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太陽如今已經(jīng)沒有那么毒辣了,大家慢慢也恢復(fù)了比較正常的作息,畢竟日夜顛倒是很傷身體的事情。院子里面曬著切成條的紅薯,如今曬得也半干了,呈現(xiàn)出灰白的顏色,陳瑾和白靖坐在陰涼的地方,一邊說笑,一邊扒著玉米粒。
幾只瘦不拉幾的麻雀在院子里面蹦跳著,這些鳥兒頑強地度過了艱難的日子,如今這個時候,它們也要努力積攢一些能量,以度過接下來的冬天。
村子里面難得地平靜下來。雖說沒有了稻子,可是玉米紅薯土豆產(chǎn)量都很高,只要儲藏得好,吃個兩三年都沒問題,村里的老人指導(dǎo)著做出了石磨,雖說磨出來的玉米面粗了點,不過之前城里面粗糧可比精糧貴多了。紅薯放的時間不長,可是紅薯粉吃個兩年是沒有問題的,土豆什么的,出了芽,直接埋到地里便是,過不了多久,又能有新土豆吃了。
沒有什么娛樂活動,之前的冬天太冷,很多人家能燒火的東西燒了個干凈,連副紙牌都沒有,倒是麻將依然有不少,閑下來的人干脆聚在一起打麻將,打得也少,就是賭些花生米什么的,權(quán)找個樂子罷了。至于孩子們就好很多,畢竟就算是農(nóng)村里面,對孩子也是很寵愛的,自己舍不得花錢,給孩子們買吃的,買玩具卻從來不會舍不得,雖說很多玩具都破舊了,不過總比沒有強,孩子們在一起也玩得開心。
如今年齡段比較尷尬的,還是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若是沒有發(fā)生這些事情,他們還在學(xué)校念書呢,這些孩子一輩子沒吃過苦頭,五谷不分只怕冤枉了他們,但是四體不勤卻是半點沒錯。他們處在“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發(fā)育階段,又都是獨生子女,家里寵著護著,依舊不會干什么活,如今不讀書了,沒有游戲廳,沒有電視,沒有網(wǎng)絡(luò),他們幾乎找不到能打發(fā)時間的事情。
好在自從有人跑到村里偷了地里的糧食之后,村里面的人就緊張起來,之前是偷地里的,萬一偷到人家家里去了呢!因此,見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們無所事事,干脆將他們聚集了起來,讓他們在村子里面巡視,防止有人過來踩點下手。
這的確有些用處,不到半個月,已經(jīng)有好幾撥人被發(fā)現(xiàn)了,叫村民們氣憤地拿著掃把棍子給趕跑了。不過,那些人很快改變了方針策略,不再是跑過來偷了,而是裝可憐,大人裝可憐沒有,主要還是孩子,還有些老人,他們沿著小路,挨家挨戶地上門乞討,剛開始的時候,大家看著可憐,總會舀出一碗玉米渣,拿幾個紅薯土豆過去,但是,很快他們就發(fā)現(xiàn),這樣的人實在有點多,誰家也沒這個善心和能力,天天接濟那些過來乞討的人,尤其,在有人發(fā)現(xiàn),一個老頭帶著的孩子居然趁人沒注意,偷了雞窩里面剛下的幾個雞蛋之后,大家遇到這些人,干脆連門都不給進了。
陳瑾和白靖的同情心也很有限,這年頭好人是做不起的,誰家也架不住別人將自家當(dāng)做善堂,因此,陳瑾他們遇到這樣的人,也就當(dāng)做沒看見。
不過也有比較特別的,貨郎消失了十多年后如今再次出現(xiàn)了,首先出現(xiàn)的是一個中年人,陳瑾認識他,這人是鎮(zhèn)上的,陳瑾在鎮(zhèn)上上學(xué)的時候,他就在鎮(zhèn)上開了個小賣部,什么都賣,這會兒,他騎著一輛有些破爛的自行車,沿路叫賣著東西,他賣的是牙膏香皂洗衣粉什么的,量并不多,估計還是以前開店的時候進的貨。
牙膏香皂什么的如今算不上必需品,不過,大家還是很給面子地過來詢問價錢,也問一些鎮(zhèn)上的事情。做生意的人一般口齒都很伶俐,這個中年人一邊拼命推銷著自己的商品,一邊在那里嘆息日子不好過。
據(jù)他的說法,他當(dāng)年糊涂,在鎮(zhèn)上賺了點錢,農(nóng)轉(zhuǎn)非的那會兒,便花了一大筆錢將自家的戶口都變成了非農(nóng)戶口,結(jié)果自然沒了地種,老爹老娘的地倒是有,不過兄弟幾個一分,留到他手上的都不到一畝了。那點地之前種了稻子,結(jié)果天一熱,全沒了。
不過大家都知道這話有些不盡不實,不過嘴上還是不會說出來的,一邊說著沒什么意義的勸告的話,一邊討價還價。
中年人在那里賠笑:“幾位老哥嫂子,如今這些東西可就這么點了,以后想買也沒處買去呢!大人或許能湊合,孩子們正長牙長身體的時候呢,怎么好不常刷刷牙呢,還有啊,越到這種時候,越是要講究衛(wèi)生呢!如今生了跳蚤虱子,可連滅蟲的藥都找不著!幾位大哥嫂子覺得是不是這個道理!而且,我這個價錢不貴啦!瞧這管牙膏,就算是以前,也得賣七八塊呢,我家里老婆孩子還等著糧食下鍋呢!三斤玉米渣,紅薯干也行,如果是紅薯或者是土豆,就得五斤,怎么樣,夠便宜了吧!”
