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扈陽商城
進(jìn)入一月下旬,一直風(fēng)雪交加的天氣終于放晴了,祝云璟抱著兒子站在窗邊,輕輕拍著懷里昏昏欲睡的小娃娃,看著窗外的景致,心不在焉。
院子里才栽下去沒多久的早春花都開了,給這院中單調(diào)的春景增添了一點(diǎn)艷麗的色彩。祝云璟的心思飄忽,正愣神間,有小廝從外頭進(jìn)來,興高采烈地過來稟報:“少爺,侯爺回來了。”
“當(dāng)真?”祝云璟有一些意外,賀懷翎初來這里,要樹立威望站穩(wěn)腳跟自然得多上點(diǎn)心,即便離得近也幾乎都是宿在軍營里與下屬同吃同住,每五日才會回來一次,今日卻是提前了一天。
“可不是嘛,人已經(jīng)到前院了,就在前頭正屋里。”
祝云璟沒有多猶豫,將兒子交給嬤嬤,出了門。
才走到前院,就聽到了賀懷翎那叫姜演的手下的大嗓門,祝云璟止住腳步,本欲轉(zhuǎn)身回去,卻聽姜演正在說著的是他和賀懷翎的婚事:“我在軍中聽到人說將軍您要成婚了還以為是流言,沒想到竟是真的,怎會這般突然,您竟要娶個男妻?”
賀懷翎道:“是外祖父的安排,怕我一直在這邊耽擱了成家,就做主幫我定了門親事。”
姜演一拍巴掌:“我想起來了,是不是當(dāng)年您在景州時就已經(jīng)口頭約定了婚事的那個小公子?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竟是真的成了。”
賀懷翎:“……”
姜演早年就是他爹的部下,后來又一直跟著他,對他以前的事情也知道一些,不過既然誤會了,他便也不解釋,這事當(dāng)真?zhèn)鏖_了更方便遮掩祝云璟的身份,反倒好些。
門外的祝云璟嘴角一撇,轉(zhuǎn)身走了。
賀懷翎進(jìn)門時祝云璟正趴在榻邊,手里捏著一個小小的撥浪鼓逗弄兒子,元寶的眼珠子隨著他的動作吱溜轉(zhuǎn),手舞足蹈,一看就是個機(jī)靈的。
賀懷翎站在一旁看了一陣,笑著道:“殿下倒是好興致。”
祝云璟坐直了身,淡道:“你今日怎么回來了?”
“明日就是扈陽城最大的集市開市的日子,你之前不是說想去看看嗎?去不去?”
自然是要去的,賀懷翎彎下腰,湊近祝云璟問他:“雀兒,誰又惹你不高興了?”
祝云璟淡淡瞥他一眼:“你自己想。”
轉(zhuǎn)日一大早天未亮,倆人便出了門,賀懷翎叫人備了馬車,祝云璟卻說想騎馬:“坐馬車去怕是得到天黑才能到吧,還是騎馬吧。”
“你的身子……”
“我是生了個孩子,又不是得了絕癥,沒那么嬌弱,”祝云璟利落地翻身上馬,帷帽前的黑紗被風(fēng)吹開了一些,露出他漂亮的面容,“走不走?”
賀懷翎上馬跟上:“走。”
沒有帶別的人,只他們兩個,緊趕慢趕,在晌午之前,便到達(dá)了扈陽城這座邊關(guān)最大的城池的城門口。
城門大敞著,進(jìn)進(jìn)出出的除了大衍人還有不少北夷打扮的商人,更有那高鼻深目的外邦人亦不在少數(shù),賀懷翎小聲與祝云璟道:“在這邊關(guān)就是這樣,哪里的人都有,來扈陽城的都是沖著銀子來的。”
“這里難不成還能有銀子撿?”
“那倒沒有,不過也差不離了。”
進(jìn)城之后,賀懷翎帶著祝云璟直奔城中最繁華熱鬧的商業(yè)街,來之前他已經(jīng)與人打聽過,這里是整個扈陽城的城中心,街名就叫做黃金大街,今日是扈陽城一月一次的集市開市的日子。
在街角處將馬托給一處特地圈出來的馬廄,賀懷翎攬著祝云璟,隨著人潮走進(jìn)了熙熙攘攘的街市中。
街道兩邊各色鋪?zhàn)恿至ⅲ虚g還有擺攤的小商人,天南海北的商戶、馬隊聚在這里,操著各族的語言連比帶劃,賣出關(guān)內(nèi)的絲綢、茶葉、瓷器……,買回關(guān)外的馬匹、牛羊、皮毛……,這樣的交易已經(jīng)在這片土地上進(jìn)行了近百年,哪怕是幾年之前大衍與北夷蒼戎國之間戰(zhàn)火燒得最旺的時候,這里的貿(mào)易往來都沒有中止過。
祝云璟在一處夷人擺的攤子前停下,隨手拿起了攤子上的一頂小巧的虎皮氈帽,帽檐上縫進(jìn)了幾片十分艷麗的羽毛,看著很是有趣,攤主用半生不熟的漢話報了個價格,祝云璟沒有討價還價,直接扔了碎銀子過去,舉起帽子示意賀懷翎看:“給元寶的,好看嗎?”
