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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升騰起來,映紅了杭清的臉。
里頭燒掉的都是邊母曾經(jīng)留下來的照片。
以前杭清覺得這些照片實在太令人作嘔了,所以連碰都沒碰過。直到現(xiàn)在,邊正死了——他在干脆利落地閹了邊正以后,就留他在密室里一點點感受著失血過多的滋味而亡了。
邊正死了,這些罪惡的東西也該燒掉了。
也許邊家的哪個犄角旮旯里還留有一些痕跡,就看以后警方能不能發(fā)現(xiàn)了。
身后的門突然發(fā)出了“吱呀”一聲。
杭清頭也不回地道:“進來。”
腳步聲這才響了起來,宋懲之的身影很快就進入到了杭清的視線之中。宋懲之笑了笑,在杭清的身邊蹲了下來。杭清以為他要開口說些什么,誰知道宋懲之只面帶笑容,一言不發(fā)。
杭清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宋懲之臉上的笑容登時更濃了。
眼看著那些照片都燒得差不多了,杭清道:“把東西都拿下去。”
立刻有手下上前來拿走了火盆,而宋懲之還蹲在那里,就這樣微微仰著頭,滿面笑容地看著杭清,像是僅僅從這樣的動作中就能獲得滿足似的。
“看夠了嗎?”杭清冷聲問。
宋懲之絲毫不懼他的冷意,搖搖頭,笑道:“怎么能看夠呢?”他頓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來:“啊,進密室之前,我有話還沒有對您說完呢。”
“說吧。”杭清完全忘記了當時在密室外,宋懲之那句沒說完的話是什么。
宋懲之湊近了些,只是依舊是蹲著的姿態(tài),從下而上地望著杭清:“我更想要和您做夢里那樣的事了。”
杭清:“……”
不等杭清開口,宋懲之就很是自然地往下道:“老師說生理欲.望是很正常的事,會做春.夢也是很正常的事。如果對一個人產(chǎn)生了欲.望,就應當大膽去追求……”
杭清:“…………”他覺得這個老師似乎請錯了。
不過理智地想一想,這個老師也的確沒有說錯。這些都是很正常的東西,喜歡一個人去追求的言論也沒錯。但是宋懲之對他有意思就不大對勁了……
杭清取出手機,發(fā)了條短信出去。很快,那個女老師的照片就投遞到了他的郵箱里。
這個女老師身材窈窕,長相清純,氣質(zhì)落落大方,是很容易被小男生作為暗戀對象的那一類女人。杭清翻轉(zhuǎn)了一下手機,將手機屏幕面向了宋懲之,問:“你覺得……”
杭清的話還沒有說完,面前的宋懲之就突然皺起了眉,甚至是立刻就撲到了杭清的身上:“您為什么會在手機里存著她的照片?”
杭清看了一眼宋懲之,宋懲之的眼底帶著微惱和嫉妒的情緒。大概是因為前面已經(jīng)直白表露過的原因,這一刻宋懲之絲毫沒有要隱藏情緒的意思,他直勾勾地盯住了杭清,毫無保留地傳達著自己的不滿。
杭清的目光冷了冷。哪有這么快,上了兩堂課就更堅定心思的呢?宋懲之太心急了,當他毫不遮掩的那一刻,杭清就反應過來,那天宋懲之在他面前崩潰的樣子,做戲成分居多。不過宋懲之的確是太聰明了,有了那天的鋪墊,之后的直白也都變得順理成章起來了。哪怕是現(xiàn)在他看破了宋懲之的心思,杭清也不得不說,有了前面的鋪墊,這會兒心底并沒有太大的波瀾……
“那我不問她了。”宋懲之一動不動地迎上了杭清微冷的目光,慢慢的,宋懲之的眼眶紅了:“您不要生氣……”
杭清將手機推到了一旁,口吻冷淡:“給你們選的老師,我這里當然會有照片。”
宋懲之臉上一喜。
“宋懲之。”杭清叫了他的名字。
宋懲之不自覺地挺直了背。
“你要分清楚什么是情.欲,什么是喜歡。你喜歡誰都可以,你對我心生愛慕也可以。但那是你的事。最后會釀成什么結(jié)果,你都要自己承擔。”
宋懲之絲毫不退怯,他點了點頭:“那您是允許我追求您了嗎?”
