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五章 聒噪 四
轟隆!
轟隆!
轟隆!
雷霆夾雜著火焰一起爆發(fā),仿若激起某種化學反應(yīng)般,一連三聲巨響,聲音越來越大,聲勢越來越烈。
恐怖的高溫使得地面干裂,崩毀,使得空氣扭曲,升騰,虛化。
遠遠看去,就仿若大地上綻放出一朵藍紅色的瑰麗花朵。
而隨著轟鳴聲,又是一朵花苞綻放,
緊接著,一朵,又一朵。
很快,形成一副滿是毀滅意味的,花團錦簇圖。
一藍一紅形成的光亮,甚至將天空都染上他們的色彩。
就在這時,泰淮江支流上。
兩道人影踩在灰白色的道路上,緩緩行走。
雖然步履平緩,但那條滿是泥濘的灰白色路徑,好似有某種奇異的魔力。
明明兩人只跨出一步,卻直接出現(xiàn)在千米之外。
很快,支流再分,白霧漸起,兩岸出現(xiàn)一叢叢桃花。
只是就在這時,其中一道灰白色人影,步伐忽地停下,抬頭看著天空。
就在其抬頭的瞬間,藍紅色的光芒占據(jù)天空,
一股燥熱的熱浪撲面而來。
“這是……周易道的大人之法,天雷地火?看來盯著這塊肥肉的人有不少啊,灰鱗你才磨破陣法,便有人迫不及待上了。”
另一人,黃淵同樣抬頭,笑了笑,低聲道。
“這陣法確實有些奇妙,我將其攻破,原以為其會因結(jié)構(gòu)的破滅,自動崩殂,
但沒想到其居然以某種手段,不僅將原本該逸散的能量收斂,更將我之攻勢,同樣吸收……”
其身旁,灰白色人影回道,聲音比起此前多了些鄭重。
他名為灰鱗,是千羽界,千羽仙盟道祖。
兼修恒佛一脈與祖神山一脈。
在千羽界,恒佛一脈與祖神山一脈很是適配。
因為恒佛一脈石質(zhì)佛心最能平抑祖道一脈暴躁的氣血體魄。
“周易一道,上善若水而不爭,這一處天地所布陣法,算是巔峰周易道所設(shè),
赤縣三大道脈中,周易道自古獨大,上古以來,幕后掌控局勢,不止出過一位天人層次道人,底蘊自然厚實。”黃淵輕聲道。
說著,眼中發(fā)出興奮光澤。
他們這一脈所傳天子望氣術(shù),出自周易道殘篇,由黃龍士黃名推陳出新,創(chuàng)立而成。
可以說是一母同胞。
因此一旦他能得到對方傳承,仔細研讀,很容易便能有大收獲,甚至于直接突破困頓已久的境界也不過。
這是他老師黃龍士黃名也不曾有大造化!
“天人層次,我知道,其在千羽界,已經(jīng)算是十仙法脈副掌教,甚至掌教級數(shù)的存在了。”灰鱗感慨道。
“看來這一次收獲應(yīng)該不小。”
“不是應(yīng)該,是必然不小。”
話音落下,灰白色路徑飛速沿著泰淮江支流下方行進。
話語中,兩人都沒有將陣法中孫氏一族放在眼里。
因為無論周易道再如何強盛,如今剩下的,終究不過是當年神通王的殘部。
屬于徹徹底底,當年界域未出,天變未啟時,舊時代的殘黨。
即使強,也強的有限。
更何況,還有有灰鱗出場。
后者是真正的道祖級恐怖高手,再加上如今天變將成,界域壓制近乎于無。
若是在上古時期,其便是三覺大圣中,走到后兩覺的霸主高手。
自然毫無懸念。
*
*
桃花源,祖地外側(cè)。
原本崩裂的桃山處,數(shù)以千計的粉色光點從大地下升起,隨后猶如大片蜂群般,在空中盤旋四散。
下方,七個身材高大,身著灰色麻衣,面帶半截玉質(zhì)面具人影呈七星方位站立。
每一人身前,都立有一半人高的玉質(zhì)耳瓶。
仔細看,玉瓶背后有人形凸起圖案,結(jié)合瓶身雙耳,猶如一人抱瓶而成。
無數(shù)粉色光點,正是不斷自瓶口涌出。
