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三個反派(3)
杭清等待這一刻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他看向了艾雨:“你知道該怎么做了嗎?”
艾雨顫抖得更加厲害:“小主人,我和姐姐是不一樣的。我只是犯了這一次錯誤。您不能……不能……”艾雨顫抖得太厲害了,說到后面口齒都不清楚了。
“你去警局吧。”
“什么?”艾雨不可置信地看著杭清,她從來沒想過,這個詞會從杭清的口中說出來。
“去自首啊,你殺了那個英語老師,不是嗎?”杭清微笑道。
“可、可是……您……”
“怎么?你要去警局供出我嗎?”
“不!當(dāng)然不會。”艾雨斬釘截鐵地道,這下口齒倒是漸漸恢復(fù)了起來,“您一定要讓我去警局嗎?”說完,艾雨隱晦地看了一眼宋懲之,目光冰冷。
宋懲之諷刺地看了回去。這些加害者,恐怕沒有想到,有一天她們也會成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吧?
杭清臉上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你不愿意嗎?如果不愿意,那就只有……”
艾雨害怕他說出更殘忍的話,忙道:“愿意的!”
大廳里突然間沉寂了下來。
艾雨過了會兒,才低著頭道:“為了您,我愿意的。”
艾雨雖然也是表面看著好,內(nèi)里卻黑透了,不知道折磨過多少個孩子,但她比艾菲兒好一些的是,除了那個英語老師,她還沒有動手殺過人。既然這樣,杭清也沒必要一定殺了她。而且處理尸體真的很麻煩,哪怕這里的警察再智商下線,他這樣頻頻動作也總歸不好,引起龔添關(guān)注就糟糕了。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讓法律去裁決他。
雖然一個變.態(tài)反派要將手下人送往警局,讓法律來裁決聽上去很可笑。
當(dāng)然,敢將艾雨送去警局,杭清也是有把握的。艾雨對邊姽的愛慕病態(tài)到了骨子里,就像是當(dāng)年邊姽母親一心戀慕邊父,甚至愿意為他去搜羅女孩兒一樣。艾雨同樣也是如此,她對邊姽的決定從不置噱,無論邊姽要做如何變.態(tài)的事,她都會盡心盡責(zé)地在一旁配合。
一旁的靳刖已經(jīng)呆住了。
倒是宋懲之臉上的神色看上去晦暗莫名。
杭清掃了一眼他們,然后微微彎下腰,將艾雨溫柔地扶了起來:“乖女孩兒,你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再去。”
艾雨點了點頭,看著杭清的目光恍惚了一瞬,隨即就被深深的愛慕所填滿:“好。”她輕聲應(yīng)了,還真就乖乖上樓去了。她身上的傷口還在滴血,但是她自己卻渾然未覺一樣。
等到艾雨離開。杭清才將目光又落到了宋懲之的身上:“跟我來。”他臉上的溫柔退去,換成了冷漠。
宋懲之看著他的臉龐,不自覺地想。什么時候,男人臉上的溫柔才會是出自真誠呢?宋懲之低下頭,跟著杭清往樓上去了。
靳刖緊張地看了一眼他們的背影,像是擔(dān)憂杭清對宋懲之動手一樣。
等進了杭清的臥室,宋懲之不自覺地脫口而出:“你這幾天去做什么了?”
杭清取出醫(yī)藥箱,然后尋了椅子坐下,他掀了掀眼皮,懶懶地看了一眼宋懲之:“這不是你該管的。”
宋懲之心中有些憋悶,但他臉上分毫都沒有表露出來。宋懲之走上了前,然后在杭清面前跪坐了下來。杭清單手挑起了他的下巴,還轉(zhuǎn)動兩下瞧了瞧:“男孩子,皮怎么這么薄?”
宋懲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臉頰竟然忍不住紅了紅。不過他那半張臉紫漲得厲害,倒也就不太能看得出來臉紅了。
杭清松開手,拿起藥瓶,取出了醫(yī)用棉:“自己抬著頭。”
宋懲之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然后將頭抬了起來。做完這個動作以后,宋懲之自己都有些驚奇。因為換做以前,他是一定會覺得屈辱的,但是這個時候,他的心底完全沒有了這樣的感覺。
是我變了嗎?
