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
對楊小蕓的說法, 陳瑾壓根生不成什么同情之心來,這種時候, 還不知道輕重,想必陳哲那小子是被寵壞了, 而且這事就算陳爸知道了又怎么樣,頂多打陳哲一頓就是了,難道還能扔下他不管,另外,楊小蕓也是個只會窩里橫的,那陳昌林如今也是進(jìn)退兩難,拖下去, 為難的也是他, 而不是別人,畢竟農(nóng)村里面還是傳統(tǒng)的,自家女兒還沒嫁人就被搞大了肚子,在老一輩的人看來, 這就是不知廉恥。
當(dāng)然, 這事鬧大了對陳哲也沒什么好處,陳瑾轉(zhuǎn)念一想,楊小蕓這回也算是將計就計了,人家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陳哲念書玩樂,甜言蜜語都有一套, 但是這些在如今這世道,沒多大用處,如今氣候劇變,以往若是肯發(fā)狠的話,一年種三季糧食也是使得的,如今種一季,還得看老天爺給不給面子,兩畝地能干什么,也就是勉強(qiáng)糊口罷了,想多點東西喂豬都不夠。若是陳哲不肯娶陳桂鳳,還要被壞了名聲,將來只怕就得打光棍了,楊小蕓自然不希望如此,因此,她不怕陳昌林家里提條件,就怕人家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不顧女兒的身體,在別人還看不出來女兒懷孕的時候,想辦法將孩子給流了,再在外面胡說八道一番,陳哲這輩子也就毀掉一半了。
楊小蕓的小心思自然不能直接跟陳爸講,男人想不到這么多,而且,楊小蕓更大的心病是,陳哲不是陳爸的親兒子,誰知道陳爸會不會為陳哲出這筆在這個年頭幾乎能讓差一點的人家傾家蕩產(chǎn)的彩禮呢!楊小蕓琢磨了一晚上,最后還是覺得柿子要挑軟的捏,陳瑾是個性子軟的,而且聽說也挺能干,家里頗有余糧,說上幾句好話,不說將彩禮全部湊出來,起碼也能湊出一半吧!
楊小蕓打著主意,卻也不想陳瑾一點也沒有平白無故做冤大頭的意思,要是陳爸開口,陳哲或許勉為其難也就出了,楊小蕓嫁了陳爸,不代表她就真的算是陳瑾的家長呢,陳瑾嘴上喊著阿姨,那就是禮貌,陳瑾之前喊公司里的保潔還喊阿姨呢,沒得仗著身份就上門來指手畫腳的,更重要的是,楊小蕓若是嘗到了甜頭,日后直接貼了過來,那算是怎么回事!
陳瑾在楊小蕓帶著點期盼的目光下,慢條斯理地吃了幾筷子菜,將碗里的粥喝了個底朝天,然后放下筷子,摸了摸只有半飽的肚子,臉上露出了為難之色:“阿姨,你也看到了,我這邊也算不上寬裕,我和白靖兩人都不是什么種地的料子,無非仗著把力氣罷了!今年收成也不好,我們兩個大男人,吃的也多,要不是如今到了過年的時候,平常煮上一鍋粥,從早喝到晚的,哪有什么余糧!”
楊小蕓臉白了一下,之前陳瑾一直挺客氣,不過這會兒陳瑾直接就在推脫,她咬了咬牙,正想說話,就聽陳瑾半笑不笑地說道:“俗話說得好,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何況,歸根結(jié)底,陳哲不是我親兄弟呢!”
陳瑾正想要繼續(xù)說,忽然聽到了外面有腳步聲,很快已經(jīng)到了門口,白靖同時看了他一眼,起身去開了門,門口的是陳爸。
陳爸臉凍得通紅,陳瑾趕緊也起身走了過去:“爸,你怎么來了!”
陳爸一聲不吭,他看了楊小蕓一眼,楊小蕓瑟縮了一下,不過很快便恢復(fù)了鎮(zhèn)定。陳爸如今真的是老了,他的呼吸有些沉重,在一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陳瑾能給楊小蕓使臉色,卻不能這么對陳爸,他招呼著白靖給陳爸盛了一大碗粥,然后又將還剩下半盤的土豆鴨塊端了過來:“爸,你一路上過來也累了吧,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我再去做點!”
陳爸搖了搖頭:“不用了,就這樣吧!”他這會兒的確也餓了,也沒顧忌什么面子,什么多余的話也沒有,直接吃了足足兩大碗粥,吃了不少土豆鴨塊,這才停了筷子。
陳爸不說話,陳瑾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楊小蕓首先打破了沉默:“陳哲一個人在家,沒事吧!”
陳爸有些沒好氣道:“這么大的人了,難道還照顧不好自己,餓不死他!”