杭清沒說話。
現(xiàn)在對宋懲之說再多話也沒用,他要如何那就干脆放手讓他去。
少年人的情意,又能堅持得了多久呢?
在杭清站起身的那一瞬間,他聽見了一聲系統(tǒng)提示音:“反派好感度增加五點。”
也不錯,湊個八十了。
宋懲之眉開眼笑地跟著起了身。他和靳刖的性格不同,靳刖在邊家養(yǎng)了這么久,依舊是眸光明亮的。而宋懲之哪怕是走上了和原劇情完全不一樣的道路,他的五官都時常籠著一層陰霾之色。可就在這一刻,他臉上的陰霾徹底地消失了,五官都跟著生動明媚了不少,倒是顯得容貌更見英俊了。
杭清覺得自己都有些受感染。
宋懲之臉上的表情變化實在太能取悅一個人了。
杭清暫時斂住了目光,走了出去。宋懲之緊跟其后。
等走出去之后,杭清才發(fā)現(xiàn)靳刖已經(jīng)在門外等待很久了,靳刖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杭清,又看了看宋懲之,眼底難得浮現(xiàn)了一絲妒忌。
杭清打發(fā)掉了他們,獨自去了游泳池發(fā)泄精力。
很久沒有游泳,杭清也不好表現(xiàn)得過于擅長,穿著襯衣就泡下去了。溫柔的水拂過了他的身體、臉頰,這才讓杭清覺得舒服多了。
另一頭,宋懲之和靳刖面對面地坐了下來。
靳刖本來是個慢性子,但是在這一刻,他卻有些按捺不住:“你、你喜歡他?”
宋懲之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不奇怪吧?畢竟你我心思都一樣。”
靳刖漲紅了臉,神思恍惚了一瞬:“……對,是一樣的。我也……”我也想要他。
這時候靳刖突然想起,男人似乎很久都沒有在他們面前露出溫柔的笑容了。從前,他們對這樣的笑容感覺到可怕。但是這一刻,靳刖卻突然被勾動了思念之情。
宋懲之突然斜睨了一眼他,道:“你關(guān)心我喜不喜歡他,還不如先關(guān)心一下那個警察……”
“什么?”靳刖一怔。
“那個姓龔的。”宋懲之說到這里,狠狠地咬了咬牙:“當年第一次見他,我就知道他肯定會對邊姽不懷好意。那時候他沒有意識到倒也沒事,但是現(xiàn)在,邊姽重新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以那個男人的性格,肯定會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心意,然后……他肯定會追求邊姽!”
靳刖聽得一愣一愣的,他全然沒注意過這些:“但是……那是警察啊……”
宋懲之突然垂下了目光:“如果他不是警察,我就殺了他了。我不能給邊姽帶來麻煩。”
“……你瘋了?你還想、還想殺了他?”
宋懲之輕嘆了一聲,卻沒有回答靳刖的問題:“如果世界上只剩下我和邊姽多好。”這個念頭,他很早以前就想過了。不過他也知道,只能想想而已……宋懲之壓下心底的妒忌,突然格外地想要見到那個男人。于是他干脆地起身走了出去,然后從傭人的口中問到了男人的去向。
靳刖愣愣地看著宋懲之的背影,然后皺了皺眉。那好像不是他認識的宋懲之了。
不過,他也不是從前的他了。
靳刖突然想起了不知道在哪里看過的一本文藝。
說愛會讓人入魔。
那他和宋懲之一定是都入了魔了。
……
宋懲之做起偷看這回事,已經(jīng)很是熟練了。他和看守在外面的手下打了聲招呼,然后慢步走了進去。因為處置邊正的時候宋懲之也在,再加上之前關(guān)勇前來的時候宋懲之維護的姿態(tài),就讓杭清的手下默認了他將來會成為杭清的得力助手。所以見宋懲之過來,他們也都沒有阻攔。
宋懲之走過了那扇門。
“嘩啦啦——”是水流動的聲音。
宋懲之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他看見了男人泡在水里的模樣……黑色的襯衫濕透緊緊黏在身上,勾勒出漂亮的腰線。真想伸手去觸碰一下……宋懲之更緊張了,心臟幾乎要跳出來。他覺得邊姽就像是他心頭的神,如果能有得到的那一天,他會覺得幸福到了極致,仿佛得到了整個世界。
杭清閉眼在休息,但這并不代表他就失去了知覺,他一下子就察覺到了那道炙熱的目光,并且認定了對方的身份。
除了宋懲之敢這樣直白,還有誰呢?