宋懲之恍惚了一瞬。
因為背光的緣故,杭清有些不大能看清宋懲之臉上的傷。杭清皺了皺眉,也懶得起身去開燈了,因為此時宋懲之還靠在他的膝蓋邊上,要起身的話就得先將宋懲之推開。
杭清就干脆湊近了些。
宋懲之突然對上對方那張湊近的臉,差點本能地想要后退。不過他生生地克制住了自己。
窗外些許的光落在男人的臉龐上,讓宋懲之恍惚間看出了幾分瑩潤如玉的味道。宋懲之的目光不自覺地緩緩描摹過男人的五官。以前他剛被男人救出來帶到別墅的時候,他被男人好看的容貌震住了,加上那時候他自卑極了,骨子里還帶著小山村的怯弱,他不敢抬頭直視男人的臉,后來他憎恨極了這個男人,就厭惡得不想看見男人的臉。所以這么久過去了……他還從來沒有這樣近的,這樣清晰的,來看男人的這張臉。
真好看。
宋懲之不自覺地想。
為什么世界上一個魔鬼也能擁有這樣迷惑人的美麗面孔呢?
哦,或許就因為是魔鬼,所以才需要一張迷惑人的面孔吧。
宋懲之緩緩垂下了目光。
“好了。”杭清收回了手,根本不知道反派攻的腦子里都想了些什么東西。
宋懲之有些茫然,好像明明才一會兒的功夫,這就好了?
宋懲之還靠著杭清的膝蓋沒有動。
杭清挑眉:“怎么?”
宋懲之搖了搖頭,馬上站了起來。
“這幾天你們在家好好學(xué)習(xí),我要離開幾天。”杭清一邊收拾手邊的醫(yī)藥箱一邊道。
宋懲之臉上的表情微微變了。
“別讓我失望。”杭清看著他道。
宋懲之心里頗有些不是滋味兒,他悶悶地點了點頭。
杭清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反派攻不像是會這么安靜的人啊,是今天被艾雨嚇住了嗎?也不對啊,艾雨還不如艾菲兒兇狠,反派攻怎么可能被嚇到?
杭清想問他怎么了,但是考慮到自己的身份立場,杭清還是什么都沒有說,甚至態(tài)度冷淡地道:“你可以走了。”
宋懲之點點頭,一聲不吭地出去了。
青春期到了嗎?杭清看著他的背影想。但這青春期會不會來得太早了點?
杭清搖搖頭,沒有再往下思考。
宋懲之走出去以后,靳刖就立刻迎了上來,兩人都沉默著回了自己的房間。等坐下來之后,宋懲之突然道:“他還要出門。”
“什么?”靳刖一瞬間沒能反應(yīng)過來。
“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才會回來。剛才他讓我們好好學(xué)習(xí)。”
靳刖愣了愣:“還說了什么?”以邊姽的性格,不可能只說這樣的話。
“他說我們不要讓他失望。”
靳刖聽了也跟著沉默了下來。
那一刻,他們的心情都有種說不出的復(fù)雜感,就像是突然間發(fā)現(xiàn),你原本厭棄的那個人,其實也拿你當(dāng)蒼蠅一樣,你在他的心里無足輕重,就好比玩具一樣。
但是,這一點,他們不是早就發(fā)現(xiàn)了嗎?為什么現(xiàn)在還會覺得心里不大痛快呢?
靳刖打散了心底復(fù)雜的情緒,低聲道:“他為什么要把艾雨送警局,他瘋了嗎?”