陳瑾心里暗暗撇了撇嘴,陳爸的性子他知道,既然這樣說,可見對陳哲并沒有太過生氣,看樣子,這次來,也是為了陳哲的事情了,這么一想,心情也算不上好了。
陳爸沒有多說陳哲的事情,卻在那里說起家里今年的收成問題,總之就是一句話,他那邊收成比較差,便是溫飽也不能滿足了。
陳瑾無語了,不管怎么樣,陳爸是他親爸,他不能看著陳爸餓死不是,陳瑾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道:“爸,如今你年紀(jì)不小了,我做兒子的,奉養(yǎng)你也是應(yīng)該的,若是別人知道我在家能吃飽穿暖,結(jié)果自己親爹卻在忍饑挨餓,只怕能戳穿我脊梁骨的!不過爸,咱明人不說暗話,爸你也知道,今年年景差,也不光你們那邊收成不好,我這邊也只能說是勉強(qiáng)。你是我親爸,我養(yǎng)你自然是理所當(dāng)然,不過,我如今也不是一個人,總不能還得養(yǎng)陳哲他們一家子,這可說不過去!”
陳爸大概是第一次聽陳瑾直截了當(dāng)?shù)乇磉_(dá)了不滿,他深吸了一口氣,有些干巴巴地說道:“這是當(dāng)然的,陳哲如今也大了,也當(dāng)自立了!”
楊小蕓聞言一驚,看向了陳爸,剛想要說什么,蠕動了一下嘴唇,卻對上了陳爸的視線,最終還是什么也沒說。
陳爸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苦笑之色,心想這下子真是徹底跟兒子撕破臉了,他咬了咬牙:“我也知道如今日子艱難,也不要多,一個月三十斤糧食,這總是要的吧!”
陳瑾看了陳爸一眼,終于嘆了口氣,說道:“既然爸你這么說,我還能說什么呢!那就這樣定了吧!這糧食,是每年一次付清,還是每個月送一次!”
陳爸猶豫了一下,終于咬牙道:“一次付清吧!”
陳瑾干脆地站起身來:“行,就這么說定了!爸你年紀(jì)大了,想必那么多糧食拿回去也不安全,而且我這邊也要準(zhǔn)備一下,過兩天,我弄好了,便給你們送過去,行嗎?”
陳爸臉上神情有些掙扎,最終還是什么也沒說,只是點了點頭。
陳瑾憋了一肚子的氣,他有些煩躁地站起身來,借口想要去清點一下家里還有多少糧食,直接出了房間,往儲藏室去了。
白靖在邊上聽得氣悶,他皮笑肉不笑地看著陳爸,輕聲問道:“陳叔叔,阿瑾是你親生的嗎?”
陳爸老臉一紅,終于還是什么也沒說,他神情有些復(fù)雜地看了楊小蕓一眼,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神情,嘴里微不可聞地說道:“做下的孽,總是要還的!”
陳爸的聲音很輕,即便是楊小蕓坐在旁邊都沒聽到,但是白靖卻聽到了,他縱然沒有七竅玲瓏心,不過陳爸都說到這份上了,哪里不知道,這里面還有別的事情,不過,因為楊小蕓在場,陳爸又是陳瑾的生父,他也沒有搞什么小動作,心里琢磨著什么時候要打聽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楊小蕓目瞪口呆地看著父子兩個如今差不多快要連表面的溫情都要撕破了,她想要勸勸陳爸不要跟陳瑾搞得這么僵,她不知道陳爸是怎么想的,可是看到陳爸帶著血絲的眼睛,她就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不管怎么樣,陳爸對她是沒話說的,而且這次的事情,還是陳哲先搞出來的,她心里也有些心虛。
陳瑾很快回來了,他神情很是平淡,就像剛才什么事也沒發(fā)生一樣,他很是淡定地跟陳爸說家里糧食不是很夠,離能收獲怎么都還有大半年,自家也要留下一些,因此,希望將一部分折算成鹽,陳爸這會兒也是心煩意亂,胡亂點了點頭。
陳瑾直接拿了幾包鹽出來,按照還算正常的比例1:5計算,折算成了30斤的糧食,說他們這次就可以直接拿走,這算是變相的逐客令了。
陳爸他們沉默著站了起來,也沒什么客氣話好說,直接將那幾包鹽揣在了衣服里面,反正如今衣服穿得都多,臃腫得很,也看不出來,當(dāng)下便離開了,陳爸出門之前,不由回頭看了看站在門內(nèi)的陳瑾,干裂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啞著嗓子說道:“小瑾,是我陳衛(wèi)民對不起你們娘倆!”
陳瑾咬了咬下唇,最終什么也沒說,就看著陳爸有些蹣跚地離開了,背影顯得很是凄涼。
白靖走過來,摟住了陳瑾的肩膀,輕聲安慰道:“好啦,別多想了,回去吧!”
陳瑾只覺得嘴里帶著點鐵銹的味道,原來之前咬得太用力,將嘴唇咬破了,他有些無力地靠在白靖身上,臉上神情有些譏諷:“是啊,一年三百六十斤糧食,直接就能兩清了,這買賣挺劃算,不是嗎?”
白靖也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他的父母老早就不負(fù)責(zé)地飛升了,留下他一個,對什么親情的認(rèn)知可沒有多少,只能更加用力地抱住了陳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