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陳幼安回到家已經十點過。
和鄧惠在客廳說了會兒話,回房拿了換洗衣物洗澡。
校醫(yī)叮囑傷處不能碰熱水,所以她很聽話的沒有洗頭。
或許是浴室太悶熱氣蒸騰,洗完澡出來額頭還是不可避免的發(fā)紅了。
拉開窗簾,一抔月光灑了半間屋子。
陳幼安躺回床上,黑亮瞳眸怔怔望著天花板。
今天的事讓人措手不及。
她的心情也跟坐過山車一樣,時而懸在半空,時而重重落地。
回想起醫(yī)務室里的那一幕,她就臉紅害臊直想往被子里鉆。
江琰一定是故意的,他就是想看自己難堪。
正胡思亂想,房門被敲響。
陳幼安半撐起身子,黑發(fā)順滑地自肩膀往下垂。
這么晚了,難道是鄧惠?
她翻身起床,隨手拿了一件睡衣披上,屐著拖鞋去開門。
門剛打開一條縫,一個力道使上來。
外面的人伸腿撇開門,直接擠了進來。
陳幼安睜大眼,嗓子憋著驚呼。
又往后退了半步,裹緊睡衣雙臂環(huán)胸。
齊楓見小姑娘一臉看色魔的警惕,翻了個白眼撇開臉。
“拿去,給你的。”他將一沓皺巴巴的卷子和習題集扔給她。
“挑著做就行,不用全做完。”
齊楓懶聲道。他上個月才念了檢討,這回的作業(yè)再一個字不寫又要被請家長。
陳幼安伸手接過,緩出一口氣。
原來齊楓是來兌現“承諾”,給她布置作業(yè)來了。
“還有,這幾天我人都在網吧,有什么風吹草動記得通知我?!?br />
陳幼安皺眉。
一個小時前鄧惠讓她冷手抓熱饅頭,盯著齊楓不要把女生帶回來鬼混。
這一頭齊楓就告訴他晚上都要夜不歸宿,還得幫他寫作業(yè)。
......
齊楓說完要走,一眼掃到陳幼安的額頭。
他倚在門邊忍不住嘲笑:“你怎么這么蠢啊,撞那么大一個包?”
陳幼安抿嘴。
齊楓一個不學無術的混混,哪來的自信說她蠢。
“不是撞的?!彼÷曊f。
齊楓眨眼,臉色變了變。
“你被打了?”他語調揚起,不可置信般,“他媽的連老子家里的人都敢打,哪個王八蛋干的,告訴我?!?br />
......
陳幼安抬手,摸了摸傷口邊沿。
“我只是被籃球砸到了,沒事的?!?br />
齊楓彎腰,再次仔細看她的額頭。
紅紅的一圈,確實像被鈍物撞了痕跡。
“真不是被打的?”
他有些失望,咂舌:“你一個鄉(xiāng)下來的,怎么跟塊兒豆腐似的啊?!?br />
說完轉身,“砰”地甩上門離開了。
陳幼安張了張嘴,憋回一口氣。
齊楓是嫌自己土?
南城好歹也是三線城市,怎么到他那兒就成鄉(xiāng)下啦。
-
海城連著下了兩天雨,氣溫驟降了好幾度。
陳幼安體會到了什么叫一秒入秋,連夜翻出了毛衣和外套。
約定的這天,她乘坐公交車到了海城大學站。一下車,就見賀明洲已經到了。
陳幼安穿了件鵝黃色薄針織衫,配上一條小腳牛仔褲和小白鞋,鄰家打扮也襯得她白凈秀氣,身材比例也很好。
她走近了,笑著打招呼:“班長,到多久啦?”
賀明洲食指頂著眼鏡框,往上抵了下。
“不久,就幾分鐘?!?br />
二人站在學校大門口聊了會兒天,人到齊了。四人有說有笑進了校園,跟著指示牌找到舉辦展覽的書香廣場。
這是陳幼安第一次走進大學校園。百年老校區(qū)綠樹環(huán)繞干凈整潔,設計古樸的建筑透出深厚的文化底蘊,給人感覺怡然又曠遠。
她拿出手機拍照。
蔡小琴側頭,又順著往遠處看:“拍人還是拍景呢?”
陳幼安失笑:“我準備拍點照片當素材,有時間的話再寫一篇觀后感。”
蔡小琴睜眼,不可思議:“安安,你也太認真了吧,看個展覽還寫觀后感。是嫌附中作業(yè)還不夠你做么?”
陳幼安不置可否。
拜齊楓所賜,她幾乎是一人要寫兩人份,作業(yè)多得她做都做不完。
她只能苦中作樂地想,一中也是重點高中,他們出的題目題型和側重點或許跟附中有區(qū)別。況且他還報名了化學競賽,正好需要拓寬知識面,多做點題總沒壞處。
前來參觀展覽的人不少,有些還是家長帶著孩子一起來感受學習氛圍的。
他們還碰見了好幾個附中的熟人。
陳幼安來到一個鋪著藍布的展臺前,上面擺滿了附中歷屆學神的照片和簡介。年代久遠到從70年代恢復高考,一直到近年的畢業(yè)生都有。
她慢慢挪步一個一個地看。其中不乏高一就直接跳級保送清北的,還有高二就取得世界級物理競賽金牌的。
學神果然是神,根本不是人。
下一秒,她的視線來到一張女生的照片上。
照片是彩色的,她能看見女生是很深的雙眼皮,清冷氣質好,眉眼極為漂亮。
對美好的向往是人的天性,陳幼安也不例外。
先前讓她留有印象的是各個學神讓人驚嘆的獎項和夸張的成就,現在她的視線久久停留在女生的照片上移不開眼。
陳幼安難免好奇,這般漂亮的女生也這么厲害?
