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番外異地
曼哈頓的夜景不說獨一無二,卻也足以讓沒有怎么去過大城市的人目眩神迷,至少虛心就是這樣。
很久以前,他還不叫虛心,事實上,他身份證上的名字也不可能是虛心,虛心只是他的道號,他的俗家名字叫陳明生,一個很俗氣也很大眾的名字,倒是和丁曦在電影里飾演的那個陳輝生名字很相像。
這會兒的虛心,或者叫陳明生,才剛滿十八歲,勉強算是個成年人了,這時候的他穿著洗得干干凈凈卻難免顯得很樸素的襯衫和牛仔褲,甚至不像其他那些他這個年紀(jì)的大男孩兒那樣套個t恤或者在牛仔褲上剪兩個破洞,他就是這樣干干凈凈的,只是頭發(fā)略長,服服帖帖地落在耳邊。
拉了拉背上帆布包的背帶,他的眼神有點迷茫
沒錯,他迷路了,沒能和那個本該來接他的人對上號。
曼哈頓對于虛心這個從小在山上長大,除了師門任務(wù)之外幾乎不會出門的小道士而言,簡直像個巨大的迷宮,而且,還是讓他頭暈?zāi)垦L錆M紅塵氣息的那種。
獨自在時代廣場那巨大的屏幕下站了一會兒,虛心掏出了臨走前師父塞給他的手機,然后心塞地發(fā)現(xiàn)在這里根本就用、不、了!
雖然他還是會一點英文的,但是在這種繁華熱鬧大家都開開心心的地方問人家你們知道最近的墓地在哪里嗎?會不會被人當(dāng)成神經(jīng)病啊這天都黑了半夜三更跑去墓地?連他自己都覺得這人腦子會不會有病。
但是他是真的很急需要趕去據(jù)說離這里不太遠的某家墓地,他是來出公差又不是來玩的,只知道在曼哈頓某個地方,結(jié)果出租車司機直接把他當(dāng)成了觀光客,居然被扔在了時代廣場這里。
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墓地
說起來,虛心的第一次美國行,就是這么不順利。
于是,聰明的他立刻想到了另一個方法:“請問離這里最近的教堂在哪兒?”
原本應(yīng)該來接他的那位,據(jù)說是個神父,嗯,隨便找間教堂打聽一下總是沒錯的。
在這個高樓大廈林立霓虹閃爍的街區(qū)里,虛心看到了那淡然自若矗立在期間的大教堂,巍峨的哥特式建筑,繁復(fù)的穹頂、精巧的雕刻嗯,看著比他們山上那個年代久遠的道觀漂亮不知道多少倍!
虛心承認自己嫉妒了。
而就在這時,他見到了那個年輕英俊的神父,簡直是他一生的迷障。
他穿著黑色的長袍,并沒有多少特別的長袍穿在他的身上,簡直有種特別禁欲清冷的氣質(zhì),他的年紀(jì)估計也不大,但瞧著很沉穩(wěn),那種原本該是逼人的英俊,因為這樣的穿著而斂去了鋒芒,卻讓人覺得更加迷人,身為神父,他確實看著溫柔親切,只是那雙碧綠的眼睛卻深邃如海,這是個比明星還要耀眼的神父。
“蘭德神父,您來了正好,這位先生說要找一位神父,但是他又不知道那位的姓名,只知道他們本來該約好了在百老匯附近見面,但是他迷路了,才找到這里來”接待的這位白人大叔也是醉了。
“你先下班吧,我來和他說。”連聲音都是溫柔而磁性。
虛心甚至有些恍惚了,在山上,他有師兄師姐師弟師妹,但是說實話,和他比較親近的也就是兩個師姐,他的師兄其實都不大喜歡他,因為他太得師父的歡心了其實虛心對那幾間道觀真的沒那么大的心。
這樣溫柔親善的人,身上還有一股讓他感到舒服的味道,虛心本身靈力很強,自然格外貪戀這種讓他整個人都舒暢的氣息。
“你是從青城山來的吧?”
虛心眼睛一亮,立刻點點頭。
蘭德的臉上有些歉意:“本來該去接你的應(yīng)該是我的朋友,”他笑著說,“不過這件事已經(jīng)不著急了,你可以先在這里住下,明天我送你去吧。”
虛心松了口氣,他還是很有職業(yè)道德的,既然這里的人都說不著急了,那他當(dāng)然放心很多,但還是很謹慎地說:“能不能讓我和那位先生通個話?”
