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骨冢(4)
阮冬撿起了地上的卡牌,梅花2。
女孩的身體軟軟地倒下,肌肉的神經(jīng)還保留著短暫的記憶,身體四肢無意識地抽動著。
隊(duì)伍里剩下幾個沒跳舞的人癱軟在地上,□□濕了一片,他們驚恐地?fù)u著頭,祈求查爾斯可以放過他們。
查爾斯的目光很顯然不在他們身上,他托著女孩的心臟,鮮血順著手指滴答滴答地淌下,弄臟了他潔白的衣袖。
查爾斯露出癡迷的表情:“真是一顆美麗的心臟。”
他轉(zhuǎn)動著身體向大家展示,阮冬覺得一陣惡心,真是一個變.態(tài).。
查爾斯極為滿意,“我要把它獻(xiàn)給主人。”說完,他右手托著女孩的心臟,左手抓著她的頭發(fā)把她往外拖。
阮冬垂下眸子,人命有的時候如同草芥。
查爾斯走后,大廳里的舞者們又變成了不會動的樣子,他們井然有序地排隊(duì)站在那里,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在場的人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實(shí)在是太瘆人了。
“我們……是不是安全了。”
幸存者吞了吞口水,從地上爬起來,他們看著彼此,都從別人的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喜悅。
“別高興的太早。”沈從瀾很不客氣地說,“也許他只是沒想到怎么殺你。”
強(qiáng)壯的肌肉猛男牙齒咬的咯咯作響,“你什么意思?”
沈從瀾勾著唇靠在一根柱子上,眉目之間滿是漠然,說出口的話仍然很不客氣:“我的意思是沒腦子的人遲早會死在這里。”
“你說誰沒腦子?”
眼看就要打起來了,另外幾個人拉住肌肉猛男,“龍哥,算了算了,這種人只是逞口舌之快而已。”
另外幾個幸存者紛紛附和。
“是啊是啊。”
“大家都是隊(duì)友,沒必要這么詛咒我們吧。”
沈從瀾的笑容越來越深,眼神也越來越冷。氣氛降到了冰點(diǎn),阮冬站在他旁邊,簡直能感受到沈從瀾身上的冰渣子。
“自己找死沒關(guān)系,別害人。”
阮冬一陣沉默,目光飄向大門口,他拉著郁禮小聲說,真要打起來從這里逃比較快。
一向話很少的沈從瀾,這會兒不知道吃什么炸藥了?
金發(fā)御姐冷哼一聲站出來,語氣中若有若無地在維護(hù)沈從瀾,“他說的沒錯,在這個世界里,不聽npc的話不僅自己會死,還有可能連累其他人。”
阮冬留意了一下她的卡牌:方塊3。她另外兩個同伴也是3,分別是梅花和紅桃。
沈從瀾沒再說話,言盡于此,別人是死是活與他無關(guān)。
只是死的人多了難免看著心煩。
沈從瀾問阮冬:“你在想什么?”
阮冬說:“我在想,他們幾個認(rèn)識的人怎么會這么巧合被分配到了同一組。”
“怎么保證都能拿到數(shù)字3呢?”
沈從瀾看著阮冬一笑:“想知道?問我啊。”
阮冬充分發(fā)揮不恥下問的優(yōu)點(diǎn):“沈老師,這是為什么?”
阮冬等了半天也沒等來下文,疑惑地看著沈從瀾,沈從瀾抿著好看的唇,輕輕吐出幾個字:“普通版5000,詳細(xì)一點(diǎn)的10000,你想聽哪個?”
阮冬被他驚地說不出話,半晌,問道:“你是人嗎?”
沈從瀾嘴角彎了彎:“花錢買命,不值得嗎?”
阮冬皺眉:“你這消息靠譜嗎?”
“不會是假消息吧。”
沈從瀾眼底漾過笑意:“靠譜啊,用命換來的。”
“看在咱倆的關(guān)系上,給你一個試用價。”沈從瀾比了個2。
阮冬覺得好笑,“兩千啊?咱倆的關(guān)系就值這點(diǎn)折扣啊?”
郁禮聽的云里霧里,你倆不是才剛認(rèn)識嗎,這啥關(guān)系啊這是!
阮冬比了個1,“就這個數(shù),多一分我都不要。”
郁禮砸砸嘴,“你還挺會砍價啊,一下子砍一千。”
阮冬惡狠狠地皺起眉毛:“我說100。”
他才不會慣著黑惡勢力收集原始資金!
沈從瀾:“你和買菜大媽應(yīng)該挺有共同話題的。”
沈從瀾說關(guān)于旅游團(tuán)有一個內(nèi)部論壇,他們一般稱它為“黑市”。在黑市上有人會出售他們獲得的卡牌和邀請函,而且這部分人的數(shù)量還不小。
阮冬皺眉:“這樣不會違反規(guī)則嗎?”
沈從瀾淡淡道:“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阮冬:“什么對策?”
沈從瀾:“帶一根轉(zhuǎn)讓人的頭發(fā),指甲,血液,或者其他任何人體的一部分進(jìn)來。”
阮冬:“這么簡單就可以嗎?”