杭清睜開了眼。
“過來,別杵在那里。”杭清有些看不過眼。
宋懲之一臉渴望而又不敢向前的樣子,讓他頓時心軟了兩分。
宋懲之歡歡喜喜地走了過去,然后“噗通”一聲下了水。水是溫熱的,宋懲之望著杭清跳下水之后,他頓時有種仿佛被對方的手輕柔拂過的滋味兒。
他的呼吸重了重,忍不住朝著杭清的方向游了過去。
杭清掀了掀眼皮,只瞥了他一眼就沒再理會了。
宋懲之毛都還沒長齊,估計也就只能這會兒對著他的身體意.淫一下。更別說宋懲之沒那個狗膽做更多的事了。
宋懲之這會兒的狗膽卻在不斷膨脹中。
這世上還有什么比這一刻更美好,更讓人按捺不住沖動呢?
宋懲之又游得近了一些。
杭清掃了他一眼,然后就發(fā)現(xiàn)宋懲之整張臉都紅了,胸膛起伏的頻率也快了一些。
“要暈了就爬上去。”杭清道。
“不,不暈……”宋懲之咽了咽口水。
杭清皺了皺眉,突然想到了一點。他轉(zhuǎn)頭又掃了一眼宋懲之。
水很清。
杭清一眼就瞥見了水下宋懲之慢慢昂.揚起來的下.體。
“……”
杭清先撐住池邊爬了上去,年輕人容易控制不住,萬一待會兒宋懲之射在里頭,那就尷尬了。
宋懲之臉上的喜悅退去,他忙跟著爬上了池邊。不過等一上了岸,濕漉漉的衣服緊緊貼住身軀,宋懲之某處脹大的部位就更顯眼了。
杭清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大概是前兩個世界都坦然基了的緣故,這會兒杭清竟然不自覺地在腦子里勾勒出了宋懲之那物的形狀和大小。這真是……太糟糕了。
杭清披上毛巾離開了這里,然后去浴室沖了下,才換上了干凈的衣服。
而宋懲之看著他的背影遠去,這次卻沒有急著跟上去。他重新走到了池邊,然后又跳了進去。水溫柔地撫摸上來,宋懲之閉上眼,腦子里閃過了男人的模樣。他想象著男人的手撫摸過了他的身體……宋懲之捏緊了拳頭,脖頸上的青筋都微微凸了出來。然后他就……快槍手了。
宋懲之低頭瞥了一眼還未消下去的部位,倒是并不覺得沮喪或者難堪。
男人太過美好,只要想一想他,就很難克制住心底涌起的滅頂般的快.感。當然也就憋不住快速解決了。
宋懲之慢吞吞地從池子里起來,順手拎起了之前杭清放在池邊的毛巾。
那是男人放在這里擦臉用的。
宋懲之嘴角彎了彎,緊緊攥住了手中的毛巾,然后身心愉悅地走了出去。
·
邊正的消失沒有帶來任何的影響,十年的入獄時光早已切斷了他和親戚好友的來往,尤其當他出獄后,又被列為嫌疑犯,就更沒有人愿意和他來往了。因而邊正死了好幾天,愣是沒什么人發(fā)覺。
而這時候,景市又出了一個大新聞。
又一具女孩兒的尸骨被發(fā)現(xiàn)了。
女主播還是用沉痛的聲音講述了這具尸骨的來歷。
這個新聞出來以后,當年景市丟失過女孩兒的家庭,都紛紛找到了警局,問他們是不是自己丟了的女兒也早早遇害了。案子再次成為了關(guān)注的熱點。兩個案子并案的消息傳出來,更是讓景市的市民激憤極了,他們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究竟是多么喪心病狂的惡魔,才能將手伸向那些小女孩兒。
而警局很快也出了懸賞,表示如果尋找到同樣類型的尸骨,確認是與案件關(guān)聯(lián)之后,就會有懸賞金。
其手筆之大,杭清看了一眼就差不多猜到,應該是龔添的意思。