他確實不知道誰來接他,但是還是確認一下工作進度會比較好。
蘭德同意了,事實上,他在看到虛心的時候,比任何人都要驚奇沒有人告訴他,從中國請來的大師,竟然是這樣一位清秀干凈的孩子。
是的,以他的眼光看,這就是一個孩子。
于是,在電話確認之后,蘭德和教堂里的人打了個招呼,也換上了常服,聽到虛心說還沒吃晚飯,就提出要盡地主之誼。簡單的白襯衫黑西褲穿在他的身上,居然有種和穿著神父袍一般無二的美貌加成效果,不得不說,這與他原本的氣質(zhì)有關(guān),這位神職人員可不是普通的神職人員,絕壁也有點特殊能力。
“你真的成年了?”蘭德看著虛心的身份證,仍然一臉驚奇。
虛心笑了笑,覺得自己身份證上的照片太傻,于是立刻拿了回來,“當(dāng)然。”
誰讓這位連個啤酒都不讓自己喝了,要知道,他虛心可是從記事起就陪著師父喝酒吃肉的好么!
一位衣冠楚楚的英俊青年,與這樣的高級餐廳相得益彰,只是虛心這個穿著樸素的小年輕和這里簡直格格不入。
可虛心那是什么人!叫了一大堆東西,吃起來面不改色!
蘭德也不是計較別人目光的人,用餐起來隨意自然,舉止更是優(yōu)雅,透著一股子旁人沒有的從容。
吃完晚餐,兩人就沿著街道散步,璀璨的夜景和熱鬧的人流讓虛心心情還不壞,而這兩個人都不是普通人,體力自然也沒有那么弱,虛心步履輕盈,蘭德也腳步穩(wěn)健,兩人并肩而行,明明穿著打扮截然不同,長相上更是很有差距,虛心只是清秀而已,唯獨一雙眼睛清亮靈動,這還是他常年修道的結(jié)果,蘭德卻是英俊到好像電影里的明星,還比那些明星要多幾分氣質(zhì),偏偏氣場上卻十分和諧。
他們的種族不同、宗教不同、出身更是不同,陳明生之所以會被師父撿回家,是因為他原本是個被拐賣的乞兒,四五歲就在街上流浪,要不是師父帶他回觀里,估計他這輩子的命運可想而知,蘭德卻家庭優(yōu)渥,還不是一般的優(yōu)渥,他自小住的是奢華的海濱別墅,上的是最好的貴族學(xué)校,出入都是司機和豪車,穿的更是最貴的那幾個牌子說句實話,如果不是因為他還有兩個哥哥,根本就不可能來當(dāng)一名神父,哪怕再有這方面的天賦也是沒有用的。
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卻不知道為什么,第一次認識就仿佛一見如故。
再往后,就是數(shù)月之后,因為這件任務(wù)著實不太簡單,虛心在美國一住就是三個多月,這么長的時間里,他漸漸和在美國的聯(lián)絡(luò)員楊九余熟悉起來,他和遠在國內(nèi)的楊六裕是堂兄弟,楊家是個大族,在族里楊六裕排行第六,楊九余排行第九,倒也清晰明了,不過論長相,楊九余要比楊六裕要出色多了,這時候穿著筆挺的銀灰色西裝,溫文爾雅之余更添幾分沉穩(wěn)。
“說起來你和你堂哥還真是不同?!碧撔暮戎永锏某戎?,看著楊九余那杯很濃的黑咖啡,想想都覺得苦到不行。
楊九余笑了笑,揉了揉眉心,略疲憊地說:“工作太多,昨天晚上三點才回家。”
“這一點上你們倒是很像?!惫ぷ髌饋矶己芷疵?。
“你是不是要回國了?”
虛心平靜地點頭。
楊九余蹙眉,“我早就提醒過去不要和蘭德攪和在一塊兒的。”
“嗯,早前我也沒想到的?!碧撔耐兄鶉@氣,“我們道家講究陰陽調(diào)和,我也知道這樣子不大對勁,但是你必須承認,蘭德確實很迷人。”
楊九余看著虛心一片清明的眼眸,無語地說:“這話從你的嘴里說出來,我怎么覺得這么難以相信呢?”
虛心笑了起來,“我是真心地喜歡他,相信他也是真心地喜歡我?!?br/>
楊九余直接冷笑,“是啊,蘭德對待他的每一任情人都是真心的。”只是這個真心的時限太短而已,“作為一個神父,他這樣我還真不覺得他對他的信仰有多虔誠。”
“他至少還是有點原則的,從來不對那些教眾下手不是嗎?”虛心姿態(tài)悠然,“對了,我還沒問你一個問題,你以前看他的這些嗯,真心,最長的能維持多久?”
