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6 章 知青(1)
1975年,上木村。</br> 上木村是江南水鄉(xiāng)的一個小村。</br> 它位于某條入海大河的西邊,村里還有不少小河,世世代代居住在這里的人,都已種田養(yǎng)蠶為生。</br> 如今是農(nóng)歷九月,天氣不冷不熱,而上木村的村民們,正忙著挖番薯。</br> 上木村這邊種水稻,有些地一年種兩季,有些地一年種一季,每年產(chǎn)量還是不錯的,但其中大部分稻子都要交公,大家都沒辦法頓頓吃白米飯的,這番薯也就顯得格外重要——他們都要靠番薯填肚子!</br> 挖番薯是個體力活兒,一大早,村里的青壯年就拿著鐵耙翻地。</br> 顧明修在眾多干活的人里,算是瘦小的,但他力氣卻不小,一耙下去,便有一大塊泥被翻了出來,連帶著很多番薯。</br> 村里的女人用手將挖出的番薯扒開,從中找出番薯扔進旁邊的竹簍。</br> 偶爾看到有些大個的番薯被顧明修一鐵耙給傷著了,還會可惜一下:“這么大的番薯,可惜了。”</br> 一邊說著,她們就一邊把被傷了的番薯扔到另一個竹簍里去——這樣的番薯,是要快點吃掉才行的。</br> 顧明修不停地翻地,女人們跟在他和其他人后面撿番薯,而在他們后面,還有一些流著鼻涕的小孩子,拿著個籃子撿前面的女人落下的,不過手指大小的番薯,或者番薯根。</br> 這些雖然里面都是“筋”,也就是粗粗的植物纖維,但好歹也是能填飽他們的肚子的。</br> 有些女人讓自家孩子留在自己身后,刻意將一些個頭稍大一點,能有雞蛋大小的番薯落下,那些孩子的收獲就會豐盛很多。</br> 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一般也沒人說什么。</br> 只是,大家正干著,突然有人道:“言知青呢?又沒來?”</br> 他們村位于江南,緊挨著一個鎮(zhèn)子,又地少人多,來的知青不多,不少還是村里人的親戚——這附近鎮(zhèn)上縣城的人要下鄉(xiāng),都挑周邊村子。</br> 但這言知青不同,他是兩年前從京城來的。</br> 剛來的時候,村里人稀奇地很,都特地去看他,但現(xiàn)在……村里人已經(jīng)對他避之唯恐不及了。</br> 這言知青長得高高大大的,身板看著很壯實,但太懶了!</br> 他都來這里兩年了,地里的活兒還干不利落,整天就知道躲在廟里偷懶。</br> “那言知青,真的太懶了。”</br> “之前張祖根的女兒還看上了他,最近也打消念頭了。”</br> “可不得打消念頭?他那么懶,越過越窮……”</br> ……</br> 這言知青,村里的人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說他才好。</br> 他剛來的時候整個人瞧著光鮮亮麗,皮鞋都是擦了油的,所有人都以為他家里肯定很有錢,然而并不是。</br> 這兩年,就沒人給他寄過東西!</br> 頭一年,他靠著變賣自己帶來的東西,好歹也能過下去,第二年,他就靠著跟村里借糧食過日子了。</br> 跟村里借了糧食,一筆筆的都是要記上的,他總是不出工,年底肯定還不上,這……</br> 更重要的是,村里人還得知,他家里成分不太好。</br> 這江南水鄉(xiāng)的人,個性都軟,這幾年外面鬧得天昏地暗,他們這邊也會拉人□□一下,但折騰地并不嚴重,也就沒人對言知青做什么,可到底沒人看得起他。</br> 哪怕他長得好有文化,就憑著懶惰和成分不好這兩樣,那些情竇初開的女孩子,就紛紛打了退堂鼓。</br> 村里人都覺得,這言知青要是一直這樣子下去,怕是要打一輩子光棍!</br> 至于村里另一個可能要打一輩子光棍的,就是正在努力翻地的顧明修了。