,所以就辛苦蘇老師照看她一下,錢的話我會轉(zhuǎn)到你微信上頭的。”
趙洛彬彬有禮,哪有人拒絕得了。
蘇老師答應(yīng)下:“行,我今天先帶她去開房,不過明天要盡早聯(lián)系家長那邊,不然一直出入酒店也不好。”
“嗯,那就麻煩蘇老師了。”
趙洛對她擺擺手,顧明音拉著行李箱跟緊在女老師身旁。
學(xué)校周邊有不少酒店賓館,因為挨著學(xué)校的原因,酒店并不隨便對學(xué)生開房,因為顧明音有大人領(lǐng)著,很輕松的就辦理好手續(xù)。
她向蘇老師道過謝,拿著房卡回到房間。
顧明音剛躺床上,便收到趙洛發(fā)來的問候信息。
[趙洛:進(jìn)酒店了嗎?]
[顧明音:蘇老師帶我開了房,謝謝趙老師。]
[趙洛:沒事。]
他很快又發(fā)來一條消息:[記得把門栓拴好,聽到動靜別開門,點外賣的話讓他送到前臺,讓客服給你送上去。]
趙洛絮絮叨叨發(fā)來很多注意事項,顧明音也不覺得煩,耐心地看完每條信息,時不時附和幾句。
趙洛也意識到自己說太多了,[不好意思,不小心就發(fā)多了,希望你別覺得老師煩。]
[顧明音:不會,老師囑咐的對。]
顧明音把從沈予知那里偷過來的表情包發(fā)了過去。
[顧明音:我覺得老師以后肯定會是一個好爸爸。]
好爸爸?
這話讓屏幕那頭的趙洛一愣。
他今年29,再過一年就要三十了,可是這么大也只談過一場戀愛。現(xiàn)在別說孩子,就連另一半的影都沒見一個。
趙洛無奈搖搖頭,打字說:[那你早些休息,明天我去找你們班主任,讓她給你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在不需要家長簽字的情況下重新辦理住校手續(xù)。]
[顧明音:好的,麻煩趙老師了。]
發(fā)完這段話,顧明音放下手機去浴室洗澡。
老實說她壓根不指望班主任能幫上忙。原主的學(xué)習(xí)成績不好,本身就不受老師重視,更何況顧家還有南山的股份,他們開了口,宿舍那邊哪能收她。
長久住酒店也是不現(xiàn)實的,她的金錢條件不允許,如今只有一條路能走,那就是找人合租,之后再想辦法兼職賺取生活費,實在不行就多接幾個副線任務(wù),從沈予知那邊撈錢。
想通后,顧明音躺回床上放心地睡過去。
***
晚十二點,顧家。
顧黎舟剛結(jié)束完一場商業(yè)宴會,他回家時家人都已睡去,就剩顧嘉禹這只夜貓子還在客廳晃蕩。
他不是不想睡,他是睡不著。
一想到顧明音今天要搬回家,難得有些小激動與小忐忑,就連他都不清楚自己在激動忐忑個什么勁兒。
見顧黎舟進(jìn)來,顧嘉禹立馬扔掉手機站了起來,畢恭畢敬叫人:“大哥。”
顧黎舟正松領(lǐng)口的手微滯,瞥見沙發(fā)上還亮著的王者峽谷,神色一凌:“大半夜不睡覺,還玩游戲。”
顧嘉禹心虛地背過手,拉長脖子往他身后看,他的背影后面是一片空空蕩蕩。
顧嘉禹皺著眉,“大哥,那個土包子呢,沒和你回來?”
“她不回來了。”顧黎舟將脫下來的西裝外套搭放在長臂上,換好拖鞋向樓上走。
顧嘉禹忙跟上:“不回來是啥意思?爸不是讓你給她辦退住手續(xù),咋地,手續(xù)沒辦成?”
“辦成了,但她不回來。”
顧嘉禹傻眼。
不回來是幾個意思?
“那、那她不回來是要去哪兒?”
“隨她。”顧黎舟的身影緩緩消失在樓梯口出,語氣漠然,“野種就是野種,管教不了。”
顧嘉禹猛追的腳步因為他最后的那句話打了個趔趄停下。
雖然他平常沒少罵顧明音是野丫頭、土包子,但野種這話可沒說過,現(xiàn)在冷不丁聽到大哥這話竟覺得怪怪的,顧明音是野種,他爹媽是啥,野人?