她翻看她的簡歷。
詹寧,海城大學附屬中學95級學生,鋼琴十級,精通法語,奧數和物理均拿過全國金獎,拒絕保送清北后以685的高分成為當年海城理科狀元,就讀海大金融系。
陳幼安愣愣地看,覺得自己像一顆矮小的嫩草在仰望參天大樹。
長得那么好看,又是鋼琴又是奧數,還精通法語,世界上真有這樣完美的人。
她之前覺得柳遙算是女主光環(huán)疊滿的女生了。
現在看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不,連小巫都算不上。
“安安,愣著干什么呢,演講要開始啦!”
遠處傳來蔡小琴的喊聲,陳幼安回過神,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片匆匆離去。
秋風涼爽,吹起校園大道兩旁的香樟樹嘩嘩作響。
有一男一女在并肩說笑,看那親密舉動應該是情侶。
賀明洲走在陳幼安身邊:“剛才在看什么呢,這么認真?!?br />
“我在看附中理解學神的簡介,他們都太厲害了?!?br />
“確實,在他們面前我們都是菜雞?!辟R明洲笑著搖頭,又問,“我看你一直在拍照,你喜歡海大?”
“喜歡,海大很漂亮。就是分數線太高。以我的成績應該考不上?!?br />
陳幼安沒有夸張。
想要考入海大至少要進入附中前五十名,而她上次半月考才一百五十多名。
賀明洲垂頭,溫和看她:“現在高二才剛開始,成績是能追上去的。再說你的化學那么強,到時候好好準備競賽,爭取拿個獎回來。”
陳幼安甜甜一笑,輕輕點頭回應他。
參觀完展覽,又聽了優(yōu)秀學長的演講。
他們出校園的時候已經下午五點過,天色都變得暗了些。
賀明洲亦步亦趨,跟在陳幼安旁邊。
“對了,那天江琰...沒對你怎么樣吧。”他猶豫很久,終于問出口。
陳幼安頓了下,笑容漸淡。
那天江琰送她去了醫(yī)務室,還給她擦了藥。
“他...把我送到醫(yī)務室...就離開了?!彼A讼卵郏苤鼐洼p。
洪志謙也聽說了那天的事,憤憤不平。
“江琰也太混蛋了,砸了人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br />
那天幾個打籃球的圍著半天不道歉,最后也沒個說法不了了之。這件事被人十口相傳,都傳到外班去了。
甚至有人說,江琰連女生都打。
蔡小琴可是親眼看見,那位閻王是多么兇神惡煞。
“就是,江琰不講道理慣了,想不到他對女生也這樣?!?br />
陳幼安低垂著眼,腦子里浮現江琰冷白的臉。
還有他動作輕柔,幫她上藥的畫面。
洪志謙擺手:“算了算了,反正你座位也換了。這種人我們惹不起躲得起。”
他們幾個都是愛學習的學生,跟江琰李爍那幾個二世祖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陳幼安座位調到前排,以后和江琰也不會有多少接觸。
“都到海大附近了,要不我們去吃楊記麻辣串吧?”
洪志謙接著提議。
“好啊,”蔡小琴對陳幼安說,“安安你不知道,楊記是咱們海城最最有名的一家串串,可好吃了,他們家不止底料鮮辣,調料也是一絕,你一定要試試。”
陳幼安有些猶豫,被幾人興致勃勃拉著不好意思拒絕。
洪志謙一邊介紹那家店有多難找,一邊說生意又是如何如何的好。
一路廢話不斷,四個學生有說有笑。
然而幾分鐘后到達目的地,他們全都傻了眼。
門外烏泱泱排了一堆人。蔡小琴不信邪地拿了個號,65號,前面還有55桌。
這要等到猴年馬月去了!
幾人一下子就泄了氣,正準備換一家吃,看見一個熟臉往店里走。
“賀明洲,蔡小琴...你們也來吃串串?”
說話的男生叫薛奇山,長得高高壯壯,也是七班的。陳幼安對他有點印象。
賀明洲回頭,笑著打招呼:“是啊,這么巧??上]位置了,我們準備換一家?!?br />
薛奇山一把摟住賀明洲的肩,帶著往里走。
“換什么換啊,咱們一起拼個桌就是,李爍他們也在里面?!?br />
這句話一出,其余四人皆是一頓。
陳幼安瞳孔微張。
李爍在里面,那個誰不就也在里面?
賀明洲很快也反應過來,推開薛奇山的胳膊。
“不了不了,你們吃吧,我們已經定了下一家的位置了?!?br />
薛奇山在幾人臉上來回地掃,忽然回想起那天在操場打籃球的事。
他笑了笑,又攬上賀明洲的肩。
“你們在擔心什么啊,江琰不在的。就我和李爍還有兩個八班的同學,走吧班長。”
除了江琰,賀明洲跟班上的男同學關系都不錯。
他喜歡參加集體活動,處事周到從不亂講話,大家伙都挺服他。
薛奇山回頭,“走啊洪志謙,大家都一個班的別那么拘束哇?!?br />
賀明洲被薛奇山大力往里面帶,推都推不開。洪志謙也不好說什么,跟著往里邁腳步。
四周都是嘈雜的人聲。
陳幼安蜷著手指,站在原地不愿進去。
還是算了吧。
就算江琰不在,但這種全是男生的場合,就她和蔡小琴兩個女生也不合適。
她側頭去拉蔡小琴,卻見她一臉期待地微笑。
......
“安安,我們進去吧。”她一邊說,一邊把陳幼安往里拽。
陳幼安向后抽自己的手,作最后的抵抗。
“可是...我還要回去看店?!?br />
蔡小琴興致高昂,音調都是雀躍。
“看店也得先吃晚飯??爝M來嘛,這家串串真的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