</br> 顧明修是他們村長得最好的人了,比之言知青一點不差,干活還賣力,十五歲的時候,在隊里干農(nóng)活就已經(jīng)能拿跟成年人一樣的公分了。</br> 可他也有致命缺陷。</br> 首先,是他的成分同樣不好——顧明修的爺爺,當年是村里的大地主。</br> 顧家以前是做生絲生意的。</br> 他們家在那大河邊建了一個圍墻能有三米高的大院子,建了碼頭,早上幾十年,每年收繭子的時候,附近的人都搖了船來這邊賣繭子,這碼頭上那是人來人往的,銀元都要用竹筐來裝。</br> 顧家的老太爺,那是說不出的風光,顧明修的父親,更是去大城市讀過書,在這村里,那是一等一的風光。</br> 可惜時代變得太快。</br> 顧明修出生沒多久,他父親就自殺了,之后顧明修的母親帶著顧明修改嫁了村里一個娶不上老婆的老光棍,又生了三個孩子。</br> 可就算顧明修的母親改嫁了,顧明修的成分依然不好,很多人是不愿意嫁給他的,更別說……他還有一家子拖累。</br> 顧明修在繼父家,那就是個拖油瓶,打小就需要干農(nóng)活照顧弟妹,他成分又不好,在村里更是總被人欺負,也就一直過得不好。</br> 然而都這樣了,老天爺依然不放過他。</br> 就在顧明修十四歲那年,他繼父得病,肚子越來越大,去醫(yī)院醫(yī)生說治不好,就那么死了。</br> 他媽身體不好,當時還懷了孩子,結果生孩子的時候孩子腳先出來,接生婆用力一扯……就也沒了。</br> 顧明修今年二十,家里沒有長輩幫襯,倒是有四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妹妹要管,最小的那個才六歲……誰愿意嫁他?</br> 不過顧明修的親爹雖然是地主,但當年顧家老太爺其實與人為善,顧明修又挺慘的,所以村里人對顧明修,倒也還算友好。</br> 只是偶爾開□□大會,顧明修還是會被拉出去,□□一下。</br> 這年頭,也是沒法子。</br> 太陽漸漸從西邊落下,也該收工了。</br> 言知青還是沒來地里。</br> 大媽們?nèi)滩蛔≡俅螄@氣。</br> “像言知青這么懶的,還真少見!”其中一個人道:“他這樣子,遲早餓死。”</br> 顧明修背著鐵耙,正往村里用來存放農(nóng)具的地方走,聽到這話忍不住道:“他是病了……”</br> “生病?這種鬼話也就你信。”那幾個說閑話的女人翻了個白眼,就言知青那白白胖胖的樣子,生病?</br> 顧明修不說話了。</br> 上木村以前有個不大的寺廟,里面供了幾個菩薩,這廟還是顧家修的,但早幾年,廟里的那些泥菩薩就已經(jīng)被人扔了,現(xiàn)在這廟,就成了村里用來存放各種東西的東西。</br> 村里的拖拉機,大家用的農(nóng)具,收上來的谷子糧食等等等等,都被放在這廟里。</br> 顧明修把鐵耙放下,就回了家。</br> 早些年搞過大鍋飯,但現(xiàn)在早就不搞了,分了糧食各家吃各家的。</br> 那些家里壯勞力多的,大家吃飯又比較節(jié)省的,倒也不至于餓肚子,但像顧明修家這樣,只有顧明修一個人干活,還要養(yǎng)四個孩子……就過得不好了。</br> 不過這幾天都在收番薯,倒不至于餓肚子。</br> 顧明修回到家,就聞到了一股燒番薯的味道。</br> 顧明修的四個弟妹,是兩男兩女。</br> 他繼父也姓顧,這些人跟他姓的一樣。其中最大的大弟今年十五,叫顧玉寶,二妹今年十三,叫顧玉蘭,三妹今年十二,教顧玉仙,最小的又是個男孩,今年六歲,叫顧玉康。</br> 此刻,三妹顧玉仙剛燒好番薯。</br> 把番薯洗干凈放進鐵鍋煮上許久,一個個番薯都貼在鐵鍋上,焦了一邊兒,番薯也就燒好了,燒番薯的時候,她還在蒸架上放了一個碗,放進去一點點米,蒸了一碗飯。</br> 這飯是給顧玉康吃的。