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何不早來??
“興農(nóng)定然是要先均耕地,首先就是要讓百姓們擁有自己的耕地,廟堂應(yīng)當(dāng)將自己全部的公田和官田都拿出去分給百姓!!”
剛剛走進了太學(xué),劉長迎面就是一個暴擊。
劉長呆愣的看向了那位夸夸其談的士子,那人身材高大,渾身的衣裳并不比劉長要遜色,幾乎將權(quán)貴之子刻在了臉上,可這說出來的話,卻跟他的身份多少有些不匹配了。
而站在他面前的則是另外一個學(xué)子,此人憤怒的說道:“耕地就是社稷,百姓們不過是耕地上的勞力而已,就應(yīng)當(dāng)讓廟堂收回天下的土地,讓百姓們?nèi)ジ鳎瑢Σ煌募彝グ粗祟^給與不同的耕地,如此避免耕地的兼并....”
好嘛,這位更是重量級。
劉長都驚呆了。
他遲疑著,看向了一旁的呂祿,“如今的太學(xué)生都是這樣的嗎?”
“咳咳,陛下不能以偏概全啊。”
劉長想了想,說的也對,繼續(xù)朝著太學(xué)內(nèi)部前進,在一處亭子里,一個太學(xué)生正在大聲的說著自己的志向,而其余人則是圍著他,不斷的拍著手叫好。
“興農(nóng)卻要滅商,這是不對的,商跟農(nóng)并非是對立的,如今的廟堂無賢才,都是些愚鈍之人,他們哪里懂得什么治國的辦法呢?想要興農(nóng),就當(dāng)先重視商,陛下要通商身毒,這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我鉆研市場多年,大漢的糧食產(chǎn)量再高,也有人吃不飽飯,吃不飽飯,跟糧食的產(chǎn)量沒有多少關(guān)系,反而是跟落后的食貨學(xué)有關(guān)!”
“天下食貨發(fā)達,則百姓富裕,市場穩(wěn)定,就能做到家家戶戶都能吃飽飯!!”
“各位若是愿意跟隨我,加入我所組織的‘經(jīng)世七友’,等我當(dāng)上國相,定然會制定對應(yīng)的政策!與你們一同來實現(xiàn)這些想法!!”
看著周圍那些嗷嗷叫的學(xué)子們,劉長再次遲疑的看著呂祿。
“現(xiàn)在是不是該去找劉章了??”
呂祿急忙解釋道:“陛下,這是太學(xué)內(nèi)的學(xué)社,通常是由共同志向的學(xué)子們聯(lián)合起來所組成的,并非是要謀反啊....”
“哦....”
又往里走,在一處樹蔭下,正看到一個人手持報紙,大聲嘶吼著:“當(dāng)誅國賊!當(dāng)誅國賊!河西劉賊敬者又上書新策,要收學(xué)費了!!陛下設(shè)立縣學(xué),本來是要為國取士,教才育人,這廝竟敢出這般險惡的政策,這是要懷我大漢之國本啊,各位,請與我一同上書,誅河西劉賊敬者!”
而就在他的不遠處,也有學(xué)生拿著報紙大聲吼叫道:“劉公收納費用,是為了更好的建設(shè)縣學(xué),縣學(xué)嚴重的虧空使得廟堂舉步維艱,況且各地百姓都有些不以為然,以為輕賤,還是得收取費用,否則就沒有人重視這學(xué)問!!所招納的錢財,是為了給與縣學(xué)官吏之俸祿,都是為了啟蒙之事!!!”
“就應(yīng)該用火藥將那廝炸死!”
“我先炸了你!”
很快,那兩個人就開始了物理上的切磋,纏斗在了一起,打的頭破血流。
劉長感慨道:“朕還是太仁慈了啊。”
甚至遠處能看到有學(xué)子大聲呼喊道:“縣學(xué)何以不招女子?!丁在外,母教子,若母不學(xué),何以教子?!”
劉長就這么一路走了許久,也有迎面而來的太學(xué)生認出了他,急忙俯身行禮,劉長在盡量不驚動太多人的情況下,走進了浮丘伯的書房內(nèi),浮丘伯的書房,并不在太學(xué)的最中間,反而是在北邊的一處樹林之中,這里的景色倒是很不錯,很多祭酒都是住在這里的,劉長領(lǐng)著人進來的時候,幾個學(xué)子正在跟浮丘伯請教。
看到天子前來,那幾個人急忙起身拜見。
“嗯,無礙,你們先問,等你們問完了,朕再問!”