此時七人卻是抬頭,看向不遠處,天空中的異象。
“四兇法陣起了,看來族長他們已經(jīng)與敵人照面了。”領(lǐng)頭之人平靜道。
說著,看向同樣呈七星布烈的玉瓶,目光最后落在漫天的粉色光點之上。
“我們有兩柱香時間,兩柱香時間內(nèi),如果將天雷地火陣重新搭建,便能重新凝聚風水之勢。”
“兩柱香時間,綽綽有余,畢竟這外界元氣如今都充沛到這個地步了啊。”七人中,一人哈哈大笑道。
“是啊,這已經(jīng)能夠比擬我等以元石搭建的聚元陣了,時代……看來真的改變了……”另一人輕聲感慨回應(yīng)。
“好了,動手吧,此陣一成,陣法破而后立,便能與新的天地重新聯(lián)系,這樣一來,元氣將不斷倒涌入桃花源,
或許今晚開始,先祖為避周時亂,所付出的一切,我等困頓的這么多年,為的就是今日。”
領(lǐng)頭之人身材最為魁梧,半邊玉質(zhì)面具上,眉心印有一淡紫色雷電般的印記,低沉道。
他們是孫氏一族的護族人,真正傳承于周易道隱脈。
自古以來,周易道中,顯脈掌權(quán),隱脈護宗,真正要說資源,后者獲得的其實更多,各類傳承,優(yōu)先性也該更高。
但同時,付出的也更多。
隱脈一行,沒有姓名,沒有道號,終身只能在黑暗中,默默守護道脈。
如果說顯脈道主一脈是沐浴陽光下的葉,那他們就是黑暗中的根。
以另一種方式守護著周易道。
即使如今,孫氏一族與周易道幾乎融為一體,這個制度也沒有改變。
這也是他們七人來此的原因。
“孫淵說的沒錯,世間花開花落,終有定數(shù),這么多年,陣法崩潰合乎道理,
但是,這一次,由我等重演雷火,勾連外界天地,也合天數(shù)!”領(lǐng)頭之人沉聲道。
“是!”
“是!”
……
所有人齊聲應(yīng)下。
呲呲!!
七人不再關(guān)注族地中的局勢,開始手中不斷如幻影般變化印記手勢。
身前玉瓶,白色微光大量,瓶身上的兩耳,開始如有生命般蠕動。
最后猶如翅膀一般。
與此同時,從其中噴薄出的粉色光點越來越多。
周遭原本破碎的山體,三角巨石處,地面在蠕動。
像是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想要重新布置陣法,可以說無比艱難。
但好在,原本陣法雖然被人以莫名手段破解,不過陣基還在。
正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般。
只要他們能引動原有陣基,重演雷火,原本的雷火兇陣,不僅能破而后立,還能增效,變得更為靈動。
七人身上灰袍在狂風下,獵獵作響。
身前玉瓶上涌起白色氣流,噴薄粉色光點時,也在吸收什么。
只是就在這時,領(lǐng)頭之人下意識抬起頭。
前方,一條灰白色小路以著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他們蔓延而來。
遠遠望去,就如同某種菌類感染一般,很是詭異。
“最壞的結(jié)果出現(xiàn),沒想到還有敵人……”領(lǐng)頭之人眼瞳中閃爍著紫光,平靜道。
“這位可是周易道道友?”此時,灰白色路徑上,兩道人影倏忽出現(xiàn),一個身材極為壯碩,兩條手臂上環(huán)繞銀圈的男子上前半步,面帶笑意看著這邊。
“知曉我等是誰,還敢來此,看來是一些聞到味道的鬢狗。”領(lǐng)頭之人,面色古井無波,平靜道。
“或者說,這是我等沉寂這么久,所必須要承受的挑釁?”