宋懲之搖搖頭:“他只是不想臟了自己的手。”
“……也是。”
兩個人沉默地對視了一眼,然后又尷尬地別開了臉,迅速裝作沒事人一樣,上床去休息了。
只是這一晚兩人又沒睡好。
等到第二天清晨起來,他們就發(fā)現(xiàn)別墅里沒有了艾雨的身影,而就連邊姽的身影也不見了。
杭清坐著車回了那邊小區(qū),就在車子剛在別墅外停下的時候,杭清猝不及防地聽見了一聲:“反派好感度增加五點。”
杭清頓在了那里,連步子都忘了挪動。
那瞬間,杭清差點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宋懲之竟然這么快就給出了好感度?
“主人?”身后的手下詫異地看了看他,小心地出聲叫道。
杭清回了神:“進去吧。”
手下立刻就噤了聲。
進門以后,杭清就收到了之前訂購的書。杭清改帶著書去了小亭子。剛一踏足,杭清就發(fā)現(xiàn)里面還有個身影。還挺眼熟。瘦長的個子,套著寬松的運動服,躬著腰在亭子里做作業(yè)。
是龔城邶。
這一回,龔城邶聽見腳步聲就立刻扭頭看了過來。
“果然是你啊。”龔城邶笑了笑說。
“嗯。”杭清對正牌攻沒什么興趣,所以只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然后就挑了個地方坐下。
“這次不帶筆記本了嗎?”龔城邶看著他掏出書來,低聲問。
“不了。”
龔城邶卻好像對他興趣很濃,竟然放下了手里的筆,看著杭清問:“你是大學(xué)生嗎?”
杭清搖搖頭,態(tài)度依舊冷淡。
“高中生?”
杭清有點煩,正牌攻少年時怎么這么聒噪?杭清抬頭看向他:“小孩兒,我已經(jīng)二十六了。”
龔城邶掩不住臉上的驚訝:“不可能!”他脫口而出。
杭清沒再回應(yīng)他。
龔城邶也察覺到了杭清的冷淡,忙笑了笑,說:“你看起來很年輕……”就杭清還是不搭理自己,龔城邶只能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又握著筆繼續(xù)做作業(yè)了。
只是他心底還是忍不住嘀咕:“看起來明明就和我一樣大啊。”
一想到對方口中說自己二十六,龔城邶就覺得什么心思都被打散了。不過雖然是這樣……龔城邶還是忍不住抬起頭來,偷看了對方好多次。
杭清這邊心滿意足地看完了一本書,等回過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龔城邶居然還在亭子里。
他怎么還在?
龔城邶見對方朝自己看了過來,忙笑著道:“今天周六。”
哦,難怪沒見他離開去學(xué)校。
“外面天氣好,我喜歡在外頭待著做作業(yè)。”
杭清:“……”我并不關(guān)心你為什么在這里做作業(yè)。
龔城邶一點也不介意他的冷淡,他收起了作業(yè),轉(zhuǎn)而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兩條長腿大咧咧地抻直了。“你為什么總來這里啊?你既然二十六了,不用上班嗎?”
“和你一樣的理由。”
“哦,因為這里風(fēng)景好是嗎?”龔城邶頓了頓,突然問:“你叫什么啊?”
杭清連看也沒看他。
龔城邶倒是很會自己找臺階:“抱歉,是我唐突了。”
之后龔城邶就識趣地沒再多問了,他掏出了手機,沒一會兒那頭就傳出了游戲聲。雖然龔城邶已經(jīng)將聲音調(diào)低了,但杭清還是被這個動靜撩得有些心癢癢。
不如明天他也帶手機來好了。
龔城邶玩了會兒,突然抬起了頭,杭清還沒來得及收回視線,就和龔城邶撞了個正著。
龔城邶沖杭清笑了笑:“抱歉,聲音打擾到你了嗎?”
看在對方還算禮貌體貼的份兒上,杭清淡淡地吐出了兩個字:“沒有。”
見杭清總算肯搭理自己了,龔城邶捏了捏掌心的手機,低聲問:“每次見你,你都是一個人,就你一個人住這里嗎?”
杭清看了一眼亭子外的手下。
這么兩個人高馬大的保鏢,是被龔城邶給吃了嗎?
杭清轉(zhuǎn)頭問龔城邶:“每次……?”