沈從瀾懶懶地說道:“當(dāng)然不,不過這是額外的價錢了。”
阮冬氣得鼓起了臉,什么人啊這是,原本以為是朵高嶺之花,結(jié)果跟掉錢眼里兒了似的。
真是白瞎了一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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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爾斯走后沒多久,有一名侍從從外面小跑著過來,他向在場的人道歉,說查爾斯大人今天太高興了,回到主人那里才想起來還沒帶各位客人還沒去客房。
查爾斯看起來確實(shí)很高興,如獲至寶的那種高興,仿佛得了那顆心臟就能保佑他升官發(fā)財,再天降幾個老婆熱炕頭。
想到那顆血淋淋的心臟,阮冬感覺胃部的不適又蜂擁而來。
客房在正殿后面的一座小宮殿里,侍從領(lǐng)著他們往五樓走,他向大家解釋說過幾天會有一場盛大的全羊宴,到時候1-4樓都會住滿人。
阮冬:“這個鬼地方會來這么多人?”
沈從瀾搖搖頭。
阮冬:“是其他旅游團(tuán)?”
沈從瀾繼續(xù)搖頭。
阮冬瞪了他一眼,剛才跟他討價還價的時候不還挺能說的嗎?這會子又變成啞巴了。
五樓裝修的很漂亮,跟其他地方莊重典雅的風(fēng)格不同,這里頗為奢華,墻壁上鑲嵌著五彩斑斕的寶石,連掛在房間門口的門牌號都是金子做的。
阮冬有一種想把它們摳下藏起來的沖動。
沈從瀾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擦擦你的口水。”
侍從指著這層樓的最后一間房間說:“客人們,你們可以隨意的選擇房間,不過最后一間房間的玻璃窗碎了,最好不要住那間哦,會著涼的。”
“餐廳就在樓下不遠(yuǎn)處,已經(jīng)為大家準(zhǔn)備好了晚飯,餓了的話可以下去用餐,但是超過十點(diǎn)以后就不提供食物了哦。”
說完侍從立刻就從這里離開了,邁腿走路的時候阮冬隱約看見他腳踝那里一片青黑色,但很快又被落下來的褲腿蓋住。
侍從走路的姿勢……有點(diǎn)怪異。
金發(fā)御姐站在五樓的入口處,她雙手抱臂,氣勢十足。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方塊3。”
“我認(rèn)為我們現(xiàn)在最要緊的事情就是團(tuán)結(jié)一致尋找線索,爭取剩下的人都能平安離開這里。”金發(fā)御姐補(bǔ)充道。
有幾個人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贊同。
“所以我提議大家每天晚飯后聚在餐廳,把當(dāng)天收集到的線索共享,這樣能夠提高存活率。”
獎品是按照表現(xiàn)來獲得的,線索共享等于把所有人都放在同一條線上,客觀上來說確實(shí)提高了生存概率。但若是有人故意隱瞞一些東西,從而獲得高表現(xiàn)獎品呢?
人性是自私的。
郁禮:“算盤打得我站那么遠(yuǎn)都聽到了。”
阮冬與沈從瀾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嘲弄。
方塊3看起來就不是什么善茬,更不像是樂于助人的人,殺人越貨反而更有可能。
狐疑的打量落到了方塊3身上,有人發(fā)問:“你為什么要幫我們?”
方塊3坦然道:“這是我第三次進(jìn)副本,這個副本的難度是我遇到的最難的,不僅線索少而且一天之內(nèi)死了一半的人。說實(shí)話,我也沒有信心能通過。”
旅客們竊竊私語,最后那個叫高銘的男孩子舉手說,“我信你,希望你可以帶著我們出去。”
阮冬一陣無語,剛還夸他聰明呢,這一下子智商咋下降了,這么明顯的坑還往里鉆。
有了人帶頭,其他人也紛紛表示同意。
“你們呢?”方塊3問沈從瀾。
在她看來阮冬和郁禮就是兩個拖油瓶,這個帥的不像真人的的男人才是有實(shí)力的那個,但有多少實(shí)力她不確定,這個世界上多的是扮豬吃虎的人。
沈從瀾聳聳肩:“我沒意見。”
方塊3紅潤飽滿的唇勾起,整個人看起來多情又嫵媚,“那就這么決定了。”
很明顯方塊3沒聽懂沈從瀾的言外之意:我沒意見,你想怎么弄都和我無關(guān)。
沈從瀾沒意見,阮冬更加不會傻到跳出來揭穿這個女人的真面目。
統(tǒng)一了意見,方塊3和她的同伴下樓去吃東西。
郁禮沒什么胃口,整個人焉焉的,阮冬倒是有點(diǎn)餓。
只是馬上快10點(diǎn)了。
現(xiàn)在過去,恐怕會有變故。
沈從瀾說:“明天我們?nèi)z查一下廚房看有沒有什么問題。”
阮冬點(diǎn)頭,這個世界的饑餓感遠(yuǎn)比外面低,熬到明早不算太困難,比起自己吃進(jìn)去的食物莫名其妙變成腐肉或是其他奇怪的東西,還是挨餓更能接受一點(diǎn)。
房間號碼是連著的,門口有數(shù)字和字母牌,他們一間一間找過去,發(fā)現(xiàn)他們的房間在倒數(shù)第四間。
路過別人的房門口時阮冬特意看了幾眼,發(fā)現(xiàn)里面的布置一模一樣,墻壁都是猩紅色的,配上白色的屋脊,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白色的腦花泡在新鮮的血液里。