顧嘉禹努力忽視心頭的那點怪異,伸手揉了揉頭頂那坨亂毛,耷拉著拖鞋回到臥室。
他倒是不擔(dān)心顧明音沒去處,畢竟她之前還從自己手里頭撈了幾千塊錢,就是……
艸!
他怎么就是心神不寧。
顧嘉禹條件反射從枕頭下面摸手機發(fā)短信,緊接著想起自己早就被顧明音刪除利落。
“……”淦!
顧明音有沒有在流浪街頭和他有關(guān)系嗎?沒關(guān)系,那他關(guān)心個屁。
想到這兒,顧嘉禹放心手機重新睡去。
***
翌日早,顧明音提著行李出現(xiàn)在學(xué)校。
她一路走來收到不少視線,多數(shù)都是譏笑諷刺額,想來昨天被“趕”出寢室的消息傳了出去。
顧明音目不斜視,回到班級把行李箱放在班級后面的角落處,坐回位置開始整理早課的筆記。
這時候還沒有上課,同桌何韜用筆桿子戳她,“哎,你真被學(xué)校趕出寢室啦?”
顧明音有些好笑:“誰說的?”
何韜說:“昨天有人看見你拉著行李箱在外面亂晃,說你之前做的事讓你養(yǎng)父他們生氣,所以不準(zhǔn)備管你了,這是真的嗎?”
現(xiàn)在的小孩子聽風(fēng)就是雨,不看事實,全憑配圖編故事,還編的像模像樣,一來二去自然有人聽信。
有人說顧明音活該。
顧家肯把她從小山村里帶出來就是給她的天大恩賜了,她竟然還不識好歹,和真正的掌上千金爭寵。一群人樂得見她被顧家拋棄后的慘狀。
顧明音沒有回應(yīng),拿出沈予知昨天給的筆記開始學(xué)習(xí)。
何韜覺得她實在裝模作樣,他和她做了一個學(xué)期同桌,平常就沒見她好好聽課過,現(xiàn)在竟懂得努力了?
“兄弟。”
“誰是你兄弟?”顧明音白他一眼。
何韜撓撓頭,憨憨地說:“那姐妹……”
顧明音又翻了個白眼。
何韜一臉討好:“講真,就算臨時抱佛腳你這佛教也抱得太晚了。我明白你是想做給你養(yǎng)父母看,但是啊……我們不開這竅,真的別自討苦吃了。”
南山一中的普通班都分三六九等,不巧,他們班是弟弟里的弟弟,俗稱弟中弟。老師放棄了他們,家長也放棄了他們,最大心愿是讓他們混個畢業(yè)證。倒不是何韜有意嘲諷,而是他和顧明音都不是上學(xué)那塊料,與其拿著書死記硬背,倒不如和他一樣嘴甜點,勤快點,家長就吃這套。
何韜現(xiàn)在所說的都是經(jīng)驗之談,要不是看這個山里頭出來的小同桌可憐,他才懶得理她。
“請把我們那個們字去掉。”顧明音拍拍他的肩膀,“是你。”
“?”
“我很開這竅的。”
“???”
顧明音收回手繼續(xù)開始啃書。
何韜噗嗤笑出聲,趴在桌上看著她說:“行行行,你開竅,你這次成績要是過五百,我倒立磕頭認(rèn)你作爹。”
顧明音冷笑,這軟趴趴地小胖子瞧不起她是吧。
她取出手機,打開錄音功能,“來,再說一遍。”
“啊?”