“嗯每天我都能從窗戶……”說到一半,龔城邶猛地頓住了,大約是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不覺中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
“每天從窗戶?”杭清冷冷地看著他。
龔城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剛好坐在亭子里啊,又那么醒目,我一眼就看見了。”
杭清也沒為難他。
與其說是龔城邶每天在打量他,倒不如說是龔添在打量他。那天他詭異的行為,還是引起龔添的注意和防備了。
杭清低下頭,隨手翻動著腿上放著的書。
龔城邶忙道:“我真不是偷.窺.狂……”
“嗯。”
龔城邶摸了摸鼻子。
杭清突然聽見了一聲“defeat”。
他抬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龔城邶竟然還充滿歉意地看著自己。他很想提醒對方,你游戲輸了……
龔城邶年少的時候,是很陽光大男孩兒的長相。而他這時候的脾氣,應(yīng)該的確很外向。因為龔城邶還沖他傻笑了兩下。
杭清站起了身:“我先走了。”
“誒……誒好!明天再見。”
杭清剛走到亭子外,就聽見龔城邶大喊了一聲:“哎操,輸了……”
杭清挑了挑眉,突然覺得也還挺有意思的。他能見到年少時的主角受、正牌攻和反派攻……多有意思啊。
這天杭清早早地回到了別墅,而沒有再等龔添下班回來,看著他進屋。
因為龔城邶在他面前的一系列犯蠢,最終讓杭清轉(zhuǎn)移了目光,突然間覺得交給龔城邶是比龔添更好的選擇。首先,龔城邶似乎對他印象很好,有意無意地想要接觸他;其次,龔城邶還是個少年,不是日后那個敏銳聰明的警察隊長;最后,龔城邶會帶書包來,要塞進去的話應(yīng)該比往龔家塞要容易。
既然選定好新目標(biāo)了,那也就不用在乎龔添了。
杭清很滿意地用了些水果,然后就上樓歇息去了。
他還是很滿意現(xiàn)狀的。
邊家錢財無數(shù),產(chǎn)業(yè)有專業(yè)的經(jīng)理人負責(zé)打理,他坐在家中負責(zé)數(shù)錢就好。也難怪邊姽能天天宅在家里,就顧著滿足自己的變.態(tài)癖好了。
杭清靠在床頭,一手翻著黑皮書。
女傭小心翼翼地將食物和紅茶放在了一旁的小幾上,她瞥了一眼杭清手里的黑皮書,頓時滿懷敬畏地退了出去。
實際上,杭清手里擺的是本言情。
畢竟干一行愛一行。
杭清覺得自己也該多學(xué)著點兒套路。
只是才看了半小時不到,杭清就抱著被子睡著了。
……
龔添如往常一樣,頂著落日的余暉回到了家門外。只是剛準(zhǔn)備要進門的時候,龔添本能地轉(zhuǎn)頭朝亭子的方向看了過去。
亭子里空蕩蕩,沒有一個人。
今天那個邊先生換地方了?
還是說因為什么事不能來了?病了?
面前的門突然開了,露出了龔城邶那張高興的臉:“爸,你回來了?”
“你今天去亭子里寫作業(yè)了?”龔添低聲問。
“是啊。”龔城邶應(yīng)了一聲,緊接著就道:“我又看見那個人了。”
龔添放東西的手頓了頓:“又見著了?”
“嗯。”龔城邶根本沒發(fā)現(xiàn)龔添臉上復(fù)雜的神色,自顧自地往下道:“我就順便和他說了兩句話。他說自己二十六,爸,你信嗎?”
“他也這么跟我說的。”龔添扔了個蘋果給他:“拿去洗了。”
龔城邶卻捏著蘋果沒動:“爸,我覺得他不像是京城來的。他對我態(tài)度太冷淡了,就是那種……那種……”龔城邶絞盡腦汁想了會兒:“就是那種看著我,就跟看什么嫌棄的玩意兒似的。一點也不想搭理我。我費了老大勁,也沒從他嘴里問出來幾句話。”
龔添嘴角忍不住抿了抿,想到了那天這位邊先生打量他很久,微笑著說在電視上看過他的時候……
態(tài)度不一樣。龔添心里說。他對他們的態(tài)度不一樣。
“我知道了。”龔添說。
“這就完了?”