“挑釁?哈哈,一群敗家之犬而已,當年為求保命,藏頭露尾,如今窩都沒了,還裝!”黃淵聞言也不惱,反而笑瞇瞇道。
“也是,那時候,周易山上那群老家伙,也是和你一樣,我記得最后大軍壓下,為其收尸時,都還在裝……”
說著雙手晃動,其上銀圈碰撞,發(fā)出叮叮當?shù)穆曧憽?br/>
“嗯?!你是周老狗的人?”原本平靜的領(lǐng)頭之人,雙目瞬間變得赤紅。
“也好,等待這么多年,就先收取一些利息!”
他手中印訣一動,猛地踩地。
剎那間,身前玉瓶劇烈晃動,其中無數(shù)白煙飄散,將其整個人環(huán)繞。
猛然間,手指于天。
轟隆!
下一刻,天空中雷聲大震,狂風四起。
與此同時,其余六人,同樣快速掐印。
原本玉瓶中的白煙,開始升騰,向外擴散。
周遭與其接觸的任何一物,甚至包括空氣,光線,都開始如陷入泥濘一般,難以動彈
“周易六十四卦,四兇行卦?有趣,傳聞最為巔峰時,能倒果為因,吉兇轉(zhuǎn)換,以天數(shù)殺人,
可你這造詣……”黃淵面上笑容消失,臉色平淡,說著,搖搖頭。
“當年元天罡都不敢說這樣的大話!”領(lǐng)頭之人額頭上青筋暴起,身前玉瓶顫抖更烈。
他上指的右手,一下張開,隨后猛地合上。
“卦澤水困,上澤下水……”
“卦澤水困,上澤下水……”
………
七人一同出聲,聲音重疊,恢宏如雷。
“困無水而涸,窮困至極也……
此四為兇!!”
轟隆!!
天空中積蓄的雷勢,猛然一簇接著一簇,以巨大速度砸落。
周遭空氣,在此時,似乎也變?yōu)榱死妆粩嘤屑毿〉睦纂娚伞?br/>
在雷槍砸落時,由其補充,急速膨脹。
恐怖速度加上雷霆之威,急速燒毀著觸碰的一切。
不過千分之一秒,無數(shù)雷霆便砸落在黃淵頭頂
后者還在搖頭,好似根本沒有反應(yīng)過來。
然而就在雷槍即將墜落的瞬間。
嗤嗤嗤!!
剎那間,灰白色光澤大亮。
明明灼烈虛化的雷電,此時居然慢慢凝固不動。
湛藍色,被死寂的灰白色覆蓋占據(jù)……
七人瞬間面色大變。
手中印記正繼續(xù)變化,同時空石戒中飛出一枚枚龜甲。
只是龜甲還在轉(zhuǎn)動。
呲啦!!
一連七聲。
七道灰光從地面爆射而出,以一種夸張至極的速度,精準刺向還在掐印的一眾人。
后者想要反抗,而就在這時,體表卻驟然出現(xiàn)一層石膜,阻礙著其移動反應(yīng)。
噗噗噗……!
七人身形驟然僵直不能動彈。
嘀嗒,
嘀嗒。
血水不斷掉落于地。
七根常人大腿粗的石筍般物事,一下從背后,將后者整個人胸口貫穿。
猶如擼串一般,毫無死角。
領(lǐng)頭之人,眉心不斷爆發(fā)紫光,周身有雷芒閃動,還想說什么。
但自那巨大的傷口中,一層灰白色光澤飛速流轉(zhuǎn),其皮膚開始迅速變色變灰,
變?yōu)槿鐜r石般的材質(zhì)。
不過半息時間,整個人,便徹底化為石質(zhì)。
“還以為是當年嗎?”黃淵面露悵然之色,“道友……如今啊,時代變了……”
隱居這么多年,沒有任何與千羽界之人交手的經(jīng)驗,就如當時界域初現(xiàn)時的大周一樣。
為此他們不知付出了多少代價……
“走吧……前面,似乎有些有趣的人,我想去看看……”
灰鱗毫不在意,跨過變?yōu)槭|(zhì)的七人,平靜道。
“有趣的人?這里能有什么有趣之人?”黃淵心情變得極好,此行即使沒有其他收獲,這七人便是一大寶藏,
足以讓他拷問出不少好貨。
“走。”
*
*
“你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誰讓你起的陣?!”