景市警局并不是什么富裕的部門,如果要向上申請懸賞經(jīng)費,絕對不會批得這么快。除非是龔添開口。
杭清關(guān)掉了網(wǎng)頁消息。
他不知道當年邊母究竟作了多少惡,如果再有尸骨被發(fā)現(xiàn),邊家會暴露是肯定的。
杭清轉(zhuǎn)而點開了其它的新聞。
除卻了這樁案子引得景市人矚目以外,刑警隊長關(guān)勇被邊家掌權(quán)人告上法庭的新聞也引來了不少的關(guān)注。百姓們一向?qū)γ餍呛篱T的八卦,社會上的重大事故感興趣。除此外,那就是公職部門瀆職、有錢人為富不仁一類的新聞最引人關(guān)注了。
而這次恰好,是公職人員和有錢人掐了起來!
多吸引人眼球啊!中間一定有不可說的秘聞吧!
杭清順手看了一眼評論,然后就被辣眼得關(guān)掉了網(wǎng)頁。網(wǎng)絡上多鍵盤俠,他們實在沒長腦子,張口閉口就先將他和關(guān)勇一塊兒噴了。
就在這時候,杭清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是龔添打來的。
“你有空嗎?我有些事想問問你的意見。”
“什么事?”
“案子的事。”
既然是和案子相關(guān)的,杭清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兩人約好見面的時間地點之后就掛斷了電話。
那頭的龔添攥著手機卻遲遲不舍得放下。聊案子……龔添的記憶一下子回到了剛認識對方的時候,那時候邊姽讓他講一講警局里有趣的東西,他就拿出案件來和邊姽說了……當時他們還曾經(jīng)詳細討論過反.社.會人格。
龔添并不覺得今天能討論出個什么來。
他只是太想見邊姽了,尤其從那天直白地表露了心意之后,龔添很快就嘗到了思之如狂的滋味兒。
所以就有了今天的這通電話。
……
杭清出門的時候,宋懲之并不在,如果宋懲之在的話,必然會撒潑打滾哭唧唧要求跟上去,就算是被拒絕,宋懲之也必然會紅著眼眶、滿臉怨念地將他送出去。
龔添和他約的地方是在一家酒店的頂層餐廳。
餐廳內(nèi)是修的落地窗,一眼往外看去,就能輕易瞥見景市的夜景。
杭清到的時候,龔添并沒有坐在位置上等他,而是站在了門口等他。門口處人來人往,龔添一身氣勢地站在那里,雖然引來了不少詭異的目光,不過倒是沒人敢嘲笑他。
“你來了。”一見到杭清,龔添就立刻迎了上來,原本刻板冷淡的臉上立刻就轉(zhuǎn)換成了笑容,真誠得半點不摻假。
杭清的態(tài)度依舊很疏離,他輕點了一下頭,跟著龔添一起走了進去。
“要看看夜景嗎?從這里看夜景非常棒。”
“好。”
龔添引著他走到了落地窗旁邊的位置坐下,就在龔添也準備跟著落座的時候,不遠處一張桌子上的客人突然站起來,并且朝他們看了過來:“剛才不是說沒有位置了嗎?為什么他們一來就能坐?”開口的男人滿面怒氣,對面還坐著個年輕女孩兒。杭清只看了一眼,就差不多猜出來男人是想在女友面前來展示一出男子漢氣概。
龔添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男人被這一眼看了之后不僅沒有收斂,反而還陡然大叫了起來:“你不是警察嗎?電視上見過你!你身為人民警察,還濫用職權(quán)!拿著納稅人的錢欺負納稅人你要臉嗎?我要去投訴你!”