作為中國在美國這種特殊事務(wù)的聯(lián)絡(luò)員,楊九余和蘭德還是挺熟的,蘭德作為美國方面處理特殊事務(wù)比較多的特殊人士,與這邊打交道的次數(shù)相當(dāng)不少。
“有些我可不認識,不過我所知道的最長的一個,好像是一年多?”楊九余喝了一口咖啡,“所以我不懂你和他攪和在一起做什么?!?br/>
虛心慢條斯理地說:“紅塵情障,不去看,怎么破?我是不怕的,再加上,情之一事不過順其自然,他是個洋和尚,照理比我更不該,我們道家倒是不計較的,可我若是就此抵觸這份情感,然后回國去,指不定他就真成為我心中迷障,還不如放任一次?!?br/>
楊九余沉默下來,然后苦笑,“我忽然不知道在這段感情里,將來蘭德和你誰會更不幸了?!?br/>
“哪有什么不幸,”虛心笑起來,“任何真情實意的感情都是美好的,尤其愛情?!?br/>
楊九余嘆氣,希望如此吧。
最終的結(jié)果,不過是虛心回國,距離遠了,似乎感情也就漸漸淡了,他們于半年后分手,這段感情,或許對于蘭德來說乏善可陳,對于虛心來說,卻是實實在在的第一次。
不過,要說誰對這段感情念念不忘,楊九余反而覺得是蘭德,這也真是詭異。
因為認識蘭德少說也有七八年了,這個家伙從那家隱秘的神學(xué)院被放出來之后,就一直過著禍害世人的生活,當(dāng)然,就好像虛心說的,他也有他的原則,從不對教眾出手,更不沾染那些信仰虔誠的,甚至因為國外的少年少女一向早熟,他從來都不會對沒成年的孩子釋放那種誘惑的荷爾蒙,不過,這位喜歡的對象,好像還沒有不能成功的
楊九余本來以為虛心也是其中的一員,大概也沒什么特別,因為他既不是蘭德身邊最好看的,也不是那些氣質(zhì)出眾卓爾不群的優(yōu)秀人士,更別說性感、風(fēng)趣、可愛、博學(xué)嗯,這些優(yōu)點,虛心都沒有,哪怕以楊九余的眼光來看,虛心不過只是清秀,非但不性感,還有點瘦削,平素一派淡然,既不可愛也不風(fēng)趣,因為年紀(jì)不大,瞧著甚至有些青澀,和那些天生有魅力光環(huán)的成功人士更是不搭界,與蘭德以前的那些情人簡直不能相比。
蘭德這個人,既多情也無情,他與那些情人相戀的時候,單單憑那雙漂亮深邃的藍眼睛,大概就能讓人溺斃,覺得他能情深一世,等到無情,卻也能斷得干干凈凈,讓那些情人或許還久久掛念他,他卻從不去追憶往昔。
偏蘭德似乎對虛心有那么點兒念念不忘,也算是讓楊九余驚奇了。
“你不是在休假嗎?”楊九余懷疑地說。
他知道,蘭德的家遠在另一個州,平時一到休假,他必定要回家的,即便是神父,那也不是全年無休的,事實上蘭德一年的休假還算不少。
“聽說過幾天明生又要來?”
蘭德不會中文,偏偏虛心名字里的“明生”兩個字被他念得極其標(biāo)準(zhǔn),咬字的時候唇齒之間甚至還帶著一股別樣的韻味,他從不叫虛心的道號,而叫他的名字。
“對,不過這次不來紐約,是去洛杉磯?!?br/>
“洛杉磯么”蘭德沉默下來。
讓楊九余驚異的地方就在這里了那個,蘭德自從和虛心分手之后,就再沒有過新的情人,潔身自好一二三居然三年多了!這簡直是奇跡好么!
于是,在看眼前這位算是他朋友的份上,楊九余嘆了口氣說:“之前他在國內(nèi)出了個任務(wù),狀況不是太好,這趟本來不該是他來的,是他的師姐,結(jié)果他師姐跑得不見蹤影,只好再讓他來收拾爛攤子。”
他們青城山的其他人都只是再國安掛個號,也就虛心一個人稱得上兢兢業(yè)業(yè),但有的事,他們還是會做的,這件事本來那位答應(yīng)的好好的,臨到頭又找不著人,事情又棘手,即便虛心之前受了暗傷,這次還是不得不來。
蘭德聽了這話,眉宇間就有點煩悶的模樣
顯然是替虛心煩的。
不過,他沒說去洛杉磯,楊九余肯定更不會提。
于是,在五天后,楊九余聽到蘭德趕去洛杉磯的消息,真是半點兒不驚訝。
還真是魔怔了,一物克一物,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這蘭德,恐怕真落入虛心的魔障里了,也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半個月后,蘭德回到了紐約,虛心卻沒有隨行。
“他呢?”
“誰?”