“完了。”龔添挽起袖子進了廚房,“今晚吃什么。”
·
第二天是周日,杭清估摸著龔城邶還要過去,他也就輕裝簡行地過去了。只是他的手下肩上扛著小桌子,手里拎著紅茶、點心。另一個手下還捏了把扇子在手里。
今天天氣有些熱。
兩人的模樣看上去好笑極了,一路上還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杭清到亭子里的時候,龔城邶還沒有來。
手下們將桌子擺好,食物和紅茶也擺好。捏著扇子的那位站在了杭清的身后,就跟古代伺候的小丫鬟似的,扇動起了手里的扇子。
大約一個小時過去。
龔城邶還沒出現(xiàn),不過從亭子外經(jīng)過的人倒是不少,每個走過的,都會驚奇地回頭來看一眼。
也虧得杭清對這些打量的目光向來很能免疫,所以才能坐在那里,插著耳機打游戲……巍然不動。
可惜邊姽這具身體足夠聰明,更會一些變.態(tài)的技能,卻獨獨是個游戲手癌。
杭清打了幾盤都輸了個垮。
杭清只得意猶未盡地收起了手機。
還是換言情吧。
杭清摸出來看了一會兒,困意就襲上心頭了。
杭清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抬起眼眸。恰好就瞥見了兩個身影。
是龔家父子。
兩個人一塊兒出現(xiàn)了?
如果說之前杭清很期待龔添出現(xiàn)在視線里的話,那么現(xiàn)在就是極其不愿意看見他了。他還打算今天就找機會將冊子塞進去呢……
“邊先生。”龔添一個大步跨進了亭子,高大的身影就這么直直擋在了杭清的跟前。
“龔局長好。”邊姽微微一笑。
龔城邶在后頭瞥見這一幕,心底忍不住嘀咕了一聲,怎么見著他的時候就愛答不理的。
“又見面了。”龔添打量了一眼,“邊先生在這里看書?”
杭清不動聲色地收起了手里的書:“嗯。”
龔添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瞥了一眼杭清身后還在扇扇子的手下,笑了笑:“邊先生身邊的保鏢倒是有心。”
那個手下看都沒看龔添一眼,只專注地揮動著扇子。
只是風(fēng)好像大了一些,杭清的發(fā)絲微微飛了起來,發(fā)尾直接撲到了龔添的臉上。
癢癢的……
龔添卻沒動。
這會兒杭清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他端起杯子,低聲問:“難得見一次龔局長,我很好奇警局里是什么樣的,龔局長介意和我講一講嗎?”
龔添心說,哪里難得見一次。
我天天都看著你。
但他嘴上說出來的卻是:“你想聽什么?”
那頭龔城邶見插不進話,只能取出來了作業(yè),規(guī)規(guī)矩矩滾一邊兒去了。
“講一講那些兇殺案啊。”
“你居然喜歡聽這個?”龔添有些驚訝。
畢竟杭清的外表看上去,讓人本能地想要將黑暗污穢與他隔離開來。
“嗯,喜歡。”杭清又是溫柔一笑:“我就喜歡看驚悚電影,兇殺故事。”
“……品味很獨特。”
“謝謝夸贊。”
龔添雖然覺得那些東西跟眼前的人不大相搭,但他還是真的開口給杭清講了起來。講的都是景市傳得神乎其神的一些兇殺案,從龔添的角度來講,當(dāng)然就少了很多神秘的成分,倒還不如民間傳得有意思了。
“沒意思。”杭清說。
龔添笑了:“這些本來就沒意思……”說到這里,他突然一頓:“不過這兩天局里來了個有意思的姑娘。”
“怎么有意思了?”杭清轉(zhuǎn)頭盯住了他。
被對方那雙綠眸突然注視著,龔添頓時有種仿佛有珍貴的寶石放到了他掌心的感覺。龔添的嗓子緊了緊,聲音低沉地道:“就是有個姑娘來報警自首,說是自己殺了人……”
杭清終于聽到了自己想聽的東西,一下子就來了興趣:“自首?竟然還會有人來自首嗎?”