“我們明日再問便是了!”
學(xué)子們也不敢耽誤劉長的時日,急忙請辭離開,劉長這才笑著坐在了浮丘伯的面前,招了招手,呂祿帶著劉勃也走了進來,年幼的劉勃正好奇的看著周圍,對年幼的他來說,太學(xué)里的事情,實在是太過神秘,勾出了他無限的好奇心。
浮丘公看了一眼劉勃,心里大概就有些明白皇帝這次的來意了。
劉長卻沒有直入主題,反而是笑著問道:“聽聞近期內(nèi),浮丘公跟黃老之士在報紙上多次切磋,怎么,您還招架的住嗎?”
“哈哈哈,多勞陛下費心,老夫雖然年邁,倒也不曾吃力。”
如今斗得比較兇狠的兩個學(xué)派,就是儒家和黃老了,儒家經(jīng)過這些年的發(fā)展,不斷的縮短著與黃老學(xué)派的距離,大家涌現(xiàn),學(xué)子的數(shù)量越來越多,當(dāng)初叔孫通通過啟蒙的事情,培養(yǎng)了太多的年輕人才,使得他們實力愈發(fā)的雄渾,若不是儒家內(nèi)部派系混亂,彼此也不對付,只怕黃老想要抵抗也不是那么容易。
如今的黃老,愈發(fā)的顯露出了其疲憊之姿。
黃老咬著牙,只是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他們新圣的身上。
劉長又跟他寒暄了片刻,方才說起了自己進入太學(xué)后所看到的,“方才朕走進太學(xué)之后啊,這一路都在想,若是大漢以后的大臣就是這樣的,那大漢就沒有什么希望了,你我百年之后必亡啊。”
“不過,在進了這個門之后,朕又想了想,年輕的后生,心里有很多不切實際的想法,這也是可以理解的,當(dāng)初朕還年幼的時候,也曾有過很多想法...他們遲早也會長大的。”
“不過,您這太學(xué),治理的還是比較寬松的,朕這一路走來,有罵地方相的,有罵諸侯王的,有罵三公九卿的,甚至還有人認為朕輕信張相,誤了國事...這會不會有些太過了呢?”
浮丘伯搖著頭,認真的說道:“這些罵的最狠的,到頭來,都有很大的可能會成為他們所罵的人的忠實擁護者,陛下完全不必擔(dān)心...他們謾罵,就需要查閱大量的相關(guān)內(nèi)容,罵著罵著,他們就看進去了....”
“他們自認為學(xué)問足夠,能治國,可是哪里比得上三公九卿呢?當(dāng)他們明白自己的不足之后,就會慢慢轉(zhuǎn)變的。”
“況且,太學(xué)之內(nèi),是沒有誹謗罪的,眾人各抒己見,互相交流,如此才能培養(yǎng)出有用之士啊。”
“太學(xué)之內(nèi)自然是可以的,若是出了太學(xué),可莫要如此啊....朕倒是寬容,就是有人謾罵,也不會在意,就是這朝中大臣實在小氣,怕是不能容忍這樣的謾罵侮辱,到時候若是惹出了什么事來,那就不好了。”
這太學(xué)所培養(yǎng)出的官吏,都并非是底層的那些小吏,大多都是縣中屬官起步,劉長還是比較重視的。
在跟浮丘伯聊了片刻后,劉長看向了自己的兒子。
“代王的年紀也大了,此子自幼聰慧,頗有朕的風(fēng)范,朕準備讓您來教導(dǎo)他,告知他治理國家的學(xué)問...且不知您是否愿意,可無論如何,您得收下!!!”
呂祿的眼皮跳了跳,好一番暴君言論啊。
浮丘伯笑呵呵的,他跟劉長的關(guān)系還是非常不錯的,便看向了劉勃。
“好孩子,都讀過哪些書啊?”
劉勃緊張不安的看著浮丘伯,支支吾吾的,劉長輕輕推了他一下,他急忙說道:“論德經(jīng)!”
浮丘伯呆愣了片刻,心里對這位代王的才學(xué)大概有了一個評價。
浮丘伯的評價是:不如其父。
劉長清了清嗓子,說道:“他還在啟蒙,也不曾讀過什么書。”
“陛下,太子乃是黃老,若是我收了代王為徒,怕是不太好...”