“虛心啊,啊對,就是明生?!?br/>
“他回去了?!碧m德淡淡說,眼底卻不像口頭上那樣平靜。
楊九余只好不問了,回頭卻打了個電話給虛心。
“你還在養(yǎng)傷?”
“那是?!碧撔牡穆曇魬醒笱蟮?。
“這次和蘭德又怎么了?”
“沒怎么啊,不過不用提他了。”
“為什么?”
“三觀不同不能好好玩耍了?!碧撔谋г?。
楊九余:“”
“行了,就這樣吧!”
顯然,虛心不想再提起這個人,而蘭德,到楊九余這里來坐的次數(shù)卻越來越多了。
虛心可以來美國,還來得很方便,因為道家講究一個清靜無為,根本稱不上多少管束,國外對道家的觀感也是不錯,所以才會這樣方便,而蘭德這樣的特殊神父,別說是去中國,就是出去旅游,也是要上頭批條子的,還要提前向國內(nèi)報備,根本沒有那么容易。
這就是特殊宗教人士的麻煩了。
于是,眼見著蘭德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楊九余就很清楚,大概他的條子沒能批下來。
其實像蘭德這樣有特殊能力的神父是很少的,整個美國一雙手就數(shù)的過來,而其中蘭德是最年輕的一個,所以即便是上頭都知道蘭德在性向方面有點問題,卻也睜只眼閉只眼。
更雪上加霜的是,往后虛心跑美國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因為在美國不止楊九余一個聯(lián)絡(luò)員,但與蘭德最熟的就是楊九余,漸漸的虛心與其他聯(lián)絡(luò)員聯(lián)絡(luò)的次數(shù)偏多,讓楊九余都有點兒哭笑不得。
“倒是挺久沒在這兒看到你了?!倍£刈藨B(tài)優(yōu)雅地喝了一口面前的茶,微笑著說。
虛心也笑,“那不是在國內(nèi)也挺久沒見到你了嘛!”
“我一直想問你和你口中的那個洋和尚到底是怎么回事,這幾年他在我附近轉(zhuǎn)悠都有好幾次了。”
這時候恰好賀望嵐在丁曦的旁邊落座,瞥了虛心一眼,“讓他有事沒事離丁曦遠一點,還有,你不要每次來洛杉磯都找我們,他或許就會還我們個清凈了?!?br/>
虛心嘆了口氣,嘀咕說:“還真是個麻煩!”
“你倒是說說,什么麻煩?”
“這洋和尚也是見識淺,”虛心壓低了聲音,“唉,還不是見識到了我道家的雙修之術(shù),大概食髓知味了?”
丁曦:“”
賀望嵐:“”
尼瑪這是什么見鬼的理由!
“難道你不喜歡他?”
虛心摸了摸腦袋,“嗯,大概是喜歡的,就是討厭他的態(tài)度!”
丁曦?zé)o語地看著他,“什么態(tài)度?”
“就是喜歡床的態(tài)度。”
丁曦忽然覺得,這位大概就是惱羞成怒?
因為這種見鬼的理由也能分開那么多年,他也是醉了。
“那如果,他是真的愛你呢?”
“那也不行?!?br/>
“為什么?”連賀望嵐都忍不住好奇。
“我要住在青城山上,師父年紀(jì)越來越大,我肯定不會離開的?!碧撔恼J真地說,“說到底,美國并不能經(jīng)常來?!?br/>
而相反的是,蘭德根本不能離開這里。
到底是有緣無分。
“那么將來呢?”
“將來那么長,誰知道呢。”虛心淡淡說,“他那樣的人,指不定明天就有了新的情人,又能記掛我多久?”
未來,未來那么久,一年、兩年,還是五年、十年?
到底,一輩子還是太短了。
虛心有些遺憾,不過在他的心里,孰輕孰重還是很清楚的,所以,他仍然是那個青城山的虛心,而不是蘭德的陳明生。
“明生?!?br/>
他正出神地想著,卻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青年依舊英俊逼人,卻沒有穿那身黑色的神父袍,他的神情溫柔而深情,丁曦卻覺得這人的眼神都帶著點兒猙獰了
嗯,他真心被虛心躲怕了。
“你怎么會在這里?”虛心瞪大眼睛。
蘭德卻沒有回答他,直接坐在了丁曦的對面,認真地說:“能不能請求你們一件事?!?br/>
丁曦很有點兒詫異,他會求自己什么事?
“請說。”
“我知道您身邊有很多很厲害的人,我的老師他們都提醒過我不能招惹你們?!?br/>
賀望嵐挑起眉,“你的意思是?”
“我聽明生說青城山很美?!碧m德微笑著,頓了頓才繼續(xù)說,“能不能請你們幫我偷渡出國?”
丁曦:“”
賀望嵐:“”
虛心:口
于是,未來恐怕真的很長,很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