“當(dāng)然,有些人犯下殺人案時多屬激.情殺人,一部分人會干脆走上犯罪道路,而還有一部分人抵擋不過內(nèi)心的煎熬,會選擇自首。”
“哦,所以這是很平常的事?”
“也不算。”發(fā)現(xiàn)到對方眼底的興味之色,龔添頓時就覺得有了勁兒,他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繼續(xù)道:“這次的兇手就很不平常的。因為她來自首的時候,分明是半點愧疚感都沒有的,聽她描述作案過程,一點都沒有驚慌,更沒有內(nèi)疚,她條理分明,語氣冷靜,就像是在講述自己今天怎么切掉了一塊豬肉,怎么將這塊豬肉烹調(diào)成了美味。”
杭清微微瞇起眼:“聽起來讓人背脊發(fā)涼啊。”
“這種人多半具有天生的反.社.會人格。”龔添頓了一下:“而這種人恰恰也是不會主動認罪的。他們視人命為草芥,視社會法則為爛泥,他們多數(shù)又自卑又狂傲,他們喜歡賣弄智商,卻獨獨不喜歡自動投案。”
杭清微微作出驚訝的表情:“……啊原來這類人是這樣的啊。”
啊,其實坐在你對面的,就是你口中的反.社.會人格啊。
“所以,這個姑娘很奇怪。”
“那她描述作案過程的時候,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是她代人自首?”
“不是。”龔添斬釘截鐵地道:“她就是兇手。只是奇怪的是,為什么她會主動投案?而且還有一點很怪異。”
“什么?”杭清微微歪頭看著他。
這個動作顯得杭清離他更近了,發(fā)絲又一次飛到了龔添的臉上。龔添不自覺地揚了揚頭,順便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龔添頓了一下,才接著道:“這是具體案情了……”
杭清眨了眨眼,使得那雙綠眸變得更加清澈動人了:“所以是不能往下說了嗎?”
“也不是。”龔添低聲道:“你要聽的話,我可以講給你聽。”
杭清內(nèi)心復(fù)雜:………………
警局副局長,就這么輕易地就拋棄了原則?
當(dāng)然,杭清的確是想繼續(xù)往下聽的,畢竟他要確認艾雨的確沒說什么不該說的東西。
“她描述自己的作案動機是,看見那個男人對小學(xué)生猥.褻。”說到這里,龔添不自覺地又頓住了。
因為好像在這個人面前說到“猥.褻”這種詞的時候,都會有種莫名褻瀆對方的感覺。
這會兒杭清心底都快笑死了。
小學(xué)生?
指靳刖嗎?
這頭龔添很快收拾好了情緒:“而事實上,我們觀察發(fā)現(xiàn),這個姑娘屬于共情缺失癥的那一類人。這樣的人,缺乏同情心,不可能因為這個原因動手殺人。她撒謊了。再結(jié)合她前來自首的怪異行為,我們推測她應(yīng)該受人指使。”
杭清:“……”
作為正牌攻的父親,龔添的智商還是很在線的。
“……那就太可怕了。”杭清低聲道。
“是啊,因為這也許代表著,她的行為是有組.織.性的。這類人雖然可怕,但畢竟占社會的少數(shù),可如果形成了組.織……那就可怕了。”
“因為他們很可能會策劃一些恐.怖.活.動?”杭清反問。
“是的。”
“那你們要好好調(diào)查她嗎?”