賀懷翎笑著點(diǎn)頭:“你喜歡就行。”
一路逛下去,祝云璟手里多出了七八樣?xùn)|西,全是買給兒子穿的、用的和玩的,雖然都不值幾個錢,但勝在關(guān)外的東西看著稀奇。
正午時分,倆人找了間酒樓進(jìn)去用午膳,要了間無人打攪的雅間,在靠窗的桌邊坐下,賀懷翎給祝云璟倒茶,順口問他:“你覺得這里如何?”
祝云璟抿了一口茶水,又望了一眼窗外依舊熱鬧的大街,中肯道:“確實(shí)超出想象,但要說比京城還繁華,便是夸大其詞了。”
“確實(shí),不過一座邊境城池,能有這般,也是十分難得了。”
“后面街上的那一座座宅邸,都是屬于那些商人的?”
賀懷翎順著祝云璟的視線看過去,他們在酒樓三樓,站得高便看得遠(yuǎn),這黃金大街的背面便是一座座規(guī)劃得十分整齊的宅院,雖不是什么高門大院,看著也著實(shí)氣派。
“是吧,據(jù)說這里的商人家家戶戶連碗都是金子做的,家中到處都藏著金子銀子,幾輩子都用不完。”
祝云璟挑眉:“在這里做買賣,竟有這般賺錢嗎?”
賀懷翎搖頭:“只外頭集市上賣的那些東西,賺也是賺的,卻不至讓他們富可敵國,這里的商人搞了一個商會,與北夷各部之間都有聯(lián)系,除了賣給他們絲綢、茶葉那些尋常之物,私底下還與他們交易糧食、私鹽,更甚至是鐵器。”筆趣閣
祝云璟微微瞪大了眼睛:“他們怎敢?”
“有什么不敢的,”賀懷翎淡定地喝著茶,“天高皇帝遠(yuǎn),這里誰能管得了他們,連這扈陽城的知府也是他們自己人。”
“……你為何會知道這些?”
“這些事情在這邊知道的人并不少,還有那齊王的妻族林家,我已讓人在江南查了他們許久,發(fā)現(xiàn)他們與這邊的商會亦有勾結(jié),之前的私鹽案,他們應(yīng)當(dāng)也受到了牽連,不過他們早聞風(fēng)聲不對,棄車保帥保住了根本,賣私鹽對他們來說或許只是添頭,我懷疑他們真正在做的是煉制鐵器,經(jīng)扈陽商會的手賣與夷人,攫取不義之財。”
祝云璟冷了神色:“他們好大的膽子!私煉鐵器賣與夷人,與通敵叛國又有何異?”
這么多年來邊境一直戰(zhàn)火不斷,生活在這里的貧苦百姓飽受戰(zhàn)亂之苦,夷人在這里肆無忌憚地?zé)龤屄樱澈髤s是有大衍人在助紂為虐,如何能不叫人義憤填膺?
賀懷翎嘆道:“可惜我現(xiàn)在手里還未有確實(shí)的證據(jù),為免打草驚蛇,只能暫且按捺著,再看看吧。倒是查了這么許久,我覺著齊王與祝云珣之間興許并未達(dá)成同謀,之前我以為我能在江南迅速查到私鹽案的證據(jù)是齊王在背后引導(dǎo),現(xiàn)在想想?yún)s未必如此,林家也參與了私鹽案,雖然最后僥幸逃過一劫,卻也損失頗重,若是一個不小心牽扯出北邊這些事情便是大不妙,齊王應(yīng)當(dāng)不至于冒著暴露林家的風(fēng)險做這個,不然他也不會再畫蛇添足去刺殺你。”
祝云璟道:“那是祝云珣自個做的?他一個成天關(guān)宮里念書的皇子,哪里來的那么大本事能插手得了江南的事情?”
賀懷翎輕咳了一聲:“他不行,但我祖父和二叔可以……”
祝云璟:“……”
是了,賀懷翎派人去江南找證據(jù)祝云珣早就知道,賀家人若是之前已經(jīng)看過那杜知府被攔下的奏疏,自然會在背后幫一把,即便沒有賀懷翎,他們也會安排別的人將證據(jù)呈到皇帝面前去。
祝云璟沒好氣地瞪向賀懷翎:“所以刺殺我的事,你又確定不是你賀家人做的了?”
“那應(yīng)該不會,”賀懷翎微微搖頭,“他們沒那個膽子。”
“若不是為了祝云珣,齊王又為何要刺殺我?我死了他能有什么好處?皇位怎么輪也輪不到他吧?”
“不知。”
祝云璟懶得再說了,點(diǎn)的菜都已上齊,他埋頭開始用膳,賀懷翎給他夾菜,放低了聲音:“雀兒,我與賀家已經(jīng)分家了,他們是他們,我是我。”
“行了,我知道,”祝云璟打斷他,“別說這些有的沒的。”
他話說完忽然眉頭一擰:“那錢總兵的死是否也與這些事情有關(guān)?陳副總不是與這扈陽城的人走得近嗎?或許錢總兵發(fā)現(xiàn)了他們通敵叛國之事準(zhǔn)備上奏朝廷,陳副總便將他滅口了?”
賀懷翎道:“不無可能。”
“陛下密旨你查案,你準(zhǔn)備從哪里下手?”
“先去會會那些商會的商人吧。”
祝云璟不解:“如何會?”
“聽聞明日是商會會長,那位來自晉省的大商人曾近南母親八十大壽,家中大宴賓客,我們想辦法混進(jìn)去。”
“沒有請?zhí)趺椿爝M(jìn)去?”
賀懷翎笑道:“去偷一張就是了。”
祝云璟:“……”
偷?