“這有什么不好呢?”
“朕都想好了,朕有四個兒子,當(dāng)世有四大顯學(xué),正好,一人一個,安學(xué)黃老,勃學(xué)儒,賜學(xué)法,良學(xué)墨...將來他們各自前往封地,就會像朕的仲父那樣綁...請來自家門派的名士們,一同鉆研,說不定還能使得文風(fēng)更加昌盛呢!”
浮丘伯卻苦笑著說道:“陛下不怕會引發(fā)爭執(zhí)嗎?”
“有安那個豎子看著,這些豎子還敢有什么爭執(zhí)?”
“不必多說!”
就這樣,浮丘伯收下了這位弟子,“好了,跟著你的老師學(xué)習(xí),學(xué)完之后,就會有人帶著你回家!”
劉長對著劉勃吩咐了幾句,便急匆匆的走出了這里。
浮丘伯看向了這新收下的弟子,劉勃也是茫然的看著老師,兩人面面相覷。
浮丘伯雖然教導(dǎo)過不少人,可大多都是劉長這個年紀的,從不曾教導(dǎo)過這么小的娃娃,浮丘伯沉思了片刻,拿出了論語,隨即又放下來,拿出了筆墨,放在了劉勃的面前。
“這樣吧,我今日就教你寫幾個字,書也不必看...我就給你講一些故事,你覺得如何啊?”
“好!”
劉勃非常的開心,浮丘伯笑呵呵的教他書寫,教會了劉,漢,代,勃,大,王等字,劉勃其實也有一定的文字功底,有些字他是認識的,不過都是按著黃老的書籍來學(xué)習(xí),因此反而這些很基礎(chǔ)的字,他不會寫,畢竟黃老學(xué)派的書籍里也沒有漢,劉之類的。
在教會了這個娃娃后,浮丘伯讓他坐在自己的身邊,慈祥的給他講起了故事。
“在很早很早之前啊,唐國有一位孝子....”
“老師?是多久之前啊?”
“二十年。”
“這位孝子的阿父啊,平日里有疾病,每日都會格外的難受,因此呢,這位孝子就想要請來名醫(yī)來他阿父治病.....”
劉勃認真的聽著,眼里泛著光。
........
劉長咧嘴笑著,走出了太學(xué)。
“陛下,我們現(xiàn)在就回...”
“回個屁啊,難得以送勃的借口出來了,這么快回去做什么?這次就是回來的晚了,也能說是勃不好好聽課,耽誤了時日,姝也只能相信!怪不到朕的頭上!”
劉長得意的說著,隨即下令道:“快,你派人去將虞原接出來,我們?nèi)€小縣城,一邊飲酒吃肉,一邊聽他說書!”
虞原就是那位小說家,這位深受皇帝喜愛的小說家,在大漢也有了些名氣,雖然群臣都很鄙視他,不將他放在眼里,說起來,還是那句話,對國無用,可劉長卻不這么想。
任何東西,在自己手里都是一定有用的。
虞原被接上了馬車,神情苦澀,很多人都羨慕他,說他可能是從古至今地位最高的小說家,居然被皇帝留在身邊,整日賞賜,可其中的苦頭,只有他自己明白,只是因為寫了一段悲壯的故事,這位皇帝險些差點將他打死,愣是逼著他修改,他甚至都有些后悔自己選擇了這個行業(yè),早知道就好好求學(xué)讀書上太學(xué)去了。
走在馬車上,虞原也不能休息,正講述著最新所書寫的幾個故事。
劉長聽的津津有味。
虞原如今所講述的故事,是關(guān)于樊噲的,講述樊噲的勇猛,其中夾雜了很多的東西,半真半假,聽的劉長都是熱血沸騰,劉長瞇著雙眼,看著一旁的呂祿,忽然開口問道:“祿啊,你說,這東西比起縣學(xué)如何呢?”
“啊??”
呂祿有些驚訝,完全不明白劉長的意思。
“你看啊,當(dāng)初蕭相就說要教化天下,最先提出大漢以孝治國,治政以仁為本,獎賞鼓勵地方那些有道德的人,讓其余的人跟隨他們學(xué)習(xí)...效仿他們的德行,阿母在位的時候還讓地方官舉薦有道德人來做官,賞賜地方上的孝子...”