囂張的火舌,猶如一條條貪婪的蛇蟒,不斷向外撲咬。
火光將許成元俊秀的臉龐照的猙獰。
他轉(zhuǎn)過頭,猛地朝后大吼道。
“是我。”
孫裳平靜出聲,美眸中同樣倒映著火光。
看著不斷發(fā)生裂變,繼續(xù)爆炸的前方,面色稍霽。
“許成元,請你注意你說話的態(tài)度!此事認真說來,是你之過!
因你子嗣外出,引來強敵,甚至致使我族陣破,還沒有怪責你,你倒好,居然敢沖我等吼叫?”
她眼珠子轉(zhuǎn)動,看著眼前目眥欲裂的男子,面色重新恢復(fù)冰寒之色,冷聲道。
說著,語氣也是稍為平和,
“你那好友,我等確實不能確定其是敵是友,而且其言語很是猖狂,因此我等出手,是為全族著想,
你許氏一族,如今同樣在桃花源生活,你應(yīng)該能理解。”
“理解……”許成元低聲喃喃道。
“我兒子死了,我兄弟來找我,也死了,你讓我理解?”許成元忽地笑了起來。
“成元,冷靜。”此時,一旁的孫淵目露復(fù)雜之色,適時出聲。
許成元沒有說話。
淮州時,與自己一同練武狩獵殺人的好友,
到不得已逃離,沿途慘死的紅顏,家人,朋友,
再到流落異鄉(xiāng),隨波逐流娶妻生子后的溫情,
以及從小喜歡對自己笑,長大后,卻叛逆的兒子……
一幕幕情景在許成元心中,如電影般,一禎禎快速閃過。
他眼神從掙扎,到猶豫,再到堅定,最后變?yōu)槟弧?br/>
“族長收留我一家為恩,殺我好友與親子為仇……”
“不是,許成元,你到底在說什么?”一旁的孫裳皺眉,忍不住出聲。
只是話音未落,眼前之人卻瞬間消失。
其突然出現(xiàn)在半空中,身軀周遭涌起一大片火光,體系急速膨脹,兩道火翼宛如實物般從其身上猛然生長而出。
直接化作一道火線,朝其沖來。
凝為實質(zhì)的意勁,猶如浪濤般涌動。
只是一瞬間,死亡的恐懼,便如陰影般攀附在她身上。
她完全不敢相信,這么多年,一直溫聲細語,與她頗為尊敬的許成元,會突然朝她出手!
而就在這時,一旁的孫淵卻好像早有準備,輕聲嘆息一聲,咔嚓咔嚓。
緩緩拔刀。
明明速度極慢,滿是各類符文等木刀出鞘,一股子鋒芒感卻使得前方空氣,出現(xiàn)一道灰色裂痕。
正對著孫裳前方。
他的想法很簡單,如若許成元不改勢,那便只有……
許成元同樣看見了那熟悉的眼神,感受到了那刺骨的鋒芒。
但表情依舊漠然。
他殺葉裳是為兄弟親子報仇,而正好受孫淵一刀,則是全這些年庇護之恩。
恩怨正好兩不相欠。
想到這,他速度再次暴漲。
身上的火光,開始承受不住無形刀氣,自發(fā)崩殂。
看到這,孫淵眼中露出一抹冷色,手中原本不動的符刀,驟然加速,
只是剛準備爆發(fā),卻猛然感覺有些不對。
其手中的符刀,驀然變得如同千斤般重,甚至重到,他把握不住。
同時手掌處,一股子劇痛更是猛地傳來。
他拔劍的手掌,被上方落下的一只大手,輕輕壓住,完全動彈不得。
咔嚓咔嚓。
原本已經(jīng)出鞘過半的刀刃,更是在一股強力下,緩緩壓下。
此時,眼前原本橫沖而來到許成元,速度也慢了下來,停在原地,看向他。
他下意識側(cè)過頭。
在他身后,不知何時出現(xiàn)一道身影,靜靜站立著,與前者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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