杭清都忍不住厭惡地看了一眼男人。
這人是腦子里有坑嗎?
動不動就拿著納稅人的錢,濫用職權(quán),投訴云云……
這是見到**鍵盤俠了嗎?
龔添也注意到了杭清的不快,他的臉色幾乎是立刻就陰沉了下來。這時候餐廳老板急匆匆地走了過來,出示了手里的賬單:“這位先生,您是誤會了。龔先生在我們這里提前訂了兩個位置,一個場內(nèi),一個靠窗。這是賬單!您要是提前出錢定位子,當然也一樣能坐。”
那老板神色淡淡,口吻平靜,實則話里暗含了對男人的諷刺。
男人有些下不來臺,他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抓起了賬單瞥了一眼,竟然大叫道:“一個小警察哪來這么多錢?還不是貪了我們納稅人的錢!哦……”男人突然注意到了杭清:“官商勾結(jié),呸!”
杭清實在忍不下去了。
他站了起來,走到了男人的跟前:“你父母沒教過你禮貌教養(yǎng)為何物嗎?嘴這么臟,是出生的時候吃到糞便了嗎?”
男人臉色鐵青,剛要反駁,他女朋友倒是更快反應過來,面前的人不好惹,一巴掌甩到了他的臉上:“你神經(jīng)病啊!這頓飯也別吃了,我以前怎么沒看出來你這人是這樣的呢……”他女朋友說完就快步走了,臉色臊紅不已。
而老板也很適時地讓保鏢出來,準備將男人請走。
杭清這才坐了回去。
那個男人實在太聒噪了,有一瞬間他甚至想崩了這個男人。這不好,這不好……
杭清重新落座以后,抬起臉,就發(fā)現(xiàn)龔添臉上的怒氣沒了,轉(zhuǎn)而換上了喜色。龔添笑道:“剛才算是在維護我嗎?”
“你想多了。”
龔添也不覺沮喪,低聲道:“關(guān)勇很快就要上法庭了。”
杭清“嗯”了一聲:“那個女孩兒的案子怎么樣了?”
“沒什么大的進展,你有什么建議嗎?”龔添看著他,笑了笑說:“我現(xiàn)在都還記得你當初交給我的那個冊子……”
杭清心底咯噔一下,龔添突然提起這個是什么意思?難道是故意來試探他?
“你那時候幫了我太多。”龔添說出了后面半句話。
杭清掃了一眼龔添的神色,他沒撒謊,也沒其它的情緒。看來不是試探,是自己想太多了。
“我以前總想,該怎么樣來報答你。想了七年,也就想到一個以身相許。”龔添一邊說,一邊打量著杭清的神色,并且見好就收:“不過看起來我在你眼里,似乎不大秀色可餐。”
杭清點了下頭:“我不太喜歡龔先生這樣的。”
“是嗎?那你喜歡什么樣的?”
怎么突然從案件拐到這個方向上來了?
不過杭清還是裝似漫不經(jīng)心地答道:“龔先生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過去,何不推測一下我的情感傾向呢?”
“感情是不能推測的……”
“不,是可以推測的。你看,我幼年過得很痛苦,我沒有人權(quán),甚至沒有獨立的人格,我的一切都被我母親操縱在手里。所以啊……長大以后,我也就更喜歡能被我所掌控的人。龔先生,很明顯你不是這樣的人。”杭清用手中的刀叉切開了面前的牛排。
他的動作優(yōu)雅而熟練,緩慢卻又利落。
龔添看了一眼,不自覺地想到了切割人體。
龔添心底暗自苦笑。真是做警察這一行做久了,竟然無端聯(lián)想到了這個。
他整了整心情,道:“我……其實也愿意被你掌控。”
杭清驟然聽見這句話,差點手一歪將刀叉戳到盤子邊上去。他有些難以想象龔添居然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龔添真的有那樣喜歡他嗎?