見圍過來的人有些意動,他趕緊說道:“這幾斤糧食也就是一兩頓的事情,買一管牙膏或者一塊香皂回去,省著點,一家子都能用個一兩個月呢!”
這話說的也挺有道理,想了想,一群人還是說道:“行,你在這等會兒,我們回去拿糧食!”
中年人不禁喜笑顏開,連聲答應(yīng)了下來。很快,大家?guī)е约业募Z食過來了,中年人趕緊拿出了一桿秤稱了起來。
陳瑾和白靖花了五斤紅薯買了一管牙膏意思了一下,中年人帶的東西并不多,不過走的時候卻是滿載而歸,陳瑾看著自行車后座上那幾乎是裝得滿滿的麻袋,心里搖了搖頭,這路邊上又很長一段根本沒有人家,這人這般招搖,萬一遇到不懷好意,想要撈偏門的,麻煩可就大了。
陳瑾從來不知道自己有烏鴉嘴的天份,幾天后,有七八個人背著籮筐過來賣鹽,從他們嘴里知道,那個中年人半路上被人打劫了,自行車和糧食都被人搶走了,好在那些人沒有傷人命,這才全須全尾地回了家。
這些賣鹽的人也是得到了教訓(xùn),不再單獨出來,而是一伙人一起出動,免得路上出問題。
他們帶來的鹽是粗鹽,顏色發(fā)黃,嘗起來也有些苦,幾個買鹽的人都皺了皺眉,這樣的粗鹽,以前腌咸菜都是不行的。
正拿著秤桿幾乎是用小勺子一點一點往外舀的那個青年人笑道:“如今精鹽的價錢可不是一般人買得起的,就這些,還是我們騎了兩天車才弄回來的!你們還別覺得貴,我們也就是賺個跑腿錢,大頭都被掐在曬鹽的人那里呢!”
另一個年輕人也是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羨慕之色:“可不是,雖說咱們這離海邊也就不到兩百里地,不過,那邊已經(jīng)叫附近當(dāng)兵的人給占了,就在那邊曬鹽,誰要鹽,就得拿糧食去換!怎么當(dāng)初我沒去當(dāng)兵呢!”
“開什么玩笑,你要是去當(dāng)兵,也輪不到你在那兒,咱們這邊去當(dāng)兵的人,都在西北西南那邊呢!”另一個人輕哼了一聲,“那些當(dāng)兵的口音難道你們聽不出來,多半是北方那邊的!”
知道了原委,在聽幾個人描述了一下精鹽是何等恐怖得貴,村民們也不敢再挑剔了,一包粗鹽就能十斤糧食,還不能是什么紅薯土豆,起碼也得是紅薯干,大家小心地將秤盤里面的鹽粒刮到鹽罐子里面,生怕掉了一粒,那就太虧了。
有人在那里猶豫要不要多買一點的時候,一個年輕人說道:“別急,過段時間咱們還是要過來的,不賣鹽,咱們也沒飯吃啊!”
附近的人家聞訊過來,都帶著一些心疼買了一兩斤鹽回去,心里暗自期盼著這鹽的價錢能降下來,那些賣鹽的年輕人見沒人再過來了,各自又背上了裝著糧食和鹽粒的籮筐,拐了個彎,繼續(xù)叫賣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