“當(dāng)然。”
杭清在心底嘆了口氣。不過沒關(guān)系,等龔添拿到冊子以后,艾雨的怪異行為就暫時排不上號了。畢竟那個冊子里隱藏的東西更震驚,更直觀。而不像是這樣還僅僅只是推測。
“能夠指使這個姑娘的人很可怕。”雖然嘴上是這么說,不過龔添的口吻并不顯得凝重,反而很輕松。畢竟對于他這樣出身的人來說,很少有什么東西是真正可怕的。
杭清在心底點了下頭。
是啊,這個很可怕的人此刻就坐在你的身邊。
“能讓她這樣的人堅定自首,死心塌地,拒不暴露他的半點信息。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信仰。很多組.織都會借用這個東西來對成員進行洗.腦。”
杭清心說,這回你可猜錯了。
邊姽手下的人為什么這么死心塌地,因為邊姽只是將一群變.態(tài)聚集了起來而已,而不是將普通人洗腦成變.態(tài)。艾雨那么死心塌地,是因為她看上了邊姽的臉而已。
見杭清突然不出聲了,龔添馬上打住了話頭,低聲道:“嚇到你了?”
“不,沒有。”杭清馬上道。
龔添是哪只眼睛看出來他害怕了?
“不說這個了。”龔添卻堅定地認為,剛才自己講的東西嚇到對方了:“你也不用擔(dān)心,警察不是擺設(shè),如果真有這樣的組織存在……我也不會讓你有見到他們那一天的。”
杭清心底再度很復(fù)雜地應(yīng)了一聲:“嗯。”
“你一個人住這里嗎?”龔添突然問。
“是。”
“沒有其他家人嗎?”龔添驚訝地問。
杭清微微瞇起眼,端起手中的紅茶送往了嘴邊,抿了一口后,他才低聲道:“沒有,我父親早早就犯案入獄了。我母親也早早就死了。”
“抱歉。”龔添馬上道歉。
“沒關(guān)系。”杭清臉上神色又溫柔了起來:“雖然他們都不在了,但給我留下了大量的財富。嗯就包括這里的宅子。至少我的未來不用愁吃穿了。”
龔城邶終于插上了話:“難怪你不用去上班啊。”
“是啊。”反派上什么班?你見過哪個兇殺電影里,boss還一本正經(jīng)上班的?反派的職業(yè)就是不遺余力給你們制造麻煩的啊。
龔添看著杭清臉上溫柔的神色,忍不住跟著溫柔地笑了笑:“能享受生活是很好的事。”
龔城邶在那邊低聲說:“爸,十一點了。”
龔添低頭看了一眼腕表:“是有點晚了,不知不覺就這個時候了。邊先生平時吃什么?”
他的話題轉(zhuǎn)得太突然,杭清還楞了一下:“嗯?平時……請的廚師做飯。”還吃快餐。
后面半句不能說,說出來太掉氣度。
“總是碰見邊先生,也很有緣分,不如一起吃個飯?”龔添問。
“好啊,剛才辛苦你給我講了那么久的故事,我請你吧。”
“不,我下廚,請你。”龔添的口吻帶上了一絲強硬的味道。不過這應(yīng)該只是他的習(xí)慣。
“嗯。”杭清站起了身,“把東西收拾回去。”杭清對手下說。
手下馬上開始收拾東西。
杭清什么都沒拿,唯獨拿了那本黑皮書。
龔添瞥了一眼,問:“邊先生很喜歡看書?”
“沒什么學(xué)問,隨便看一看。”
“那就是很喜歡這本書了?”
