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誰?”陳瑾隨手從火堆里面抽出了一根還在燃燒的樹枝, 而一邊白靖已經(jīng)直接沖了過去,很快將一個人給拎了出來。
的確是用拎的, 那是個看起來身材很是瘦小的少年,頭發(fā)跟雜草一樣頂在頭頂上, 臉上帶著饑餓的青黃色,身上穿著的衣服褲子被鉤破了好幾個口子,還掛著細碎的草葉,胳膊和腿細得跟麻桿一樣,他有些驚恐地看著陳瑾和白靖。
白靖隨手將他丟到地上,冷笑一聲:“你鬼鬼祟祟蹲在那里做什么?”
少年咽了口唾沫,眼珠子轉(zhuǎn)的飛快, 嘴里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我, 我大解!”
陳瑾和白靖差點沒笑出聲來,穿著褲子大解,開玩笑吧!那邊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語病,臉色更白了一些, 他緊張地看著陳瑾和白靖兩人, 他這會兒雙腿都軟了,甚至提不起逃跑的心思,只能白著臉,手無意識地擰著衣角,眼神游移不定,心里更加慌張起來。
白靖冷哼了一聲,隨手拿了塊餅用竹簽串了起來在火上烤了烤, 還撒了點自制的椒鹽,香味飄了出來,少年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來,他緊盯著那塊餅,陳瑾清楚地聽到了他吞咽口水的聲音。
白靖也不嫌燙,將那塊餅取了下來,掰成了兩半,一半給了陳瑾,一半塞到了自己嘴里,他一邊嚼著玉米餅,一邊含糊著問道:“小子,叫什么名字?”
少年舔了舔嘴唇,這才低聲道:“我叫蔣建平!”
“是那邊蔣家堡的?”陳瑾想了想,問道。
蔣建平盯著陳瑾手里的那塊玉米餅,肚子也很不爭氣地發(fā)出了咕嚕聲,他只覺得胃都抽痛起來,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陳瑾帶著一點漫不經(jīng)心問道:“蔣三是你們村的吧!”
蔣建平這會兒已經(jīng)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他本來也就是為了一口吃的才冒險跑出來的,自然也沒有什么寧死不屈的想法,他隨口就說道:“他是我本家的堂叔!”
“他讓你來的?”白靖在一邊插口道。
蔣建平這會兒臉上露出了緊張地神色,猶豫了一下,他再次舔了舔嘴唇,手摸了摸空空的肚皮,有些不確定地問道:“我告訴你們,你們能給我點吃的嗎?”
陳瑾順手就將手上那半塊餅丟了過去,蔣建平幾乎是手忙腳亂地接過那塊餅,然后直接就往嘴里面塞去,餅很干很硬,好在并不粗糙,蔣建平用力咀嚼著,才稍微嚼得軟了一些就迫不及待地咽了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覺胃的抽痛緩解了很多,將半塊餅吃了下去,這一點東西對蔣建平這樣的半大小子就是杯水車薪,他捂著肚子,再次看向了陳瑾,他算是看出來了,陳瑾比白靖好說話多了。
陳瑾也不說話,就這么看著他,臉上還掛了點笑意,蔣建平很快心領(lǐng)神會,直接說道:“三堂叔他們讓我來的,他們說你們是從海邊過來的,肯定是換鹽去了,說是要給你們一個教訓(xùn),所以讓我過來摸摸底!”他也很郁悶,他蹲在附近守了半天,直到看著大多數(shù)人睡了,只剩下兩個人守夜的時候,便想要回去通知人,哪知道因為蹲的時間太長,腳麻了,起身的時候動作大了點,結(jié)果就被發(fā)現(xiàn)了。
不過他除了有些懊惱之外,也沒別的什么想法。蔣建平要說起來,之前也沒過過苦日子,他爹媽上個世紀的時候就開始做生意,從一開始賣布后來賣服裝,然后又開了服裝廠,甚至在魔都那種寸土寸金的地方也買了房子,而他家人的戶口都已經(jīng)遷到了城里,自然,沒了地。在城里的時候,他爸媽為了護著他,一個被搶劫的人活活砸死了,一個也受了傷,勉強撐到將他送回老家,便死了。他跟著自己的奶奶過日子,他奶奶年紀也不小了,蔣家堡那邊因為人口多,本身分的地就少,他家也就他奶奶的不到一畝地,連同門前屋后的自留地加起來,也只不過一畝出頭,自然是不夠吃的。
如今青黃不接,蔣建平年紀不大,也干不了什么活,飯量又不小,只好想別的辦法,他跟鎮(zhèn)上的一些混混一起想辦法在路上打悶棍,有的時候也做些順手牽羊的事情,幫一些人跑腿,換取一些吃的,這次就是蔣三找了他,許諾若是成功,就分給他兩斤鹽,十斤糧食,他自然心動了,哪知道,被當(dāng)場抓了個正著。
他也是個光棍的性子,這會兒竹筒倒豆子一般將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說了,然后眼巴巴地看著陳瑾,陳瑾輕哼了一聲,還是又拿了兩片玉米餅扔了過去,然后說道:“你就乖乖待在這里,等到天亮了我們走了再走,要不然,你說我現(xiàn)在要是打斷你兩條腿,蔣三會不會來救你呢?”