“留個證據(jù),免得你到時候不認(rèn)賬。”
“艸!”何韜重重拍桌,“錄就錄,就怕你不給我認(rèn)爹的機會。”
他抓過手機,把剛才說的內(nèi)容又原原本本錄了一遍:“你這次成績要是過五百,我何韜倒立磕頭認(rèn)你作爹。”
何韜起誓的聲音中氣十足,吸引了前后左右的狐朋狗友們。
“呼啦”一下,一群人全圍了過來。
“核桃,咋啦?你咋就要認(rèn)別人當(dāng)?shù)俊?br/>
“搞啥搞啥,帶我一個人唄。”
“核桃我就知道,家里那個爹已經(jīng)不滿足你了是嗎?你果然要背叛寒門了是嗎。”
“滾滾滾。”何韜把他們打開,挺著圓滾滾地小肚子說,“我在和顧明音打賭,她說這次摸底考要過五百,不然我就認(rèn)她當(dāng)?shù)!?br/>
眾人一愣,緊接著哄黨大笑,空氣中充滿了愉悅的氛圍。
笑過后,一群人紛紛加入這場賭局,比起多一個爹,他們更相信顧明音能考五十分。
顧明音隨便他們笑,隨便他們賭。
老實說她對自己真的很有信心,雖然按在身上的降至buff影響到她的發(fā)揮,但是她相信以她所做的努力總能考個五百出頭。
她沒搭理他們,繼續(xù)翻看筆記。
小綠茶字跡清秀,本子上貼著各種花紋的貼紙,重點處都用信號筆做了標(biāo)記,清楚明了又賞心悅目。
她一時間沒忍住,拍下照片偷偷發(fā)給小綠茶。
[顧明音:(圖片)謝謝你的筆記。]
[小奶柔:啊啊啊啊,音音主動聯(lián)系我啦!]
[小奶柔:不過我今天因為生病去不了學(xué)校,(哭哭)]
[顧明音:你沒事吧?要不要我晚上去看看你。]
[小奶柔:不用,我在醫(yī)院這邊做檢查。]
顧明音對著屏幕鎖住眉頭。
她感覺小綠茶的身體是真的不好,看起來比她還要弱不禁風(fēng)。小綠茶好說請她吃過一頓晚餐,今天晚上去看看她也是應(yīng)該的。
上課鈴聲打響,顧明音不敢摸魚,把手機調(diào)成飛行模式,挺直脊梁專心聽課。
第一節(jié)課是語文,由于顧明音近日的表現(xiàn)過好,不得不讓老師注意他。
等課程結(jié)束,數(shù)學(xué)老師立馬回辦公室和其他老師攀談起來,聊著聊著便說起顧明音來。
“顧明音那個學(xué)生最近一段時間的課堂表現(xiàn)是真不錯,開始我還以為她是裝樣子,現(xiàn)在看來人家的確是有心學(xué)。”
物理老師笑了笑:“山里出來的孩子都踏實,肯學(xué)就行,怕的是不肯學(xué)。”
語文老師嘆了口氣:“馬上就是摸底考,她成績要是有所提升,說明孩子是真努力了。”
其他老師點頭應(yīng)和,聊了幾句后再次投入工作中。
很快到廣播體操時間,這年紀(jì)的很多小孩都不太喜歡做廣播體操,顧明音不同,她體質(zhì)弱,一不小心可能就會嗝屁,除了靠系統(tǒng)獎勵的點數(shù)強生健體,私底下也要依靠鍛煉來增強自身免疫力。高強度的健身自然不適合她,想來想去,廣播體操最合適。
她認(rèn)認(rèn)真真做著每一個動作,專心舒展雙臂與發(fā)僵的肩膀。
體型瘦弱的顧明音站在人群中不甚起眼,可是想注意到她的人總會注意到。
趙墨臣站在樓上,居高臨下俯視著她。
“臣哥看誰呢?”同伴好奇地向下頭張望,接著拍大腿開始笑,“操,顧嘉禹那個沙雕的動作怎么那么好笑。”
趙墨臣收回視線,轉(zhuǎn)身回到班級開始值日。
同伴笑夠了,提著桶去水房打水,回來后環(huán)視一圈,“咦”了一聲,“車欣悅怎么不在?”
早操結(jié)束后,同學(xué)們?nèi)齼蓛芍鼗匕嗉墶?br/>
顧明音走在隊伍最后邊,班級門口堆了不少人,見顧明音過來,紛紛投來看好戲的眼神。
她的第一直覺告訴她情況不對。
顧明音擠開人群走進(jìn)班級,看到了后面被人暴力破壞的行李箱和散落在滿地的衣物用品,其中一條被故意剪碎的內(nèi)褲還被掛在講臺后面的旗幟上做于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