</br> 顧玉康身體弱,性子卻倔強,他是死也不肯吃番薯的,只能給他吃飯。</br> 顧明修就沒有這樣的毛病了,他回了家,洗了手,從鍋里拿了番薯,帶著皮就吃。</br> 正吃著,在鎮(zhèn)上讀初中的顧玉寶回來了。</br> 他們村離鎮(zhèn)上很近,村里的孩子小學在村里讀,學校就是顧家那個圍墻有三米高的房子,初中大家就去鎮(zhèn)上讀了。</br> 當然,絕大多數(shù)人不會去讀初中就是了。</br> “今天家里有什么吃的?”顧玉寶鉆進廚房,看到廚房的鍋里只有番薯之后,就不高興了:“只有番薯?”</br> 他說完,就看到了旁邊的米飯:“這碗飯給我了。”</br> “這是玉康的。”顧玉仙想要阻止自己的二哥,但顧玉寶拿起碗,都不用筷子,就已經(jīng)端起碗,用嘴直接在那碗因為煮番薯的時候蒸著,以至于都焦黃了的米飯上咬了一口了。</br> “這是玉康的。”顧明修道。</br> “大哥,我也想吃米飯。”顧玉寶皺眉。</br> “你中午吃過了,還吃了雞蛋。”顧明修道,顧玉寶在鎮(zhèn)上讀初中,每天都帶飯。</br> 他們自家吃的一直不好,但顧玉寶說學校里的人都吃地很好,吃差了丟臉,顧明修就只能讓他帶米飯去學校,每天還煮一個雞蛋,切成兩半淋了醬油給他當菜。</br> “我晚上還想吃。”顧玉寶理直氣壯的。</br> 當初顧明修的繼父和母親還在的時候,最寵的就是顧玉寶,畢竟這是他繼父的第一個孩子,還是個兒子。</br> 也是因為這樣,顧玉寶從小養(yǎng)成了想要什么就必須有的性子。</br> 顧明修以前也是順著顧玉寶的,但今天他累了一天了,心里又有事,就道:“那你明天帶番薯去學校。”</br> 顧玉寶只能放下手上的碗。</br> 顧玉仙見狀,連忙端了碗去給顧玉康喂飯——六歲的顧玉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母親的肚子里憋久了,整個人有點呆,六歲了還很多事情不會,每天有什么事情,就知道扯著嗓子喊哥喊姐。</br> 顧玉寶撇了撇嘴,挑了個模樣最好的番薯吃。</br> 而這個時候,顧玉蘭回來了。</br> 顧家兩姐妹大的顧玉蘭,小的顧玉仙,看名字都該是美女,可實際上……</br> 顧明修的繼父長得實在不怎么樣,這兩姐妹便也其貌不揚,又黑又小。</br> 其中顧玉仙小一點,一邊讀小學一邊在家里干活帶孩子,顧玉蘭要大一點,不愛讀書,已經(jīng)開始上工了。</br> 今天她回來的時候,手里拎著個籃子,有些得意地給家里人看:“你們看,我下工后,去撿了好多番薯回來!”</br> 她籃子里的番薯一個個個頭挺大,顧明修皺眉:“這么大的番薯,你也撿的到?”</br> 顧玉蘭道:“我偷偷藏開的,所有人都走了,才回去拿……”</br> “你就不怕被人抓了?”顧明修皺眉,這些番薯雖然后面會分,但偷偷藏了拿走被人發(fā)現(xiàn),那是不行的。</br> “不會被人抓到的!而且都這樣。”顧玉蘭看向顧明修:“大哥你就是太老實了!”</br> 顧明修有些無奈,他覺得這樣不好,但他不知道要怎么教才好。</br> 吃過東西,顧明修就出了門:“我出去了。”</br> 顧玉蘭道:“哥你要去鎮(zhèn)上,我跟你一起去。”</br> 顧明修立刻就拒絕了:“你在家里待著!”</br> 顧玉蘭大概是小時候受了苦,挨了餓,出門見了啥都想往家里拿,他都不敢?guī)顺鋈ァ?lt;/br> 顧玉蘭翻了個白眼,不說話了。</br> 村里晚上是安排了人守夜的,還不是一個人,是好幾個,避免有人去偷番薯什么的。</br> 顧明修出了門,也不往地里走,而是去了鎮(zhèn)上。</br> 鎮(zhèn)上的人有公糧吃,日子都過得特別好,也看不起鄉(xiāng)下人,都管鄉(xiāng)下人叫“鄉(xiāng)下烏龜”,當然,鄉(xiāng)下人也不甘示弱,管他們叫“街上烏龜”。