“龔先生說笑。您這樣的人,可不適合被掌控。”杭清頭也不抬地道。
其實龔添也覺得杭清像是在說笑。他是那么溫柔的人,怎么可能會帶著極強的掌控欲呢?當然,如果真的有,龔添想一想,也覺得如果是邊姽的話,那么沒什么所不能接受的。
“您不是要聊案件嗎?”杭清主動將話題拉了回來。
“對……”龔添只能按捺下恨不得將心思全部剖白給對方的沖動,低聲道:“其實也并不是全無進展的。警局接到過一個電話,對方用了變聲器,說是知情人。但對方表示,她暫時不能前來警局提供線索,因為這些案子的背后,隱藏著一個極大的秘密,會牽扯到很多人,她很害怕。”
龔添無奈地笑了笑:“目前姑且將這個人說的話當做是真的,案件也就多一個突破口了。畢竟是十多年前的案子,要是有知情人的話,那就最好了。”
知情人?哪里來的知情人?杭清垂下了目光。
龔添又道:“現(xiàn)在警方已經(jīng)在試圖鎖定對方的位置了,明天,大概就能知道這個知情人是誰了。”
杭清點了點頭:“那先提前恭喜你了。”
龔添頓了頓,像是在回憶什么:“對了,邊正怎么樣了?”
“怎么了?”
“突然想起來一些事,還想問問他。不用帶他去警局,方便的話,我改天上門來問一問?”
要不是龔添一臉正直,看上去真的只是為了問邊正一些事,杭清都會以為這是他在詐自己了。
“他最近不太方便見人。”杭清道。
龔添壓低了聲音,道:“你動手了?”
杭清頓住了手上的動作。
“沒關(guān)系,就算缺胳膊少腿兒也沒關(guān)系,沒有人會知道。”龔添聲音低沉地道:“我不會讓這泄露半分出去。”
杭清神色復雜,龔添在他跟前還真是一點原則都沒有啊。不過龔添實在想錯了,邊正不是缺胳膊少腿兒啊,他是缺吊,還丟了命啊……讓他上哪兒去變個人出來?
見杭清久久沒說話,龔添也立刻善解人意地不再提那個請求了:“我知道不大方便,以后再說吧。”語氣里倒是十足縱容的味道。
一時間杭清聽得頗有些不自在。
之后兩人就沒再聊案件的事了。
龔添如愿和杭清坐在了一處,甚至還見到了對方維護自己的場面,頓時覺得心底得到了莫大的滿足,今天之行已經(jīng)達成目的了。
而杭清也問到了案件的進展,他相信以龔添的表現(xiàn),絕不可能有欺瞞他的地方。杭清也滿意了。進展慢才好,慢一些,他還能有充足的時間刷夠好感度。
兩人愉快地用完了飯,然后杭清照舊拒絕了龔添送他回家的請求。龔添雖然面露遺憾,不過始終保持著紳士風度,也沒有強求。
只不過他看著杭清的車遠去,再到?jīng)]了蹤影,然后才拔腿離開。
兩人都沒想到,那個**鍵盤俠氣不過,居然偷拍了兩人用餐的照片,第二天大肆在網(wǎng)上傳播抹黑……
此時龔家的大門突然被按響了門鈴。
龔城邶皺著眉走上前去將門打開了:“你怎么了?在電話里神神秘秘的。”
門外站著一個年輕女人,女人穿著單薄的連衣裙,外面還刮著風,她不得不縮了縮肩膀,這個動作襯得她的臉色更蒼白了,身形也更瘦小了,仔細一看,她似乎還在瑟瑟發(fā)抖。
“你怎么了?”龔城邶伸手去拉她。
女人本能地躲了躲,小聲道:“我先進去。”
“那你進來吧。”龔城邶無奈地道。
女人跨進門以后才抬起了頭。這一抬頭,龔城邶看著她的模樣更覺得驚訝了。
“林學雯,你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弄成這樣?”