蔣建平臉又是一白,他不吭聲了,只是拿著一片玉米餅慢慢咬著另一片卻放進了褲袋里面,時不時就伸手按一下,生怕不翼而飛一樣。
白靖對這小子沒什么好感,他瞪了蔣建平一眼,然后抱怨道:“阿瑾,你就是太好心了,按我說,既然這小子沒安好心,咱們不揍他一頓就是好事了,還給他吃的,這不是浪費嘛!”
陳瑾擺擺手,說道:“行啦,這不是因為他年紀還小嘛,要是他再大一點,我直接把他扔河里面去!”
兩人隨口說笑著,讓坐在那里的蔣建平心里直哆嗦,恨不得拔腿就跑,偏偏白靖的目光有意無意掃過來,他直覺自己要是敢跑,只怕真的要被打斷腿,只好有些僵硬地坐在那里,連動一下腿都不敢,不過終究年紀不大,下半夜的時候還是扛不住,睡著了。
蔣三他們一向謹慎,見蔣建平一直沒回去,自然也沒有輕易就出動,第二天清晨,睡下的幾個人醒了過來,見多了個少年,有些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不禁有些疑惑,李立新問道:“這小子誰啊?”
陳瑾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附近蔣家堡的,快餓瘋了,出來找東西吃,正好遇到,怕他回去亂說,便讓他先待著,等咱們走了,再讓他回去!”
“還是陳叔想得周到!”幾個人在那里拍馬屁,一個個趕緊去河邊洗了把臉,趕走了殘余的睡意,便準備動身,走之前,李立文想了想,也留了一片玉米餅給了蔣建平:“行了,小子,這是給你的,回去不許亂說話,否則的話,下次見到你,有你好看的!”
蔣建平?jīng)]有想到陳瑾居然為了他說謊,正迷糊著呢,這會兒又得了一塊餅,簡直是喜出望外,生怕他們反悔,趕緊將餅放進褲袋里面,用手捂著,有些警惕地看了他們一眼,然后撒腿就跑。
“這小子跑得挺快啊!”白靖喝了口水,看著蔣建平飛快地跑遠了,有些驚訝地說道。
“別管他了,咱們趕快走,早點回村,早點安心!”陳瑾插口道。
“沒錯,立文哥,你也太爛好心了,誰知道那小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啊,你還給他吃的,還不知道他回頭吃了東西會不會把我們給賣了呢!”李立新在一邊抱怨起來。
“不就一片餅子嘛,這年頭大家都不容易,那小子還小呢,餓成那樣子!”李立文辯解道。
白靖順手將水壺扔到板車上,不耐煩地說道:“行啦,早點動身,我還想早點回去睡覺呢,一晚上沒合眼,眼皮都快撐不住了!”
“白哥您受累!”一邊幾個人嬉皮笑臉起來,還是起身推著板車上了大路。
經(jīng)過小陳莊的時候,陳瑾讓他們先走,自己帶著白靖,拎著六斤鹽拐去了陳爸那邊。陳爸看到這么多鹽,也很驚喜,看到白靖的時候,有些吃驚,他將陳瑾拉到了一邊,問道:“他還跟你住在一塊兒,沒回去?”
陳瑾直接說道:“他跟他家里已經(jīng)很久聯(lián)系不上了!而且,我和他如今在一起了!”
“在一起?”陳爸有些遲鈍地重復(fù)了一下,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等到他明白陳瑾的意思的時候,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想要說些什么,卻正對上了陳瑾堅定的目光,他嘴唇哆嗦了一下,“你,你一直瞞著我,只怕你們之前就勾搭上了吧!”
陳瑾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沒錯,爸,他是我要一起過一輩子的人!”
陳爸想要罵人,可是腦子里卻還維持著一些清醒,他死死瞪著陳瑾,終于有些無力地說道:“你,你以后不要后悔就行,我也管不了你了,你走吧!”
陳瑾用力抿了抿嘴唇,終于開口道:“爸,你自己保重!”說著,拉著白靖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陳爸看著自己的兒子,身體更加佝僂了起來,他有些沉重地呼出一口氣,蹣跚著往回走去。屋里,楊小蕓他們看著陳爸臉色不好看,心里面翻滾著,臉色卻不動聲色,陳哲給陳爸盛了飯,陳爸吃了幾口便沒了胃口,借口累了,要睡午覺,便掀開簡陋的門簾,進了不過半墻之隔的臥室。
陳瑾沒有去多想這個消息給陳爸帶來的震驚,他帶著白靖趕上了大部隊,在太陽落山前便回到了小河村。村頭玩耍的孩子第一個看到了他們,歡呼著回村里報信,大家雖然也累得很了,還是打起精神,推著車進了村。將帶回來的鹽放到了老隊長那邊,陳瑾他們?nèi)サ娜撕唵谓淮艘幌聝稉Q比例,各自拿回來屬于自家的那一部分,然后便回去休息了。而聞訊陸續(xù)而來的村民們,也根據(jù)自己之前出的那部分糧食,領(lǐng)取自家的鹽,大家一邊痛罵著之前那伙販鹽的人的黑心,一邊心里也松了一口氣,換了這么多鹽回來,起碼半年之內(nèi),不用擔(dān)心吃鹽的問題了。等到這一季的糧食收下來,再去換一次,多換一些,怎么也要保證一年的量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