</br> 顧明修不想村里某些人那樣,對鎮(zhèn)上的人充滿敵視,但他確實羨慕他們。</br> 而他到了鎮(zhèn)上,就直接去了附近的集貿(mào)市場,撿甘蔗梢頭。</br> 最近番薯豐收,甘蔗也上市了,價格還便宜。</br> 鎮(zhèn)上的人,基本上家家戶戶,都會買點甘蔗吃,他們還不像鄉(xiāng)下人一樣,洗了洗就直接帶皮啃,而是讓人削好皮才買回家的。</br> 甘蔗削皮的時候,上面的梢頭都會留在集貿(mào)市場,而這梢頭,會有人來撿。</br> 甘蔗最上面的梢頭不甜,賣甘蔗的人都砍掉一段,但鄉(xiāng)下那些缺零嘴孩子們,還是會撿來啃。</br> 此外,還有人會將之撿回去,曬干之后當柴火燒。</br> 這邊是江南水鄉(xiāng),還是平原,能開墾的地基本上都開墾出來了,反正樹林這樣的東西,是沒有的。</br> 這也就造成了,家家戶戶的柴火,往往不夠燒。</br> 顧家用來燒火的,有村里分的稻草,還有桑條,但這是不夠的,為了多點柴火,稻子割了之后,大晚上的,顧明修還會去地里拔水稻的根,現(xiàn)在也會來鎮(zhèn)上撿甘蔗梢頭。</br> 顧明修一口氣撿了不少,捆起來帶回家。</br> 他到家的時候,天已經(jīng)很黑了,不過村里還有不少人家家里有光透出來。</br> 他們村因為離鎮(zhèn)上進,是通了電的,當然,舍得用電的人家并不多。</br> 顧明修一回家,家里的幾個孩子就沖上來了,從那些甘蔗梢頭里,翻能吃的出來吃。</br> 顧玉康更是扯著嗓子喊:“姐!姐!”</br> 他這是自己沒法子弄來吃,就喊人幫他弄。</br> 顧玉寶從來都是不理顧玉康這個弟弟的,顧玉蘭也只顧自己吃,也就顧玉仙找了一截梢頭,洗干凈用嘴咬著皮撕下來,然后喂一點給弟弟。</br> 這甘蔗梢頭一點不甜,顧玉康吃了兩口就不要了,顧玉仙這才開始自己吃。</br> 顧明修這時候,卻是拿了兩根他早就看好的甘蔗梢頭站起來,出了門。</br> 顧玉寶皺眉:“哥又去哪?”</br> “可能是去捉田雞。”顧玉仙道:“明天我也去捉捉看。</br> 顧玉寶扔下手上一點不甜的甘蔗梢頭,直接回房間去了。</br> 顧明修并沒有去捉田雞。</br> 他是想去的,但他今天累了一天,又去了一趟鎮(zhèn)上,實在沒力氣了。</br> 事實上,這會兒他的肚子都餓了——光吃番薯,餓起來總是特別快。</br> 甘蔗梢頭沒什么甜味,但顧明修還是有點饞的,不過他沒吃。</br> 他去井邊把自己手上的兩根甘蔗梢頭洗干凈,然后去了顧家老宅,也就是他親爹住過的地方。</br> 這房子現(xiàn)在被當做小學用,同時,里面還住了一個知青,就是那位很懶的言知青,言景則。</br> 顧明修覺得言景則這名字特別好聽,言知青這人,也長得特別好看。</br> 自從言景則來村里,他就注意到這個知青了,還打從心底喜歡這個人。</br> 只是他是個男人,那種喜歡,是不應該的。</br> 但他還是會偷偷給言景則送東西。</br> 家里的糧食他不能往外拿,但平常他想法子找到了什么能入口的東西,總會分言知青一點。</br> 今天言知青又病了,沒去上工,他就想送言知青一點東西,可惜他沒什么東西能送,就只有甘蔗梢頭。</br> 哪怕他拿的,是他撿的時候特地挑好的,相比之下比較甜的梢頭,這東西也有點送不出手。</br> 言知青以前在背景,肯定是能吃上完整的甘蔗的。</br> 這么想著,顧明修就有點不好意思。</br> 但他還是輕輕地敲了敲門。</br> 言景則穿越了。</br> 他猛地醒過來,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待在一間家徒四壁的小屋里。