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李林他們父女兩來的時候太陽剛剛落山,屋里面還留著一點(diǎn)亮光,陳瑾和白靖已經(jīng)吃過了飯,這會兒正在井邊用井水沖澡,見兩人進(jìn)來,陳瑾將水桶放到一邊,將兩人迎到一邊坐了下來。
欣欣早就跟陳瑾白靖他們混得熟了,因此大大方方地叫了一聲表叔,然后乖乖地坐了下來,眼巴巴地看著陳瑾,陳瑾笑了一聲,端出了一個裝著自家做的花生糖的盤子,然后又給欣欣沖了一杯果珍,欣欣的臉上露出了歡喜的笑容,接過杯子,小口喝了起來。
陳瑾給李林倒了一杯白水,又讓白靖抓了一大把炒花生堆到桌子上,有些歉意地說道:“茶葉沒有了,別介意!”
李林搖了搖頭,自嘲地一笑:“還什么介意不介意的,我現(xiàn)在還能活著喝杯白開水,已經(jīng)是運(yùn)氣好了!”
“別多想了,能回來就好!”陳瑾不是很有誠意地安慰了他一番,然后也坐到了一邊。
李林看著白靖自然而然地在陳瑾旁邊坐了下來,順手抓了一小把花生剝著吃,不時還送幾粒到陳瑾嘴里,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親熱讓李林吃了一驚,不過他臉上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只是問道:“這位是?”
陳瑾看了白靖一眼,不在意地說道:“啊,白靖,我對象!”
李林差點(diǎn)沒被嗆著,好在他在大城市這種事情也見得不少,總算沒有露出厭惡惡心的神情,他帶著一點(diǎn)好奇瞧了白靖一眼,好半天,才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那個,那表姨夫知道嗎?”
陳瑾神情淡了下來:“他若是來,會知道的!”
李林按捺下心中的驚訝,他這回算是明白了,為什么在這么艱難的年代,陳瑾會帶著一個人在身邊吃白食,原來兩人居然是這種關(guān)系,他看著兩人流露出的自然而然的親密,心中居然生出一些羨慕之意來。
白靖聽到陳瑾在別人面前毫不顧忌地說自己是他的對象,嘴巴咧得快要合不攏了,要不是有外人在,都要撲上去啃陳瑾幾口了。
李林沒有多說別的,這個消息足夠他好好消化一番了,至于陳瑾跟男人在一起,會不會讓陳家絕后的問題,關(guān)他什么事呢,聽說表姨夫拿自己那個繼子當(dāng)親生兒子呢!
李林自然不再提這些事情,轉(zhuǎn)而說起這場可以說是叫人措手不及的災(zāi)難來。
李林對此顯然有很多感慨和憤怒,他在那里破口大罵,公司的老板在疫情出現(xiàn)之后,也沒有發(fā)通知,直接卷著錢跑了,連辦公室里面的各種辦公用品都賣了個干干凈凈,自然,他們那個月的工資變成了泡影,告到勞動局也沒人管,就知道說些沒用的套話。
還有城里面的各種不公平,自己老婆病了,送到醫(yī)院,不過是回家拿了點(diǎn)生活用品,結(jié)果回來的時候就說他老婆已經(jīng)死了,也不肯讓他將老婆帶回去,說是怕傳染,連太平間都沒送,就直接和另外幾具尸體一起送到了火葬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領(lǐng)到手的是不是老婆的骨灰。
他在那里痛罵b市不把他們這些外地人當(dāng)人看,他們在b市拼死拼活,結(jié)果只能住在貧民區(qū)里,死了都沒人管,物資一緊張,那里的人就說都是外地人把物資用掉了,要買什么,還得憑本地戶口,他們只能通過那些黑心的商人花大價錢買糧……
他這么說著,差點(diǎn)又要嚎啕起來,陳瑾嘆了口氣,又給他倒了一杯水,然后勸道:“都過去了,還提這些事情干什么?”
李林咬著牙,說道:“表哥,我們一家子,最后就我活下來了,我那時候,真的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陳瑾不是什么伶牙俐齒的人,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就聽見李林在那里冷笑:“以前國家不是嫌人多嗎?這下好了,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沒了我們這些苦哈哈的人,看那些過慣了好日子的人怎么活下去!”
對李林陳瑾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他輕聲道:“你既然回來了,就不要總是想這些事情了!姨奶奶年紀(jì)大了,精力什么的都不足,欣欣才這么一點(diǎn),還都要靠著你支撐家業(yè)呢!”
李林長呼了一口氣,看了陳瑾一眼,露出一個有些難看的笑容來:“表哥,我只是忍不住,想到那些事情,我,我是真的恨啊!算了,不提這些事情了,這會兒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奶奶還在家里等我們回去吃飯呢!”
陳瑾暗地里松了口氣,那些事情,沒有體會過的人是沒有資本說的,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到欣欣還在用她那米粒一樣的乳牙咬著一大塊花生糖,干脆連盤子塞到了李林手里:“帶回去給欣欣慢慢吃吧!”
李林推辭了一下,不過看到欣欣渴望的眼神,還是收了下來,連聲道謝,若是之前,別說這土制的花生糖,便是進(jìn)口的糖果他每次回來也會給欣欣帶一大堆的,現(xiàn)在想想,他也只能嘆口氣,自己的寶貝女兒實(shí)在是生錯了年代,若是情況一直不好轉(zhuǎn),只怕一輩子也沒什么好日子過了!
天氣越來越熱,這邊還是長江中下游平原,海拔不到十米,但是因?yàn)樘鞖庋谉幔忠恢睕]有降雨,一些人工挖的比較淺的池塘已經(jīng)能夠看到池塘底的淤泥,一些魚在還保持著一點(diǎn)濕潤的塘泥里面翻著白眼掙扎著,雖說這些魚給村民們的飯桌上增加了一道菜,但是,很多人都開始憂心忡忡。
河水水位大幅度降低,沒有電,電灌站起不到作用,水渠里面已經(jīng)是干了,雖說之前大家種了不少的紅薯土豆和玉米之類比較防旱的作物,可是這邊的主食還是大米,天氣這么熱,若是再沒有水,水田里面的稻子只怕都要被旱死了,哪來什么收成。
一些人家不死心,天天晚上從河里面挑水去澆地,不過天一亮,地里面差不多又干了,顯然是無用功,陳瑾跟李林商量了一番,干脆將地里的稻苗都給拔掉了,趁著地面還沒有因?yàn)楦珊谍斄眩苯友a(bǔ)種了紅薯,反正紅薯只需要弄點(diǎn)紅薯藤扦插一下就行了,玉米還得育苗,土豆也得處理,不如紅薯方便。
紅薯栽下去也不能不管,連續(xù)澆了好幾天的水,那些扦插下去的紅薯藤總算活了過來,讓人長松了一口氣。看到陳瑾他們這么做,一些人家也放棄了那些顯然很難活得成的水稻,改種了紅薯,雖說紅薯吃多了并不好,但是總比餓死強(qiáng)。
他們的動作顯然挺及時,橫穿了村子的那一條從來沒有干涸過的人工河已經(jīng)露出了河床,只剩下了一些小小的水洼還殘存著。河床散發(fā)著腐臭的味道,但是人們沒有心情抱怨,沒有了水,那些水稻是徹底沒救了,而地表溫度已經(jīng)上升到近五十度,顯然,想要補(bǔ)種紅薯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