杭清粲然一笑:“對,很喜歡。”
對方臉上的笑容實在太過耀眼,龔添不自覺地別了別目光。龔城邶在那頭不滿地收拾好了作業(yè)……上午一個字都沒寫。光聽他爹和邊先生說話去了。
杭清沒想到龔添說下廚,還真的就親自下廚。
龔添帶著他走向了龔家的宅子。
沒想到蹲點這么久,最后卻這么輕松地就站在了龔家的門口。
龔添先進了門,然后彎腰取了拖鞋放到了杭清的腳邊:“新的。”
杭清點了下頭,伸手想扶住旁邊的門柱換鞋,誰知道一伸手就剛好杵到龔城邶肩上。
龔添從旁邊伸出手扶住了杭清:“換吧。”
杭清掩下心底的尷尬,快速換好了鞋,然后就踏入了龔家的大門。
因為里面住的都是男性的緣故,裝修很簡潔。不過里面倒是沒出現(xiàn)襪子亂丟的跡象,處處都是干凈的。發(fā)現(xiàn)這一點以后,杭清就放心了。
龔城邶將他引到了一邊坐下,然后起身殷勤地去給他倒茶了。
杭清摸了摸懷里的黑皮書。
冊子就夾在里頭。
要不要趁這個時候放出去呢?不……警察的警惕性很高,說不定他們家里會有攝像頭之類的東西。還是再觀察一下好了。
杭清將黑皮書暫時放到了一邊。
那頭龔添進了廚房就沒見出來。
龔城邶倒是端著茶水過來了,他笑著說:“邊先生還是第一個到我們家做客的人。”
杭清:“……那我該說很榮幸嗎?”
龔城邶笑得更燦爛:“不不,我們家頭一次有這么好看的人來做客,是我們很榮幸。”
杭清:“……”所以正牌攻其實是個顏控嗎?
見杭清又有些愛答不理,龔城邶內(nèi)心也很沮喪。對他和他爸,還真是兩個態(tài)度啊。
“你要看電視嗎?”龔城邶越挫越勇地問。
“不看。”
“那我給你切點水果?”
“……”杭清很真誠地覺得,要是哪一天龔城邶發(fā)現(xiàn)自己在年少無知的時候,竟然殷切地表示要給他這個反派boss切水果,一定會恨不得回到過去打死那個自己。
“不用了。”杭清說。
龔城邶獻殷勤失敗,也不覺得尷尬,他自己掏出了作業(yè),蹲在桌子邊上就做了起來。
杭清:“……”
一言不合就做作業(yè)……真是三觀正直的正牌攻。
龔添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兒飯菜就上了桌。
“好了,邊先生,快過來。”龔添低聲道。
杭清從沙發(fā)上起身,轉(zhuǎn)身就看見了龔添圍著圍裙的樣子,他臉上的嚴(yán)肅之色褪去,看上去還多了幾分鐵漢柔情的味道。
杭清也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就想到了蔣墨陽。
蔣墨陽也總喜歡親自下廚,尤其從宋茗開了先例之后,蔣墨陽就幾乎沒停下過。不過……
他們不一樣。
蔣墨陽的脾氣和龔添的脾氣差異很大。
杭清微微一笑,慢步走到了桌邊。
龔添親手給他盛了飯,盛了湯,圍裙也沒取,就這么在主位上坐了下來,還低聲給杭清介紹著那是什么菜。
“好吃嗎?”
“很好吃,謝謝。”杭清微笑道。
龔添放下了心,心底還有點說不出的滿足感。畢竟天天做給龔城邶那小子吃,也沒見他夸個半句。但面前的人夸贊起來,一下子就帶來了極其強烈的滿足感。
杭清很快吃完了飯。
這期間,他也的確從龔家發(fā)現(xiàn)了攝像頭。
幸虧之前沒急匆匆地將冊子拿出來。杭清暗地里松了口氣。
龔家有攝像頭,又該怎么辦呢?
杭清暗暗皺了皺眉。
要不是反派好感進度太慢,杭清就恨不得直接將那個冊子砸出去了。
“我送你回去吧。”等杭清擦了擦嘴之后,龔添站了起來。
“啊,好。”
龔添取下身上的圍裙,又恢復(fù)了之前高大英武的氣質(zhì)。他送著杭清出了門,但卻一直沒有離開的意思。直到他送著,哦不,跟著杭清到了杭清住的別墅外,龔添這才出聲說了再見。
杭清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龔添這是還沒打消對他的疑慮,所以前來探一探嗎?
杭清轉(zhuǎn)身進了別墅:“拿筆記本過來。”
他今天還沒看邊家別墅的監(jiān)控錄像。
杭清打開來坐著看了一會兒,然后忍不住擰起了眉。
怎么回事?宋懲之和靳刖看起來似乎精神都不太好,好像還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