林學雯的眼眶微腫,眼底滿是血絲,看上去像是接連做了很久的噩夢,整個人都繃緊了,就差一點就要崩潰了。她打了個哆嗦,低低地道:“我只能來找你了,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一樣,和他們都不一樣,你們是從京城來的,你不會怕那些人的……”
“你到底在說什么?什么那些人?”
“我、我半個月前發(fā)了次高燒。”林學雯咽了咽口水,勉強平靜下來,但她的眼底卻漸漸顯露出了驚恐的色彩:“我突然想起了很多小時候的記憶。”
龔城邶倒了杯水給她,無奈地坐下來聽她說話。
“你知道我想起了什么嗎?我想起了……我想起了……”林學雯話還沒說完,人就已經(jīng)先瑟瑟發(fā)抖起來了,像是空中就有個魔鬼盯著她一樣:“我小時候,差一點就和那些女孩兒一樣,淪為一具尸體了!只有等到十多年以后,我才會被人發(fā)現(xiàn)!你知道嗎?我想起來了!”
龔城邶眉頭皺得更緊:“往警局打電話的是你?你別怕,你慢慢說……”
“七年前,七年前你還記得嗎?我和你一塊兒去游樂園,那個時候,我看見你身邊站了個男人,你叫他邊先生!”
龔城邶有些疑惑,不大明白這兩者怎么扯上了關(guān)系。前后邏輯在哪里呢?
“他!我當時不是跟你說,他看起來真眼熟嗎?不是因為我曾經(jīng)和父親一起出席酒會見過他。他叫邊姽,你大概不太了解他,邊姽這個人很少離開邊家的,而且以他的地位,我根本見不到他!可我為什么會對他覺得熟悉呢?”林學雯抱緊了肩膀:“因為我小時候見過他,那個時候他還更年輕一些,少年模樣,穿著黑色衣服,面色陰沉,他就那么看著我,看著我……在那個關(guān)著我的地方!”
“等等……”龔城邶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你確認你沒有說錯?而你的記憶沒有出錯?”
“我沒有!肯定沒有錯!邊姽的臉太好認了!見過一眼就很難忘記,我記得他,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當時我是被抓去的,還有好多女孩兒,有比我大的,還有比我更小的,她們都擠在一起哭,當時他就冷漠地看著我們……邊家的勢力太大了,我不敢說,我一直不敢說。可是,我忍不下去了,我很害怕,想到他我就覺得害怕。你幫幫我……”林學雯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龔城邶忙將她扶了起來,然后又聽林學雯顛三倒四地說了許多話,林學雯情緒激動,臉色發(fā)白,像是隨時要暈厥過去。
龔城邶始終沒有對她說的話發(fā)表言論,只是低低地出聲安撫著她的情緒,然后打電話叫來了醫(yī)生,將她先送去了醫(yī)院。林學雯走的時候眼眶里全是淚水和畏懼的神色。
龔城邶坐在那里,心底堵得難受,像是被誰當胸砸了一拳,狠狠的……
“小時候的記憶,會不會出錯呢?”龔城邶喃喃道。
這時候門突然被打開了,他抬頭看過去,就見龔添走了進來。
龔添臉上帶著明顯的喜色。龔城邶出于習慣問了一句:“爸,你去哪兒了?”
龔添笑了笑:“我和邊姽約了一起吃飯,你吃過了嗎?”
龔城邶的心登時被揪緊。
什么女孩兒,什么尸體,什么林學雯,頓時全從龔城邶的腦子里擠了出去。
“你和邊姽一起吃飯了?”龔城邶拔高了聲音。
龔添注意到了兒子的神色不太對勁:“怎么了?你都這么大了,應該不介意你爸給你找個后媽了吧?”
龔城邶:“……”誒我艸,我還想帶回來給你當兒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