畫面感撲面而來。
阮冬很佩服自己的想象力。
用想象力打敗饑餓。
沈從瀾反鎖上門,在門把手上掛了一個陶瓷杯,將貓眼堵住,整個動作行云流水唱一氣呵成。
如果晚上有人想強(qiáng)行破門而入,他們會第一時間知道。
阮冬嘖嘖稱奇:“你這是偷過多少人?都形成肌肉意識了。”
沈從瀾看著阮冬,語氣淡然:“專門為你練的。”
阮冬愣了幾秒,他一向嘴皮子不饒人,突然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了。
沈從瀾又補(bǔ)充道:“今晚我們?nèi)齻€輪流值夜,確保有一個人醒著。”
阮冬突然發(fā)現(xiàn)做女生挺好的,比如他可以霸占房間里唯一一張床,把沈從瀾和郁禮趕到沙發(fā)上睡。
他坐在床上,戲精上身:“怎么辦?人家好怕。”
“你會好好保護(hù)我嗎,嚶。”
沈從瀾的眸子微微一動,他的眼睛很漂亮,是一雙多情的桃花眼,如果溫柔地看著某個人,像一片能夠溺死人的汪洋。
不笑的時候卻滿身都是淡漠疏離,阮冬突然很好奇,能夠讓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zhì)同時出現(xiàn)在身上的人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
“那個,你的眼神很可怕,你不會看上阮冬了吧。”郁禮冒死說了這句剛才就想說的話,說完話趕緊又把自己藏進(jìn)被子里。
露出兩個眼睛滴溜滴溜轉(zhuǎn)。
阮冬:“你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沈從瀾:“可能嗎?”
沈從瀾遺憾道:“喜歡我的人可太多了,可能要下下輩子才輪的上你。”
“不過你也別太難過,我盡量給你一個插隊(duì)的機(jī)會。”
阮冬咬牙:“我送你下去陪郁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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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冬沒有睡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沈從瀾也沒睡,他是第一個守夜的。
阮冬披了被子坐起來,這里的晚上格外的冷,寒意仿佛能順著皮肉刺進(jìn)骨頭縫一樣。
沈從瀾:“怎么不睡?”
阮冬沒說話。
房間里的燈壞了,許是年久失修,又或者是斷電。唯一照明用的工具是幾根白燭。
蠟燭插在燭臺上,燭芯時不時地爆一下,房間里的光昏昏暗暗的。
阮冬想的出神,小時候他們家住在城外最破舊的居民樓里,那里經(jīng)常會停電。他爸常年在外跑,這個時候媽媽會拿兩根蠟燭來點(diǎn)著,他、媽媽、還有姐姐,他們?nèi)齻€人窩在一張床上睡,睡覺之前媽媽會從睡前讀物里挑一個故事講給他們聽。
阮冬常常沒聽完就睡著了。
眼眶有些濕潤,那時候的日子真好啊。
阮冬突然問:“你為什么來這里?”
沈從瀾說:“為了錢。”
阮冬:“是個不錯的理想。”
沈從瀾望著阮冬,阮冬的半張臉隱沒在黑暗里,露出來的那一部分輪廓柔美秀氣,沈從瀾問他,“你又為什么來這里?”
阮冬:“為了讓你掙錢。”
沈從瀾沒說實(shí)話,阮冬反而吁了一口氣,他對別人的隱私其實(shí)沒興趣,本來就是隨意一問,話出口才發(fā)現(xiàn)不妥,如果沈從瀾是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他,反而叫人不好意思。
他和沈從瀾不過是兩條平行線,偶然之間才成了隊(duì)友,對于他的秘密,阮冬沒興趣。
對,沒興趣。
阮冬跟自己較勁,默念了一句,你不能有興趣。
沈從瀾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開心事,臉上是藏不住的笑意。突然,笑意突然僵在嘴角,隨后一點(diǎn)一點(diǎn)消失,整個人像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
室內(nèi)仍然是昏昏暗暗的,燭火微微擺動著,但奇怪的是,人影卻被拉得很長。
而且是不同方向的三個影子。
寒意從腳底心蔓延至頭頂。
郁禮睡得正香,絲毫沒有受到影響,阮冬想伸手指墻壁,因?yàn)槟翘撚耙呀?jīng)上墻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動彈不得。
“沈從瀾。”阮冬開口,冷靜地出奇,“我動不了。”
說這話的時候,虛影已經(jīng)拔高了數(shù)尺,阮冬感覺到了近在咫尺的呼氣聲,那樣的粗壯、有力,不屬于人類。
下一秒,天旋地轉(zhuǎn),阮冬連人帶被子被沈從瀾推到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