</br> 外面天已經(jīng)黑了,家里什么都沒有,他想點個燈都找不到這地方,偏偏肚子還餓的咕咕叫……</br> 言景則都無語了。</br> 他這到底是穿到了哪里?</br> 穿越也就算了,不給他以前的記憶也就算了,為什么他還沒有這具身體原主的記憶?</br> 這讓他怎么活下去?</br> 明天他出門,會不會露出馬甲,然后直接被人抓起來?</br> 言景則越想越糾結,肚子也越來越餓,整個人都萎靡了。</br> 然而他現(xiàn)在什么情況都不知道,根本不敢出去亂逛,這到處黑乎乎的,他也出不去。</br> 他只能無奈地躺在床上,打算熬到天亮。</br>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了敲門聲。</br> 那聲音很輕,但在黑夜里非常明顯,有人來找他?</br> 言景則猛地跳起來下了木板拼的床,就摸索著上前。</br> 敲門聲停下了,門外的人走了?</br> 言景則有些著急,他沖到門邊,拔下門栓,終于開了門。</br> 他的動作有點慢……言景則都已經(jīng)做好門外沒人的準備了,沒想到門打開,竟然看到了一個人。</br> 屋外有月光,他多少能看到一點這人的模樣。</br> 這是個二十來歲,劍眉星目,長得非常英俊的男人,一看到這人,言景則就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猛地加快。</br> 他說不出這是什么感覺,只知道一件事——他喜歡上這個人了!</br> 他一見鐘情了!</br> 他在穿越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之后,對一個他完全陌生的人一見鐘情了。</br>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就只是看到眼前的這人,他便覺得自己的心不受控制了。</br> “你……”言景則張開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br> 顧明修敲了門沒人應,就懊惱起來。</br> 這個點,生病的言知青說不定已經(jīng)睡了,他這樣來敲門,指不定打擾了人家。</br> 他不再敲門,打算把手上的東西放在門口就走,又怕最后被人拿走,正糾結呢,言知青住的房子的門突然打開了,言知青走了出來。</br> 言知青的個子,比他們村里所有人都要來的高,身材看著也壯實……據(jù)說是因為北方人個子高的緣故。</br> 顧明修張了張嘴:“言知青,我?guī)Я藮|西給你,我……”</br> “要不要進來坐坐?”言景則問。</br> 顧明修驚訝地看著言景則。</br> 鄉(xiāng)下人身上都臟,還長虱子,之前言知青都不讓人進門的,現(xiàn)在竟然讓他進去?</br> 正愣著,顧明修就見面前的言知青一個踉蹌,用手撐在門框上,才算是穩(wěn)住身體。</br> 言知青真的病了,應該還病得很嚴重!</br> 顧明修立刻上前,就扶住了言景則:“言知青,你沒事吧?”</br> 言景則深吸了一口氣,咬牙道:“我沒事。”</br> 他確實沒事,他就是突然暈了一下。</br> 而之所以會暈一下,是因為他得到了原主的記憶。</br> 言景則咬緊牙關,都已經(jīng)被氣壞了——這原主,真是個人渣!</br> 作者有話要說:啊,我是個善變的小妖精!</br> 大家提議的《知青和村草》特別想寫,就寫了這個哈哈哈!</br> 今天臨時發(fā)生了一些事情,還是寫晚了了,明天要出門估計又要晚上0點才能更tt,,大家記得收藏網(wǎng)址或牢記網(wǎng)址,網(wǎng)址m..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