漢朝是一個非常重視道德觀念的時代,這是因為廟堂在不斷的鼓勵這種風(fēng)氣,教化百姓讓他們懂得道德,主要就是從孝等方面出發(fā),締造民間道德氛圍,甚至再往后,道德成為了當(dāng)官的最先標準。
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的秦,當(dāng)官的標準還是砍頭呢!
在秦國,你基本上找不出什么賢臣來,就是那種能遣散家產(chǎn)救濟百姓,或者深受地方百姓歡迎,離開時眾人夾道歡送,依依不舍的那種,在秦之前,這樣的人也不多見,只有在兩漢時期,有很多這樣的賢臣典范,這些人并非都很有名,可確實深受百姓的愛戴,他們身上就有這種道德觀念,這都是大漢所想要樹立的東西。
大漢外出打仗,向來都是要給自己找個借口,不出無名之師,反正處處都要表彰自己的仁義道德,當(dāng)然,漢朝的民間道德觀念對比以前確實提高了很多,反正在漢朝你敢餓死年邁的雙親,是要被車裂的...秦國的律法里規(guī)定不許毆打父母,否則就按著忤逆罪來進行判決,最高能判處死刑,而漢朝嘛,你有種頂撞一句試試?
漢朝的地方上,若是出現(xiàn)了忤逆案,那當(dāng)?shù)氐墓賳T都要遭殃,可能連三公都得受到牽連,沒能教化百姓,這就是重罪。
“如今啊,朕發(fā)現(xiàn)這些說書的很流行,各地的百姓都喜歡聽,你說若是讓奉常來管理這些小說家,讓他們多寫一些孝子賢孫,寫一寫大漢的豪杰,如季布這樣守信的,就可以是一個典范啊,如此一來,百姓們耳濡目染,是不是就更有利于教化呢?”BIquGe.biz
呂祿點著頭,感慨道:“陛下為了能聽更多的故事,能編出這么個理由來,也是很不容易啊!”
“朕可不是胡編亂造,這不是為了天下百姓嘛?你跟隨朕這么久了,怎么還是如此膚淺呢?”
“急報!!急報!!”
迎面忽然沖來一位騎士,大聲吼叫著,讓道路上的眾人避開,這就是漢朝的加急文件,通常是軍事上的。
“燕國急報!!速退!!”
就在騎士沖向長安城的時候,劉長大喜,趕忙讓呂祿攔下他,當(dāng)甲士們攔住這位騎士的時候,騎士都驚呆了,滿臉的不可置信,在大漢,有一個很嚴重的刑法,那就是阻攔驛卒,尤其是這種加急的。
怎么說呢,若是有個從小跟家里人走散,三十余年都不曾找到家人的孤兒,想要找到親人,最快的辦法是什么呢?上路攔加急的驛卒就好了,別說父母了,保證三天之內(nèi)就能找回自己的三族,然后開開心心的跟著三族一同上路。
這騎士也沒有想到居然有人敢攔截自己,憤怒的勒馬,怒吼道:“爾等欲何為?!!”
“天子在此!!”
呂祿一句話,就打消了騎士的怒火,騎士急忙翻身下馬,拜見了劉長。
騎士也沒有懷疑這真實性,沒有人敢在長安邊冒充皇帝吧?這都不是找三族,是找五族了。
劉長直接拿走了他的加急文告,認真的看了起來。
看了片刻,劉長不由得仰頭大笑了起來。
“陛下,出了什么事?”
“東北徹底平定了,燕王大獲全勝,大小賊酋都被俘虜,就連肅慎都派遣了使者,說是要給大漢朝貢,要來拜見朕!!哈哈,肅慎啊,朕過去聽聞,每當(dāng)有賢明的君王治理天下,這個肅慎就會送上自己的好弓,進行朝貢....”
“啊??肅慎的使者?他們要來了?可馮敬在西域,如何招待他們啊?”
“招待???等這廝來了,朕非要綁起來賞他二十鞭!!!”
呂祿都驚呆了,肅慎獻弓在周的宣傳下,早已是賢明君王的一個特征,人家是來送祥瑞的,您怎么還能毆打人家呢?
劉長此刻卻很生氣。
“他們?nèi)缃癫潘瓦^來,分明是看不起朕,朕出生的時候,他們就應(yīng)該送來的,何以送的如此之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